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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的林氏家教(1/2)

    林语堂有三个女儿,长女凤如,次女玉如,小女相如。

    “无后为大,不孝有三”,廖翠凤没有生儿子,按老一辈的说法,就是没有为林家后继香灯,所以她难过得要死。廖家的女人笑话她是“只会生女儿的”。林语堂不在乎,总是说:“凤啊,没有关系,我不想要儿子,我才不在乎什么传宗接代!”老三出生后,林语堂就让医生给翠凤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在西医还不是很普及的年代,这是相当极端的避孕法。

    林语堂认为时下女子的名字俗不可耐,都是宝珠、玲玲、或淑娟之类,他的孩子一定要与众不同。凤如、玉如给外面投稿,需要笔名。林语堂兴致勃勃,给大女儿改名如斯,取“逝者如斯乎”之意;二女儿就叫无双;至于相如,“这个名字不俗,不必改。”

    玉如不喜欢,说:“无双笔划太多(当时使用的是繁体字),而且叫无双,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这样啊,那你就叫太乙好不好?”

    “太乙?什么意思?”

    “是天地间的混沌之气,《吕氏春秋·大乐》里说‘万物所出,造于太乙’,就是这个意思。”林语堂得意这个好名字。

    玉如心里犯嘀咕,“我宁可叫林玉如。”

    林太乙没有浪费这个名字,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了著名的旅美华人作家。她曾经是香港《读者文摘》中文版编辑,写了《林语堂传》、《林家次女》等书。林语堂著作等身,但靠着林太乙的笔头,后世的读者才认识到一个生活中的鲜活的林语堂。

    林语堂写过一副对联:“文章可幽默,做事须认真。”玉如偷偷在后面加上:“教女儿读书更要认真。”林语堂知道后笑了好久,不停地说:“好!好!”

    他从不随便打骂孩子,而是把她们当成平等的生命。一次,家里来了客人,闹哄哄的,玉如睡不着,双腿在床上乱蹬,大吵大闹。翠凤忙着待客,没有时间照顾女儿,就打发语堂上楼看看。林语堂陪着女儿躺了一会,温柔地说:“睡不着没有关系,你以为11点很晚了吗?对大人来说,一点都不晚。你听,客人们还在楼下说笑呢。你不要着急,等一下就睡着了。”

    到了能走能说的年纪,林语堂就领她们参加各项活动,他说,社会是个大学堂,除学校外,什么都应该见识见识。街上常常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黄包车上拉生意,小孩子不懂,问怎么回事。翠凤说,那是坏女人,过皮肉生涯的,末了加上一句,你们可千万不能学她们。林语堂却说,那些女人是因为穷,不得已,才过这种生活的,我们不能看不起她们。

    参加文学聚会,林语堂也一手牵一个,一手抱一个。那时候,文人聚会都习惯“叫条子”。所谓“叫条子”,就是客人圈画妓院放在茶楼的花名册,叫人拿去,被叫的姑娘就会应约出场。语堂自己不圈,让孩子们圈。可他少不更事的宝贝千金懂什么,略小一点的连识字都不怎么会,多半是乱画一气。姑娘们来了,女孩子们就得意地说:“你们是我叫来的。”

    林语堂写作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正儿八经的,廖翠凤都不敢入内打扰。但对女儿,他下了特赦令,允许她们胡闹。他说,只要没有字的地方,你们随便画。有些涂鸦之作,语堂觉得童趣盎然,就登在《论语》作小插图。

    有一回,玉如问他:“爸爸,别人的爸爸都上班,你在干什么?”

    “写作。”

    “为什么写作?”

    “因为我有话要说。”

    “我也有话要说。”

    林语堂望着女儿,顿了顿,没有说话。

    过几天,玉如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唧唧喳喳地说今天搭车,车里好闷热,后来开窗淋了雨,觉得好舒服,似乎飞到天上去了。

    林语堂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问我为什么写作,我说我有话要说,你说你也有话要说。”玉如茫然地点点头。语堂认真起来,“做作家,最要紧的就是对人,对四周的事物抱有刚出生孩婴儿一般的兴趣,要有自己的体悟和看法。要不然,谁会听你说?你看,你就不肯多听周妈的话!你说,今天在车上淋了雨,感觉很痛快,你何不把这样的感觉写下来?真的写下来了,就是好文章。”

    玉如按作家父亲“说真话”的原则写了篇小作文,讲周末去“灌音”的事。“灌音”就是对着麦克风讲话,录在片子上,回家用留声机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这很希奇,当然是她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兴趣浓厚的父亲所为。但是学校的先生不知道什么是灌音,说玉如胡编乱造,狠狠地批评了她。玉如很委屈,她本来想写上馆子“叫条子”,担心先生骂,改而写“灌音”,结果还是挨批了。她只能写,我有一个奇怪的爸爸。爸爸从来不骂我,他对我那么好,我真是喜欢爸爸。

    星期六是林家看电影的日子。玉如刚刚满5岁,就获准上影院。第一次她哭闹着不肯进去。林语堂很耐心地问为什么,玉如含混不清地说:“你们……你们都有票,我没有。”

    “你还小,不需要买票。”

    “你们都有,我要和你们一样。”

    林语堂想,凡事要求平等是好事,就依了女儿。翠凤不高兴,说这样子会把女儿惯坏的。

    电影多半是外国片,有些似乎少儿不宜,玉如记下了她看完后的印象:第一,洋女人穿低胸的晚礼服,总要男人替她拉背后的拉链;第二,外国男女很喜欢亲嘴;第三,外国女人生气时会掴男人的耳光。

    林语堂要自由,要天性,他要让他的孩子也像坂仔的野草一样,不经任何修剪地成长。

    他讲故乡的神奇传说,教她们自然的美丽和奇幻。晚上,他把书房的灯打开,带着孩子们到花园里探险。蜘蛛网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他说,妈说,蛛网很脏,你们看,在花园里就一点也不脏。蜘蛛八只脚,看起来很可怕,织网却整整齐齐的,小虫子以为没有,飞过来就被网住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每一样东西,只要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发挥功能,就很美丽,你们要牢牢记住了。

    玉如的脑门突出,别人取笑她是“凸头的”。她气急败坏地跑回家,一个人生闷气。林语堂安慰她,额头饱满是聪明的象征。玉如不信,父亲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堂接着说,宋代有个很有名的文人叫苏东坡,他的妹妹苏小妹就有个很饱满的额头。苏东坡笑妹妹,说她人还没进门,额头先进来了。苏小妹是个才女,将来你也会和她一样的。玉如这才破涕为笑了。

    全家人到庐山避暑,晚上热得受不了,林语堂让翠凤弄了两床席子,和孩子们幕天而睡。庐山的夜景肃穆神秘,凉风习习,星星嵌在天鹅绒的缎子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得到。玉如和相如是第一次外出,很兴奋,睡不着,要拉着爸爸数星星。林语堂舟车劳累,困得哈欠连连,又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硬着头皮一颗颗地数。才数到30来颗,他就深入梦乡。女儿叫醒他,他猛地睁开眼睛又接着数。玉如泄气地说,好多星星,怎么也数不完!林语堂抚抚她的头,告诉她,宇宙之大,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人在里面,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东西。

    山间多雨,雨越大,林语堂越兴奋。他率领娘子军到溪边放纸船,还一个劲地问,放纸船好不好玩,全身湿透好不好玩?

    杨杏佛被暗杀后,林家被流氓监控了两个星期。多话的林语堂其间一直很沉默。流氓撤走的那个傍晚,天空下起了麻麻细雨,他披了件单衣,外出散步,玉如一路小跑,跟出来了。

    “为什么大家都说妹妹长得真较粹(玲珑可爱)?我看不出她有什么较粹。”玉如不知道国事动乱,毫无心机地问。

    “小孩子因为天真,所以大人觉得他们较粹,”林语堂说:“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