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随缘读书(1/2)

    林语堂爱书。

    林语堂爱读书。

    佛家说“人生一缘”,林语堂的“缘”就是书。

    林语堂读起书来也是不走寻常路。

    他反对一切“必读书目”之类的说法,教育部编审的“中小学生必看书??本”、“大学生必看书??本”都是他批驳的对象。古人说“头悬梁、锥刺股”,他认为是读书人中最笨蛋的;今人说“古书有毒”,他认为是头脑发昏之语。

    林语堂在束缚人性的考试和课堂之外,发现了一片新大陆,那就是图书馆。

    自由地读书,就是图书馆最大的特色。图书馆才是一切知识的源头,也因为图书馆,学校才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他说,一个学校的好坏,取决于图书馆的大小。

    他还说,图书馆是神秘的丛林,每个探险者就是林间的小猴子,为了寻找合适的坚果,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畅饮潺潺的溪流,品味果实的甜美。

    圣约翰藏书只有约5000册,近1/3是神学类,林语堂多次在著作中抱怨。“一直等我进了哈佛大学,我才体会到在大学时代我所损失的是什么。”

    他钟情于哈佛,就是因为卫德诺图书馆。在那个浩如烟海的书世界里,只要是想看的书,都唾手可得,仿佛站在一个支点上,只要轻轻一翘,就可以托起整个地球。他和翠凤没有钱去看球赛,就借了心仪的书本回来,点燃灯,面对面坐着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是贫贱夫妻的幸福。

    在上海,有了经济能力后,他在自己的家中办起了图书馆。

    书房是林家总管廖翠凤惟一不能插手的地方。林语堂把书房当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王国,每次看完书,就随手一扔,常看的,就在眼睛看得见的地方,不爱看的,就打入冷宫,埋在层层的书堆下面。书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只够铺开稿纸和伸开两支胳膊的地方。他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椅子上的书拿开,一屁股坐下来,双腿搁在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可能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也可能是牛顿的力学理论,或者是莎翁名著。他还异想天开,要在书房天花板上装一佛教的油灯笼,书房中要有油烟味和发霉的书味,以及无以名状的其他气味才好。

    翠凤觉得乱得难以忍受,语堂就拿“乱中有治”之类的混话来打哈哈。他描述了这样藏书的好处:

    每个人都知道女人的美丽,是在她们予人一种莫名其妙又遍寻不着的感觉,古老的城市如巴黎与维也纳之所以耐人寻味,是因为你在那里住了10年以后,也不确知某一个小巷子中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一个图书室也是同样的道理。……这样,一层神秘与可爱的轻纱将永远笼罩着你的书室,你始终不会知道你会找到什么。总之,你的书室便将有一种女人的乖巧与大城市的秘密了。

    林语堂识得的某留学生也有个“图书馆”。那学生通共只有一箱子书,却按大学图书馆的方式,细致而严密地分类贴标签。语堂想找他借《经济学史》,学生马上很得意地说,那书是“580.73A”。语堂惊奇不已,赞扬是“美国人的效率”。

    廖翠凤以为逮着了好机会,当即建议语堂也学习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把书房拾掇一下。林语堂用烟斗一敲夫人的后脑勺,分类是科学,读书是艺术,怎能混为一谈?

    林语堂书房的名字叫“有不为斋”。

    “有不为”,就是“有所不为”,他说:

    我不请人题字。

    我始终背不来总理遗嘱,在三分钟静默的时候也制不住东想西想。

    我从没有休过自己的老婆,而且完全够不上做一个教育领袖。我始终不做官,穿了洋装去呈献土产,我也从未坐了新式汽车到运动会中提倡体育。

    我也不把干这些蠢事的人当作一回事。

    我憎恨强力,从不骑墙,也不翻斤斗,无论是身体的、精神的或政治的,我连看风头也不会。

    我始终没有写过一行讨好权贵或博得他们欢心的文字,我也不能发一张迎合要人心理的宣言。

    我从未说一句讨好的话:我连这个意思也都没有。

    我不今天说月亮是方的,一个礼拜之后又说它是圆的,因为我的记性很不错。

    我从不调戏少女,所以也并不把她们看作“祸水”;我也不赞成长脚将军张宗昌的意见,主张禁止少女进公园,藉以“保全私德”。

    我从未不劳而获而拿过人家一分钱。

    我始终喜欢革命,但不喜欢革命家。

    我从不泰然自满;我在镜子里照自己的脸时,不能不有一种逐渐而来的惭愧。

    我从未打过或骂过我的仆人,叫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大好佬。我的仆人也不会称赞我会赚大钱;他们对于我的钱的来源总是知道的。

    我从不受我仆人的堂而皇之敲诈,因为我不给他们有这一种实在的感觉,以为向我敲诈,便正是“以人之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