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一间尖塔型的巨屋前,看样子是间教堂。蕙心付了钱,踏上石阶,然后拉响了巨大木门的门铃。
奸一阵子,木门沉重的
“呻呀”而开,站在那儿的是一位年老而慈祥的神父。
蔫心硬着头皮用英语说话,好在那位神父的英语十分正宗,标准。
“请问德神父在吗?”她急切的。
“我是德神父,找我有什么事呢?”神父微笑。
“我是从香港来的蕙心,我来找一个人——傅斯年,是不是德神父知道他?”蕙心紧张得声音都发抖了。
“啊!斯年,是的,我认识他,”德神父说:
“沈小姐找他有什么事?”
“我——我——”一时之间,蕙心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是吗?”德神父摇摇头。
“进来吧!斯年不能见你,你要等一阵!”
“斯年——在这儿?”蕙心大喜,以至什么都想不到了。
“是!他在这儿!”德神父安置她在一间小房子里。
“半小时后斯年会来见你!”
“谢谢,谢谢德神父!”蕙心的感激不足以言语形容。
“不要谢我。”德神父走出去。
蕙心独自一人留在小房子里,半小时就像半年那么久,她的忍耐力渐渐消失,斯年怎么还不来?
她摇摇头,原来斯年来比利时是因为认识这儿的神父,以他的心情到这儿来静静休息一阵,倒是好方法,斯年倒真会为自己打算呢?文珠他们白白为他担心了!
半小时过后,斯年还没出现,哎,斯年,难道他住的地方离此地甚远?或是
——他仍不原谅她?不肯来见她?会是这样吗?会吗?
她终于忍耐不住的推开小房间的门,伸头出去张望一下,一个神父远远的走过来,或者托他再去叫一叫斯年吧!不可能等那么久还不来
——
“神父,请问——”蕙心迎上去。
那神父抬起头,沉默地凝望着她。
蕙心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张大着嘴像个傻瓜,这神父
——这神父不是——斯年?
“蕙心,你来了。”是斯年,千真万确的是斯年,是他的声音,是说的广东话,只是斯年
——斯年怎么变成了神父?斯年——
蕙心的震惊和不能置信巳经到了极点,她不能思想,不能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哑哑的,不能分辨,她的心已变成冰冷,然后跌在地上,再又碎成粉末,斯年
——竟然变成了神父。
他又带地她到那间小房子,并关上了门。
“再见到你——实在意外,怎么突然想到会来的?”他的话平谈得像对一个普通人。
曾经在他们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呢?。
“你一你一一”蕙心的眼光直直地盯着他。声音也直直的完垂变了一个人似的。
“文珠、费烈他们好吗?”他还是平静的笑。
她嘶哑地指着他。
“你怎能……”
“坐下来,蕙心,你该平静点,”他的双手平和稳定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斯年。他是神父
——上帝,神父。“你不以为我是选择了一个最好的道路吗?”
“很好的路?”她崩溃了,眼泪如泉涌而下。
“你是在惩罚我!”
“不是,蕙心,你不要这么想,我选择适合我的生活。
“我已对世界上的一切彻底失望,德神父是我以前的老师,也是我敬佩的人,所以我来投奔他!”“但你离开香港时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提起?若那时一一我不让你走。”她激动的。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提起。”他凝定。眼中光芒平和永恒,再无爱恨,再无自我。
“但是我一一”她泣不成声。
“你也有你的选择,不是吗?”他说。
“我知道以前我错了,我诚心悔过。已放弃一切,包括哈佛的助学金,我
——”
“不,你该去冶佛,你一定会用功的,”他温柔地拍拍她。
“蕙心,你和我是不同类型的人,硕盼的道路不可能一样。”
“你还恨我?”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
“怎么会呢?蕙心,”他轻轻地用手指抹去她的泪珠。
“我心中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平静、快乐,若我恨你,怎会见你。”
“但是——你做神父!”她泪又淹下来。
“蕙心,你怎么变得完全不像你了。又流泪,又软弱,你不是要做女强人吗?”他逗她笑。
外貌、声音,他仍是斯年,出色的面孔,但内心完完全全的变了。
他已是个神父,已是一个神父
……
“现在——我情愿用一切换你回去!”他吸吸鼻孔“斯年,我们一一还可以从头来过吗?这一次我该怎么做,我不会错。”
“蕙心——”他的神色当淡下来,
“我们不是孩子,决定的事不能改变。”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你惩罚我。“你要让我一辈子不得安乐,一辈子痛苦。”“我并没有权力,真的!”斯年绝不激动的。
“我不惩罚任伺人,包括自己。世人都会做错事,我们无法像神一样完美!”
“你——对我已全无感情?你不再爱我?你说过一辈子都不放过我的!”她叫嚷。
“我爱你,也爱全世界所有的人,”他淡淡地说。
‘蕙心,回去吧,我很感谢你来看我!”
“回去——怎能甘心?”她抹了一把眼泪,她那模佯,那神情,没有人会相信她是香港那个沈蕙心。
“我也曾不甘心过,那只不过一阵情绪波动,总会过去,”他慢慢地,耐心地解释。“情绪平静下来时,你会发觉以前的幼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们不甘心的,除非遭受上帝的遗弃!”
“你不要跟我说上帝,你是自欺欺人,你内心真正平静吗?你真是不恨我?不怪我?不是在惩罚我?”她指着他。“你能问心无愧!”
“我平静快乐,我无恨无怨,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斯年还是那样微笑着。“中国有句话
‘此心悠然’,你一定听过,我想
——对我很贴切厂’
蕙心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千言万语,千百种情绪都在心中凝聚,她沉默下来。
她不能说是万念俱灰,但她知道,无论说什么,无论怎么努力,斯年不会随她回去,斯年心意已决,他说
“此心悠然”——此心悠然,怎样的一句话?怎样的一种神情?此心悠然!
她再凝视他一阵,用尽全身力量抑制涌上来的泪水,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哭,不该再哭了吧?她懂得凡事不可勉强,不可强求这句话,她尽了力,只是事与愿违,这也不能再怪她了,是不?
她也能说
——悠然此心吗?
“那么——我只能说再见!”她摇摇头。惨淡的。“斯年,我是一败涂地,是吧?”
“没有人胜,你又怎算败?”他微笑,眼中有一种真是
——似永恒般的光芒。“而且世间成败得失,原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你说过,我们是不同型的人,成败对我是重要的,”她扬起头来,勉强笑一笑。“斯年,我只错了一点,我太自信,是不是,是不是?我以为
——你永远会等在那儿,其实没有人更比我幼稚、浅薄!”
“不要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他轻轻拍她。
“能找得到回去的道路吗?”
“我相信能!”她吸一口气,无奈地笑起来,她懂他这种双重意思的话语,她说:
“我还不至于迷失!”
“那就好!”他挥一挥手。
“替我问候香港的朋友!”
“你还会再回香港吗?”她转身之前问。
“也许会,也不肯定!”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巳把自己完全奉献了,我巳抛弃了原来的自我!”
“这叫六根清净?”她半讽刺的。
“你会住在酒店吗?”他不答,反问。
她巳走出阴暗的教堂,走到了阳光下。
“不,时间还早,我搭人车回布鲁塞尔,也许赶得上最后一班回亚洲的飞机。”她说,头也不回的。
“其实一一你可以停留一下,你需要休息,你身体看来很疲乏。”他说。
他还是关心她的,是吗?是吗?只是
——无缘。
“我支持得住。”她摇摇头,看他一眼,说:
“我赶回香港一一也许还能拢回你抛弃了原来的自我!”
“蕙心——”他叫,有一丝激动。
船家催了,她跳上平底船,站在花朵之中。
“我该叫你什么?博神父?”她说。
“是,傅神父。”他已立刻安定下来。
船开行了,他一仍站在教堂石阶上,渐渐变小,再变小,终于消失在蕙心的视线中。
她微一揉眼睛,发现泪水已滴下来
——无论如何,这样的结局不能令她“此心悠然,斯年
——
唉!斯年,天下间哪有一帆风顺的爱情?
在斯年过往的那家古老酒店往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搭人车回布鲁塞尔转机。在酒店整夜辗转反侧,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斯年穿了神父抱的模样,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斯年不再是以前的地,他已是神父。
其实她知道此行
——也挽不回斯年的心,他决心离开就没打算再回头,这一点个性上原来他们竟是这么相似。她来
——并非相信母亲的话,天真的以为靳年台回心转意,只是
——她想见见斯年,真的,想看,看一个远离了而闭上眼睛依然只看见她微笑的可爱男孩子。斯年是可爱的!
在火车站的闸口买好票,她再一次四顾这古老美丽的城市,她的心就这么宁静下来,因为她确知,斯年在这儿,只要她来找他,他始终在这儿
——虽然他巳是神父。
一个金头发好斯文、好有礼貌、好有教养的小男孩子笔直朝她走来,他手上有封信,还有一束不知名的草状绿色植物。
“沈蕙心小姐?”男孩子大约七八岁,英语却是十分悦耳、流利。
“傅神父叫我送来的!”
傅神父
——哦!斯年。
接过那封信,那束草
——算它是草吧!
蕙心心情起伏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
——她巳不再有泪,眼泪原不属于她,也不是她解决事情的方法。
“‘
祝福你,愿上帝与你同在!”男孩子转身而去,留下一个真诚又纯洁的微笑。
蕙心双手发颤,却也打开了信封。
蕙心:
“我实在该说感谢你的来到,你使我这一生再无任何遗憾。我不以为你会来,你是那么骄傲,为了自己,你可以把一切
——别人的感情、自尊、真诚都踏在脚下。但是你突然来了,你
——我真是再无遗憾!
乍见你,看见你的泪,知道吗?上帝宽恕我,我竟有脱下神父袍、随你而去的冲动。我困难地克服了,我已奉献了自己,我要忠心
——感情上我软弱,做了一次逃兵,信仰上,我该坚持,我必须坚持。这一次,我不能再失败,不能再软弱。惠心,你明白的,谅解的,是吗?
整夜的辗转,祈祷、念经,在清晨时,我已得到真正的平静。当我闭上眼睛,不但有你的微笑,更有上帝的慈爱和公义,更有我教的那班孩子天真纯洁的笑靥,还有
——感觉上我已自由,已脱出了自我的捆绑。
我非常快乐,真的非常快乐,你的微笑变成我心中永恒的烙印,像我对上帝的奉献。
虽然我们将远离东西,精神上,我觉得却更接近了,那是以前我永远达不到的境界,以往
——即使你在我身边,我仍觉得好遥远,精神上的,我觉得永难和你有更高层次的沟通。昨天你来
——我找到了共鸣。
我们该是已互相得到了对方,是吗?我再无遗憾。
你可以说我逃避,但是
——我快乐,因为我达到了目的,精神上和你合而为一!
蕙心,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得得失失,原是镜花水月,永恒才是我所追寻。你的微笑,我的永恒,真的平静快乐。
让我再一次祝福你,无论你以后在哪里,你做什么,你和谁在一起,我的祝福永伴你。
送上一束我园中的小草,记得你说过,你是草,不是花,花不能常开,终有凋谢时,我园中的草却是欣欣向荣,在疾风中傲然。
斯年
飞奔的火车向前,惠心木然望着窗外飞退的景物,布鲁加斯离她更远了。
斯年在那儿,永远在那儿,这一次她确实知道,只是
——人毕竟是人,她看不破“得失”,她不像斯年那么洒脱,她心里还是难过。
做人实在不能有一点疏忽,可能只是极小的一点错误,要想挽回,却是一辈子的事了,就像那句老掉牙的话,
“再回头已百年身”,古老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呢?
她再打开皮包,却看见斯年那封信之外的另一封,那是朗尼寄给她的哈佛人学许可。
原来她打算见了斯年或转去美国一趟,斯年是要见的,哈佛也不能放弃
——她实在有一脚踏两条船的心,是吧?不能怪斯年的离开!
凝神细看信封,心中一根细微的神经跳动起来,她原是康洒的人,为什么变成这样?不能怪社会的错,那,是天大的笑话,那是荒谬,她
——该怪自己的贪念,怪自己的好高骛远,是吧!
女人无疑应该走出厨房,走入社会,然而决不能轻视爱情,忽视爱情,否则
——该是一辈子的后悔了!
蕙心忽然微笑起来,抽出哈佛那封人学许可,再看一眼,慢慢地撕碎它,一条条、一块块、一丝丝,然后,双手一挥,顿时化成千万个碎片消失在车窗外。
失去了斯年,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又有什么价宣?又有什么意义?哈佛
——她怪自己,也怨自己,怎么有如此幼稚的肤浅的思想?
火车终于把她带回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她找到航空公司,想订最快的一班离开的飞机。职员告诉她,两小时之后有直飞罗马的班机,她可以到罗马再转机。
她不想再停留在陌生的布鲁塞尔,坐车直奔机场。
才进机场,就看见了文珠和费烈,他们也来了?
“蕙心?”文珠永远先声夺人,她一把抓住蕙心。
“真好,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不是找斯年?”蕙心笑得平静,自然。
“你——你见到斯年了吗?”文珠问。
“见过了!”蕙心淡淡的
——撕碎了哈佛人学许可,她觉得心里平衡,快乐多了。
“他怎么样?他——”文珠看费烈一眼。
“我们接到他的信,他——做了神父厂
’费烈说。
“是!最出色,最漂亮,最有型的神父!”蕙心说得似乎全无芥蒂,谁知她内心?她只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住在最美丽,环境最好的教堂、修院里!”
费烈和文珠互相看一眼,这静乙是否不正常了?
“别这么看住我,难道不信我说的?”她笑。
“看吧!这些是他园中常青的草。”
“蕙心——你为什么不劝他回香港?”文珠叹道。
“他是斯年,不是别人,怎能劝他?”蕙心正色说:
“而且他非常平静,快乐!”
“‘
我不信!”文珠眼眶红了。
“好好的做什么神父?他这人——也未免太残忍了!”
“不要这么说,文珠,”费烈制止她。
“斯年或者有这么做的理由,蕙心都不怪他!”
“蕙心——你——唉!你们俩都是怪人!”文珠说。
“不是怪人,只不过我做错了一点事。”蕙心诚心诚意地说:
“这次来,原想弥补的!”
“斯年不接受?”文珠直率的。
“不,他始终是对我最好的人!”蕙心说:
“他的选择也是对找们最好,他让我认滔自己,也了解许多以前不了解的事!”
“‘
真是——这样?”文珠睁大了眼睛。
“你看不出我也快乐了?”蔷心笑。
“‘
你是和在香港不一样——哦!伯母说你会从这边转去美国,是吗?”文珠问。
“‘
是,原本这么打算,”蕙心看费烈一眼。
“现在只想立刻回家。”
“回——家?”文珠意外的。
‘“回家!”蕙心加重了语气。
“不去美国了?”费烈也问。
“伯母说你已经有了哈佛的入学许可!”
“扔了!”蕙心不在意的。
“我想立刻回家,趁这些草还在生命时移植在卧室的窗台上!”
“哦——哦——”文珠直点头,她是又感动又难过。
“放弃哈佛——岂不太可惜?”费烈说。
“世界上可惜的事太多了,谁在意加多一件?”蕙心说:“再说,若说进哈佛,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我不要任何人帮忙。”
“蕙心——”费烈十分动容。
“难怪斯年爱你,为你当神父,”文珠快人快语。
“你实在是个好女孩。”
“斯年不是为我当神父!”蕙心纠正他们。
“他是为自己的理想!”
“咦?怎么你完全不同了呢?”文珠叫。
“难道是比利时的空气?”
“是因为斯年,”蕙心坦然。
“他使我认识自己!”
“斯年——真不简单!”费烈摇头。
“从小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原来就不是!”文珠也说:
“他的书念得比我们都好!”
“不是念书的问题,他——很难得!”费烈叹一口气,看蕙心一眼。“只是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也没有一帆风顺的爱情!”文珠接口。蕙心看看表,摇摇头。
“我的时间到了,得上飞机!”她说。
‘
真是立刻回香港?”文珠一把抓住她,怕她会逃走似的,真孩子气。
“去罗马转机!”蕙心说。
文珠和费烈对望一眼,心意相通。
“我们和你一起去,快,看看有没有机会!”文珠叫:
“我们可以在罗马玩几天!”
“几天?不行!”蕙心叫起来。
“我的草会枯死!”
“你放心,在罗马可以把它先养起来,回香港再移植!”文珠抓住蕙心不放。
费烈也从航空柜台回来了。
“有机位,我们可以同游罗马!”
“总算不虚此行!”文珠笑。
“否则是白花一次机票钱厂’
“真要在罗马玩?”蕙心问。
“行吗?你有时间吗?或者玩两天?”费烈说。
“可以!”蕙心也开心起来。
“顶多再请几天假,只要我这些草不死就行了!”
“包在我身上!”文珠笑。
“蕙心,不做女强人了?”费烈开玩笑。
“如果有机会,慢慢的来!”蕙心说。
“如果朗尼追来香港呢?”文珠似乎担心。
“让他来,谁在乎呢?”蕙心笑。
“他只不过是个讲师,永远是这样!”
“那么斯年——岂不太冤枉?”文珠天真。
“错了,斯年不因为朗尼!”蕙心理智地说:
“他是为自己的原则!”
“我记得你也是讲原则的人!”文珠说。
蕙心想一想,苦笑。
“我曾为自己有原则而自傲,谁知道这是好?或不好?我承认
——许多事我后悔!”
“告诉斯年了吗?”文珠问。
“我去了,他当然会明白一切!”慧危、说:
“但是——他的选择找该尊重!”
“原则害人!”文珠骂着。
“斯年和蕙心都快乐不就行了?”费烈说。
“你们——真能快乐?”文珠不信。
“人都分开了!’”
“我想——精神上,思想上,我们更接近了。”’蕙心平静地说:“而且
——斯年说永恒!”
文珠望着蔷心,好久,好久。
“你们真是奇妙的人,我不懂!”
“你懂家湍就行了!”费烈笑。
“该上飞机了!”蕙心提醒。
“是——哎,你那草叫什么名字?”文珠凝望着蕙心手中紧握着的草,斯年园中的草。
“在香港似乎没见过。”
“我想——它叫悠然草!”蕙心随口说。
“悠然草?”文珠叫。“多美的名字!能在香港生长吗?”
“一定欣欣向荣广蕙心想起斯年,这草——代表斯年吗?
“因为他的根在香港!”
文珠似乎明白了,挽着蕙心人闸。
“悠然草”必然欣欣向荣,因为它的根在香港。是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