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序——刘绪源(1/2)

    从很小的时候起,对鲁迅的书和关于鲁迅的书,我都有一种阅读的癖好,哪怕并不怎么读得懂也罢。记得是60年代末的某一天,那时我已能读懂《彷徨》并能成段地背诵《祝福》和《伤逝》了,但周围实在没有能交流此方面心得者,忽然在公共汽车上看到有人手持一本旧杂志,上面有论子君和涓生的文章,在一刹那,我直觉得热血往脑门上涌,真想动用一切手段把它弄到手。当然后来什么也没发生,那人很快卷起杂志下车,永远消失在上海嘈杂的人群中了。我心里空落落的,这种空落和那强烈的眼馋,永远地留在心底。

    后来鲁迅著作陆续再版了,再后来关于鲁迅的书越来越多了,我总是看到就买,买来就读,从中得到的享受和教益自是难以言表。但令我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近年来,在书摊上再看到有新的鲁迅研究著作或传记、回忆之类,却并不怎么起劲了;即使拿起来翻一翻,也常抱着怀疑的眼光。想来,是因为上过几次当的缘故吧。鲁迅的同时代人纷纷谢世,新的可靠的回忆材料恐怕是很少有了;传记作品中,相互转抄和故意别出心裁的倾向早已抬头,让人大倒胃口;认真的批评和研究专著,每隔一两年总会出现一两种,但数量上怎么也比不过那些草率成书用以评职称或换稿费的“著作”,所以真正需要者反倒很难觅到。现在的谈论鲁迅的文章中,有两类是我最反感的,其一是“骂派”,以年轻人居多,对当年的文人圈子和社会现状相当陌生,又对以前被耳提面命强令读乃至背鲁迅作品深怀不满,于是抓住一两句把柄,就激动地发挥开了。其二是“捍卫派”,多以专家或后继者自居,满怀警惕,目光如炬,看到谁有损害先生的言行,或有低于原先评价的提法,就要起而战斗。我以为,这两派都不是真正实事求是的研究者,他们除了造成一种表面的热闹外,都不可能将鲁迅研究推向前进。所以我是很不愿意读这两类文章的。

    倪墨炎先生是严肃的现代文学研究者,也是鲁迅研究专家,他的藏书之富和资料工夫之到家,在圈内人中早有公论。这本《鲁迅与许广平》的书稿,本是他让我转交一家大报的有关编辑,看看有无可能在报上连载的。我出于从小的癖好,拿到手就忍不住看一看,不料这就看出味道来了。我发现这是一本既不属于“骂派”也不属于“捍卫派”的书。是经过了自己认真研究的著作。虽然,要系统介绍鲁迅与许广平的关系,不可能不大量运用我们过去所熟悉的材料,但大部分材料都经他重新思索、考订和排列过,在很多地方,他都有了新的、令人信服的见解;并且,书中也确有不少新鲜的、过去人们知之甚少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