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泪 与 笑(2)(1/2)

    今与首

    富翁在自己公馆的花园里散步,烦恼尾随其后,寸步不离。不安在他头上盘旋,好似兀鹰在一具尸体上空打转。富翁走到一个巧夺 天工的人造潮前,湖的四周都是大理石雕像。他坐在那里,时而看看

    那些喷泉——水从那些塑像的嘴里喷出,就像种种思绪从情人的脑海里涌现;时而看看他那壮丽的公馆一一公馆坐落在那片高地上,如同少女面颊上长着一颗美人病。

    他坐在那里,回忆与他同坐在一起。回忆在他面前一页一页翻着一册书,那是往昔为他写下的传记。他读着,泪水模糊了他的两眼,使他不再看到那人工湖的水面。怀念使他心中又想起了往日的一幅幅画面。他不禁伤感地说道:

    "往昔,在那翠绿的山野间,我放牧群羊,欢天喜地,充满朝气,我吹着芦笛,表达我的欢娱。如今,我成了贪欲的俘虏,被金钱牵着鼻子走,金钱引我走向贪心,贪心引我走向不幸。当年,我像小鸟鸣跨歌唱;像蝴蝶翩翩起舞。在田野中,我身轻如燕、快步似风。如今,我成了世俗陋习的囚徒:穿戴打扮、请客、吃饭,样样事情都要装腔作势,以取悦于人们,遵循他们那些规矩。当年,我仿佛是天之骄子,想要尽情享受人间的欢乐。可是如今,我在钱财的羁绊下却整日自寻烦恼;我仿佛变成了~匹驮着沉重金子的骆驼,那金子足以使它毙命。如今,那辽阔的原野在哪儿?那温偏欢歌的溪流在哪儿?那洁净的空气在哪里?大自然的尊贵在哪儿?我的神力又在哪里?我把这一切都丧失了。只剩下了金子,我爱它们,它们却蔑视我;只剩下了奴仆,他们越来越多,我的欢乐却越来越少;只剩下了高楼大厦,我建起了高楼,却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当年,我同牧女并肩倘佯,天上只有溶溶月色输服窥视,地上只有纯真无邪的爱情伴随着我们。如今,我身前身后的女人却是一个个挤眉弄眼,丑态百出,遍体浓妆艳裹,全身珠光宝气,借矫揉造作,以出卖色相。当年,我同年轻的伙伴们一道,在林中好似一群羚羊,始然自乐,我们共同引吭高歌,一起分享田野美味;如今,我在人们中间却好似鹰爪下的一只小羊,胆战心惊:我走在街上,憎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嫉妒的手对我指指点点;我走进公园,看到的都是昂着的头,板着的脸。往日,我生气勃勃,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如今,我被剥夺了这一切。往日,我幸福,好似个大富翁;如今,我有钱,却成了可怜虫。往日。我放牧羊群,好似一个仁义的国王统治着他的臣民;如今,我在金钱面前,好似一个卑贱的奴仆,对主人百依百顺。我真没想到金钱会报没我的心泉,把我引向愚昧的深渊;我也不曾料到,人们以为的安荣尊贵,却是地狱的火在烧灼着良心…,

    富翁站起身来,感叹地缓步向自己的府评走去,嘴里念叨着:"难道这就是金钱?这就是使我成了它的祭司的神灵?难道我们用生命买来的却无法用它换回一丝一毫生命的就是这东西?谁能以一堪他尔金子卖给我一种美好的思想?谁能拿去~把珠宝换给我一丝爱情?谁又能取走我的金仓银库而给我一只可以看到美的眼睛?"

    他走到府邪门口,像当年耶利米望着耶路撒冷似的看着那座城市,并用手指着它,好像在为它哀悼,大声说道:"你们这些行走在黑暗中、坐在死亡的阴影下、蝇营狗苟、颠倒是非、胡说八道的人们啊!你们把香花、硕果抛到深渊里,却去啃噬荆棘和芒刺,这种现象何日了?你们丢下生活的美丽花园不去住,却要住在废墟、泥泞中,这样的情况见时休?明明为你们缝制了绩罗绸缎,你们为什么偏要去穿那些破衣烂社?人们啊,睿智的明灯已经熄了,快添上油点起来吧!路人要破坏你幸福的葡萄园了,你要守卫好!盗贼要偷窃作安适的库房了,你可要当心!'"

    这时,一个穷人走来站在那位富人的面前,伸手向他乞讨。富人瞧着他,颤动的嘴唇闭拢起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两眼闪出温柔的目光。他刚才在湖边追念的往昔,现在来向他招手了。于是他走近那个乞丐,爱怜而平等地亲吻着他,把大把的金币塞在他手里,话语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说道:"兄弟!现在先拿去这些,明天,你再同你的同伙一道来,把你们的钱财都拿回去吧户那穷人露出如同蔫了的花儿喜逢甘霖般的微笑,很快地走了。

    这时,富翁走进了公馆,说道:"人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甚至连金钱也是一样,因为它会给人们以教益。钱就好像琴一样;谁不会演奏,它就只会让他听到刺耳的噪音。钱又像爱情一样,谁吝啬不肯把它给人,它会让他死去;谁慷慨将它给予别人,它会使他新生。"

    灵魂啊,求你怜悯

    我的灵魂啊!你知道我软弱,你要到何时才不再哀号?我只用人的语言描述你的梦境,你要到何时才会停止大喊大叫?

    灵魂啊,你瞧瞧!我这一生无时不听从你的教导。你仔细看看,你让我受尽了煎熬,为了步步追随你,我才如此形容佑槁。

    我的心原是属于我的,现在却成了你的奴隶;我的坚忍原是我的安慰,现今它却由于你而对我责备;青春原是我的朋友,如今却因为你而将我怪罪。可是这一切原都是上苍赐予我的呀,你还要怎样,你还有什么奢望?

    我否定了自己,丢下了我的安乐窝,放弃了我毕生的荣誉,而只剩下了你。请你对我秉公判断吧!因为公正正是你光荣的所在;否则请你把死神清来,使我摆脱你的束缚,让你我从此分开。

    灵魂啊,求你怜悯!你让爱情压在我的心头,我实在难以承受:你同爱情在一起,团结一致,强而有力;我同物质在一道,貌合神高,软弱无比。一强一弱岂能长久相持下去?一

    灵魂啊,求你怜悯!你让幸福对于我可望而不可即:你同幸福站在高山之巅;我却与不幸处于谷壑、深渊。一高一低岂能相见?

    灵魂啊,求你怜悯!你使美在我的眼前时隐时现:你同美站在光明之中;我和愚昧身处黑暗。光明与黑暗焉能混为一谈?

    灵魂啊!来世还未来临,你就为来世而欢欣;而这**处在生活中,却因生活而不幸。

    你迅速地奔向永恒的世界,而这**却缓慢地迈向灭亡;你不会放慢脚步,它也不会加快步伐。灵魂啊!这真是极其可悲。

    你受苍天的吸引向上升;而这**却受地球的引力往下坠。因此,你不能安慰它,它也不会祝贺你,这就是憎恶。

    灵魂啊!你由于你的睿智而富有;而这**却由于它的本质而贫穷。你不能屈尊降贵,它又不肯攀龙附凤,这真是极大的不幸。

    在寂静的夜晚,你可以走到情人那里,幸福地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而这**却将永远受着思念和离别的苦痛。

    灵魂啊!求你怜悯,求你怜悯!

    孤儿寡母

    夜幕很快地笼罩了黎巴嫩北部卡迪萨谷地周围的那些村庄。白天,这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从而使田野。高地变成一页巨大的白纸,风在上面不时地画出道道线条,又不时地把它们涂抹掉。风暴肆意好戏,大自然在大发脾气。

    这时,人们都躲在家中,动物也都藏在窝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停止了活动,只有严寒肆虐,狂风怒号,黑夜阴森,一片死寂。

    在那些村庄中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屋里,一个女人正坐在火炉前织毛衣。身边躺着她的独生子。孩子一会儿瞧瞧炉火,一会儿看看母亲恬静的脸庞。这时,狂风大作,把小屋子刮得摇摇欲坠。孩子不由得胆战心惊,更加靠近母亲跟前,想借她母性的佑护,免受那震怒的大自然的侵犯。母亲把儿子楼在怀里,亲吻了一下,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道:"孩子,不要慌!这是大自然在教训人类,显示它自己的强大,以衬托人类的弱小。孩子,不要怕!虽然是大雪纷飞,乌云翻滚,寒风怒号,但是有造物主的圣灵在管束他们。他知道田野和山丘都需要些什么。在这一切的后面有着一位强者,在用怜悯、仁慈的目光注视着渺小可怜的人。不要焦急,我的心肝!大自然在春天微笑,在夏天大笑,在秋天叹息,现在却要哭了,用它那冰凉的泪水滋润着泥土下面的生命。睡吧,孩子!明天你醒来,就会看到天空又会那样明朗,田野披上了银装,就好像灵魂同死神搏斗后,穿上纯洁的衣裳。睡吧,我的独根苗!你爸爸正在那永恒的舞台上瞧着我们呢。暴风雪使我们更加怀念那些千古永存的魂灵,这是多么好呀!睡吧,我的乖乖!经过天寒地冻,大风大雪,到了四月,就可以采摘到万紫千红的鲜花了。人也是这样呀,儿子!只有经过凄风苦雨、历尽艰难险阻才会享受到仁爱之情。睡吧,我的小家伙!甜蜜的美梦就会来到你的心灵,不必担心沉沉黑夜和刺骨的寒风。"

    孩子抬起困倦的眼睛,望着母亲说:"妈妈!我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我怕没做祈祷就睡着了。"慈爱的母亲把他紧搂在怀里,透过泪眼看着孩子那天使般的小脸,说道:"孩子!同我一起说:主啊!请怜悯穷苦的人吧!用您的手遮住他们**的身体,使他们免受严寒的侵袭!请看顾一下那些睡在茅屋里的孤儿吧!冰雪的气息正在刺伤他们的躯体。主啊!请您听听那些站在街头巷尾,在饥寒交迫中拼命挣扎的寡妇的呼声呼!主啊!请您伸出手,触及一下富人的心,让他们睁开眼睛,看看那些贫苦无告的人们是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主啊!请您可怜可怜那些在这漆黑的夜里站在高门大户前啼饥号寒的人们吧!请您为那些流落异乡的人们指引温暖的住处,使他们在孤寂中得到慰藉吧!主啊,请您看顾那些小鸟,保护那些害怕狂风肆虐的小树阳肝…··主啊!愿这一切都能实现!"

    孩子进入了梦乡。母亲把他安放在床上,用颤栗的嘴唇在他前额上吻了一下,然后又在炉前坐下来,为他组着毛衣。

    时世与民族

    在黎巴嫩山麓,溪水宛如条条银丝在石洞淙淙流动。溪边坐着一位牧羊女,周围是一群骨瘦如柴的羊,在遍地荆棘中啃着干枯的草。姑娘望着天边的晚霞,好像在读着写在苍穹的册卷上的未来命运。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好似露珠缀在水仙花瓣上。悲伤使她张开嘴唇,长吁短叹,忧心如焚。

    傍晚来临,夜幕笼罩着群山。这时,一位老人墓然出现在少女面前。那老人银须垂在胸口,白发技在双肩,右手握着一把带齿的长镰。他开口说道,那声音好像海啸:

    "叙利亚你好!"

    少女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又是惶恐又是伤心,不禁声音发颤地问道:"时世老人,现在你又找我做什么?"

    随后,她又指着自己的羊群说道:

    "这群羊曾是满山遍野,现在就剩下这可怜的几只,它们不过是你贪婪的野心留下的残品。难道你还要从中再掠去一些吗?

    "这儿原是若原绿野,是你的铁蹄把它践踏,变成一片干旱的荒地。我的羊都曾经是吃着香花芳草,流出的乳汁洁白、甘美;如今它们都空着肚皮,为了免于饿死,去啃树根和荆棘。

    "时世呀!你要当心上帝的惩罚,离我远些吧!想起你的不公,我就不禁厌恶这人生;你的镰刀凶残无比,使我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

    "请你别再扰乱我的清静!让我独自一人在这儿饮着悲愤的泪水,呼吸着哀伤的气息!时世呀,你到西方去吧!在那儿,人们正在张灯结彩,欢度节日。你让我在这儿,在为你举行的追悼会上放声号哭吧!"

    老人把镰刀藏在了衣服里,用慈父般的目光看着少女,说道:"叙利亚!我从你那儿取走的仅是我馈赠的一部分。而我从不是强取豪夺,只是暂时借去;我遵守信义,定会归还给你。你要知道,你的姐妹——别的民族的一些福气,是用了原属于你的荣光,她们的权利也是穿上了原属于你的外衣。我同公正本是两位一体,因此我原先赠予你的,也应给予你的姐妹。否则,我无法让你们对我同样热爱,因为热爱只能平等相待。叙利亚!你同你的邻居埃及、波斯、希腊一样:他们都有同你的羊群相似的羊群,与你的牧场相似的牧场。叙利亚!你所说的衰落,我把它称之为必要的沉睡,随之而来的将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因为花儿只有枯死才会有重生,爱情只有离别后才会变得更加炽烈。"

    老人走近少女,伸手说道:"先知的女儿!让我们握握手吧!"于是她握住了老人的手,泪眼模糊地瞧着他说:"别了!时世老人,别了!"老人回答她道:"再见了,叙利亚!再见吧!"

    说罢,老人像闪电般地消失了。姑娘召唤着她的羊群,哺哺地说道:"会再见吗?能否再相见呢?"

    在美神的宝座前

    我逃离开社会,在那广阔的谷地里徘徊:一时追随小溪流水,一时又倾听燕哨鸟啼,最后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树叶浓郁,遮天蔽日,于是我坐下来,沉思默想,向我的心灵倾吐衷曲。这颗心灵干渴难耐,它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而可饮用的一切却又香无踪迹。

    我的头脑摆脱了物质的羁绊,而在幻想的天地中翩跃起舞。于是,我回首一望,只见一位少女仁立在我跟前。那是一位仙女,她没有什么穿戴打扮,只有一根葡萄藤遮着她的躯体,金色的长发上戴着一顶花冠。她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我对这一奇遇的惊愕和不知所措,就说:"你别怕!我是森林之女。"她甜润的声音不禁使我恢复了镇静,于是我问:"像你这样的人怎会住在这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地?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又来自哪里?'北坐在草地上,说道:'饿是大自然的象征。我就是你的祖先崇拜的那位神女,他们在巴勒贝克、艾弗加和朱拜勒曾为我建筑过祭坛和庙宇。"我说:"那些庙宇早已夷为平地,我祖先的尸骨也已化为尘埃消失,有关他们崇拜的神袱和信奉的宗教,只是在断篇残简中可以找到只言片语。"她说道:"有些神是靠着他们的崇拜者生存而生存,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逝。有些神则有永世无穷的神性而长生不死。我的神性则来自你随处都会见到的美。这种美就是大自然的一切。这种美是丘陵间的牧人、田野中的农民以及在山与海之间漂泊的人们的幸福的开端;这种美是智者哲人登上真理宝座的阶梯。"我忐忑地低儒道:"美是一种威严可怕的力量。"她嘴角露出似花的微笑,目光显得仿佛能洞察人生的奥秘,说道:"你们人类总是怕这怕那,甚至连你们自己都害怕。天是安宁的起源,你们却怕;自然是舒适的摇篮,你们也怕。你们还害怕上帝,说他会震怒,会怀恨。其实,他不过是博爱与仁慈的化身。"

    沉寂了一会儿,在这片刻之间,不禁令人浮想联翩。我问她道:"这美究竟是什么?因为对它的介绍与认识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同时,人们对它的赞美与喜爱也各不相同。"她说:"美是一种你为之倾心的魅力。你见到它时,甘愿为之献身,而不愿向它索取;你遇到它时,会感到心中仿佛伸出一双双手,要把它抱在怀中,放在心头;**把它看做一种考验,灵魂则把它视为一种思典;它会让哀乐协调,使悲喜交集;它隐蔽起来,你会看到;它默默无闻,你却知道;它寂静无声,你能听到;它是这样一种力量:起始于你最圣洁的心灵深处,结束于你的想像之处……"

    森林之女走近我,用她那香气袭人的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她松开手时,我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那谷地中,于是我啼啼自语地往回走去:"美——就是你见到它,甘愿为之献身,而不愿向它索取。"

    睿智的光临

    夜阑人静,睿智来到了我的床前。她像慈母般地瞧着我,抹去我的泪水,说道:"我听到了你心灵的呼喊,来到这里,将你安慰。你可以在我面前,敞开你的心扉,我会让光明充满你的心田。有什么疑问,你尽管提出,我可以为你指出真理之路。"于是我说:"睿智,告诉我!我是谁,怎么会来到这可怕的地方?这些宏大的愿望、这么多的书、这些奇怪的画都来自哪里?怎么会有这些像鸽群联翩的思想?这些反映自己意向的诗句和饶有趣味的散文有什么用?这些拥抱着我的灵魂、叩击着我的心、令人悲伤又令人欢喜的作品会有怎样的命运?我的周围为什么会有这些眼睛——它们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却对我的痛苦不闻不问?这是些什么样的声音——它们对我的童年大唱赞歌,而对我现在的日子号哭伤心?青春是怎么回事——它玩弄我的意愿,蔑视我的情感,忘却昨日的功业,迷恋于当前的琐事,却又埋怨明天来得太慢?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它带我走向何处,我不清楚。为什么它同我一道被人轻侮?为什么大地张开大嘴吞食人们的躯体,却又敞开胸怀让贪婪与野心安居?为什么人们明知前面有悬崖也要前去追求幸福:即使死神拍他的面额还要求生活的亲吻?为什么愿意花上懊悔一年的代价买得一分钟的快乐?为什么理想在呼唤,他却沉睡不醒?为什么他随同愚昧的溪流直到黑暗的海湾?睿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答道:"人呀!你想要用神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却要用人的思维去弄清楚来世的奥秘,这是极其愚蠢的。你到野外,会发现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而老鹰直向猎物扑去;你到邻居家去,会看到婴孩对光线感到惊奇,而母亲却在忙着家务事。你要像那蜜蜂一样,别去管老鹰的事情而浪费大好春光!你要像那个婴孩,为光线而高兴,别去管你妈妈的事情!你看到的一切,过去和将来都是为了你:那么多的书,那些奇异的画和美好的理想,是你先辈心灵的幻影。你写出的诗文,会连接你同你人类弟兄们的心:那些令人悲伤又令人欢喜的作品就是种子,往昔把它撒进心田,未来将会使它丰产;那玩弄你的意愿的青春,会打开你的心扉,让光明充满你的心;这张开大嘴的大地,是让你的**摆脱你灵魂的奴役;带着你前进的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心,因为你的心就是你以为是一个世界的那东西;你认为愚蠢而渺小的人,他来自上帝,通过悲伤学习欢欣,从蒙昧中求得学问……"

    睿智把手放在我发烫的额头,说道:"向前进,切莫停!前面就是圆满的成功。前进吧!别怕路上多荆棘,因为它使之流出的只是**的血液。"

    一个朋友的故事

    我认识他,他是一个在生活中走上了歧途的青年,是一个浪荡公子,拼命地寻欢作乐;我认识他,他像一朵娇嫩的鲜花,被轻浮的风吹进了声色犬马的波涛中。

    我知道,他在村里是个坏孩子:爬房上树,揭碎鸟巢,摔死雏鸟;撕烂鲜花,踩在脚下。我知道,他在学校不肯用功,一味胡闹,无法无天,到处捣乱。我知道,他在城里招摇撞骗,吃喝嫖赌,挥金如土,丢尽了父亲的脸面。

    不过我还是爱他,这种爱掺杂着怜悯.亦不无遗憾。我爱他,是因为他的胡作非为并非产生于一个卑鄙的灵魂,而是出自一颗软弱。绝望的心。人们啊!这颗心是迫不得已偏离了理智的道路,它时刻都想要再回到正途。因为青春常有夹着尘沙的风暴,使人们眼眯难睁,迷失途径,让他们长时间在很多方面都猎猎懂懂。

    我爱这青年,对他很忠诚。因为在我看来,他的良心像只鸽子,他的恶习像只鹰,那鸽子战败不是由于怯懦,而是因为敌人太凶,良心是一个公正而软弱的法官,软弱阻碍了他去实行自己的裁判。

    我说我爱他,这种爱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有时晓之以理;有时公平对待;有时则是期望与等待。我爱他,希望他心灵的阳光会驱散那一时恼人的阴霍。不过我不知道,污垢怎么能变得纯洁,凶残怎么会转为温顺,轻浮又怎能代之以理智。人只有事后才会得知,心灵怎样才会摆脱物质的奴役。只有日出有耀,才会知道花儿是如何嫣然微笑。

    日日夜夜,光阴在再,我无时无刻不在难过地想念着那位青年。一提起他的名字,我就不禁长吁短叹,忧心如焚,愁肠寸断。这种情形直至昨天。昨天我接到了他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

    "请到我这里来,我的朋友!我要向你介绍一位青年,你一定会高兴同他见面,认识他,你心里一定会喜欢……"

    我哺哺地说:"真倒霉!难道他是想要让我再交一个像他那样的朋友,使这可悲的友谊成双配对?难道他独自一人还不够典型,还不足以使人知道走上歧途的种种迹象?难道他现在是想要用他的伙伴的劣迹对这一典型加以补充,以使我一字不漏地读完物欲写成的这部经?"随后我又想,"我还是去吧!心灵可以靠它的睿智从带刺的鼠李丛中摘下果子,亦可用它的仁爱从黑暗中汲取光明。"人夜,我到了那里,发现那青年正独自一人在屋里读着一本诗集。我一面向他问候,一面对他竟手捧着那样一本书感到诧异。我问道:"那位新朋友在哪儿?"他说:"就是我,朋友!那就是我呀!"随后,他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那种文静的样子,我从未见过。他瞧着我,眼中闪露出一种奇异的光,那目光可以洞察你的胸臆,熟知你的行动。就是那两只眼睛,过去我常端详它们,那时我从中见到的只有粗暴和凶狠,如今却变得目光炯炯,让人们心里充满柔情。然后,他开口说道——那声音我还以为是出自他人:"你童年认识的那位同学,青年时代的那位朋友已经死了。他的死使我得到了新生。我是你的新朋友,让我们一起握握手。"我握住他的手,——接触,就感到那手中随着血液流动着一个温柔的灵魂。原先那只粗硬的手已经变得柔嫩;那往日像老虎爪子的手指已经柔软得可以触动你的心。接着我问道——真不知我的话怎么会说得这样莫名其妙:"你是谁?怎样来的,又走向哪里?难道是圣灵使你脱胎换骨,成了圣徒,还是你在我的面前,将一个诗剧的角色扮演?"他答道:"是的,我的朋友!是圣灵降在了我的身上,使我变得圣洁了;伟大的爱情使我的心变成了洁净的祭坛。是女人,我的朋友!是我过去认为是男人玩物的女人,从黑暗的地狱中拯救了我的身心,在我的面前打开了天堂的大门,于是我走了进去。是真正的女性带我到她爱情的约旦河畔为我洗礼。那女性,我曾由于愚昧蔑视过她的姐妹,她却抬举我,让我登上光荣的宝座;由于无知,我曾玷污过她的同伴,她却使我纯洁——用她的情感;我曾用金钱奴役过她的同类,她却使我获得自由——用她的美。那女性曾使亚当被逐出乐园——由于他的懦弱和她强烈的意愿,而如今却使我重返乐园中——由于她的温情和我的顺从。"

    这时,我看着那位朋友,只见他两眼泪花闪闪,嘴角有一抹甜蜜的微笑,头上有一轮爱情的光环。于是我走到他跟前,吻着他的前额,以祈沾福,就像教土吻着祭台上的圣体。然后我向他告别。归途上,我前哺地摘咕着他说过的话:"那女性曾使亚当被逐出乐园——由于他的懦弱和她强烈的意愿,如今却使我重返那乐园中——由于她的温情和我的顺从。"

    真伪之间

    生活带着我们走过一程又一程,命运使我们的境遇不断变迁。我们见到的只是一路崎岖坎坷;我们听到的一切都令人心惊胆战。

    美坐在他荣耀的宝座上,显露在我们面前,于是我们走近他,以思幕为名,弄脏了他的表服,摘下了他纯洁的王冠。爱情穿着温顺的衣衫,经过我们面前,于是我们有的人对他疑俱,躲在暗中窥探;有的人对他紧紧追随,冒他的名字,作恶多端。我们中的明智者把他看做

    典出《圣经》,传说耶田曾在约旦河畔接受过施洗者约翰的洗礼。是沉重的桂格,虽然他轻柔赛过鲜花的芳香,温顺胜过黎巴嫩的煦风。睿智站在街头巷尾,当众大声召唤我们近前,我们却认为那是荒诞,对他的追随者冷眼相看。自由邀请我们赴宴,享受他的美酒、盛筵,我们去了,嘴流馋诞,于是那宴会变得令人作呕,庸俗不堪。自然向我们伸出友好之手,要我们享受他的美,而我们竟害怕他的静温而投奔到城市里。在那里,我们越来越多,拥挤不堪,好似遇到狼的羊群,挤成一团。真情被孩子的微笑或是情人的亲吻领来看望我们,我们却在他面前关紧我们情感的大门,远离开他,好像一个龌龊的罪人。良心在向我们求救,灵魂在呼唤我们,我们却闭目塞听,冥顽不灵;如果有谁听到他良心的呼喊和灵魂的召唤,我们就会说,这人神经不健全,而与他疏远,不肯沾边。

    就这样,黑夜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却浑浑噩噩。日子同我们握手,我们却既怕夜晚,又怕白天。神抵属于我们,我们却向泥土靠近。饥荒在噬食我们的力量,而我们走过生活的面包房,却不肯把它尝一尝。啊!生活是多么可爱,我们离生活却又是多么遥远!

    致我的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