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玉才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弗里德曼文萃-美-密尔顿·弗里德曼 > 8.对外经济援助:手段和目标

8.对外经济援助:手段和目标(2/2)

禁止竞争等手段而掩盖起来。如果说从有关政府经济活动的广泛实践中能够得出什么明确的结论的话,那么就是:一项政府的冒险事业一旦建立起来,就绝少有放弃的时候。而且几乎同样明确的是:与用他们自己的资金来冒险的私人相比,政府官员的经验较少,灵活性较弱,适应性较差。

    不发达国家所需要的,是将千百万受愚昧、习俗、传统所束缚的,并有能力、勤勉、精力充沛的人们的能量释放出来。这样的人民存在于每一个不发达国家之中。如果看起来情况似乎不是这样,那是因为,我们常常习惯于在我们印象中西方模式的“大企业”中来寻找他们,而不是在很多贫困国家的乡村、或农场、或罗列于拥挤的城市街道两旁的商店、集市中来寻找他们。这些人只需要一个有利的环境,就可以改变他们国家的面貌。然而,存在着这样一种真正的危险:这一系列遗留下来的文化与社会限制,将只不过是由一系列同样广为存在的政治与经济控制所取代;也就是说,一种束缚将为另一种束缚所取代.所需要的就是一种自由的环境,一种能够为个人实践提供最大机会的环境,一种让人们具有在客观的成败标准下进行实践的动力的环境——一句话,就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自由的资本主义市场。

    所以,即使中央当局同私人一样明智地选择每一项计划,并且具有相同的考虑结果,但中央控制仍然不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一个好方法。事实上,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政府几乎肯定地会促成另一种结果——国家与个人的声誉可以通过不朽功业的建设而得到——所以,反对中央控制的理由要更为有力得多。

    我们所讨论的这些问题,可以从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1956年12月向调查对外援助计划问题的一个特别参议院委员会提交的一份报告中得到生动的说明。这一报告研究了如何判断一国是否应该得到额外的援助这一问题。答案是这样的:判断的依据应该是该国是否在为经济的发展作出“额外的国家努力”。该报告给出了两个、而且只有两个粗浅的经验来确定某种情况是否符合这一标准:“国家的努力正在被发动起来以促进发展的一个标志,就是各种措施的实行,以便将国民收入增长中相当一部分积累起来,用于将来的投资”;“国家努力的另一个衡量标准”……“就是国家领导人详细拟定全面发展计划的进展程度”。

    这正是我们开始时所讨论的那些主张中的两个。而且,引人注目的事情是:按照这些标准,美国从来算不上一个对经济发展作出过“额外的国家努力”的国家!我们从未实行过明确的、“将国民收入增长中的相当一部分积累起来,用于将来投资的措施”。我们的“领导人”也从未“详细地拟定一项全面的发展计划”。而且对于美国来说是正确的东西,对于业已实现了经济发展的每一其它自由国度来说,也同样是正确的。唯一可能存在的例外情况。是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及其他一些欧洲国家所制定的经济计划,而且由于这些计划的失败,所以其大部分都被废除了。

    能够满足麻省理工学院报告中所提出的这些检验标准的国家,只有那些**国家——它们全都具有“将国民收入增长中的相当一部分积累起来,用于将来投资”的各项措施,并且全都具有一“全面的发展计划”。在苏联虽然教育与健康服务等方面都有了显著的改善,但对人民大众而言,食物、住房、衣着等方面的条件却有所下降。而无可非议地大力宣扬的那些成就,却俯首皆是:在它的重工业方面,军工产品方面,及宇宙卫星方面——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这些成就完全属于那种不朽功业的建设。

    所以,这一点似乎是明显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中央计划的自由市场,不仅是经济发展的最有效途径,而且是提高全体人民生活水平的最有效途径。同时,非常清楚:它始终是与政治自由和民主相一致的唯一途径。然而,麻省理工学院的报告和关于这一问题的其它大部分文章,却是把相反的情况认作必然的结论,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对这种相反情况的认定,与到目前为上所有的证据大相径庭,而且他们丝毫没有提出任何他们自己的证据。这样的现代神话未免太过分了。

    这里所涉及的,完全是我们所卷入的这场意识形态领域的战争的另一个方面。**思想体系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国家必须对其公民的经济活动加以广泛的控制与指导;而西方自由主义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在自由市场中进行运作的自由人,能够促成他们自己的目标,而不必要依赖于无所不能的国家。

    对外经济援助隐含地接受了**思想体系的这一前提,然而它的本意却是要成为**产主义的一种手段。很多赞成在国外实行的这种经济援助的人,一想到要将其原则应用到国内的情况中来就会不寒而栗。如果他们接受了这种对外经济援助的做法,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种做法的含义,或者是顶为他们相信了“专家们”的话:这是在国外赢得朋友的“唯一”途径。尽管他们是忠诚的美国人,但他们却在没有搞清事情的实质的情况下和在可得的证据面前,不加考虑地接受了**思想体系的基本前提.由此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成功程度,而恰恰是当它的产品并没有带着马克思主义的标签时。

    不论对外经济援助的本意如何,它的主要作用——如果它还有些作用的话——却是加速了不发达世界的公有化。它也许暂时地会使那些国家中的某一些名义上站到我们这边来。

    旨在促进一自由的、繁荣的世界的一项有效的计划,必须以我们自己的意识形态为基础,而不是与我们所反对的那种意识形态为基础。什么样的政策会与我们的意识形态相一致呢,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促进自由市场的发展,并促进所有的国家在一种有利于竞争、有利于个人创造力的环境中对自由企业的最大限度的依赖。我们不能通过告诉其它政府应该做什么,或通过贿赂它们让它们违背自己的本性来实现这一点,就象我们不能强迫人们自由一样。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树立起一个榜样,并帮助建立起有利于经济与政治自由的国际环境;如果其它国家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使它们更容易地走上自由之路。

    我们可以借以实现这一目的的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对外贸易。然而,特别是在这一方面,我们的政策与我们所宣称的目的不相一致、我们声称信仰自由竞争与自由市场,然而我们却建立起种种关卡来“保护”国内的生产者免受竞争的威胁;我们声称信仰政府对经济活动的最小的干预程度,然而我们的政府却对进口产品制定了限额,并由于政府支持农产品价格的政策而向国外倾销出口产品。的确,我们也已经减少了许多方面的贸易关税与贸易关卡,而且这些行动——在通货膨胀所带来的意料之外的影响的辅助下——已经把我们的贸易限制减少到了几十年中的最低水平。然而,在我看来,那些依然存在的限制,以及种种新实行的限制,特别是对农产品的限制对我们的对外关系所造成的有害影响,远远地超过了我们的经济援助甚至暂时取得的一些成效。世界的其他成员把我们看作是伪君子,他们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即使完全撤开对外关系问题不谈,这些政策对于我们自己也有着直接的经济危害。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它们使我们不能尽可能有效地利用我们的资源;它们在伤害了世界其它部分的同时也伤害了我们自己。象我自己一样的自由贸易者,将很愿意看到它们仅为了下述原因而得到废除:为了使我们能够享有更高的生活水平。然而这只是自由贸易问题的一部分,而且在本文所讨论的这些关系中,它只是较为次要的一部分。

    促使不发达国家走向中央计划与闭关自守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它们对它们的产品市场缺乏信心。假定他们提出:我们确实奉行了自由企业与自由贸易的原则,主要侧重于生产那些我们可以以最低的成本生产出来的产品,并且依靠国际贸易来得到我们希望消费的东西。但是,难道成功不是带来美国与其它国家关税壁垒的增加,而我们发现自己虽然有良好的出口工业但却无处炫耀吗?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有谁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是错的呢?瑞士的手表制造商与英国的自行车生产者问道。

    人们通常认识不到对贸易的限制的影响是多么的广泛,而且,特别地,人们通常认识不到它们的不确定性是多么的广泛。人们也许会说,我们并没有为大多数不发达国家的潜在产品提供市场,所以,我们的贸易壁垒并没有影响到它们。但这种说法明显地是错误的。自由的国际贸易的一个主要优点就是:它是多边的,而不是双边的。如果我们从(比如说)西欧进口了更多的东西的话,那么西欧将能够从其它国家进口更多的东西,如此往复,无穷无尽,所以,我们自己更多的出口产品所流向的国家,可能不是我们向之购买产品的国家。

    我们再来看看问题的另一方面——即对对外投资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说,贸易壁垒刺激了这种投资:如果印度不允许整部小轿车的进口,那么,某家汽车公司可能会建立一个装配工厂。但是,从世界生产力的角度来看这种投资是一种浪费:它不过是被用来在一个国家做那种能够在其它地方更有效地进行的事情。而生产性的对外投资却直接地与间接地为贸易壁垒所阻碍。它直接地受到阻碍是因为贸易壁垒扭曲了投资的动力,并使得投资者以他希望的货币收回投资收益更为困难——因为一个国家只有通过出口才能得到外汇来支付给他。它间接地受到阻碍是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商业与贸易关系,对传播投资机会的信息并使投资成为可能而建立起来的各种接触来说,是一条主要渠道。肩负着寻找“投资机会”之重任的、由大人物们组成的委员会,难以替代成千上万为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而从事于在国外出售产品或提供服务的个人的日常联系。

    或者,再来看一下美国对外国的观念与文化影响的来源所在,我们从哪里能够找到它们呢?这些影响不是来自美国新闻处散发的印刷品,而是来自收割机、履带拖拉机、辛格缝纫机、可口可乐、好莱坞等方面的活动。相比之下,贸易渠道是扩大七美国的理解与了解的最为有效的途径。

    英国对自由贸易的保持——而不论其动机是什么——毫无疑问地是使19世纪的世界紧密地结合起来,并促进当时许多不发达国家的迅速与有效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而贸易壁垒、货币管制及其它经济方面的限制,毫无疑问地是使20世纪的世界陷于分裂,并阻碍现有不发达国家的有效发展的一个主要因素。

    假定我们将对全世界宣布:我们将在某一特定日期之前——比如说在5年之内或10年之内——取消所有的关税、限额及其它对贸易的限制,而且从那以后,我们将保持完全的自由贸易。那么,这对我们的国际地位的影响——既包括立刻通过这一宣布的作用而产生的影响,也包括最终通过长期经济作用而产生的影响——将大为有利,其有利程度远远超过了任何可以想象的对外经济援助计划所能够取得的影响,即使你将对外经济援助计划的支持者们所宣称的所有优点都赋予这种计划,情况也是如此。对于这一点,难道还有什么怀疑吗?我们将会加强我们的实力。我们是在提供让自由的人们有效地利用他们的自由的机会,而不是提供禁锢人们的锁链。

    当然,如果许多国家都采取这样的行动就更好了。但是,如果我们将我们的行动与别人的行动连在一起,那么就是大错而特错了;结果将会使向自由贸易的迈进减慢到最难对付的成员所希望的程度。单方面地行动则要好得多。我们将从单方面的行动中得到经济上与政治上的好处,而且,与会谈桌上所能取得的影响相比,我们可以通过实例来对其它国家产生更大的影响。

    向着自由贸易的迈进将会对很多特殊人物及特殊关系产生不利的影响——这些特殊人物就是那些业已在“受到保护”的行业中投入了才干与资本的人。但我们的灵活性与适应性都是非常充分的:一种循序渐进的行动——比如说在为期10年的时间里——将使受影响者能够拥有充分的机会,从而以极小的(如果不是完全没有的话)代价来对这种新情况作出调整。由世界贸易扩大所带来的新机会,以及由此而来的我们的资源的更有效利用,将使因此而得到益处的人数,大大超过因此而受到损害的人数.毕竟,与数十年所发生的,我们在前进的过程中所实行的科技变革相比,在10年的期间内向自由贸易的过渡所带来的影响要小得多。

    从现在起,我们的对外经济政策便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继续进行经济援助所能给我们带来的政治赞誉微乎其微——受援国已经开始把得到经济援助看作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甚至看作是它们的权力。然而,正是由于这一原因,突然停止援助会被看作是不友好的、甚至是敌意的行动,从而将会导致对美国的极大的敌意。所以,即使人们接受了前面的种种阐述,但仍然存在着如何实现从我们目前的政策过渡到另一种政策的问题。

    在我看来,最简单的、不理想程度最小的一种方法,是对每一受援国进行一次最后的、终结性的补助。而补助的金额应该是相当慷慨的,比如说是我们给该国的年补助金的2倍到3倍。这一援助应该是完全没有限制的,而且最好是以美元——瑞士法郎更好——帐户的形式进行的,受援国可以按照它们的意愿从这个美元或瑞士法郎的帐户上支取的款项。通过这种办法,我们可以立刻终止我们对受援国中央计划的介入,而且受援国政府也将对这一援助给予最高的评价。

    在终止年份中,这样一种终止计划的费用是相当可观的。但这将是一种一次性的耗费,而不是那种我们几乎献身于此的、固定的、不断增长的负担。

    结论

    即使很难对每一特定的支出加以归类,但仍然需要将对外经济援助与直接的军事援助及国防支持截然分开。对外经济援助是由我们政府对其它政府或其它国家的企业的补助或贷款所组成,其目的是用于那些被认为有助于经济发展的特定的计划。它既包括技术援助,也包括货币形式的补助与贷款。

    对外经济援助的目标是值得赞美的。然而所使用的方法却与这些目标不相适应。对外经济援助不仅不能沿着民主的轨道促进经济的迅速发展,相反很可能会抑制广大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可能会以私人部门为代价而使政府部门得到加强,很可能会破坏民主与自由。对外经济援助的支持者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对外经济援助意在与之战斗的**意识形态的理论前提。他们已经接受了这样一种观点:即政府所实行的集中的、广泛的经济计划与控制,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这一观点不仅为我们自己的经验所否定,而且也为其它每一自由国家的经验所否定。

    一项有效的计划必须以我们自己的意识形态为基础,而不能以我们正与之战斗的那种意识形态为基础.这样一种计划将要求消除我们所宣扬的自由贸易及自由企业政策与我们至少部分地实行的保护贸易主义及干涉主义的政策之间的不一致性。一项富有成效的、且激动人心的计划,就是使我们自己单方面地致力于在某一特定的、且不太遥远的日期之前,实现完全的自由贸易。这将极大地促进有利于不受约束的世界沿着自由与民主的轨道而迅速发展的客观条件与国际环境。这将是一项出自真正开明的自我利益的行动。

    版权说明:摘自《耶鲁评论47》(1958年夏).版权耶鲁大学,经允许重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