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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讲 初步的假说与释梦的技术(2/2)

与我们所想寻求的事情发生关系,更以为我若期望别的事,有别的可能,就是盲目地信托机会以求侥幸——这都不免大错了。我已经大胆地说过,你们对于精神的自由和选择,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我也已经指出这个信仰是不科学的,而应当让位于支配心理生活的决定论的要求。梦者受查问时恰巧发生这一联想,而不发生另一联想——这个事实我却要你们尊重。我也不是举出一个信仰以反抗另一信仰。由此而得的联想本不是选择的结果,也不是无定的,也不是和我们所想求得的毫无关系,这都是可以证明的。我最近知道,即在实验心理学内,也可以得到相类似的证据。

    这很重要,请你们加以特殊的注意。我若问某人对于梦中的某一成分有什么联想,我便要他将原来的观念留在心头,任意想去,这便叫做自由联想。自由联想需要一种特殊的不同于反省的注意,反省是我们要排除的。有许多人不难采取这个态度,有些人要作这种联想便觉得异常困难。假使我不用任何特殊的刺激字,或只限定我所需要的联想的种类,例如要某人记起一个专名或一个数目,那么因此呈现的联想必将有较高度的自由。你们以为这种联想比精神分析所用的甚至更有选择的余地。然而就每一实例说,其联想都受重要的心绪的严格控制,而这个心绪在发生作用时并不为我们所知晓,这正与那些引起过失和所谓“偶然”动作的倾向是一样的。

    我自己,还有许多人跟着我,对于那些无因而至的姓名和数目,作过多次的实验;有些实验且已刊布。其方法如下:用一个专名引起一系列联想,而这些联想互相连锁,已不再是完全自由的了。正与梦中各成分所引起的联想是一样的。这个联想系列前后持续,直至由此冲动而引起的思想竭尽所能不再有所遗漏为止。但在那时,你或已可解释一个专名的自由联想的动机和意义了。这些实验屡次产生同样的结果;因此而得到的材料也非常丰富,使我们不得不进而作细节的研究。因数目而引起的联想或更可以用为说明。这些联想彼此衔接得如此地迅速,而趋向一个隐藏的目的又如此地有把握,真不能不使我们感到惊奇。我将举一个人名的分析为例,因为这个分析用不着包括大堆的材料。

    我曾在治疗一个青年人的时候,偶然谈到这个问题,说我们在这些方面看起来好象有选取的自由,事实上所想到的专名,无一不决定于当时的形势和受试验者的特癖及地位。因为他表示怀疑,我就请他当场实验。我知道他有许多女朋友,其亲密的程度各不相同,所以我告诉他,如果他要随意记起一个女人的姓名,便有许多姓名可供他自由取舍。他同意了。可是不仅我感到惊奇,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了,因为他并未顺口举出大量女人的姓名,而是先静默片刻,然后承认自己所想到的只有Albine(译按:其意为“白”)。“这就怪了!”我对他说,“你和这个姓名有什么关系呢?你所知道的有多少Albines呢?”更奇怪的是,他并不认得什么人叫Albine,这个姓名也引不起他的什么联想。你们也许认为分析是失败了;其实分析是完满的,不需要其他联想的补充。原来这个人的肤色非常洁白;我对他作分析的谈话时,常戏称之为Albino(意即“天老儿”;)而且那时我们正是在研究他的性格中的女性的成分。所以他那时候最感兴趣的女人或女(天老儿)就是他自己。

    一个人偶然想到的曲调也可因某些意念而起,不过这些意念的存在,本人一无所知而已。至于曲调之所以引起,则(一)可由于曲中的歌词,(二)可由于曲调的来源,这都是容易证明的。(但是这句话须有下面的限制:真正的音乐家忽然想起一个曲调,则可因这个曲调有音乐的价值。我对于音乐家没有分析的经验,所以不敢将他们包括在上面的结论之内。)第一种原因确较为普遍。我知道一个年轻人在某一时期内酷嗜“特洛伊的海伦”(HelenofTroy)中的巴黎歌的曲调(我也承认这个曲调很吸引人),后来受分析时,他才注意到自己那时正同时恋着两个少女,一个叫伊达(“Ida”),一个叫海伦(“Helen”)。

    这些原很自由发生的联想,若都受此种限制,并附属于某种确定的背景,那么依附于单独的刺激观念而引起的联想,也必受同样严格的约束。实验证明,这些联想不仅依附于我们所给予的刺激观念,而且有赖于潜意识的活动,意即有赖于当时没有意识到的含有强烈的情感价值的思想和兴趣(也就是我们所称的情结)。

    这种联想曾经是很有价值的实验材料,而这些实验在精神分析史上也占一重要的地位。冯特学派首创一种所谓“联想实验”,受实验者对于一个指定的“刺激字”须尽可能地答出他所想到的“反应字”。那时,要注意下列各点:刺激字和反应字之间的时距,反应字的性质,重复实验时所可产生的错误,等等。布洛伊勒和荣格所领导的苏黎世学派,有时请被实验者说明为什么有奇异的联想,有时用持续的实验,以求解释联想实验的反应,结果才逐渐知道这些非常态的反应都严格地决定于一个人的情结。布洛伊勒和荣格的这个发现,在实验心理学和精神分析之间架起了第一座桥梁。

    你们听到这些,也许会说:“我们现在都承认自由联想是受约束的,不是可以自由选择的,象我们原初所想象的那样;我们承认梦的成分的联想也是如此。然而我们争执的并不在此。你主张梦里每一元素的联想都为这个元素的心理背景所制约,至于这个背景是什么,则不得而知,我们看不出这有什么证据。要说梦的元素的联想决定于梦者的情结,但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这对于梦 91的了解毫无帮助;最多象联想实验那样,只是导致对所谓情结的一些了解;然而情结和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错,然而你们却忽略了一个要点,也就是这个要点才使我不用联想实验作为这个讨论的起点。就联想实验说,决定着反应的刺激字是我们任意选取的,反应则介于刺激字和被试验者的情结之间。至就梦而言,刺激字则代以梦者的心理成分,而其起源则非梦者所知,因此,这个心理成分本身即可视为一个情结的派生物。所以我们若假定梦的各成分的联想即为产生这一特殊成分的情结所决定,从而由这些成分便可发现这个情结,就不算是异想天开的了。

    现在请另举一例为证。专名的遗忘实可用以说明梦的分析,所不同的,前者只关系到一个人,而释梦则关系到两个人。我如果暂时忘记了一个专名,我断定自己仍然是知道的,而由伯恩海姆的实验转一个弯,便可对于梦者也有同样的断定。现在这个虽已忘记但却确实知道的专名,已经使我捉摸不到了。经验告诉我,努力思索是无用的。但是我往往可以想到一个或几个旁的专名。如果我只是自然地想起一个代名,则这时的情境和梦的分析的情境显然是互相类似的。梦的元素也不是我真正想追求的,它只是用来代替我所不知道而想借梦的分析来追求的那一件事。所不同的是:我若忘记了一个专名,我完全明白那代名并不就是原名,而就梦的元素而言,只有经过苦心研究之后,才可有此见解。我若忘了专名,则可用那代名为起点,去求得那时逃出意识之外的原物,如已忘之名。假使我注意这些代名,让它们在我心内引起一层一层的联想,迟早便可唤回那已经遗忘的原名,因此,我知道自然引起的那些代名,不仅和遗忘的名字有明确的关系,而且是为它所限制的。

    我想用下面的例子来说明这种分析:有一天,我记不起在里维埃拉河上以蒙特卡洛为首都的那一个小国的国名。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我所知道的,什么都想过了;想起鲁锡南王室的艾伯特王子,想起他的结婚,他的深海探险的热情——总之,一切都回忆到了,但都归于无效。因此,我就不再去想了;只让种种代名涌上心头。它们来得迅速:最先是蒙特卡洛,其次便有Piedmontlico.阿尔巴尼亚(Albania)第一个引起我的注意;其次是蒙特尼哥罗(Montenegro),或许因为黑和白的对比。(译按Albania之意为白,而Montenegro之意为黑)。再次,我便注意到那些代名有四个同有“Mon”一个音节,就立即记起那已经遗忘的国名而叫出摩纳哥(“Monaco”),可见代名实起源于已忘的原名;四个代名来自原名的第一音节,而最后一个代名恰依原名各音节的次序,而且包括了末尾的音节,使原名的音节都齐全了。至于这个专名之所以暂时健忘的原因,也不难发现。摩纳哥是意大利用来称呼慕尼黑的,由于慕尼黑有关的思想就使我抑制了摩纳哥的回忆。

    这是一个好例,可是太简单了。就其它例子而言,你也许要对代名作较长的联想,那时与梦的分析就会更相类似了。这个经验我也有过。某人曾请我和他同饮意大利酒。他对于某种酒有愉快的回忆,在饭店里要这种酒,可是忘掉了酒名。有许多不同的代名相继引起,我从而推知他因一个名叫赫德维(Hedwing)的女子而使他遗忘这种酒名。果真如此,他不仅说自己曾经在初尝此酒时遇见一位赫德维,而且因我这个推测,而记起了酒名。那时他已愉快地结婚了,赫德维这个名字则属于不愿回首的往事。

    专名的遗忘若如上述,则释梦也有可能了。由代替物出发,利用一系列联想,总可以得到原来的对象;而且由遗忘的名字推论起来,我们或可假定一个梦的元素的联想不仅因那元素而定,而且决定于不在意识内的原来的念头。这个假定如能成立,那么释梦的技术便具有相当的根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