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九节 李维和塔西佗(1/2)

    随着波里比乌斯历史思想的希腊化,传统就转移到了罗马手中。它在罗马所得到的唯一有独创性的发展来自李维,李维拟定了一部从开头以来的完整的罗马历史的宏伟构思。波里比乌斯著作的大部分是按照公元前5世纪的方法,与他在西庇阿①圈子里的朋友们合作写成的,这些人在建立新的罗马世界这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阶段。只是波里比乌斯叙述的序论部分,不得不用剪刀加浆糊的方法而有赖于早期权威们的著作。到了李维那里,重心已经变了。用剪刀加浆糊所构成的,不仅仅是序论,而且是他著作的全体。李维的全部任务就是搜集早期罗马历史的传说纪录并把它们熔成为一篇单一的连贯的叙述,即罗马史。这是第一次所曾进行过的这类工作。罗马人严肃地相信他们自己对其他一切民族的优越性以及他们垄断着配得上称作唯一的德行,他们认为他们自己的历史是唯一值得叙述的;因此像李维所叙述的罗马史,在罗马人的心目中就不是许多种可能的特殊历史中的一种,而就是普遍的历史,就是唯一真正的历史现实的历史,即普世的历史,因为罗马这时就像亚历山大的帝国一样,已经就是全世界李维是一位哲学的历史学家;他的哲学性无疑地不如波里比乌斯,但是远远超过了任何后代的罗马历史学家。因此他的序论值得极其细致地加以研究。我将简单地评论其中的几点。第一,他把他著作的科学主张的调子定得很低。他不要求有什么独创的研究或独创的方法。他进行写作,就仿佛他从一群历史学家之中脱颖而出的机缘主要地是靠了他的文采;而他的文采,正像所有他的读者都会同意的,确实是很突出的。我不需要引证像昆体良②那样有资格的批评家的称赞了③。第二,他强调他的道德目的。他说他的读者无疑宁愿听说有关最近过去的事,但是他要求他们去读遥远的过去;因为他希望在他们面前高举早期的道德典范,那时候罗马社会是纯朴的和清廉的,并且希望向他们证明罗马伟大的基础是怎样建立在这种原始道德之上的。第三,他很清楚历史学是人文主义的。他说,认为我们起源于神明可以阿谀我们的自高自大;但历史学家的事业不是要阿谀他的读者的自高自大,而是要描绘出人类的行为和风尚。

    ①西庇阿(scipioAfricanus,公元前237—183,ScipioAemilianus,公元前185—129),两人均为罗马大将。——译音

    ②昆体良(Quintilian),公元1世纪罗马作家。

    ③见《讲演术原理》。——译者

    李维对他的权威们的态度有时被人误传了。像希罗多德一样,他常常被指责是极其粗率的轻信;但也像希罗多德一样,是错误地被指责的。他竭力采取批判态度;但是为每一个近代历史学家所运用的那种方法论上的批判当时还没有创立。这里只有一大堆传说;他对它们所能做的一切只是要尽可能地决定它们是否可靠。他的面前有三条路:重复它们,承认它们实质上的准确性;拒绝它们;重复它们,但谨慎地不肯定它们的真实性。这样,李维在他的历史的开头就说,关于罗马建立以前的种种事件的传说,或者不如说关于直接导致罗马建立的种种事件的传说,勿宁说是寓言而不是可靠的传说,它们既不能加以肯定也不能加以批判。所以他谨慎地重复它们,仅只是说它们通过神的力量和人的力量的混合表明了一种要美化这个城市的起源的倾向;但是只要他一谈到罗马的建立,他总是大量接受像所发现的传说。这里还只有历史批评方面的非常粗糙的尝试。这位历史学家提出了大量的传说资料并接受了它们全部的表面价值;他没有试图发现这种传说是怎样生长起来的并且通过什么样的歪曲媒介而传给了他;所以他就不可能重新解释一种传说,也就是说,不可能把它解释为意味着某种与它所明白表示的不同的东西。他只能是相信它或者抛弃它,而且大体上,李维的倾向是接受它并且诚心诚意地在重复它。

    罗马帝国并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进步思想的时代。它简直没有做出什么来推进希腊人所已经开辟的各条道路上的知识。它曾有一个时期维持了斯多噶派和伊壁鸠鲁派的哲学但没有发展它们;只是在新柏拉图主义里它显示了某种哲学的独创性。在自然科学方面,它没有做出任何东西超过希腊化时代的成就。甚至在应用自然科学方面,它也是极端贫弱的。它采用了希腊化的筑城术、希腊化的火炮和部分是希腊化的、部分是凯尔特族的艺术和技术。在历史学方面,它的兴趣虽然保存着,但是没有生气。没有一个人再继续李维的事业并试图把它做得更好。在李维之后,历史学家们不是模仿他,就是退缩下来把自己限于叙述最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