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十六章(2/2)

原因,授予他和他的后裔公爵的称号并封给他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以及凡他的宝剑能够从分裂的希腊人和不信上帝的撒拉逊人手中夺来的所有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土地。这项使徒的批准可以让他合法地拥有军队了:但是一个自由而获得胜利的人民的从属关系,不经他们的同意,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吉斯卡尔对他的高升一直秘而不宣,直到接下去的一次战役,因攻下孔森扎和雷焦而远近闻名的时候。在他大胜之后他立即把他的队伍召集起来,要求这些诺曼人表态,肯定基督教的代理人的裁决:士兵们齐声欢呼,称他是他们的勇敢的公爵;而那些原来和他处于同等地位的伯爵们则面带不自然的微笑,但心怀愤怒地宣誓对他永远忠诚。就职之后罗伯特自称“凭借上帝和圣彼得的恩德的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和将来还有西西里的公爵,”而真正做到使这个高大的名称名符其实的却是又经历20年的努力以后的事。在一小块土地上取得如此缓慢的进展,似乎不值得花费这个民族的首领的能力和精神:但是诺曼人人数不多;资源也十分缺乏;他们在军队中服役也都是出于自愿,随时可来可走的。公爵的最大胆的计划有时会遭到他的贵族议会的自由呼声的反对:12个民选的伯爵暗中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权威;汉弗莱的儿子们向着他们的背信弃义的叔父要求正义和报复。吉斯卡尔依靠自己的策略和机警揭露了他们的阴谋,阻止了他们的叛乱,并对有罪的人处以死刑或流放;但是这种内部仇恨无味地消耗掉了他的年华和民族的力量。在打败了他的外族敌人、希腊人、伦巴第人和撒拉逊人以后,他们的残部都撤到坚固的、人口众多的海边城市中去。他们更精于深沟高垒,进行防御;而诺曼人却只惯于在战场上在马上作战,他们的野蛮的企图,必须靠长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获得成功。萨莱诺的抵抗持续了8个多月:对巴里的包围或封锁更拖延了近4年之久。在这些军事行动中,这位诺曼的公爵在任何危险中总处于最前列,而在任何困苦中总最后撤离。在他强攻萨莱诺的堡垒的时候,一块巨石从壁垒上飞出,砸坏了他的一架作战机械,并有一块碎片打伤了他的胸部。在巴里的城门下他就住在一间用干树枝和麦草搭成的破烂不堪的棚子或兵营中——那是个十分危险的地点,四面八方无一处能挡住严冬和敌人的长矛的侵袭。

    罗伯特对意大利的征服的范围大致和今天那不勒斯王国的边界相近;由他用武力统一起来的那些国家并没有被700年的革命运动分割开。这个君主国一直包括希腊的卡拉布里亚省和阿普里亚省、伦巴第的萨莱诺公国、阿马尔菲共和国,以及古老、广大的贝内文图姆公国的内陆附属国的土地。只有三个地区被免于遵守通令处于臣服地位——一个被永远免除,其它两个仅只到下一世纪中叶。贝内文图姆城及其周围的土地被作为礼物或彼此交换,早已从日耳曼皇帝手中转移到罗马教皇手里;而尽管这块圣地有时也遭到侵犯,最后证明圣彼得的名字的威力比诺曼人的刀剑更强。他们的第一位殖民地阿韦尔萨攻下并占领了卡普亚城邦,使它的那些亲王只得在他们的父亲的宫殿门前乞讨一块面包度日。如今的大都城那不勒斯的公爵们,在拜占廷帝国的影子下维持着人民的自由。在吉斯卡尔的新的收获中,萨莱诺的科学和阿马尔菲的贸易可能会引起读者一时的兴趣。Ⅰ.对知识阶层来说,法理学所指的是早先建立起来的法令和财产权;而神学也许可能被充分理解的宗教与理性所代替。但是无论野蛮人还是明智的人都同样需要求助于医药;而如果我们的疾病是因奢侈生活招来的,很显然,在较野蛮的社会中殴斗和伤害的事件必然要频繁得多。希腊医药学的宝贵财富早已传入了非洲、西班牙和西西里的阿拉伯殖民地;而在战争与和平的交互作用下,一星知识的火花在萨莱诺这座著名的、其男人诚实,女人美丽的城市中被点燃起来,并受到重视。在黑暗的欧洲第一所专门致力于医疗技术的学校被建立起来:僧侣和主教们的思想也逐渐能接受这一有实际好处并有利的职业了;一大批地位显赫的、地处偏远地区的病人都纷纷邀请或前来拜访萨莱诺的医生。他们受到诺曼征服者的保护;而吉斯卡尔尽管是行武出身,却也能懂得一位哲学家的才能和价值。一位名叫君士坦丁的非洲基督教徒在前往圣地朝圣39年之后,从巴格达回来时已是一位阿拉伯语言和学识的大师了;而萨莱诺也因这位阿维森纳的学生的开业、讲学和著作而丰富起来。医药学院一直在大学的名称下沉睡;但它的观念却被集中在12世纪勒奥尼诗歌或拉丁歌谣中缩减为一连串的格言。Ⅱ.在萨莱诺往西7英里,那不勒斯往南30英里处,有一座不出名的小城阿马尔菲,显示出勤劳的巨大作用和可得到的丰厚报酬。这里的土地不管有多么肥沃,却十分狭小;但是大海可是离人不远,而且是完全敞开的;这里的居民首先负起了向西方世界提供东部的工农业产品的责任;而这一有益的交易成了他们富裕和自由的根源。政府在一位公爵的治理和希腊皇帝的权威的庇荫下颇得人心。在阿马尔菲城**计有5万市民;也没有任何一个其他城市比它拥有更多的金、银和珍贵的奢侈品。云集在它的港口的海员们都精通航海学和天文学的理论与实践;而打开地球之门的指南针的发明,也是他们的聪明才智或幸运的结果。他们的贸易范围远及非洲、阿拉伯半岛和印度的海岸边,或至少包括它们所有的商品;而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安条克、耶路撒冷和亚历山大里亚的定居地都获得了独立殖民地的特权。在经过300年的繁荣之后,阿马尔菲遭受到了诺曼军队的压迫,并遭到忌妒的比萨的洗劫;但是它那1000名渔民的贫困状况却因至今仍保留着一座军火库、一座大教堂和那些皇家商贾的宫殿而令人景仰。

    坦克里德的第12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罗杰由于他自己的年幼和父亲的年迈一直还留在诺曼底。得到邀他前去的信息他非常高兴,于是匆匆赶往阿普利亚兵营;他一开始无愧于他哥哥的尊重,继而也确有理由引起他哥哥的嫉妒。他们在勇猛和抱负方面都不相上下;但是罗杰年轻、美貌和高雅的举止使他赢得了士兵和人民的无私心的爱戴。但由于他自己和他的40名随从所能得到的津贴是如此少得可怜,以致他的行为从征战变为抢劫,又从抢劫沦为在自己家中盗窃;而当时对财产的概念是如此模糊不清,他竟然下令,让自己的历史作家指控他曾在墨尔菲一个马厩里盗过马。贫穷和耻辱锻炼了他的精神:从这种卑贱的行为中他一跃而在一场圣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对西西里的入侵则更得到他哥哥吉斯卡尔的热情和政策上的支持。在希腊人撤退以后,那些偶像崇拜者,这是对正统基督教徒的最放肆的辱骂,已经又收回了他们的损失和产业;但是东部帝国一直力不从心地企图解放该岛的工作却由一小队由冒险分子组成的私人队伍完成了。在第一次进攻中,罗杰站在一条无遮拦的船头上冒着真实的或神话中的,前有妖魔后有旋涡的危险;仅带着60名士兵登上了敌军的海岸,却把撒拉逊人赶到墨西拿城门边;并带着邻近乡村的战利品安全返回。在特拉尼要塞中,他的进取的勇气和耐性也表现得同样突出。他年老以后还会兴致勃勃地谈到,在围城的困境中,他和他的伯爵夫人只剩下一件外衣或披风了,于是他俩只好轮着班一个穿一会儿:谈到在一次突围中他的战马被杀,他已被萨拉逊人拖走;但亏了他的一把宝刀终于救了他的命,而他撤退的时候,还把马鞍子背在背上,为的是不让这件最卑贱的战利品落在敌人手中。在围攻特拉尼的战斗中,300名诺曼人抗拒并击退了岛上的军事力量。在克拉米奥战场上,5万骑士和步兵被没有把骑着马冲在最前面的圣乔治计算在内的136名基督教士兵击退。缴获的旗帜,连同4匹骆驼,特意留下供圣彼得的继承人使用;而如果这些战利品不是陈列在梵蒂冈,而是在米庇特神庙里,它们可能会使人想起布匿战争的巨大胜利了。诺曼人的数目所以如此不足,很可能说明,他们的骑士,那些有地位和骑士官衔的士兵,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有五、六个人随侍;然而,就算承认这种解释,并假定他们在勇猛、武器和威信方面都非同一般,一次竟能挫败数万人的敌人的事实仍不免使一位谨慎的读者,认为这只能是奇迹或神话。西西里的阿拉伯人时常能从他们的非洲同胞那里得到强有力的援助:在对巴勒莫的围攻时,诺曼骑兵得到了比萨的军舰的援助;并且,在战事进行中,这两兄弟之间的嫉妒,忽然变成了无私的、锐不可当的对敌争胜之心。经过30年的战争之后,拥有大伯爵头衔的罗杰得到了地中海中最大、最富饶的一个岛的统治权;而他在治理方面所表现的自由和开明思想,完全超越了他的时代和他所受教育范围的限制。穆斯林仍旧自由地享受着他们自己的宗教生活与财产:一位马兹拉的伊斯兰哲学家兼医生对征服者大唱赞歌,被请进皇宫去;他在7个气候带的地理学著作被译成了拉丁文;而罗杰在欣喜中认真读过之后,认为这部阿拉伯著作胜过希腊的托勒密的作品。残存的一部分基督教徒促成了诺曼人的成功:他们得到的报酬是十字架的胜利。这个岛重新回到罗马教皇的管辖之下;在其各大城市中都安置了新的主教;教士们因教堂和修道院都能得到慷慨的捐赠都甚为满意。但是这位正统基督教英雄却重申自己的行政官的权力。他非但没有辞去已授予他的牧师职位,反而巧妙地利用教皇的权力为自己谋私利:通过宣布西西里的王侯永远为神圣教皇的合法使节的一道教皇训令,而更加巩固和扩大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对罗伯特·吉斯卡尔来说,征服西西里使他获得的荣誉更胜于他所获得的实惠:仅是拥有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并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他于是决心寻找或创造一个进犯,甚至征服东部罗马帝国的机会。他已经借口有血缘关系,和他的第一位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离婚;他的儿子博埃蒙德也注定只能效法,而不能继承他父亲的辉煌事业了。吉斯卡尔的第二个妻子是萨莱诺亲王的女儿;伦巴第人默许了他们的儿子罗杰作为直系亲属的继承权;他们的5个女儿全嫁给了有地位的人家,其中一个在年纪幼小时便和米哈伊尔皇帝的年轻美貌的儿子兼继承人君士坦丁订了婚。但是君士坦丁堡的皇权因一次革命处于动荡之中:杜卡斯皇室成员被困在皇宫或修道院里;罗伯特为自己的女儿的屈辱和他的盟友的被逐而深感不幸和气愤。不久,一位自称为君士坦丁的父亲的希腊人出现在萨莱诺,讲述了自己被打败后逃跑的经历。这位不幸的朋友得到了公爵的承认,并对他以皇帝的称号大礼相待:在他胜利地穿过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的时候,米哈伊尔受到了眼含热泪、欢呼着的人民的致敬;而格雷戈里七世教皇则敦促主教为他复僻的神圣事业宣传,并让正统基督教徒们为之战斗。他经常亲密地与罗伯特进行长谈;他们的相互承诺因诺曼人的勇敢和东部财富的存在而无可厚非。然而按希腊人和拉丁人的供状,这个米哈依尔却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他是从他的修道院中逃出的僧人,或是一个曾在宫中服役的家仆。这骗局是精细的吉斯卡尔精心策划的;他相信,在这个乔装者为他的武装力量着上适当的色彩以后,他便会在那位征服者的首肯下,落入他最初的不为人知的状态中去。但是胜利是唯一能够决定希腊人的信仰的力量;而拉丁人的热情的作用远远低于他们的轻信:那些诺曼老兵渴望享受他们的劳动果实,而那些不好武的意大利人却对一次越过海洋的远征的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危险不寒而栗。罗伯特对他新征募的士兵诱之以各种赏赐和许诺,感之以行政和宗教当局的权威;而几次暴力事件,也可能便成了有人指责,无情的君主不分老幼把人们全都强拉去为他们服役的依据。经过两年不懈的准备,陆军和海军都已在奥特朗托,在意大利的脚根处,或它的最边远的海岬,集中好了;陪同罗伯特的还有与他并肩作战的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博埃蒙德和米哈伊尔皇帝的代表。1300名诺曼族或受过诺曼人训练的骑士,构成该军的骨干,再加上各种各色的追随者,这支部队可扩展到3万人。所有的人、马匹、兵器、军用机械以及蒙着粗牛皮的木塔楼,分别装上了150条大船:这些运输工具是在意大利港口中建造的,而战舰则是由他的同盟者拉古萨共和国提供的。

    在亚得里亚湾的入口处,意大利和伊庇鲁斯的海岸逐渐彼此靠近。布隆迪西乌姆和都拉斯之间的空间,也就是罗马人的出入通道,宽不足100英里;在奥特朗托的最后一站之处更缩小到仅有50英里了;这狭窄的海口曾使皮勒斯和庞培产生了在上面架一座桥的宏伟的或异想天开的设想。在全军上船之前,诺曼公爵派遣博埃蒙德带领50艘军舰前去占领或威胁科孚岛,同时侦察对方海岸,为大部队在瓦洛那附近地带登陆寻找一个港口。他们没有遇到一个敌人,一直驶近那海岛,安全登陆;而这一成功经验表明了希腊海军的粗心与**。伊庇鲁斯的各岛屿和海滨城市,都在带领着舰队和大军从科孚(我使用它的现代名称)前去包围都拉斯城的,罗伯特的武力或他的名声前屈服了。而这座作为帝国西门钥匙的城池则由罗马贵族、东方战争中的胜利者乔治·佩利奥洛格斯和一批在各个时代都不失军人本色的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的守军,凭借着古老的名声和现代的工事守卫着。在推进他的事业的过程中,吉斯卡尔的勇气因遇到各种危险和厄运而受到挑战。在那一年他感到最顺利的时候,当他的舰队沿着海岸边前进的时候,一场暴风雪忽然出人意外地来临了:亚得里亚海在狂怒的南风的掀腾下波涛汹涌,一次新的船祸证实了古老的有关阿克罗克劳尼安岩石①的可怕的传说,船帆、桅杆和船桨都被击碎或卷走;海洋和岸边布满了船只的残片以及兵器和尸体;绝大部分给养不是沉入水中便是已被损坏。公爵的旗舰被拼死拼活从波涛中救出,罗伯特不得不在附近的一个海角上逗留了7天,以收拾他的残破的船只并重新鼓起士兵们低落的士气。诺曼人已不再是当年一路上探索从格陵兰岛到阿特拉斯山的海面,笑着面对地中海那不足为惧的波涛的勇敢而经验丰富的水手了。他们也曾在那场暴风雪中哭泣;他们还对被拜占廷朝廷,靠乞求和许以重酬请来的威尼斯人的迫近,惶恐万状。第一天的战斗,对博埃蒙德,这个率领着他父亲的海军舰队的嘴上无毛的年轻人极为不利。整个一夜共和国的舰队一直排成弯月的形式,抛锚停泊在海上;而第二天的胜利却是由它们的灵活的运转、它们的弓箭手的位置、它们的标枪的威力,以及借用希腊人的火攻而取得的。阿普利亚和拉古萨的船只向海岸边逃去,其中一些还被这位征服者砍断缆绳拖走;而一次从镇里发动的突击,直杀到那诺曼人的公爵的帐篷前去,使他们为之心惊胆战。一批及时赶到的援兵开进了都拉斯,而当围攻者已失去对海面的控制能力的时候,那些岛屿和海滨市镇便从兵营中取得补给和给养。很快兵营里暴发了瘟疫;500名骑士极不光荣地死于疾病;而被埋葬的人的名单中(如果人人都能得到适当的安葬的话)共有不下1万人。在如此巨大的灾难打击下,吉斯卡尔一个人仍很坚定,决心不改;当他从阿普利亚和西西里召集新兵的时候,对都拉斯的城墙采取了砸毁,或用云梯爬上,或挖地道进入的种种办法。但是他的辛劳和勇猛却遇到了同样勇猛和更有效的辛劳。一个可容纳500名士兵的可移动的塔楼被推到高垒的工事脚下:但是它的大门或桥却被用一根巨大的木柱从外面顶住无法放下,这一木结构的建筑倾刻间便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了。

    ①泛指伸入亚得里亚海的某些经常引来雷击的山岩。——译者

    在罗马帝国的东面遭到土耳其人的进攻,西面又遭受诺曼人的进攻的时候,米哈伊尔的年迈的继承人把权杖交到一位著名的战将、科门尼安王朝的创始人,阿列克塞手中。他的女儿兼历史家安妮公主曾以她那矫柔造作的口吻说,就是赫耳枯勒斯也难以胜任同时在两线作战;因此,基于这一理论,她赞成匆促与土耳其人媾和,这样便可让她的父亲能亲自出马去解救都拉斯。阿列克塞继位之后,发现兵营内无兵、库内无钱;然而他的种种措施是如此得力和有效。竟然在6个月的时间里便召募起一支7万人的大军,并完成了一次500英里的行军。他的部队是欧洲和亚洲,从伯罗奔尼撒到黑海地区召募的;他的高贵身份由他的骑兵队的银制的兵器和贵重的马饰体现出来;跟随在这位皇帝左右的还有大队的贵族和亲王,有一些在迅速的权力交接中曾穿上过紫袍,全在那安逸的时代尽情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他们的年轻人的热情可能给民众以鼓舞;但他们的贪图享乐和不甘居人下的态度又孕育着各种不和的灾难;他们喋喋不休地请求速战速决的呼声搅乱了谨慎从事的阿列克塞的思想,他本来可能想用周围以饿死围城之敌的办法取胜的。算一算行省的数目便可以通过比较,看一看昔日与今日的罗马世界疆域的大小:新召来的士兵是在仓促中和恫吓下募集起来的;而安那托利亚或小亚细亚的卫戍兵团则更是靠以撤出那些城市为代价换取的,那些城市也便立即被土耳其人占领了。希腊部队的力量主要靠斯堪的纳维亚卫兵,那些瓦朗吉亚人组成,其数量因最近有一群来自不列颠的图勒岛的流亡者和自愿者的参加而有所增加。在诺曼征服者的统治之下,丹麦人和英格兰人因同受压迫而团结起来: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决心抛弃掉奴役他们的土地;大海为他们的逃亡敞开着大门;在他们的长途行军中,他们拜访了任何一处能给他们以自由和复仇希望的海岸。他们曾被邀请去为希腊皇帝效力;他们停留的第一站是亚洲海岸边的一座新城:但是很快阿列克塞便召唤他们回去保卫他本人和他的皇宫;并把他们的信仰和勇气的遗产赠给他的继承人。一个诺曼入侵者的名字使他们又想起了他们所遭受的苦难;他们兴奋地向他们的民族敌人进军,并急于在伊庇鲁斯重新夺回他们在黑斯廷斯战役中失去的荣誉。瓦朗吉亚人得到了一些法兰克或拉丁部队的支援;那些从吉斯卡尔的暴政下逃往君士坦丁堡的反叛者,也急于表明他们的热情并为他们自己报仇。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皇帝自不会厌弃色雷斯和保加利亚的保罗派或曼齐卡特人的目的不纯的援助;这些异端分子兼有殉教烈士的耐心和活生生的勇武精神和纪律性。与苏丹签定的条约已使他们得到了数千名土耳其人的增援;而西徐亚骑兵马上的弓箭和诺曼骑兵的长矛对阵。罗伯特在听到有关这些可怕数字的报告并感到前景难卜的时候,便召集他手下的主要官员计议。“你们看到了,”他说,“你们眼前的危险:它已经迫在眉睫并无法逃避。那些山上全布满了兵器和旌旗,希腊的皇帝是精于战争并惯于取胜的。服从和团结是我们唯一的安全保障;我现在也准备完全服从一位比我更称职的人的指挥。”而在这危急关头,民意和大家的呼声,包括他的暗藏的敌人在内,都一致明确表示了对他的敬仰和信赖;于是,公爵接着说:“那就让我们相信我们必然会得到胜利的报酬,彻底抛弃掉怯懦的逃跑思想吧。那就让我们烧掉我们的船只和行囊,就地作战,认定这里便是我们的出生地和我们的葬身之处!”这一决心得到了一致的响应;吉斯卡尔没有给自己定下一个固定的位置,首先跑到离敌人最近的地方准备作战。他的后面被一条小河拦住,他的右翼一直延伸到海边,左翼延伸到山脚下:或许,他并未意识到,恺撒和庞培就曾这同一地点争夺过世界的帝国。

    阿列克塞不听从他的一位最机智的队长的建议,决心冒险全面出击,并通知都拉斯的守军在最恰当的时间从城里攻出,以解他们自己之围。他兵分两路,企图在天亮之前从不同的两侧袭击诺曼人;他的轻骑兵已散布在那块平原上;弓箭手组成了第二线;而瓦朗吉亚人则争得了先锋的荣誉。在战斗的第一回合中,这群外族人的战斧确实给现已缩减到1.5万人的吉斯卡尔的部队留下了深深的、血腥的伤痕。伦巴第和卡拉布里亚人全都不顾羞耻地转头逃跑;他们向河边和大海方向逃去;但是为防止那支守军出击,那桥已被拆毁,海岸边更布满瓦朗吉亚人的舰队,他们玩耍似地对准岸上混乱的人群用石炮轰打。在他们面临彻底覆灭的边缘时候,他们终于被他们的首领的精神和行动救了出来。罗伯特的妻子盖塔被希腊人描绘为一位善战的亚马孙女战士、第二个帕拉斯;①在艺术上可能比不上雅典的那位女神,但在武功方面却决不她之下:尽管已被箭射中,她仍旧坚持战斗,并力图通过劝说和自己的实际行动重整溃散的军队。她的纤细的声音得到了诺曼公爵的更强有力的声音和武力的支持,他在战场上的冷静就如同在会议桌上的慷慨激昂一样突出:“你们,”他高声叫道,“你们要往哪儿跑呢?敌人对你们是决不留情的;当奴隶比死更为可悲。”当时正处于决定性的时刻:在瓦朗吉亚人冲到最前线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两翼已完全空虚:公爵和800骑兵的主力战斗却仍岿然不动;他们端着长矛,希腊人对法兰西骑兵的愤怒和无法抗拒的进攻束手无策。阿列克塞,不论作为一个战士还是作为一个将军,都无不称职之处,但当他一看到瓦朗吉亚人的惨重伤亡和土耳其人的溃逃,他立即十分鄙视自己的臣民,并对前途完全绝望了。在这悲惨的时刻止不住伤心落泪的安妮公主,在无可奈何之中,只能赞扬他父亲的坐骑的强劲和敏捷,和他的父亲几乎被猛刺过来、已拨动他的皇帝头盔的长矛掀下马来的时候,他仍坚持战斗的神威了。他靠以死相拼的勇猛冲开了一队挡住他逃跑去路的法兰克人的队伍;他在大山里游荡了两天两夜,在吕克尼杜斯城内略使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头脑,得到了一点休息。得胜的罗伯特责怪追击缓慢无力,竟让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逃掉了:但战场上大量缴获的战利品和军旗、拜占廷军营中的各种奢侈品和终于战胜一支比自己的军队多5倍的敌军的荣誉,又使他回嗔作喜了。一大批意大利人成了他们自己的恐惧的牺牲品;而在这难忘的一天里,他的骑士仅只有30名在战场上被杀。在罗马部队里,伤亡的希腊人、土耳其人和英格兰人共有5000或6000名:都拉斯的平原洒满了贵族和皇族的鲜血;而那个骗子米哈伊尔的死却比他活着更光荣。

    ①希腊女神雅典娜的另一名称。——译者

    十分可能吉斯卡尔对于失去一个只能引起希腊人蔑视和嘲笑的、耗资巨大的摆设并不感到痛苦。希腊人在失败以后仍然坚守着都拉斯;一个威尼斯的将军接替了被冒失地调离职位的乔治·佩利奥洛格斯的职务。围城军队的帐篷被改装成营房,以躲避冬天的严寒;为了回答守军的坚韧不屈,罗伯特只是表示,他的耐心至少是和他们的固守的决心相等的。他可能已经完全胸有成竹,因为他已在与一位威尼斯人暗中通信,他答应出卖这座城市以换取一项富贵的婚姻。在夜深人静时,几架绳梯从城墙上放下;轻装的卡拉布里亚人毫无声息地登了上去;希腊人被征服者的名字和他的号角声所惊醒。但是他们在敌人已经占领了他们的工事之后还坚持巷战近3天之久;这样,从他们首次进攻这块地方到最后投降,共经历了将近7个月的时间。诺曼公爵从都拉斯向伊庇鲁斯或阿尔巴尼亚的中心地带进兵;翻越了色萨利的前几座山,袭击了卡斯托里亚城中的300个英格兰人;逼近塞萨洛尼卡,使君士坦丁堡为之战栗。一项紧迫的任务使他暂时中断了他的雄心勃勃的计划。由于沉船、瘟疫和阵亡,他的部队已只剩下最初人数的三分之一了;而他非但不曾得到从意大利招募的新兵的补充,却倒从告状的信中,得知由于他不在而出的骚乱和危险:几座城市和阿普利亚的贵族们的叛乱;教皇的不幸,以及日耳曼国王亨利的进犯或入侵。他高傲地自认为凭着他一个人便能保住公众的安宁。便仅乘坐一条双桅帆船,渡海返回,把余下的部队全交给他的儿子和诺曼的伯爵们去指挥,并叮嘱博埃蒙德尊重他的同僚的自由见解,叮嘱伯爵们服从他们的领袖的指挥。吉斯卡尔的儿子踏着他父亲的足迹前进,而这两位破坏者被希腊人比喻为毛虫和蝗虫;后者更会吞噬掉从前者的牙缝里漏掉的一切。在与皇帝交战两次得胜之后,他进入了色萨利平原,包围了拉里萨,这是神话中的阿喀琉斯的国土,那里有拜占廷军营的金库和军火库。然而我们却不能不公正地赞扬,在当时的大灾难中,顽强奋战的阿列克塞的毅力和审慎。在国家贫困的时候,他贸然借得各教堂多余的贵重的装饰物:摩尼教派叛离以后,有一些摩尔多瓦部落加以补充:一支7000人的土耳其支援部队,代替了他们失去的弟兄,并为他们复了仇;希腊士兵受过骑马、射箭和日日进行伏击和大幅度运动的训练。阿列克塞凭自己的经验知道,那凶猛的法兰克骑兵,一旦没有了马匹,便不能作战,甚至几乎失掉了活动能力;他于是指示他的弓箭手们首先射马,而不要射人;并且在他估计可能受到进攻的地段设置了各种各样的桩钉和陷阱。在拉里萨的附近一带,战事处于均衡的僵持状态。博埃蒙德的勇猛随时都突出地表现出来,而且经常获胜;但是希腊人凭巧计抢劫了他的军营;那城根本无法攻破;那些见利忘义或心怀不满的伯爵们纷纷倒戈,辜负了他的重托,投向了皇帝的麾下。阿列克塞只是凭着胜利的实利,而非胜利的荣誉,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吉斯卡尔的儿子从自己已无能防守的占领的地段完全撤出之后,便登上了返回意大利的船只,并受到他的赞赏他的才能,同情他的不幸的父亲的拥抱。

    在所有拉丁君王、阿列克塞的盟友和罗伯特的敌人当中,最果断、最强大的是日耳曼和意大利的国王,未来的西部帝国皇帝,亨利三世或四世。在希腊君主写给他兄弟的信中充满了最热情洋溢的友情和通过一切公、私纽带加强他们之间的联盟的强烈愿望。他祝贺亨利在一次正义的、虔成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并抱怨他自己的帝国的繁荣,因诺曼人罗伯特的大胆行动而遭阻挠。他送他的礼品的清单表现出了当时的风气——一顶闪光的金皇冠、一个嵌着珍珠的十字架胸饰、一盒刻有圣徒的名字和称号的遗骨、一只水晶花瓶、一只缠丝玛瑙花瓶、一些极有可能是来自麦加的香膏,和100匹紫色布。除此之外他还送了一件更重的礼物,14.4万金铸的拜占廷人,并许诺,一旦亨利引兵进入阿普利亚境内,并立誓和他结盟反击共同的敌人,便还将再送他16万个金人。而这位已经带领一支部队和一派人进入伦巴第的日耳曼人,接受了这一笔慷慨的礼物,便向南进军:他前进的速度因听到都拉斯战场上的厮杀声而放慢;但在罗伯特仓促返回的途中,他的武力或声威的影响几乎全等于希腊人的一笔贿赂。亨利十分仇恨诺曼人,而诺曼人则是他的不共戴天的仇敌格雷戈里的盟军及附庸。皇帝和教皇之间的长期的争执最近又因这位傲慢的教士的热情和野心而更加激化起来:结果国王和教皇两败俱伤;他们于是都在对方的世俗或宗教的宝座旁另设置了一个和他敌对的宝座。亨利在他的士瓦本叛军头目被击败并死去以后便来到意大利,自加上皇帝的皇冠并从梵蒂冈驱逐出教会的暴君。但是罗马人都忠于格雷戈里的事业:他们的决心更由于得到来自阿普利亚的人员和钱财的支持而加强;而这座城还曾三度遭到日耳曼国王的无效的包围。据说在第4个年头里,他用拜占廷的黄金收买了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其田产和城堡的罗马贵族。于是,城市、桥梁,以及50名人质被送到了他的手中:自选的前教皇克力门三世在拉特兰大教堂举行了就职仪式:感恩的教皇也便在梵蒂冈为他的保护者加冕;于是亨利皇帝便作为奥古斯都和查理大帝的合法继承人把自己的住地定于卡匹托里亚丘。七角大楼的废墟还仍然由格雷戈里的侄子守卫着:教皇自己则被围困在圣安吉罗城堡之中;他的最后的希望是他的诺曼臣仆的勇气和忠心。他们的友谊曾因一些相互间的伤害和抱怨而受到损害;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吉斯卡尔总难于完全忘怀他自己应遵守的誓言,个人的利益,还有比誓言更重要的好名之心和他对两皇帝的仇恨。他决心举起圣旗火速前往解救使徒们的君王:他的一支数量最大的部队,6000骑兵和3万步兵,很快聚齐了;他从萨莱诺向罗马的进军得到了公众的大声欢呼和被许将得到神佑的鼓舞。曾在66场战斗中战无不胜的亨利,得知他将到来而闻风丧胆;他忽然记起在伦巴第有些非办不可的事必须要他在场;劝说诺曼人一定要誓死忠心不贰;然后在诺曼大军进城的前3天仓惶逃窜了。在不到3年的时间内,欧特维尔家族的坦克雷德的儿子便获得了拯救教皇和迫使东部和西部两位皇帝在他的常胜军到来之前逃去的巨大荣誉。但是罗伯特的胜利却因罗马的灾难蒙上了阴影。在格雷戈里的朋友的帮助下,罗马城墙被凿穿或攀越,但皇家派的势力仍然还很强大和活跃;在第3天,人民发起了一次疯狂的骚乱;征服者为了自卫或报复,在匆忙中发出了放火和抢掠的命令。西西里的撒拉逊人、罗杰的臣民和他的兄弟的辅助兵都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对基督教徒的这座圣城大肆抢劫和亵渎;数以千计的市民在他们的精神之父的眼前,被他的盟军任意蹂躏,被俘虏或被处死;城中从拉特兰大教堂到圆形剧场一大片地区全是一片火海,而且从此永远变成一片荒凉。于是,格雷戈里从这个现在也许已不再怕他而只是恨他的城市,退居到萨莱诺的宫殿中去,以结束他的余生。狡猾的教皇可能会向虚荣的吉斯卡尔献媚,使他妄想可望得到罗马或帝国的皇冠;但是,这个可能会激起诺曼人野心的危险做法,却必然会使最忠诚的日耳曼君王们怀着二心。

    本章的以下部分概述了诺曼人和东部及西部的进一步的冲突。1146年西西里国王罗杰进犯希腊,挽救了法兰西的路易七世。作为回报,曼纽尔皇帝打退了诺曼人并向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发动了进攻(1148—1155)。他的收复西部帝国的计划到此便告结束。1194年,皇帝亨利六世征服了西西里,而到了1204年诺曼人在地中海地区的势力便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