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七章(1/2)

    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提奥多西的功与过。安条克的叛乱和塞萨洛尼卡的大屠杀。提奥多西的悔罪。瓦伦提尼安其人及其死亡。提奥多西之死。

    君士坦丁堡在40年间一直是阿里乌斯派的据点。提奥多西是按三位一体的正教信念受洗的第一位皇帝。公元380年,格列戈里·纳齐安岑被选为君士坦丁堡的正教大主教,阿里乌斯便被赶出了东部地区。在381年于君士坦丁堡召开的宗教大会上,在尼西亚会议上提出的三位一体的神学体系终于圆满完成了。在公元380到394年间,提奥多西颁布了一系列反对异端邪说的严格敕令。

    与此同时,西部皇帝格拉喜安的无所作为的统治一直使罗马军队极为不满。马克西穆斯领导一支在不列颠发难的叛军在提奥多西还没来得及前来救援之前在里昂附近一举将他击败。格拉喜安被刺杀了,提奥多西与马克西穆斯结成联盟,言定由马克西穆斯统治阿尔卑斯山以西地区,并确定了格拉喜安的兄弟瓦伦提尼安在意大利的统治权。

    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

    在为提奥多西的统治增添光采的基督教人士中,格列戈里·纳齐安岑是一位以其才干著称的善辩的牧师;图尔的马丁以其非凡天赋的名声更增加了他凭教士的美德赢得的威望;但教士中精力最充沛、才能过人的锦标仍非坚韧不拔的安布罗斯莫属。他出身于一罗马贵族家庭;他的父亲曾担任过高卢的禁卫军卫队长要职;这位儿子在经过一段自由教育的学习之后,通过几次正常的提升,获得了利古里亚省的总督职位,该省包括了皇宫所在地米兰。在他34岁正式接受洗礼之前,出乎他自己以及所有人的意料,安布罗斯突然从总督改任为大主教。正像一般人所说,其中丝毫不掺杂任何手腕或阴谋,全体人民异口同声加给他那一宗教头衔;他们这种统一的经久不变的态度,人们认为是出于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影响;于是这位文职官员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从习惯和职务方面说,毫无准备的宗教职位。但尽管如此,他的积极进取的才智很快就使他完全能够以充满热情和谨慎的态度,行使他所负担的基督教司法大权;他一方面欣然抛弃掉华而不实的世俗的种种高贵的排场,一方面心甘情愿地为了教会的利益,指引皇帝不偏离自己的良心,并控制着帝国的行政事务。格拉喜安像对待父亲一样敬他爱他;那篇论三位一体信仰的长文便是专为教导这位年轻的君王而作的。在他悲惨地死去后,在皇后贾斯蒂娜为她自身及其儿子瓦伦提尼安的安全胆战心惊的时候,这位米兰的大主教身兼两个不同的大使职务被派往特里尔宫廷。他以同样的坚定态度和灵巧手段行使了他作为宗教官员和政界官员所执掌的权力;而且还很可能,通过他的威望和天才,约束住了马克西穆斯的野心,保卫了意大利的和平。安布罗斯把毕生的精力都贡献给了教会事业。他藐视财富,他放弃了自己的世袭家产;为了赎回俘虏,他毫不犹豫地卖掉了敬神用的金银餐具。米兰的教士和人民都热爱他们的大主教;对那位软弱的君主来说,他完全无愧于他的尊重,但他却从未向他祈求过恩惠,或害怕触怒了他。

    意大利的以及这位年轻皇帝的政权自然都落到了他母亲贾斯蒂娜的手中。她是一位美丽而精明的女性,但她处于一伙正教人士之中,却不幸信奉了阿里乌斯派的邪说,并且还极力想把她的信仰灌输给她的儿子。贾斯蒂娜自认为,罗马皇帝有权在自己的统治区内向公众推行自己所信的宗教;因而她,作为一个温和的合理的让步,向这位大主教提出要他不论在米兰城内或郊区,一律放弃只容许单一教会的做法。但安布罗斯的行为准则却是和这截然不同的。世上的一切宫殿可能确实都归恺撒所有,但教堂却是上帝的住所;而且在他的教区范围之内,他本人作为使徒的合法继承人,是上帝的唯一的侍者。一切基督教的特权,不论是世俗的,还是宗教方面的,只为真正的信徒所有;安布罗斯由于自己的神学观点代表着正教的真理的标准而感到十分满意。这位不与撒旦的走狗举行任何会议或谈判的大主教,相当坚定地宣称,他宁可作为殉教者死去也不与亵渎神明的罪恶行为妥协;而贾斯蒂娜把他的拒绝看作是无礼和犯上行为大为不满,便匆匆决定要行使她儿子的君主权力。由于她希望在复活节即将来临之际,当众显示她的宗教热忱,她下令让安布罗斯前来宗教会议上受审,他按一个忠顺的臣民应有的规矩听从了召唤,但却有无数的群众未经他同意跟着一起来了:他们群情激昂地用力推挤皇宫的大门;这时瓦伦提尼安手下的大臣们不禁惊恐万状,他们非但不敢对这位米兰大主教判处流刑,却反而低三下四地求他利用他的威望保护皇帝的安全。恢复都城的和平。然而安布罗斯当时所得到并已转达给大家的他的许诺却很快就被不讲信用的朝廷推翻;于是虔诚的基督教教徒专用于宗教活动的那段最庄严的日子里足足有6天全城完全陷于一片狂热、骚乱的强烈震撼之中。皇家的官员们立即奉命,先是在波提安,后来又在巴西里卡①准备立即迎接皇帝和他的母亲。皇帝的宝座仍按规矩加上金碧辉煌的顶盖,四周挂上帷幔,但人们马上发现必须有强大的卫队把守才能使他们免受群众的侮辱。那些敢于走上街头的阿里乌斯派基督教教徒都随时面临极大的生命危险;安布罗斯以自己具有从愤怒的群众手中救出他本人的仇敌的能力和威望而甚感欣慰。

    ①巴西里卡(Basilice)为拥有某种特权的一种特殊类型的基督教教堂。——译者

    但在他尽力阻止人们的狂热情绪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他那沉痛而令人激动的布道演说却继续不断激起米兰人民的义愤和叛乱情绪。夏娃、约伯的妻子、耶洗别以及希罗底的性格全被胡乱加在皇帝的母亲的头上①。她企图为阿里乌斯派建立一所教堂的愿望也被人拿来与在异教统治时期基督教所遭受的最残酷的迫害相比。朝廷所采取的一些措施只是更向人展示了动乱的巨大规模。商人和制造商的法人团体被处以200金镑罚款:以皇帝的名义向一切司法机关的官员和下级工作人员发布命令,要他们在社会骚乱未结束之前都不得离家外出,而瓦伦提尼安的大臣们却愚昧地公开宣称,米兰的绝大多数体面的公民都站在他们的大主教一边。他又一次被请求及时按照他的君王的意愿使他的国家恢复和平。安布罗斯的回答尽管用了最恭敬的语言,却完全可以解释为是一份严重的内战宣言。“他的生命和荣辱完全操在皇帝手中,但他却永远不会背叛耶稣的教会,或使他的神圣的尊严遭到损害。为了这项事业他已准备承受魔鬼所能加之于他的一切毒害;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在他的虔诚的人民面前,死在圣坛的脚下;他并不曾挑起人们的愤怒,但却只有上帝有力量让它平息:他决不希望看到可能即将发生的流血和混战的情景;他热忱地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活到可以亲眼看到一座繁荣的城市变成废墟,或甚至整个意大利变成一片荒凉的时候。”在这场与教会和米兰人民的较量中,顽固不化的贾斯蒂娜如果确有一支唯命是从的皇家军队可以依赖,她必会使她的儿子的帝国遭受极大的危险。一大队哥特人马曾开过来要占领当时争夺的目标巴西里卡;从阿里乌斯派的原则和这些外国雇佣兵的野蛮人的习惯来看,都可以预料,让他们去执行什么样的残暴命令他们也不会含糊的。他们在教堂的神圣的大门口与这位大主教相遇,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宣布他们将被逐出教会,并以父亲和主子的口吻质问他们,他们之所以前来请求共和国的保护,难道就是为了侵犯上帝的住所吗?野蛮人的犹豫不决提供了几小时的进一步谈判的时间;皇太后终于接受了她的一些明智的谋士的建议,同意让正统基督教教会拥有米兰所有教堂,她本人也暂时掩饰住了报复的念头,等待更为合适的时机。瓦伦提尼安的母亲对安布罗斯的胜利是永远不会原谅的;年轻的皇帝也不禁激动地大声疾呼,他自己的奴仆也随时准备把他出卖给一个专横的教士。

    ①此处所列分别为《圣经》和历史中人物,全都以淫荡和残暴著称。——译者

    帝国的法规,甚至有些附有瓦伦提尼安的签名的法令,仍明确谴责阿里乌斯派的异端邪说,却似乎原谅了正统基督教的反抗。在贾斯蒂娜的影响之下,向所有隶属于米兰朝廷的省份颁布了一项宽容的敕令;对那些承认信仰里米尼教义的人给予完全的宗教自由;皇帝还宣布,凡违犯这条神圣的、有益的法令的人都将被看作是公共和平的敌人而处以极刑。米兰大主教的性格和言论使人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行为的确给那些一直注视着他,希望他在一条被他奇怪地称作血腥的暴政法令的问题上犯下错误,以便借机对他进行突然袭击的阿里乌斯派,提供了适当的理由,或至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于是轻而易举、正大光明地作出了将他流放的判决,根据该判决书,他可以自己选择流放地点和陪同人员的数目,但必须立即离开米兰。然而对安布罗斯来说,一直宣讲并实践绝对忠诚原则的圣徒们的权威和教会所面临的迫在眉睫的危险,相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他勇敢地拒绝服从,而他的拒绝又得到了虔诚的人民的一致支持。他们轮流值班保护这位大主教;大教堂和圣殿的大门都被严密把守着;而已实行封锁的帝**队却不愿冒险攻打那坚不可摧的堡垒。大批曾接受过安布罗斯慷慨施舍的穷人都利用这个好时机表现自己的宗教热情和感激之情;考虑到长时间单调的守夜活动可能会慢慢使得人们失去耐心,他于是十分明智地在米兰教堂里建立起定时大声朗读圣诗这一十分有用的制度。在他全力坚持着这场艰苦斗争期间,他在一次梦中得到启示,告诉他在某处挖掘,便能找到两位圣徒热尔瓦修斯和普罗塔修斯的遗骸。果然在教堂铺设的砖石的地面之下找到了两具完整无缺的骨骼,头与身体分离,还有大量淌血的痕迹。于是通过严肃的仪式将这两具圣骨展示出来,供人们瞻仰;这一幸运发现的每一个细节都恰好有利于推动安布罗斯的计划。殉教者的骨头,他们的血,他们的衣服都被认为有某种医药效用;而且不论把它们拿到多远的地方去,这种神奇的疗效也依然存在,不会有丝毫的丢失。一个盲人奇迹般的得以治愈。以及几个原来着魔的人十分不愿意作出的陈述似乎都证实安布罗斯的信念和神圣绝非虚假;这些奇迹的真实性安布罗斯本人,他的秘书保利努斯,以及他的新皈依的教徒,当时正在米兰传授修辞学的著名人士奥古斯丁,都曾予以证实。有理性的现代人可能定会赞同贾斯蒂娜和阿里乌斯派的朝廷根本不相信其事的态度,他们讥笑这些戏剧性的表演完全是那位大主教的诡计,而且他自己终将身受其害。然而,在人民的思想中,它的作用可是十分迅猛,势不可当的;以致这位软弱的意大利君王发现自己竟无能与这位上天的宠儿抗衡了。而且大地上的各种力量也都出面来支持安布罗斯;提奥多西的不带私心的建议表现出了真正的虔诚和友谊;而宗教狂热的面具却掩盖住了高卢暴君的敌对的野心勃勃的计划。

    马克西穆斯于387年侵入意大利。瓦伦提尼安和他的母亲逃往塞萨洛尼卡的提奥多西处。提奥多西娶瓦伦提尼安的姐姐为妻,击败了马克西穆斯,并将他斩首,从而结束了这场内战。

    提奥多西的功与过

    这位演说家,他可以沉默不语而不会遭到危险,也可以毫无困难、毫不勉强地对人大加颂扬之辞;后人不能不认为提奥多西的为人完全足够写一部由衷的洋洋大观的赞美诗。他的那些法规的明智以及他的军队所取得的胜利都使他的统治,不论在他的臣民还是敌人眼中,都具有相当高的威望。他喜爱并实际享受着高雅的家庭生活,而这在帝王们的宫殿中是很难找到的。提奥多西性情纯真、温和,乐于享受正当的饭食和男女方面的生活,但从不过火;而他对异性的温存和热情始终只限于用于他的合法的对象。在他作为帝国伟人的值得骄傲的称号之外,他还得到忠诚的丈夫、和善的父亲的美誉;出于对他叔父的敬爱,他把他推崇到第二父亲的地位;提奥多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他的热忱的关怀遍及他的众多姻亲和本家中最遥远的支系。他的亲密朋友全都明智地选自在和他平等的私交中从不弄虚作假的人群之中;由于清楚意识到他自己的超群的才能,他对偶然穿上一身紫袍表示轻蔑,他的行为表明他对自己登上罗马帝国的王座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全已忘怀,而对所受过的任何帮助和恩惠却牢记在心。他讲话声调的严肃或轻快,全视他所接待的臣民的年龄、地位和性格而定;而他那和蔼可亲的态度正反映出他真实的心灵。提奥多西尊重简朴的善良和仁德;任何有用的技艺或才能都会得到他的赏识而给与公正慷慨的报酬;除了他以不可调和的仇恨对异端邪说决不留情以外,他的恩泽所及范围实在遍及全人类。一个庞大帝国的政务无疑完全足够占去一个凡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然而,这位勤奋的君王,虽无意不切实际地获得一个博学多才的名声,却总要抽出一些空闲时间用以享受人类生活的画卷;而且早有人特别注意到,每当他读到有关秦纳、马略或者苏拉的残暴行径时,他对这些人道主义和自由的敌人总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对过去的历史事件的公正评判常被用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准则,而且提奥多西完全有资格得到很少人能够得到的美誉;他的优秀品德似乎是与他的地位同步增高的;他的事业最顺利的时候,他表现得最为谦和,而他的宽宏大量的态度似乎在内战已取得胜利、危机已过去以后显得尤为突出。暴君的摩尔人卫兵在胜利的第一股热潮中便全被杀死,少数可恶已极的罪犯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然而这位皇帝的注意力却始终集中于释放无辜,而非惩治有罪。西部的受压迫的臣民重新获得失去的土地已是大喜过望了,而使他们更为惊异的,是他们还得到了一笔相当于他们所遭受全部损失的现款;这位宽宏大量的胜利者还在生活上照顾马克西穆斯的年迈的母亲,并负责让他的几个已成孤儿的女儿接受教育。演说家帕卡图斯曾荒唐地假定,如果大布鲁图斯能够重游地球,这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一定会拜倒在提奥多西的脚前,彻底改变对帝王的憎恨,并不得不坦率承认,这样的君主真正是罗马人的尊严和幸福的最忠实的捍卫者,而他的如此完美的品格简直可以让人觉得那假定并非全无道理了。

    然而,这位共和国的谛造者的洞察一切的眼光又必会看到两个重要缺点,冲淡了他对独裁统治刚刚产生的好感。提奥多西的仁德的思想常常因懒惰而松弛,有时又为激情所左右。为了达到某个重要目的,他能够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但一旦他的计划已经完成,或危险已经过去,这位英雄便会不顾一切地松懈下来,去纵情享受豪华的宫廷生活中无伤大雅但也十分无聊的乐趣,忘记了一位君王所有的时间都是人民的财产。提奥多西的天性比较急躁,而且易怒;处在一种没人能反抗他,很少人能劝阻他不要因一时之怒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位仁慈的君王每一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和权力不免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惊愕。他一生都在不断地研究如何压制或调节自己的不时发作的暴躁的性格;而他的努力所获得的成功更增加了他宽宏大量的美德。然而,这种苦苦追求的应能保证胜利的美德不幸却终于面临失败的危险;而且,这位明智而仁厚的君王的统治却被一并可以在尼禄和图密善的史册中找到的残暴行径所玷污。在短短3年时间之内那位为提奥多西作传的自相矛盾的史学家不得不一方面叙述他对安条克人民的宽宏大量的宽恕,一方面又记录下他在塞萨洛尼卡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安条克的叛乱

    安条克的活跃、焦躁的居民一直便对自己的处境和他们的历代皇帝的作为深感不满。提奥多西的阿里乌斯派的臣民们因失去他们的教会感到痛心;同时,由于有三位敌对的主教争夺安条克的教会的宝座,最后归于一派的判决,不免激起了两个失败的教派的不满。哥特战争的急需费用以及最后签订和约所必然带来的巨大开支都使这位皇帝不得不加重人民的赋税负担;亚洲各省,由于它们并未曾卷入这场灾难,不那么愿意为解救欧洲的困难出力。在他统治下的盛世现在已接近10周年了;一次盛大的庆祝活动虽使士兵们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各得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而一般臣民却因为他们过去自愿拿出的捐赠早已变成额外强加于他们的沉重负担而甚不高兴了。一道道征税的敕令打破了安条克人民的平静和安逸的生活;于是请愿的群众围住了行政官员的法庭,他们一开始用还很尊重的哀求口气,请求官府为他们作主。由于那些蛮横的当官的傲慢无理,把他们的诉苦说成是抗拒皇命的犯罪行为,他们便慢慢越来越动火了;他们的俏皮的讥讽逐渐变成了愤怒的咒骂;而且人民的叫骂,一开头还只限于对政府的下级机关,进而无形中发展为对皇帝本人的神圣人格的攻击。他们的被无力的反击进一步激起的愤怒于是倾泻在原为供人民瞻仰、在市里各显要位置建立的皇帝家人的雕像上。提奥多西的雕像、其父、其妻弗拉克基拉的雕像、他的两个儿子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雕像,全都被轻蔑地从基座上推倒下来,砸成碎块或鄙夷地在街上拖过;这种对象征帝国威严的形象表现出的蔑视完全足以说明人民的不忠和叛逆的愿望。这场骚乱几乎是立即被开来的一批弓箭手镇压下去;安条克人民完全有时间来思考一下他们的罪行的性质和后果了。该省的总督,因其职责所在,写下一篇如实说明全部事实真相的报告,这时提心吊胆的市民把他们认罪和获得悔罪的机会全交托给了他们的主教弗拉维的热情和元老伊拉里于斯的口才,伊拉里于斯是利巴纽斯的朋友,更极有可能是他的门徒,他的天才在遇上这种不愉快的事件的时候对他的国家是不会完全无用的,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这两座都城相距800英里之遥,尽管有帝国驿站的不懈努力,这座有罪的城市因长时间得不到确信,担惊受怕而受尽折磨。每一个谣传都能使安条克充满希望和恐惧;他们惊恐万状地听说,皇帝由于人们对他本人的,尤其是对他心爱的王后的雕像进行的侮辱感到恼怒万分,已决心将这座罪恶的城市夷为平地,并将其罪恶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斩尽杀绝;有许多居民由于心怀恐惧实际早已逃进叙利亚山区和附近的沙漠地带避难去了。最后,在骚乱已过去24天之后,赫勒比库斯将军和行政长官恺撒里乌斯宣布了皇帝的意旨和对安条克的判处。这座骄傲的首都不再享有城市称号;这座东部名城将被剥夺掉原有的土地、各种特权和岁收,从此改用村庄这个可耻的名称,归属于拉奥狄凯亚的管辖之下。这里的浴池、马戏场以及剧院等等全部关掉;所有的财路和娱乐项目可能也都将终止。根据提奥多西严格的禁令,谷物分配也完全取消。他还派出专员来对个人的罪责进行追查、哪些人曾直接参与过捣毁那些神圣雕像的活动,哪些人袖手旁观不加制止。赫勒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的审判法庭就建在竞技场的中央,四周有武装的士兵把守。安条克最富有的市民被捆绑着带到他的面前,审讯使用酷刑逼供,对他们的处理,或立即宣判,或暂缓判决,全凭这几位特派大员裁定。罪犯的房产被公开出卖,他们的妻子和儿女立即从富足、奢侈的生活堕入贫贱不堪的境地,人们估计,这一天大约将以大批血腥的处决而告终,因而安条克的牧师,口才出众的克里索斯托姆生动地把它比作将进行最后审判的世界末日。但是,提奥多西的使臣们对交托给他们的这一残酷任务却颇不愿执行,他们对广大人民的严重灾难不免洒下了同情之泪,他们怀着极大的敬意聆听着成群结队从山上下来的僧侣和隐士的紧迫的申诉。赫勒比库斯和恺撒里乌斯终于在他们的劝说下同意缓期执行已作的判决;大家商定,赫勒比库斯继续留在安条克,恺撒里乌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君士坦丁堡,大胆地再次请皇帝考虑此事。此时提奥多西的怒气已经消了下去,作为民众代表的那位主教和演说家都有幸得到了皇帝的亲切召见;皇帝的指责像是一位受伤害的朋友发出的报怨;而并非依仗权势发出的威胁。他一概宽恕了安条克城及其市民的罪行,监牢的门立即全部敞开;那些正在担心自己性命不保的元老们又重新领回了自己的房屋和田产;这座东部的首府重新又恢复了它昔日的地位和光辉。提奥多西甚至还嘉奖君士坦丁堡的元老院,称赞他们曾慷慨地为他们的受难的弟兄奔走;他授与伊拉里以斯巴勒斯坦的统辖权,以奖励他的出众的口才,并在送走安条克的主教时说了许多表示敬意和感谢的言辞。为感谢提奥多西的宽宏大量,一千座新雕像重新建立起来;他的臣民们对此发出的欢呼声也得到了他由衷的赞许;这位皇帝曾公开表示,如果申张正义是皇帝的最重要的职责,宽大为怀的行为则是他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乐趣。

    塞萨洛尼卡的大屠杀

    一般认为塞萨洛尼卡的叛乱的起因更为荒唐,其所产生的后果也更为可怕。为了保护这个作为所有伊里利亚各省首府的巨大城市免遭哥特战争的战祸,这里一直修有坚强的防护工事,配备有一支数量可观的宪兵,军队的统帅名叫博特里克,从他的名字看,他似乎应是野蛮人,在他手下的奴隶中有一个漂亮的男孩引起了马戏团中一位车术表演者的**。这个凶残无理的情人被博特里克下令关进了监狱;他坚定地拒不接受群众不能忍受在公开表演的那一天看不到他们最喜欢的车技表演的呼声,在他们看来对于一个车技表演者来说,重要的是他的技术而并非他的品德。更由于过去的一些争吵和不满情绪借此机会一起爆发出来;而因为军队的主要兵力被抽调去支援意大利战争,又加之常有士兵逃走,剩下的兵力已不足以保护住不幸的将军不受狂怒的人群的袭击,致使博特里克和他的几位主要官员惨遭杀害。有人还拖着他们那遍体鳞伤的尸体在街头示众。这时皇帝住在米兰,得到了有关塞萨洛尼卡人民如此胆大妄为的暴行的情报以后感到十分震惊。这时,一位不动感情的法官的审判将会对行凶的首要分子加以严厉惩处;尽管博特里克的功绩可能会使他的主子感到无限悲痛和愤怒。但火爆脾气的提奥多西不能等待司法部门按部就班的审讯,他匆匆决定他的副职将军的鲜血必须用行凶手的鲜血来偿还。不过他这时的思想还正犹豫于究竟是采取宽大政策还是进行血腥报复之间;主教们的热情的劝导几乎使得皇帝勉强同意全面宽恕了;但他的大臣鲁费努斯的几句谄媚的话不禁使他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而且,在他已派出信使下达死亡命令之后,他还曾试图阻止对他的命令的执行,只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于是一座罗马城市的复仇计划就这样盲目地由一群不分清红皂白的野蛮人执行了;而且这一敌对行动的计划还是和一个阴暗、险恶和非法的阴谋一同进行的。塞萨洛尼卡的市民们得到一份以皇帝的名义发给他们的请帖,假意邀请他们前去观看马戏;由于他们对这类娱乐永远也看不够,又加上观众是如此众多,一切恐惧或怀疑念头竟全被打消了。在观众全部来到以后,事先埋伏于竞技场周围的士兵们就在一声号令中行动起来,不是进行比赛,而是开始大屠杀。这场不分外地人与本地人,不分年龄、性别,不分有罪,无罪的血腥的大屠杀持续了3个小时,被杀人数,根据最保守的估计,不下七千人;更有些作家肯定,至少有15000人成为奉献给博特里克的英灵的牺牲品。一位外国来的商人可能不曾想到自己会被杀,因而提出用自己的生命和全部财产来换取他的二子之一的性命,正在他对两个儿子都同样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