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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代人和现代人(2/2)

劳力呢?他们会回答,这样做是为了获得纯洁而神圣的火。但是我们非常清楚,实际上,这是他们通过没有改变的习惯保存着昔日他们远祖较原始的生活的遗留。所有这些技术和科学的种种研究方法普遍地证明,科学和技术任何时候也没有终极的和完善的形式,不能像从宙斯(Zeus)的头上生出雅典娜那样。它们循序渐进地发展着,而在缺乏任何实际资料的地方,研究者常常能够根据它的一种形式,推测出现有发明的起源的可能途径。例如,看了弩和普通的弓,不能不获得这样的信念,弓发明较早,而弩是后来把普通的弓附着在托上,并安装了一个能瞄准后放弓弦的特殊引发机而制作成的。虽然历史并不能告诉我们,它是何人和何时制造出来的,但我们几乎同样相信我们的推测,就像相信那些历史上的著名事实一样:弩导致带引火线的老式火枪的发明,而这种发明又导致火绳枪的发明,它又过渡到雷管枪,然后又过渡到带有后枪膛的装弹火枪。

    综合所有这些研究手段,我们常常可以勾勒出大家都知道的技术或制度的全部发展进程,从它在文明世界的高级状态,按相反的顺序回溯到它在最原始的人类部族生活中的萌芽。例如,我们来观察一下考取大学学位所采用的教科书里所阐明的当代数学的发展进程。生活在伊丽莎白(Elizabeth)女王时代的学生,既没有机会学微积分学,甚至或许也没有机会学解析几何学,因为现在称为高等数学的这种学科,是后来才发明的。进一步追溯到中世纪,我们就来到只采用代数的时代。当时代数是一种新事物,这应当归功于印度的数学家及其学生——阿拉伯人;与此同时,我们发现,记数符号0、1、2、3等等作为对旧的计算盘(算盘)和罗马数字Ⅰ、Ⅱ、Ⅲ的改善而开始使用。再进一步深入到古典时代,我们就来到欧基里德和其他希腊几何学家的方法最初出现的时代。于是最终我们到达大家所知道的巴比伦和埃及最早历史时期的数学时代,即要完成现代孩子们在初级学校里能轻易完成的课题也较困难的算术时代,和由某些实际测量规则组成的简陋的几何学时代。这就是由数学发端史所提供的材料,此外我们还有另外一些能揭示这种科学经历哪些低级阶段的材料。至今还用来标志不同长度的名称如一肘、一掌、一脚、一拃、一指等等,说明在精确度量单位还未发明时,测量术是如何产生的,人们为确定某物的长度,在它的上面放上自己的手掌或脚。同样有大量的材料证明,算术是从手指和脚趾的计算中产生的,就像至今还能在蒙昧人中间看到的那样。在多种语言中一些标志数字的词,显然是在用手指计算日常事情的时期中形成的,并且从那时起就保留在语言中、例如,马来人(Malass)用“里码”来表示五,这个词(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从前表示“手”;显然,这个词就是古老时代的遗留,他们的祖先当时需要有个词来表示五,于是就举起一只手来,并且说:“手”。我们采用十进法的原因(即用十进位代替较方便的十二进位),显然在于我们的祖先养成了按手指数十的习惯;从那时起,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今天,这代表了原始人旧习的遗留。下面几章将提到技术起源最初萌芽的无数例子。例如,在研究工具的时候,我们看到,自紧握在手中的弄得粗糙的石头,发展成安在木柄上的较为细致的、类似斧头的石刀,到采用金属以后,石刀又被青铜的或铁的刃具代替,到最后变成最完善的现代那种带钢刃、安在结实柄把上的林业斧为止。第八章中所引的各种型式,就表现了斧头在发展中的巨大步伐。斧头早在纪年之前和有史之前就出现了,并很快成为人们在其自力发展中最重要的辅助工具之一。

    以上所述并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文明永远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或者它的变化永远是前进的。相反,历史告诉我们文明有时会长期停滞不前,有时还会稍有后退。为了理解这种文化衰落现象,就必须明白,高级的技术和最为健全的社会结构并不总是占有优势;实际上,它们可能太过于完善了,因为人们只需要适应他们发展条件的东西。这可以从一位英国人在新加坡所做的研究中得出极为有益的教训。他惊异地发现,在那里,有两种奇怪的手工业十分繁荣。一种是购买英国造的旧海船,将它们拆毁以后,再装备成中国帆船式样。另一种是购买英国的击发枪,把它们变成带燧石枪闩的老式武器。乍一看这可能是极端愚蠢的行为,但若仔细观察,事情原来很有道理。对于东方海员来说,驾驶欧洲装备的船只是如此困难,因而把它们装备成他们已经习惯了的较笨重的船只,是更适合他们使用的;至于枪支,对生活在炎热又潮湿的森林中的猎人来说,使用自己的枪上的火石,比携带和保存易受潮的弹药要方便些。在上述情况下,人们所需要的不是高级的文明产品,而是某种适宜于他们情况的和最易找到的东西。同样的规则也适用于接受新的文明和保持旧的文明。当某个民族由于迁入一个新地方,生活发生变化的时候,或者由于战争和家庭的灾难,或者由于跟某一低级种族混合,祖先传下的文化就有可能成为不很需要或不能容许,因此就会开始消亡。类似的退化现象,在东印度,在葡萄牙人的后裔中可以看到,葡萄牙人由于和土著人通婚而发生变化,处于文明进程之外,以致现在新近到达的欧洲人专门来看这些在自己那丰裕的热带花果中间、在茅屋周围徘徊的人们,好像这些人是特意移居到那里,用自己作例子以教育人们:在没有努力必要的情况下,人的文化是可能衰落的。文明丧失的部分原因,是由于从前较为兴盛的民族的毁灭和被赶出家园,就像勺勺尼(Shoshonee)族的印第安人的遭遇那样,他们自己找到了躲避其敌人——黑足人的隐蔽所。在落基山脉的蒙昧地区,黑足人现在被称为印第安人掘食者,他们四处流浪,获得这个名称是由于靠挖掘野生植物的根来维持他们可怜的生存。这类被遗弃者的卑贱的地位,某些民族中一些技术的丧失,常常可用不顺境遇中文化的退化来解释。例如,南太平洋岛上的居民,虽然库克(Cook)船长探访时他们并不是极粗野的民族,可是他们只会使用石斧和石刀,他们没有关于金属的任何概念,他们把从英国海员那里获得的铁钉栽在地里,希望出现新收获的幼苗。或许他们的祖先从来没有使用过金属,然而也完全有可能,他们的祖先是早已知道金属的亚洲民族,只因为移居到太平洋上的岛屿,远离了自己同种族的人,于是丧失了使用金属的能力,又重新回到了石器世纪。研究者必须认识文明中退化现象的重要性,仅是,我们在这里提到这一事实,主要目的是指出,它无论如何与文明是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发展的那种发展论不相矛盾。起先不掌握什么,也就不可能失掉什么;因而假如我们在什么地方遇到已丧失祖先的高级文明的部族,那就更应当去阐明,这种高级文化是怎样发展起来的。

    一般的是,无论在那里发现制造出来的技术设备、抽象的知识、复杂的制度,它们都是从较早的、较简单的和较粗野的存在状态中逐渐发展的结果。没有一种文明阶段不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的,但是又总是从前一阶段中成长或发展起来的。这是每一个研究者都应当很好掌握的重要原则,假如他既想了解他所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又希望了解过去的历史的话。让我们来看看这对于古代和人类早期阶段具有怎样的意义吧。埃及和巴比伦的文献证明,在距我们六千年前,某些民族就已经进入了高度的文化状态。毫无疑问,当时及以后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区,居住着野蛮人和蒙昧人。但是,在尼罗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当时文明已经存在了。古埃及人掌握了文字艺术,这是文明民族的最重大的标志;事实上,他们碑铭上的象形符号,就是我们的字母的基础。这是一个精于耕种和从田地上去得到收获的民族。他们的田地由于每年的洪水施肥,收获丰富,能够维持稠密居民的生存。古埃及人在建筑业上人数众多而且技术精巧,每一个有机会看到使这个民族在整个历史中都赫赫有名的金字塔的旅行者,能够很容易作出这种判断。宏伟的Giseh金字塔至今仍然被认为是世界上奇迹之一:这是一座由凿成方形的石灰石和黑花岗石建成的山,正如伦敦的居民们对它的体积所评价的,它建基在一个堪与林肯因河广场(Lincoln's-Inn

    Fields)相媲美的广场上,比圣保罗大教堂还要高。它那巨大石块的完美性和内部大庭及走廊的精巧,证明着这不单是石匠的技术,而且也是实用几何学家的技术。金字塔诸面底座的基本方位,其精确性证明古埃及人是天文学现象的杰出观察者。昼夜平分的日子(春分、秋分)可以通过金字塔一个面所看到的日落情况来确定。周围的阿拉伯人至今还在根据它的阴影来检验他们的天文学知识。关于埃及人的消息溯源于古代,我们就可发现,他们当时已经会炼铸青铜和铁,金和银。因而,他们的技术和习惯,他们的雕刻和建筑业,他们的计算和测量,他们的职务体制及其管理者和司书。他们的宗教及其僧侣的等级和固定的仪式,所有这些显然都是随之不断发展的结果。或许,注意观察像不列颠博物馆中第四王朝时期法老陵墓那样一些早期文物,就能形成关于古代文化的最高概念。根据这座墓可以发现,在这个时期,埃及人的文化就已经开始固定化和传统化了。艺术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阶段,当时人已经开始觉得,任何继续进步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祖先已经建立了十分完善的生活规则,对它们进行任何改造、变动都是犯罪行为。关于古代的巴比伦人或迦勒底人我们所知甚少,但是他们的文献和题铭证明了他们的文明是古老的和高度发展的。他们从楔形符号作文字;这些符号大概是他们的发明;而他们的继承者——亚述人从他们那里学会了这些楔形符号。他们是伟大的城市建设者,刻有他们国王名字的砖是其宏伟庙堂的见证,例如建在城内供奉乌尔(Ur)神的庙堂,“圣经”的历史故事就称之为迦勒底人之乌尔。他们的法律条例保留了下来,这些法律是如此进步,甚至其中包括关于出嫁妇女的财产的规定,并宣布父亲或母亲抛弃儿子有罪要加以监禁,杀死自己的奴隶或一般残酷地对待奴隶的主人要缴纳罚金,一昼夜为半斗粮谷。那种使迦勒底人和巴比伦人从那时起就著称于世的占星术,用于对天体进行精确的观察,后来从这种天体观察中就产生了作为科学的天文学。这个在文明史册中以如此的黑体大字记下自己名字的民族,也跟埃及人一样,是属于同一个邃古时期的。那两个民族的文化比一切都早地已由它们过去伟大时代中产生的题铭所证实,因此可以更有把握地引用这些题铭,而其他民族只在较晚时代才提出一些书面文献,以证明其古老性。在研究古代文明的时候,它会使人觉得它是由跟我们具有极其相似的智力的人创造的。对于文明的创造事业来说,不需要任何超人的力量,而需要普通人的本性,这种本性沿着迂回曲折的道路摸索前进,这种本性能获得伟大的成果,然而同时,这些成果获得之后,甚至连一半也不知道如何利用;这种本性解决了文字艺术的伟大任务,但同时又不能看到,把笨拙的象形文字变成字母之后如何加以简化;这种本性认真地思索出了宗教的对象,但是却保持了对狗和猫的崇拜,这种崇拜即使是对古代世界来说,也是显得荒谬可笑的;这种本性创立了天文学,同时又在占星术的愚昧的迷途上徘徊。在他们的最令人注目的文明传播者的努力中,能够识别出在此之前曾居统治地位的那种野蛮状态的遗留;埃及的金字塔是坟墓的古碑,这种古碑跟英国史前的古碑相似,和后者的区别只是它的宏伟巨大利用凿方的石或砖来建筑;具有人、动物和各种物体的形象的埃及象形文字本身就述说着它的发生史,述说着它们是如何从过去用像在美洲粗野的狩猎部族中所见到的那些画图来表达思想的过程中产生的。由此看来,文明在它有史以来的最早时刻,就已经达到了那样高的水平,这只能用经历了漫长史前时期的发展来解释。这个结论跟我们在种族和语言的研究中所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一致的。

    在这里并不想描绘人类刚在地球上出现时那种可能的生活图画。我们认为,在类似上述关于文明过程的证据许可的情况下,深入探索过去却是重要的。在判断人类从前怎样干活时,了解人类现在怎样生活同样能给予相当大的帮助。一般地说,人类的生活可以分为三个大的发展阶段:蒙昧期,野蛮期,文明期。它们能够用下列的方式来确定。低级的或蒙昧的状态是:在这种状态下,人靠植物和动物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但不耕种土地、也不驯养动物以供食用。蒙昧人可能住在热带森林里,那里果实丰富,禽兽众多,因而不大的部族能够在一个地方生活,能够整年找到食物。但是,在出产较少、气候较冷的地方,他们为了寻找野生植物和动物,就不得不过游猎迁徙的生活。他们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很快地吃光所获的食物。为了准备自己的粗糙的用具,蒙昧人采用了那些他们手下很容易找到的物体,如木头、石头和骨头,他们还不会从矿石中熔析出金属,因此,他们属于石器时代。当人们开始从事农业的时候,就可以认为他们升到下一个阶段,或称野蛮阶段了。为了保障食物的储存,使之保留到下一个收获期,于是就建立了固定的村庄和城市的生活,并在技术、知识、习惯和管理方面获得了巨大的成果。游牧部族应该归属于野蛮状态,因为他们虽然从一个牧地转移到另一个牧地,并且可能妨害定居和农业,但他们的畜群却仍然经常地供给他们奶和肉。某些野蛮民族并没有比采用石器前进得更远些,但大部分民族已过渡到金属时代。最后,可以承认,文明阶段随着书写技术的出现而开始了。这种技术牢牢地记下了历史、法律、知识和宗教以利于将来的世纪,它把过去和未来结成为一条连续不断的智力和道德过程的锁链。把文化分为三个大阶段,这在实践方面是极为方便的,并且具有下列优点:它所说明的不是某些想象出来的人类社会状态,而是众所周知的、实际存在的人类社会状态。显然,现存的证据证明;世界的文明在其发展过程中是通过所有这三个阶段的,因为对巴西森林的蒙昧人、新西兰或达荷美的野蛮居民和欧洲的文明人的研究,能够成为理解文明过程的最好的研究参考;但是,必须同时记住,比较只能作为参考,而绝不能给予完全的说明。

    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得到基本的结论:即使是在文明的地区,从前也必定曾居住过蒙昧的和野蛮的部族。幸而这些粗野的古代人的生活画面,并非只是借助想象来再现,因为从博物馆那些能看到和摸到的东西中,能够找到可以凭信的遗留。我们应当着手研究古生物学和地质学能给我们提供的关于人类久远年代的证据;我们也应当着手解决下列问题:这些情况证明了什么?

    当某一位博古学家在研究从某地挖掘出来的器物时,他通常能够确定,这地方的居民处在那种文明状态。例如,若发现了青铜或铁制的武器,精致的陶土器片,家畜骨骼,烧成炭的谷粒或织品片,这就是证据,它证明这里居住的人处在文明状态,或最低限度处在高度发展的野蛮状态。假如发现的只是石器和骨器,既没有看到金属,又没有看见陶土器,也没有看到那些能指明耕种田地或畜养牲畜的遗留物,这就证明这个发掘地所居住的是某种蒙昧部族。一个民族状态的主要问题之一,为是否采用金属制造工具和武器。假如它采用了,这就是说,处在金属时代。如果它既没有铜,也没有铁,人们只是用石头来制作斧头、刀子、矛尖和其他的切割和钻凿的工具,那就是说,他们还处在石器时代。无论在那里,只要发现了像我们开垦田野时偶尔见到的那样的石器,那么这就证明,在这个地方过去曾住过石器时代的人。在世界一切住人的土地上,都曾发现过这类石器,这一事实极为重要,它证明,各国居民从前在这方面都和现代的蒙昧人相似。而自久远年代起居民早已加工金属的那种地方,常常丧失关于这些石头器物的作用的回忆,在开荒或挖掘中发现它们后,人们于是讲述种种离奇古怪的传说。无论在英国,无论在其他国家,最受人喜爱的解释之一就是:石斧是随着闪电从天上掉下来的“雷箭”。人们想象,在东方,在最古老的文明地方,可能找到一些没有任何原始粗野状态痕迹的地区,因为在世界的这一部分,人能够一开始就出现在文明状态之中。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在亚述(Assyria)、巴勒斯坦、埃及,同在其他地方一样、也会发现磨尖了的石头,它证明伴着采用金属的高级文明进入这一地区之前,这里也曾居住过石器时代的部族。

    能否把欧洲看作是地球上居住最早人类部族的一部分,还是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把它看作是这样的地方呢?至今已在欧洲发现的遗留物,是关于居民的古老性的最好证据。为了弄清这一点,应当指出,石器时代分为早期和晚期,任何一件好的石器收藏品,经研究都能够明显地辨认这一点。在最晚的石器时代,斧头通过砥石的研磨制做得又精细又尖利;锤子也是如此磨利矛和箭、刮具和劈下的石刀,要花费劳力,但是它们被制做得十分精巧。这些石器一般跟现在北美印第安人所用的非常相似。问题在于,制做这类石器的部落多少时间之前曾在欧洲居住过。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根据在丹麦发现的那里存在的事实做出正确的判断。那个地方的森林主要是山毛榉树组成的,但是在泥炭层里,埋有无数的槲木干,这就证明在较早时期,这里布满了槲树林;在再深一些的土层里,埋有松树干,这说明比槲树林再早一些,这里生长的是松树林。由此可见,这个地方有三个依次相继的森林期——山毛榉树期、槲树期和松树期,——同时,泥炭层达到三十英尺的深度,这说明松树期距我们已远至几千年。当一个森林由另一个代替时,生活在其中的人的状况也有了改变。现代的樵夫用铁斧砍山毛榉树,但是在泥炭层的槲树干中间,曾经发现过青铜利器和部分青铜盾牌,这说明当时这里的居民处于青铜时代;最后,在更深层中发现了燧石斧,它埋在泥炭层下面的松树干中间,这说明,丹麦生活在松树期的是石器时代的人,也就是说他们不能不属于邃古时代。在英国,遗留下这类石器的部族,早于凯尔特族(Keltic

    race)入侵之前。我们称凯尔特族人为古代的不列颠人,他们无疑是带着金属武器来的。远古居民的石头斧刃和箭簇,散落在我国各地:在山丘上和溪谷里,在沼泽里和荒野里,在近地面或再深一些的地方,在泥炭田里和沉滓淤泥层里。这类沼泽或泥泞地形成于年代学家称之为远古的时期。但是,习惯于大的分期的地质学,却认为它们是最新的时期。这些地层属于最新的沉积层,也就是说,它们是在陆地与河流的分布状况和现在几乎相同的时期形成的。为了形成这种概念,只要站着从某一小丘的斜坡往下看广阔的溪谷就行了:可以注意一下那平滑的泥沙表层越过溪谷直达另一边,而这种表层想必是由泛滥的大水淤积成的;这水顺着主河床和小丘的两侧斜面流淌,和现在河流的方向极为相近。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就生活在这一从历史学角度很古老而从地质学角度不算古老的时期,而他们的遗留物或许只能在当时的人或自然能够遗留下的地方发现。

    但是,存在早期的石器时代,当时地球的这一部分上生活着较为原始的人类部落,那时的气候和地表跟现在显然不同。以河谷的斜坡来说,像英国的欧斯河(Oues)和法国的松姆河(Somme)的河谷,比现在的河岸要高五十到一百英尺,因此,不可能发生现在这样的河水泛滥,土层处在所谓粗砂砾冲积层。从这些土层中,挖出了无数粗石器,它们是由那些显然是掌握非凡的娴熟技巧之人的手制成的。凡是希望借助所需要的工具对这些物品进行加工的人,都可以锻炼自己的手,并获得这种技巧。这种早期石器时代的最好的工具是镐或斧。它们加工粗糙,那些砍伐或切削的工具的边缘,甚至缺乏任何研磨的痕迹,这些就证明,制造它们的人还远没有达到晚期石器时代的技术水平。在区别这两类工具及其所从属的时期,照例是采用约·卢伯克(J.Lubbock)先生的术语——“旧石器时期”和“新石器时期”。假如我们研究一下发现旧石器的砂砾层上层,那么,从这层的状态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它既跟现在河流的淤积、沙岸的改变和谷底沉泥的作用无关,又跟现在冲刷小丘斜面的雨水激流无关。这些砂砾层应处于陆地和河流的状况跟现时所见状态不同的较早时期。这种事态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下列情况:溪谷甚至还没有升到它原有的真实深度,或者,河面由于当时的暴雨,较之现在宽阔得多——这是极为纠缠不清的地质问题,我们不能在这里讨论它们。地质学证明,旧的冲积砂砾所属的那个时代,冰河期及伴随它的那种北极式的气候在欧洲已经或刚刚过去。根据在砂砾层中和石器一起发现的骨骼和牙齿,可以知道这地方跟旧石器时代的人同时存在的有哪些动物。獴犸或生满浓密绒毛的象,和某些也已绝种的犀牛类,它们在森林里啃树枝吃,而特殊的河马一类,跟现在活着的一类非常相似,常到河岸边来。在美洲的多岩的山里,现在也还能猎取到麝香牛和凶恶的熊。在那个遥远的时代,英国曾为这类动物提供了隐蔽所;而已经从地球上消失的古代岩穴熊,它曾是我国最危险的猛兽之一。不列颠狮,比起现在的亚洲狮和非洲狮来是较大的品种,或许甚至比希罗多德所记述的纪元前三世纪在马其顿的土地上游荡,袭击克赛尔克斯(Xerxes)军骆驼队的那些狮子还要大些。根据当时北方存在有身上长着密毛的鹿和獴犸这样一些情况来判断,欧洲过去比现在要寒冷,或许像西伯利亚的气候。从何时起这个地方才有人,没有明显的证据。或许他们是从较早较暖的时期延续生活了下来,或许他们只是前不久才从较暖的地方来到欧洲。类似的工具在亚洲也有发现。例如,在南印度马德拉斯(Madras)上面,东加特山(Eastern

    Ghats)山麓,有个由铁矿石和红土构成的段丘,里面发现有石器,在制造方面跟欧洲冲积层的人的工具极为相似。

    这些獴犸期的欧洲蒙昧人,常常在悬崖峭壁的山脚旁和在洞穴中找到自己的隐蔽所,就像托尔库耶(Torquay)附近的肯特洞(Kent's

    Hole)那样,在那里曾发现许多人的工具和动物的骨骼。对这些有骨骼的山洞——特别在法国中部——的研究,给我们指出了古代某一类型部族的全部生活方式。现时已经退居极北方广大地区的北方鹿,当时在法国大量聚居,这一点可以由那些跟獴犸的遗骸一起埋在彼里高德(Perigord)山洞钟乳层下的北方鹿的骨骼和角来判明。和它们一起还发现了制作粗糙的石斧和石针、石臼、骨矛尖、骨锥、箭的固定件以及其他适应于类似在哈得逊湾海岸上狩猎北方鹿的当代爱斯基摩人生活方式的物品。跟爱斯基摩人一样,这些原始的法国和瑞士的蒙昧人,把他们的闲暇时间用于雕刻动物形象上。在法国山洞中发现的许许多多这类图画中,有獴犸的图像;这图像涂绘在一块獴犸骨上,并且精细地勾画出了遍体的浓毛和巨大的弯曲的长牙,这些是獴犸跟其他类象的不同点。在那里也发现了同样粗陋的人像,同两个马头和一条蛇或鳗鱼在一起。得到这件物品是很有趣味的,这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古老的人的肖像。

    由此可见,在那洪水泛滥高出现在河流一大树的时代,早期石器时代的人就生活在这里了。当时这里的气候很像现在拉普兰德(Lapland)的气候,这种气候只适合于獴犸和北方鹿以及从这个地方消失或者全部灭亡的一些非英国种的动物。在地理状态方面,在气候方面,在野兽界,到处都在缓慢地发生着这类变化。根据我们所知道的情况,不能设想,如此广泛的变化会不是在非常漫长的时间内发生的,直到最后,晚期石器时代到来,河流已经几乎降到了它们现在的水平,而气候和野兽已经几乎变成有史时期所见到的那个样子。从实际发现的遗留物上,同样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所知道的这些最古老的部族,是粗野的狩猎人和渔猎人的部族,他们是我们称之为蒙昧人的那种人。但是,最好不对他们使用“原始人”这个术语,因为这个术语可能赋予这样的意义,好像是说,他们实际上是在地球上最初出现的人,或者最低限度是与之相似的人。獴犸期的人们在阿别维尔(Abbeville)或托尔库耶(Torquay)所应过的那种生活,其本身就说明不能把原始人的生活加到它的头上。较为可能的是,这些旧石器时代的人是这样的一些部族,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温和的气候下面,在谋取食物的技术中和自卫中掌握了笨拙的技能,后来他们又通过艰酷的斗争,取得了反抗第四纪的严寒气候和凶猛的野兽以保卫自己的本领。

    这个时期发生在多少年前,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暂时还没有任何可靠的资料。一些地质学家假设,这个时期在两万年前;而另一些地质学家则把这一时期往后推移到十万年或更多的时间,但这完全是在没有任何计算标准的情况下所做的简单臆测。在当前的认识状况下,简单地承认这个时期属于我们纪元范围之外的地质时代,就可以了。某些著名的地质学家认为,被人加工过的、因而证明人存在的那些石头,在法国和英国,是在早于最末一次冰河期之前的冲积层中见到的。在冰河期的时候,大陆相当大的一部分曾被冰海覆没;在冰海内,风把漂浮的冰山撞到现今的陆地上,将远处山上带来的巨大岩块撞落下来。这一点还没有得到最后的证实,但是,如果是真实的,那么我们对人类古老程度的估计就必定还要增长许多许多年。无论如何,人类在冲积期或獴犸期就曾存在,这是十分确凿的。这一点使得我们不能哪怕是粗略地看到那较为遥远的人类起初在地球上生活的实际状况。因此,地质学就为人类学的科学基础确立了原则。还在不久以前,当时年代学家有一种习惯看法,认为地球和人不老于六千年,那时作为科学的地质学几乎还不存在,因为当时对它来说,不可能有形成包含广泛循序渐进的动植物遗留物的地层的连续过程。而现在,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根据地质时期延伸到千百万年的理论被阐明了。诚然,人在这一很长的时期中是出现得较晚的。但是,他在地球上的初次出现,也是在年代久远的时期,和这个时期比较起来,通常称作上古的历史时期,不过是很晚的时期了。进入史册的若干千年只是把我们引到不可胜言其长的前历史时期的末端;在前历史时期中,发生了人类在地球上的初次扩散和大种族的发展,产生了语言,确立了大的语系,文化发展到古代世界东方民族的水平——他们是现代文明生活的先驱和奠基者。

    略述了关于人在地球上生活的古老性的历史学、考古学和地质学的材料之后,我们将转入下列几章,较全面地去记述人类及其种属分类,也就是他们的自然史,然后就来研究语言的自然条件和发展,此后研究知识、技术和制度的发展,而文明就是由它们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