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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尼罗河流域冲积盆地的开发与法老埃及文明的创立(2/2)

明并不能完全排斥铜的作用,他们只好从远在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河上游的地区,甚至要从幼发拉底河和小亚细亚东部几条河流之间的分水岭地区采掘铜矿。小亚细亚东部的这几条河流均在黑海南岸汇入海洋。苏美尔人必须从阿马努斯山采伐所需木材。至于进口石料,这是苏美尔建筑师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只能用当地泥土制成的砖来最大限度地表现他们的天才。的确曾进口了少量石料用于纪念性雕刻,不过,在苏美尔,雕刻家用的石头几乎是和黄金、白银同样昂贵的舶来品。

    苏美尔人不仅必须进口钢和木材,还必须为这些进口物资付出代价,即出口他们自己的产品,例如谷物(这种商品运输起来相当庞大笨重)和纺织品。苏美尔最早的纺织品原料是羊毛。苏美尔的贸易当然比埃及的贸易活跃得多,其行程也长得多。建立殖民性的苏美尔人定居点为贸易活动提供了动力。在底格里斯河上游的阿斯-阿费尔和美索不达米亚(杰济拉)的布拉克山上,最古老的定居点属于苏美尔人而不是闪米特人。与溯河而上的陆路贸易扩张同时并进的是沿波斯湾而下,或许直达印度河三角洲乃至上埃及红海沿岸地区的海上贸易活动。不过,苏美尔人在运输业中最辉煌的业绩是向西北方向的陆路商业扩张。

    在阿马努斯山砍伐下来的木材被运到幼发拉底河西岸。在阿尔加纳-马登开采的铜矿石被运到底格里斯河上游(路途很近)之后,这些笨重的货物被放在木筏上,沿河顺流而下。商贾们则乘坐用柳条编成、蒙覆着皮革的小船。顺流而下的旅程既方便又快捷,因为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水流之湍急,甚至连尼罗河下游的水流也望尘莫及。不过,出于同一原因,苏美尔人不可能在这两条河上做逆水旅行或运输,这里无法与埃及相比。在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河流域,没有四季不断的东南风,埃及常年的北风是大自然特殊的恩惠。前去开采铜矿、砍伐木材的苏美尔人必须在陆地上向西北方艰难地跋涉,随开采者而来的苏美尔商人同样要历尽艰险,把出口产品运过去,以交换铜和木材。

    在开发冲积盆地的年代,苏美尔人拥有的唯一负重牲畜就是驴,即被驯化了的野驴。如同用泥土制造农具一样,驯服这种行动最敏捷而又最胆怯的马科动物,也是一件丰功伟绩。苏美尔人既没有马,也没有骆驼。这两种负重牲畜都是后来由居住在大平原上的民族驯化的。

    因此,从经济水平上看,苏美尔人在如何建立一种文明的艺术方面,超过了他们的埃及学生。但另一方面,在政治水平上,埃及人则远远走在了苏美尔人前面。当苏美尔历史悲剧的第一场拉开帷幕时,我们看到,苏美尔社会在政治上分裂成了许多拥有主权的地方性城邦国家。苏美尔世界的政治分裂与其在经济、文化和地理上的大一统极不协调。苏美尔文明赖以存在的基础是有效地管理和控制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河下游的河水,只有在统一领导之下,这种管理才能取得充分的效益。在苏美尔历史上,必不可少的政治统一直到很晚才得以实现。不但在统一前经历了无数浩劫,而且统一也不是由苏美尔人自己实现的,统一是由毗邻的阿卡德人强加给他们的。

    此外,当法老埃及文明尚在黎明时分,上埃及与三角洲地区已经实现了政治上的统一。上埃及为征服和吞并三角洲所进行的战争场面之残暴,在那尔迈调色板的浮雕上被一清二楚地表现出来。不过,埃及也以此为代价才实现了政治上的统一,以及随之而来的国内和平与秩序。这一硕果使长达3000多年的法老埃及历史受益匪浅。在这一期间,只在一些偶然的、相对短暂的“中间期”里,正常的统一与国内和平状态曾一度中断。

    上下埃及的政治统一显然是一个充满戏剧色彩的突发事件,我们对此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在随之而来的有文字可考的年代里,法老埃及联合王国的两部分被划成几个行政区,各地区的居民有着浓厚的地方主义色彩。然而,没有证据能够表明,在埃及政治统一之前,这里已经存在着象苏美尔城邦国家一样的地区性主权国家。在希腊译文中,表示这些领土单位的埃及文名词被译作“州”,而“省”只是这个希腊词汇的书面意思。埃及的“州”很有可能不仅不是指过去存在过的、阻止实现统一的障碍,而是象现在法国的行政区划一样,是一种人为建立的组织。实行这种区划的目的是取代并取消过去历史上存在过的领土单位,如果听任百姓把这种单位铭记在心,允许对它的感情藕断丝连,在相当大的范围内,便很可能会构成对政治统一的威胁。

    与苏美尔一样,埃及社会的经济、政治历史也反映在其宗教历史之中。将两地区的历史在宗教范围内加以比较,可以把法老埃及社会看作与苏美尔社会同属一个社会类型,而法老埃及是其中的第二个标本。与此同时,埃及文明也表现出自己的个性。

    与苏美尔一样,在埃及,神祗代表了将人类掌握于股掌之中的自然力量,而且在埃及,对自然的崇拜也得到一种补充,即对人类集体力量的崇拜。在某种范围内,这种新宗教与苏尔美宗教有着同样的表达方式。在苏美尔和法老埃及,某些自然神都被用来既代表人的力量,又代表自然的力量。下述事实使其作用范围的扩大变得更加顺理成章:尽管自然神与大自然一样,是整个社会所共有的,但是它们仍然要与特殊的地域相连,而该地的地方性神坛便拥有了一种无所不包的特权。甚至连埃及的太阳神拉——典型的宇宙之神,也在尼罗河东岸靠近三角洲顶端的赫利奥波利斯拥有一处地方居所。

    各种宗教都信奉的植物之神俄赛里斯的鹰子何露斯为孪生城市内肯-内科布,即赫拉克利奥波利斯的统治者所占有。这两个城市位于上埃及最南部。大约公元前3100年,即法老埃及文明历史发祥之时,内肯-内科布的统治者从政治上统一了埃及,他们是在何露斯的保护之下征服了三角洲的。这个奇特的历史事件赋予何露斯战争神话又一层历史意义,在这场战争中,何露斯打败他邪恶的叔父塞特。本来。这段神话只是象征着自然界周而复始的过程,即植物每年的生生死死。其首先是指新石器时代人类栽培成功的谷物。在人类已从采集食物过渡到生产食物的经济阶段之后,每年收获谷物已成为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植物之神俄赛里斯被他邪恶的兄弟塞特杀害后,塞特将兄长的尸体切成碎块,抛撒四方。可是,俄赛里斯忠贞的姐妹兼妻子伊希斯找到了这些碎块,将它们拼在一起。俄赛里斯复活了,并将王国交给了忠诚的儿子何露斯。在此之前,何露斯已经打败了凶手塞特,为父亲报了价。在三角洲并入上埃及之后,这段自然神话变成了纪念统一这一历史**件的故事。崇拜塞特的中心正巧位于三角洲的东北角,位于与内肯-内科布遥遥相对的埃及领土上的另一端。因此,何露斯战胜塞特可以代表上埃及战胜下埃及以及随之而来的两个王国合二为一这一事件。

    埃及的政治统一开创了法老埃及的文明时代。在此后的3000年历史中,这一文明一直在埃及占统治地位。它史无前例地体现出人类的集体力量,对人类集体力量的崇拜也因之而具有了新的形式。统一埃及的人以及在他之后的历代统治者都被当成万能力量的化身来加以崇拜,因为这一力量本来集中于两顶王冠之上,现在,这两顶王冠却为法老一人所据有。“法老”一词是统一王国时期最后的国都孟菲斯王宫埃及名称的希伯来语译音。他是活生生的人间主宰。他与那些栩栩如生的木石偶像比肩而立,而那些更为古老的诸神只是虚假地活在人们的想象之中。

    那尔迈对上埃及和三角洲实行了最终的政治统一。无独有偶,在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河流域,由卢伽尔扎吉西将苏美尔和阿卡德合二为一。不过,这个统一大业是在苏美尔文明经历了漫长的7个多世纪之后才完成的,而且,人们对它毫无热情。因为在连绵不断的、令人苦不堪言的国际无政状态之下,人们是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心理状态之下接受这个统一现实的。不论是卢伽尔扎吉西,还是从他手中夺走了由他亲自统一起来的王国的萨尔贡都同样劳而无功,谁也没有把他们奉为神明。虽然他们的一些后继者,例如纳里姆辛(约公元前2291-前2255年在位)和舒尔吉(约公元前2095-前2048年在位)虽都敢于自奉为神,却都未能为人所尊崇。在苏美尔和阿卡德,活着的人间之神只是例外,而非定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