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章 科学的统一(2/2)

一首乐曲,不只是许多单个音符感觉的总和;一句格言,也不只是许多单独词义的总和。而且,同样的形状可以用其他的颜色,并在视野的不同部位呈现出来。同一首乐曲可以用不同的音调演奏。同一个意思可以用不同的词表达。因此,格式塔当它的组成部分变化时,它仍保持原样。格式塔是可变换的(爱伦费斯第二准则)。

    现在,传统理论用结构机械论解释精神生活中的有序性。一种感觉器官,例如视网膜,受到大量刺激。来自视网膜每一个点上的局部的兴奋,通过固定的神经通路,传导到大脑视觉中枢的相应终点,因而视网膜要素的镶嵌图案与大脑皮层神经细胞相似的镶嵌图案是一致的。同样,才干、识别能力、联想、条件反射等,可以用学习过程中有关中枢之间神经通路的确定加以解释。

    与此相照,格式塔理论证明,不可能把知觉解析为基本感觉和基本兴奋的纯粹总和。例如,像三角形这样的图案,即使它呈现为不同大小的形状,出现在视野的不同部位,我们也能辨认它。视网膜受刺激的点是不同的,相应地,兴奋过程通过不同的神经纤维传递到视觉中枢的另一些神经细胞。然而,不同的视网膜细胞、神经纤维和视觉中枢的细胞的兴奋,产生相同的印象,即“三角形”。反过来,相同细胞的兴奋可以产生不同的印象。例如,如果那些视网膜细胞起初落在其上的是三角形的映象,后来受到圆形图案的刺激,那么就会有不同印象产生。

    格式塔是按照动态规律形成的心理整体。最重要的原理是完形趋向(pregnance)原理,即呈现最简单的可能发生的形态或最“有意义的”形态的格式塔趋向。例如,如果在一瞬间内,排列成圆圈的九个点呈现到眼睛中,第十个点稍微在圆圈之外,这个在圆外的点好像移向圆周,以完成最有意义的可能发生的格式塔。或者,如果瞬间呈现的图案显示出许多细小的缺口,那么会看到弥合这些缺口的运动,该图案缺口的各端闪现在一起。如果一根棍棒在视网膜上的投影经过盲点,那么就看不到任何缺口,而如果某个人的手投影落在观察者固定眼睛的盲点上,那么就看不到他的头。其原因是,只有体现一定几何图案的格式塔才可能是完整的。

    因此,知觉不是孤立的和彼此无关的感觉的总和,而是感觉形成受动态原理支配的完形系统。

    记忆理论很可能也是以相似的方式而重新形成的。经典记忆理论的观点是累加的观点和机械论的观点。它假定早先兴奋的记忆痕或‘却象”保留在几组神经节细胞中,好像贮藏在无数仓库中,这些仓库由无数神经通路相互连结起来——这种观念显然是行不通的(R.瓦勒[Wahle])。可是,如果格式塔知觉是系统过程,以动态的方式组织起来、分布在较大的大脑皮层区上,那么兴奋的后果不会由留在诸单个细胞中的孤立的记忆痕构成,而会留在较大脑区的某种变动中。事实上,实验和临床的经验表明,就记忆而言,大脑不是作为细胞或有明显界线划分的中枢的总和而发生活动的。大脑中局部的损害并不只是破坏某种单一功能,而是其他功能都受到影响,而且,受损害部位的功能越是重要,对其他部位功能的影响就越强烈。由此,提出了与通路理论相对立的另一种概念。这种概念可以假定,在学习期间,当两个有联系的刺激起作用时,脑过程表现为一个整合的总体。相应地,它会留下整体的记忆痕。在学习期过去后,新的部分的刺激会唤醒作为一个整体的记忆痕,由此产生联想、回忆或条件反射(冯·贝塔朗菲,1937年)。

    如果知觉不是若干单个感觉组成的镶嵌图案,而是已被领悟的格式塔按照动态规律将它们自己组织起来的话,那么我们必定可以进一步断定,与形成知觉相应的生理事件,不是若干单个兴奋的束或总和,而是整体或“格式塔”。从这种考虑出发,W.苛勒(Kohler,1924年)提出了格式塔是否只限于心理学范围的问题。他强调,一般说来,物理系统不是单纯的总和,而是符合爱伦费斯准则的。因此,比如关于电荷在导体上的分布状态,是不能通过导体各个单独部分上的电荷的累加而获得的,而是取决于导体的整个系统。而且,一部分电荷移动后,系统又会重新确立。一般说来,物理系统中的状态(例如,导体上的电荷分布)和过程(例如,稳定的电流在导体系统中的分布)取决于该系统所有部分的状况。因此,它们被表征为格式塔。最后,苛勒(1925年)将同样的观点应用于生物学问题。有机体中的过程按照整体的需要作出调节,这是生命现象最显著的特征。甚至包含所有单个反应的完整的物理-化学知识,也不可能对生命现象作出充分的理解。机械论者确信,生命活动的有序性,是由机器式的结构赋予的;但这种解释面临生命活动的调节现象而遭到失败。另一方面,活力论者乞求超自然的力量;但是,正如杜里舒的海胆实验所表明的,部分依赖于整体,这并非是活力论的特征,而是格式塔的一般特征。热力学第二定律所适用的每个系统最终达到平衡态,这可以用任何部分的状态依赖于整体系统的状态加以表征。所以,机械论用预先建造的机器的模式解释有机体中过程的有序性,活力论求助于超自然的力量,而与这两种观点相对照,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即整合系统中的动态调节。就这方面而言,物理学、生物学和心理学都与其中由动态造成过程有序的系统有关。基本的原理是平衡原理或完形趋向原理。在物理学中,这个原理表现为趋向于象征平衡态的最小值状态。在生物学中,有机体内过程的有序性和受扰动后的调整,同样可以看作是趋向于建立平衡态的结果。在心理学中,精神事件看来是格式塔的。另一方面,物理学领域中的格式塔证明,允许将基本的生理事件解释为格式塔过程。作为经验的格式塔表现为大脑兴奋过程平衡分布的相互关联,而大脑兴奋过程则趋向于最简单的可能发生的完形。

    苛勒的概念标志着现代机体论系统概念的引用。反对格式塔理论的主要理由有两条。第一是认为它缺乏实验的可能性,它只能纲领性地断定经验的格式塔对应于大脑中兴奋的格式塔式过程。人们所作的任何尝试几乎不能更为严密地确定生理学的兴奋-格式塔,也不能充分地弄清构成生物整体性的基础的系统-过程。但是,诸如“平衡”,格式塔等一般概念,并非像早先杜里舒所强调的,是一种解释。所需要的是,对这些系统和过程以及决定这些系统和过程的规律作出精确的陈述。目前生物学在何种程度上有可能做到这点,本书的前面已作了论述。第二条反对理由涉及到格式塔理论所假设的生物学和心理学过程中的一般分布类型。苛勒试图用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平衡态的确立来解释有机体的调整活动。但是,这种概念原则上不适用于活机体,因为活机体不是热力学平衡系统,而是远离真正平衡而保持在稳态中的开放系统。因此,机体论调整理论需要新的原理,而这新原理必定可以从开放系统理论中推导出来。

    总之,现代心理学和生物学的发展之间存在着一种惊人的一致。现代心理学教科书,诸如

    W.梅茨格(Metzger)的格式塔心理学著作(1941年),可以说,就原理对原理而言,是能够被转译成机体论语言的。我们倾向于认为,一般系统论(pp.199ff.)作为一种调节工具,一方面建立不同领域通用的那些一般原理,另一方面防止不同领域之间无根据的类比,都将是有用的。

    5.哲学

    我们时代的未来的历史学家会记下这一引人注目的现象: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不仅在不同的科学领域中,而且在不同的国家里,都独立地出现了有关自然、精神、生活和社会的类似概念。我们处处发现了相同的主导性的基本概念:表示各个层次上的新特征和新规律的组织概念,内在于实在的动态本质和对立的概念。

    一切动态哲学之父是赫拉克利特;他关于“万物皆流”和“对立面的统一”的观点,是世界观最初的、深刻的和神秘的表达。现今,我们试图用物理科学和生物科学的合适语言来表达这种世界观。这种来源于赫拉克利特的思潮,产生了意大利-德国文艺复兴时期一位神秘人物--库萨的卡迪纳尔·尼古拉(Cardinal

    Nicholasof Cusa)。库萨是最后一位著名的中世纪神秘主义者,现代科学的前驱。他推翻了古代的和中世纪的地球中心说体系,主张宇宙的无限性。因此,他是现代天文学和焦尔达诺·布鲁诺(GiordanoBruno)热诚的哲学先驱。他沉思无限性,由此而创立了开方,这最后导致了莱布尼兹(Leibniz)的微积分的发明。他在物理学、地理学和医学方面的见解,标志着现代科学的黎明和从伽利略(Galileo)延续到我们时代的伟大的理智运动的开端。在库萨关于对立面的统一的学说中,复活了古代哲学的主题思想,使之延续到现代。库萨表述中关于实在-上帝的观念(这个观念可以只用对立面的陈述表示),用现代术语来解释,也是对语言的符号体系最深刻的批判,我们最终在互补概念,同样也必然在现代物理学概念中发现它最微妙的表达。这种智慧的遗产在雅各布·伯梅(JacobBohme)朦胧的神秘主义、莱布尼兹明晰的数学和自然哲学、歌德和荷尔德林(Holderlin)富有诗意的幻想中保持了下来。

    歌德不仅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著名的博物学家,他是形态学——生物形态科学的奠基者。他设想在动物和植物多样性中,好比有大自然艺术家的基本的设计蓝图和创造理念。因此,他认为植物形态的千差万异都是某种理念的原始植物的变异,这种原始植物的基本要素——叶子——是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变形的。可是,就歌德的世界观而言,仅仅看到这种植根于柏拉图理念学说的“唯心主义形态学”的要素,可能是表面的。在这种理念的形态背后,有着赫拉克利特的动态思想,我们可以在歌德的《Stirb

    undWerde》(《死与变》)和《Dauer im Wechsel》《常变中的永续》)中看到这种动态思想的表达。由于形态美的背后还存在着实在的矛盾性,这便使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只能使用符号。因此,“我们思想火焰的腾飞需要借助于形象和图像,”而我们所做的这些毕竟是使用符号。所以,正像歌德对爱克曼(Eckermann)所说的,“某人做的是罐子还是坛子”,这毕竟是无关紧要的。而且,赫拉克利特关于对立面的统一的思想,是充满悲剧性幻想的荷尔德林哲学的核心。正像后来尼采和巴霍芬(Bachofen)所揭示的,他从古希腊文化中预见到内在矛盾,用他自己的心灵反映这些矛盾,而又被这些矛盾所击碎。

    通过这些著名的思想先驱,可以追溯我们时代自然哲学之源。这些多种多样的独立的思想源泉汇入共同的思想之流。

    哲学的发展先于心理学和生物学的发展。因此,尼古拉·哈特曼在1912年强调系统概念的必要性。那种认为因果性仿佛是许多单个因果链平行地起作用的看法是欠妥的。重要的是相互作用。在一个系统中,各种力互相平衡,因此,它们的共存导致了抵制破坏的相对稳定的结构。同时,每个有限的系统是更高系统的成员,同时它本身包含着更小的系统。这种内含物不只是一种被动的囊状物而是相互依存的。较低序列系统的某些活动在较高系统的整合中起作用。反过来,较高系统的某些活动共同决定着较低系统的活动。生物体现了力的系统最复杂的构型。相互作用在其中是基本的;相互作用使所有部分过程整合为整体,并由系统规律支配这些过程的协同作用。哈特曼在他后来的工作中,发展了关于实在的分层理论。分层理论在不同的领域——无机的、有机的和精神的领域——甚至显示出更高的和更复杂的范畴。

    我们叙述了生物学和心理学的新概念是怎样在德语国家中形成的。在非德语国家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和独立的发展,这是现代思想史上最引人注目的现象。伍杰说得好,未来的生物学史很可能包括题为“二十世纪初为机体论概念而斗争”的一章。它将叙述这个概念在笛卡儿哲学的影响下是如何被忽视的;机械论形而上学甚至是如何不允许生物学将有机体想象为不同于一大堆微小的坚固粒子的任何东西的;本世纪初最早出现的机体论概念又是如何因不恰当的表述而受挫的,其中,杜里舒只是用超自然的操纵者的概念代替荒谬的无操纵者的机器的概念;最后,为什么最早认真接受机体论概念的,不是生物学家,而是某些哲学家和数学物理学家。

    如同杜里舒在德国所做的那样,英国生理学家J.B.S.霍尔丹拒斥生命机器论。他从有机体协调的自我保存看到了生命的本质,认为这种协调的自我保存的活动原则上不可能用物理-化学的术语加以描述。像格式塔概念在德国那样,机体论概念在英国扩延到无生命系统也包括在内的范围。根据劳埃德·摩根(LloydMorgan)的看法,有机体的特征就在于它的各个组成部分特有的性质归因于整体,因此,一旦整体被破坏后,这些部分特有的性质也随之消失。摩根所说的“突现”进化和“合成”进化,与德国文献中的格式塔与总和的术语相对应。因此,每一层次——电子、原子、分子、胶态单位、细胞、组织、器官、多细胞有机体和生物群体——由于突现进化而获得了超出从属系统的新特征。

    数学家怀特海(Whitehead)的“有机机械论”,既超越了关于分子盲目活动的概念,也超越了活力论的概念。所有真正的实体是“有机体”,在有机体中,整体的状态影响着从属系统的特性。这个原理具有相当的普遍性,并非活机体所特有。在现代物理学中,原子变成一个有机体。通过物理学概念的转变,科学触及到既非纯粹物理的、也非纯粹生物的方面——它变成对有机体的研究。生物学研究的是较大的有机体,物理学研究的则是较小的有机体。

    继霍尔丹学说之后的是斯马茨(Smuts)和迈耶-艾比切(Meyer-Abich)的整体论。按照整体论,生物规律比物理规律更具有普遍性。因此,如果人们能够对生物现象作出数学的描述,那么,特征性的生物参数消去之后,可以得到对生命和非生命现象都适用的简化公式,这个公式与我们所说的物理规律是一致的。可是,目前还没有例子能够实际地证明从生物规律中推导出物理规律(以及从心理规律中推导出生物规律)的“简化演绎”的程序。因此,整体论是一种哲学思辨,就我们现有的知识而言,它几乎得不到任何事实的支持。

    俄国的辩证唯物主义一方面来源于黑格尔(Hegel)的哲学,另一方面来源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济学理论。它的原理阐述如下:第一,自然界不是许多分离单位的聚集,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这个整体内各个组成部分是紧密相关和相互作用的。第二,自然界不是处于静止的和不变的状态,而是处于持续不断的运动和进化的状态中。第三,在进化过程中,受自然规律的支配,在从某一组织层次到更高组织层次的转折点上出现了跳跃,量的变化变为质的差别。第四,内在矛盾是自然现象本身辩证地固有的,所以,进化过程是以对立倾向的斗争的形式发生的。

    当然,模糊所有这些思潮深刻的意识形态的差别和对比是荒谬的,同时,我们暂不对这些思潮的价值作出评判。但是,这些思潮的基本对抗使“对立面的统一”变得更加明显。从绝对不同的甚至完全相反的出发点,从极不相同的科学研究领域,从唯心主义哲学和唯物主义哲学,在不同的国家和社会环境中,逐渐形成了本质上类似的概念,这表明了这些概念产生的内在必然性。这正意味着这些共同的一般概念本质上是真实的和不可避免的。

    6.一般系统论

    从我们所做的这些陈述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远景,一个迄今未被料想到的世界概念的统一的远景。无论我们研究无生命事物、有机体、精神现象还是社会过程,处处都已逐渐形成了类似的一般原理。那么,这些原理相类似的根源是什么呢?

    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诉诸于科学的一个新领域,我们称之为一般系统论。这是一个逻辑-数学的领域,它的主题内容是表述、推导对各种系统普遍适用的那些原理。“系统”可以被定义为处于相互作用过程中的诸要素的综合体。不论系统的组成要素的性质以及这些要素之间的关系或力的性质是什么,总存在着对诸系统都适用的一般原理。以上提及的所有学科领域是与系统有关的科学,从这一事实出发,我们可以探求不同领域中定律的结构一致性或“逻辑相应性”。

    普遍地适用于诸系统的原理,可以用数学语言进行定义。对此,本作者将在下卷中作更详尽的论述。那时,人们会看到,可以从关于系统的一般定义中引伸出诸如整体性与总和、逐渐机械化、集中化、主导部分、等级秩序、个体性、终局性、等终局性等概念;这些概念,迄今人们通常以含糊的、拟人化的或形而上学的方式进行想象,但实际上这些概念乃是系统的形式特征或某些系统状况从逻辑上加以推导的必然结果。

    一般系统论具有多方面的意义。首先,我们可以区分现象描述的各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只表现为类比,即现象表面的相似性,它们既不与在这些现象中起作用的因素相一致,也不与适用于这些现象的定律相一致。一个例子是生命影像,这在20世纪初的生物学领域中是很流行的,例如,当渗透的“细胞”与有机体相比较时,它们是相像的。第二个层次表现为逻辑的相应。这里,现象所包含的因果关系的因素是不同的,但受结构上相同的定律的支配。例如,液体流动和热传导现象都可以在数学上用同一定律表达。当然,尽管物理学家知道并不存在“热流动”,但热传导是以分子运动的传授为基础的。最后,第三个层次是严格意义上的解释,即对存在于个别事例中的条件和力的陈述,以及对由此推出的定律的陈述。类似,在科学上是无价值的。可是,相应,通常提供非常有用的模型,这种以相应为基础的模型方法广泛应用于物理学领域。

    因此,一般系统论可以作为一种区别类似与相应的工具,以建立合理的概念模型,使一个领域的定律转换为另一个领域的定律,另一方面,以防止不可靠的、不能允许的类比所得出错误的结论。然而,在那些超出物理-化学规律框架之外的科学中,诸如人口统计学和社会学,以及生物学的广泛领域中,如果选择适当的概念模型,就能阐述出精确的定律。逻辑的相应性是从一般系统的特征中产生的,这就是为什么不同领域中出现结构上相似的原理,并由此导致不同科学领域中产生平行演进的原因。

    一般系统论确立了有明确意义的问题。因此,如福尔特拉所说的,可以建立与机械动力学相应的人口统计动力学或人口动力学。最小作用原理出现于完全不同的领域:如力学、物理化学中的勒夏忒列原理(按照普里高津的看法,这个原理也适用于开放系统),电学中的楞次(Lenz)定律,沃特拉的人口理论,等等。再有,张弛振荡(p

    141)出现于某些物理系统中,同样也出现于许多生物现象和人口统计现象中。一般周期性理论对于各个领域都是很需要的,由于稳态的存在等等,因此,有必要作出扩展像最小作用、稳定态和周期解(平衡和节律性变化)那样的原理的尝试,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尝试对物理学是普遍的,因而对任何类型的系统都可适用。

    从逻辑-数学的观点看,一般系统论的地位相似于概率论的地位,概率论本身是纯粹形式化的,但可以应用于完全不同的领域,例如热理论、生物学、实用统计学等等。

    在哲学中,一般系统论可以用一般原理的精确系统取代所谓“本体论”或“范畴论”的学说。实际上,N.哈特曼在能以数学形式表述的标题下,阐明了知识和实在的那些真正特征。

    在这个意义上,一般系统论可以被认为是通向莱布尼兹梦寐以求的通用数学(Mathesis

    uniuersalis)--包含各种科学在内的综合的语义系统的一个步骤。也许,可以说在现代动态概念中,系统论能起的作用,相似于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在古代的作用。对亚里士多德逻辑学来说,分类是基本的方法,因此,关于共相的种属关系的学说,表现为基本的科学研究法。在现代科学中,动态的相互作用是所有领域的基本问题,它的基本原理必将在一般系统论中得到表述。

    7.结语

    科学的进展并不是一种在智力真空中的运动;相反,它既是历史发展进程的表现,又是历史进程的动力。我们已经看到机械论观点是怎样在所有的文化活动领域中表现出来的。机械论关于严格因果性的基本概念,关于自然事件的累加和随机特征的基本概念,关于实在的终极成分的远离性基本概念,不仅统治了物理学理论,而且支配着生物学的分析、累加和机器理论的观点,支配着传统心理学的原子主义和社会学的“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的观点。承认生物是机器,承认由技术统治现代世界以及人类的机械化,这只不过是物理学机械论概念的扩充和实际应用。

    科学的新近进展表明人类的智力结构发生了总体的变化,这种变化完全可以与人类思想的伟大革命相比。“正如冯·贝塔朗菲曾经认为的,理论生物学在哲学上提出的重要见解,是我们文明史上的第二次哥白尼革命”(蒂姆伯)。事实上,现代科学发展所导致的观念——整体、动态、进入更高级单位的组织——都在生命世界中得到了最有意义的表现。我们可以期望这些智力的发展预示人类度过我们时代可怕的危机(如果这种危机不会导致全部毁灭的话)的新时期的来临。因为,精神上的革命总是先于物质的发展。所以,由17世纪笛卡儿创立的机械论世界的理论概念,是我们时代达到顶峰的生命技术化的先兆。相似地,也许我们可以将新的科学概念看作为未来发展的前兆。荷尔德林的壮丽诗句不仅对于诗人,而且对于每一项创造性工作来说,都是真确的:“勇敢的精神像雷暴雨前翱翔云空的雄鹰,它的腾飞预示着诸神的来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必须作出回答。我们在纯科学的层次上,用机体论概念详述了生物学。我们主张,生命现象是可以用精确的定律说明的,虽然我们也许离这个目标的实现还很远。我们强调必须否认任何活力因素在可观察到的事物中的干预(可观察到的事物成为科学研究的唯一题材)。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问题:这是否意味着一种苍白惨淡的唯物主义,一种无灵魂和无神的自然界?

    让我们看一下对这个问题的最准确的科学回答吧。就总的综合而言,物理学已成为一种世界观,它使人们可能领悟从量子领域中小得难以想象的单位直到大得难以想象的星系的实在。我们之所以能用物理学理论在概念上把握自然界,用技术在实践上控制自然界,是因为我们用逻辑-数学关系之网——我们称之为自然定律——把握了自然现象。这种自然定律的构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普遍性和客观性,这是现代物理学的胜利。人们已有可能运用这些定律达到对自然界的技术控制,这种常见的事实表明,这些定律在很大程度上与实在相符。

    然而,与这些成就相伴而行的是某种退让。现在物理学与其以前时代的自我断言相对照,已认识到它的任务是在形式关系系统内描述现象。它不再期望把握实在的核心。鉴于早期物理学认为它在微小的坚硬物体中已发现了最终本质,现代物理学的陈述却是不同的。物质被分解为某些振荡过程——但振荡只表示某些量值的周期变化,物质的最终本质仍未被确定。

    物理学家并不回答电子实际上“是”什么的问题。他所具有的最透彻的洞见只能陈述称为“电子”的这种实体所特有的规律。同样地,也不能指望生物学家解答生命就其“内在本质”而言可能是什么的问题。即使生物学家具有先进的知识,他也只能更好地陈述表征或适用于我们所面对的活机体现象的规律。

    不能进行客观研究的诸因素,不得纳入能够说明可观察的事物的定律。在具有本质区别的层次上存在着企图获得关于实在的直觉知识的形而上学。我们不仅是科学的智者,我们也是人。用重要的符号表达实在的核心,这是神话、诗歌和哲学正试图做的事。

    然而,如果我们渴望用简洁的语句把握生命的本质,那么似乎可以在歌德特别喜爱的表达中找到这种语句。《常变中的永续》称得上是一首含意深刻的诗。在赫拉克利特看来,河流似乎是生命的直喻,它的波涛永远变化不止,但它在流动中持续存留,歌德-

    浮士德也给出了这种最深刻的知识。虽然不能注视实在的太阳,但是,他和科学的心灵仍满足于一种保持着生命和思想的无穷无尽的力量的美妙隐喻:

    就让太阳留在我的后方!

    那穿过岩隙奔腾直下的瀑布,

    使我越看越欣喜若狂。

    它一叠一叠地翻滚,化为千股,

    然后又分作千万道急流奔涌,

    向空中喷溅出无数飞沫细珠。

    可是从这种飞泉形成的彩虹,

    拼成万变之不变是多么悦目,

    时而分明,时而消逝在空中,

    在它的周围散作空蒙的凉雨。

    彩虹反映人类的努力上进。

    细心揣摩,你就会更加领悟,

    要从多彩的映象省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