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引言(1/2)

    几乎没有什么发现比那些揭示了观念根源的发现更令人恼怒的了。——阿克顿勋爵      当代种种事件不同于历史之处,在于我们不知道它们会产生什么后果。回溯既往,我们可以评价过去事件的意义,并追溯它们相继导致的后果。但当历史正在进行时,它对我们来说就不是历史。它带领我们进入未知的境域,而我们又难能瞥见前途是什么样子。假如我们能够运用来自先前见闻的全部知识,把同样的事件重新经历一番,情况就会不相同了。对我们来说,事情将会显得多么不一样,我们现在很少注重的变化将会显得多么重要,而且往往是多么令人惊讶啊!人们从未有过这种经验,而且对历史必然遵循的法则毫无所知,也许是一件幸事。  然而,尽管历史本身从来不会完全重演,而且正是因为事态发展并非不可避免,我们才能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以往的教训,避免相同过程的重复。人们无须成为一位预言家,才能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险。经验和利益的偶然结合,往往会向人们揭示出事件中人们还很少了解的方方面面。  以下文字是一种经验的产物,这种经验相当近似于重新经历了一个相同时期——至少也是对一种颇为相似的思想演变过程的再观察。虽然这是一种人们不可能在一个国家获得的经验,但在某种情形之下可以通过长期轮流居住在不同的国家获得。尽管在绝大多数文明国家中思潮所受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但它们不一定在相同时间或以相同速度发生作用。因此,通过从一个国家迁居到另一个国家,人们有时可以再次观察到类似的精神发展阶段。那时他的感觉就会变得特别灵敏。当人们再次听到他在20年或25年前首次接触到的主张或方策时,它们就有了新的意义,成为一种明确趋势的征兆。它们意味着,事态的发展如果不是必然地、至少也是可能地会经历类似的过程。  现在,有必要说出这句逆耳的真言,即我们有重蹈德国覆辙的危险。确实,这种危险并非就在眼前,而且这个国家的形势与近年来德国所出现的形势尚相距甚远,以致人们很难相信我们正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然而,这条道路虽然漫长,但却是一条愈往前走就愈难回返的道路。如果从长远考虑,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那么,从短期着眼,我们就是我们所创造的观念的俘虏。我们只有及时认识到这种危险,才能指望去避免它。  这个国家并非与希特勒德国,也就是目前这场战争①中的德国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研究思潮的人们很难对此视而不见,即在上一次战争②期间及战后的德国思潮与目前这个国家的思潮之间存在着并非只是表面上的相似性。现今,在这个国家中肯定存在着同样的决断,要把出于防卫目的而建立的国家体制保留下来用于创造。这里,也有着对19世纪自由主义的同样蔑视、同样的伪“现实主义”乃至犬儒主义,对“不可避免的趋势”同样的宿命论的接受。而且,在我们那些最吵吵闹闹的改革家竭力要我们接受的教训中,十有**是德国人从上次战争中得出并且助长了纳粹制度产生的那些教训。在本书的进程中,我们将有机会表明,尚有一大批其它问题,在15年至25年间,使我们看起来会重蹈德国的覆辙。尽管人们不喜欢回想,但那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政策被进步人士普遍奉为仿效的榜样,正如近年来瑞典已成为进步人士众目所瞩的典范之国一样,这并没过多少年。那些追忆得更久远的人们都知道,至少对上一次战争之前的那一代人,德国思想与德国实践对这个国家的理想和政策产生了多么深刻的影响。

    ①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文“这场战争”均指第二次世界大战——译注。

    ②指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文“上一次战争”均指第一次世界大战——译注。  作者的成年生活大约有一半时间是在他的祖国奥地利度过的,与德国精神生活有着密切的接触;另一半时间则是在美国和英国度过的。在这12年中,这个国家现已成为他的家乡;他在此期间日益相信,在德国摧毁了自由的力量,至少有些也在这里作祟,而且这种危险的特征和根源,可能比在德国更少为人认识到。尚未为人认识的最大悲剧是,在德国,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那些有着良好愿望的人,也就是在这个国家被尊奉为楷模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创造了的话,至少也准备了这条道路,准备了现在正为他们所憎恨的那些势力。而我们要避免相同命运的机遇,有赖于我们能否正视危险而且准备修正那怕最为我们所珍视的希望和抱负,一旦他们被证明是危险的根源的话。不过现在还很难看出来,我们有向自己承认可能犯了错误的精神勇气。还很少有人愿意承认,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的兴起并不是对于前一时期社会主义趋势的一种反动,而是那些趋势的必然结果。甚至当**俄国和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内部制度许多令人憎恶特点的相似性已广泛为人承认的时候,大多数人还不愿意看到这个真理。结果,自以为与纳粹主义的荒谬绝伦有天壤之别并真心诚意地憎恶其一切表现的人们,却同时在为一些实现起来就要直接导致可憎的暴政的理想服务。  对不同国家中各种发展的一切类比当然是不足为凭的,但我的论证主要不是以这些类比为基础的。我也并不认为这些发展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它们不可避免的话,写这本书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人们能及时认识自己的努力会引起的后果的话,他们就能防止这些发展。不过直到最近,使他们看到这种危险的任何尝试还很少有希望获得成功。然而,对整个问题更充分地加以讨论的时机现在似乎成熟了。不仅现在问题已更广泛地为人们认识到,而且还有种种特殊的理由,使我们在此关头必须正视这些问题。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是提出这种意见针锋相对问题的时候。但我们所谈的社会主义不是一个党派问题,我们正讨论的问题也与政党之间争论的问题没什么关系。某些集团可能比另外一些集团较少地需要社会主义,某些集团需要社会主义是出于某一集团的利益,而另外一些集团则是出于另一个集团的利益,这些对我们的问题并没有影响。重要之点在于,如果我们要挑出一些其见解能影响各种发展的人,那么在这个国家中,他们在相当程度上都是社会主义者。如果强调“我们现在都是社会主义者”已不再时髦的话,这仅仅是因为事实再明显不过了。几乎没有人怀疑我们必须要继续向社会主义前进,大多数人试图做的也不过是按照某一阶级或集团的利益改变这个运动的方向而已。  正是因为几乎每个人都这样希望,我们才沿着这个方向前进。没有什么客观事实使它不可避免。我们在后文中必须提到所谓“计划”的不可避免性,主要的问题是这个运动将把我们引向何处。如果那些现在由于他们的深信不疑而赋予这个运动以一种不可抗拒冲力的人们,开始认识到迄今只有少数人所忧虑的事情,那他们就可能会因为恐惧而退缩,放弃半个世纪以来吸引了这么多善良的人去进行的那种追求吗?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信念将把我们引向何处,并不是某一党派的问题,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问题,是一个有着最重大意义的问题。在我们竭尽全力自觉地根据一些崇高的理想缔造我们的未来时,我们却在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创造出与我们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截然相反的结果,人们还想象得出比这更大的悲剧吗?  还有一个更加迫切的理由,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