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4.西南亚和欧洲(1/2)

    4-1 西南亚新石器时代

    旧世界最重要的作物栽培和动物驯化中心在西南亚。公元前5000年,村社生活在西南亚大部分地区已经建立起来。食物生产之后紧接着的文化进步很快,所以各个时期文化发展水平的内容,并非一下就能识别出来。即使在新石器初期,人们就已在村落里定居。似乎没有孤立的居室,说明村社之间常有战端。相邻的居民点无疑为牧地而争吵。家畜常诱人去偷窃。同时,村落周围不建彷御工事又说明,战端并无特別的摧毁力。

    房屋呈长方形,由土坯砌成,或在木架上缚以席棚,再抹上泥灰。土壤肥沃的地方,尤其是在村边,有小块的耕地。较远的土地和贫瘠的土地用来放牧,看来牧场不属个人所有。主要的作物是小麦和大麦,小扁豆、豌豆、葱和黄瓜可以调剂膳食。收庄稼用木镰或鹿角镰,镰刃上镶以燧石。每村皆有打麦场,麦场呈平台,环以石墙。打麦场有双重目的,它还可以用作村民聚会之地。粮食储存在坚硬的粘土地窖里,或者是蜂窝形的土仓。鼠害是最大的灾难。最早的埃及莎草纸文书记载着烟熏谷仓和带有魔幻色彩的防止鼠害的方法。

    麦子磨成粉,再烤成面包,或做成面粥。发酵面包还要等许多世纪之后才出现,但是用麦芽酿啤酒至迟在公元前4000年已经发现了。

    家畜中常见者有牛、绵羊、山羊、不太常见的有猪。驴用于运输,马很少。中东整个的历史过程中,马是奢侈的家畜,只用于战争和观赏。人们也许记得,以色列一位国王骑马竟受到指责,有人说他骄狂不骑驴子。一个村子的牲畜集中在一起由儿童放牧,并由少数成人持械保护。早晚挤两次奶,很早就开始做凝乳和黄油。黄油之所以重要首先是用作化妆品,而不是用作食物。但是干凝乳和黄油使储备多余的畜奶成为可能,以备对付不时之需。除了祭礼中杀牲之外,家畜太珍贵,不能宰杀。故肉食极少。

    妇女做饭、制陶、织席、编篮、用手工织机织粗布。服饰简陋;妇女着短裙,男子胯间束腰带。主要财富是畜群,不过价值高的东西肯定要用于交换。

    高于村社的政治单位不大可能,但是语言和文化相同的若干村社大概承认彼此的纽带关系,并且可以联合起来以御外侮。村社首领指挥战争,指导村社活动。他无疑还行使权威,解决纷争,维持内部安宁。首领的权位大概是在某些家族内世袭继承的,但是实际上,首领的权位是传给最能干的继任候选人。因为村社是人人谋面的小群体。所以村社的实权由族长和其它的要人行使。这种控制方式仍然可以在当今许多农业村社里看到。它既是非正式的,也是行之有效的。村社里的人在大家爱去的地方聚会,聚会地常常是打麦场,时间往往是凉爽的夜晚。凡有兴趣的事都可以讨论。任何人可以就任何事情发表意见,但是年轻人和小人物要受到冷遇,而要人则使人洗耳恭听。最后的决议常获一致通过,因为长期养成的习惯使大家的感觉指向同一方向。谁也不想看到自己成为持不同意见的唯一代表。正如一切小社区一样,每一个新石器文化的村落无疑有许多控制各种行为的风俗。与人际关系有关的风俗快要结晶为法律,但尚未完全达到演化为法律的阶段。西南亚另一个伴生的传统,是把法律当成自上而下强加于人的东西,人们觉得不应当用法律来解决村社内部的纷争。这一传统与东南亚常常诉诸阿达法的传统的特点相类似。

    每个村社有其圣地,圣地常位于村外高地上。大概还有部落的圣殿,几个村社的人常去膜拜。膜拜通过祭司的中介进行。祭司知道何种仪式恰当。他们从祭献的贡品中分到一分酬劳。从本地最早的文献来看,许多仪式实际上是魔符,用以乞求神的庇佑,也祈求神的助力,因为神被认为具有完全和人一样的形象,所以神和人一样有衣食之类物质需求,神和崇拜者之间的关系是相互交往的关系。如果神不现灵,膜拜者也不必上前膜拜。

    农业和奶制品业是村社生活的基础。初期的农业和奶制品业是靠非常简单的方法进行的。耕犁、转轮和织布机的发明增加了生产潜力,但早期的生活方式并未发生根本变化。同样,金属加工的出现并未从根本上改变早期的生活方式。掌握青铜器的部落比只有石器的部落具有更大的作战潜力。但是,起初青铜器非常罕见,所以掌握青铜器的部落所享有的优势是微乎其微的。

    铁器的引进产生了更大的革命性后果,因为它导致了戈登。莱尔德①所谓的金属工具的“贫民化”。铁矿丰富,且分布广泛,使这一新的金属价廉而充裕。因此它可以用来打制工具,甚至是农具和武器。它肯定提高了一般人的生活水平。披坚执锐的征服者横扫欧亚大陆温带大部分地区,可是村民继续他的牛耕生活,春播秋收,为妻子织布做衣,遵循古已有之的习俗,安抚自己田地的守护神。

    ①莱尔德(Gordon Child,1892—1957)—澳大利亚历史学家,对欧洲史前史及中西文化进行过深入研究,著述甚丰。

    在某些地区和时期,新石器时代向青铜器时代转移。青铜器时代向铁器时代转移的标志,是人口的显著流动和文化的猝然变迁。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使用新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的术语。但是要记住,欧亚文化连续体的这些发展阶段,在不同的地区的长度是不一样的,阶段转移的时间在各地区发生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因此。到公元前4500年时,中东地区已经普遍使用铁器,可是铁器传入不列颠的时间却不会早于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800—前1600年时,小亚细亚已经进入铁器时代,然而欧洲再等一千年后才稳步进入铁器时代。欧亚文化连续体最近的发展阶段的标志,是动力的生产和科学方法的使用,这个阶段是18世纪中叶在西欧兴起的,然而它至今尚未传到世界上一些遥远的地区。

    城市是一种社会发明,其后果比任何技术发明都要深远。因此,城市的兴起可以被确定为新石器时代的终点。一种文化演变为以城市为中心的文化和带上都市特色的文化,其准确的时间有时是难以断定的,然而城市作为一种制度是明白无误的。它首先在西南亚出现。公元前4500—前4000年,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已经充分发展了。几乎与此同时,埃及也出现了城市,但埃及城市的形式略有不同。尼罗河谷造成了居民点的独特模式,初期的埃及城市,只不过是整个河谷地带稠密人口连续体中的宗教和行政中心而已。印度河流的城市属于比较常见的模式,它们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相仿。虽然印度河流域城市兴起的时间尚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大概可以定在公元前2000年。中国城市的兴起不会早于公元前2000年。转过来看欧洲,希腊在公元前900一前800年时很少有真正的城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城市直到公元1000年才建立起来。

    新石器村社生活从西南亚向外传播,既包含着移民的成分,同时也是一个扩散的过程。农业和奶制品业的结合使食物增加,结果一定是人口的急剧增长。据估计,最佳状态下的人口可以每25年增加一倍。原始的粮食生产方法不施肥,不实行轮作,很快导致地力的衰竭。给人口的迁徙提供了强大的刺激。实际上,移民的浪潮从西南亚地区涌向四面八向。

    凡是适合农业的地区都提供了野生的食物,都已经被狩猎和采集的部落占据。但是,这些部落人数稀少,无法进行认真的抵抗。他们的生存地域不断被变为农田和牧场,食物来源不断地减少,人口更是不断减少。这个情景与印第安人和白人在美国边疆的情况,肯定是不无相同之处的。

    4-2 欧洲新石器时代

    首批抵达欧洲的新石器时代移民显然来自小亚细亚,他们在现今的巴尔干地区站稳了脚跟。由此开始有两条迁徙干线。一条沿地中海岸逐渐侵入意大利半岛和伊比里亚半岛,航海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地中海岛屿上的移民也定居下来。稍后,迁徙运动由于地中海东岸向西的海上迁移而大大地强化了。

    另一条迁徙干线是沿多瑙河及其支流进入中欧。中欧移民的后裔,加上后来从小亚细亚以东的草原地区迁入的移民,最后抵达法国东部、德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这两条干线把移民带入显著不同的两种环境,产生了显著不同的文化发展进程。

    农耕民族向欧州移民的初期,地中海地区复盖着松林。降雨不丰富使该区的松林难以恢复。松林被毁的地区,密集的灌木丛取而代之。灌木为科西嘉岛的“马基”或干燥带香味的欧石南属灌木“咖里哥宇”群落。降雨集中在冬季,所以。中东原有的作物都可以在此栽培,不需要培植新的作物。主要的障碍是缺少平地,地中海地区多山。

    各地的情况由初始经济发生的某些变迁来决定。缺少平地靠梯田来补偿,这解决了一部分问题。没有搞水浇梯田,大概是由于雨量不足。水源供应随季节而变化。梯田里种的是树。地中海的两种树,无花果和橄榄树,经过了培植和改良。许多种坚果树用人工栽培和护理。青铜时代后期又增加了人工栽培的葡萄。葡萄似乎是由亚洲引种的,可它完全适合在地中海岸边多石的山坡上安家落户。橄榄成为地中海经济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可以用于烹调,给面包和色拉调味,用来照明,防护皮肤免其冻伤,免其被海水盐渍。葡萄园酿制的酒不光使种葡萄园丁精神爽朗,而且是他们颇有价值的出口货。早在爱琴海青铜时代结束之前,橄榄油和葡萄酒已经在输往天时地利较差的地方了。最早的精美包装约在公元前1500年。克里特人把橄榄油装在色彩艳丽的彩绘陶罐里出口。古典时期的希腊人把进出口的趋势再向前推进了一步。希波战争时,雅典大部分的粮食是从黑海北部的西塞亚地区进口的。

    地中海地区的移民从西南亚带进了各种家畜,但是环境使畜牧业也发生了变化。牛继续用作牵引负重的牲畜。山羊取代了牛和绵羊成了最重要的经济家畜。山羊靠山坡上干燥的灌木为生,山坡上的松林被毁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矮小的灌木。密集的羊群啃吃嫩枝树叶,尖锐的山羊蹄加重了土壤的侵蚀,构成了阻碍山林恢复的又一个因素。

    要补偿畜产品相当稀缺的不足,大海就近在咫尺。地中海各民族与印度尼西亚人一样依靠海鱼为生。每个海滨渔村都有渔船队,干鱼是与内陆贸易的重要货品。历史黎明时期之前很久,滨海的部落和海岛上的部落就已成为出色的航海者。最早有历史记载的强大的海上部落以克里特岛为中心。

    有些文化模式发源于地中海,遍布于整个地中海地区。此地环境所引致的食物经济的变化,上文已经提及。依赖渔业是这一经济的组成部分,这导致世界上首批优质海船的出现。它们似乎起源于东地中海,这儿众多的岛屿成为训练深海作业水手的优良的学校。地中海海面较为平静,但潜流变幻不定。只靠风帆的帆船可能卷入危险的潜流,亦可能陷入数天静止不动、原地上下颠簸的困境。新石器时代陶器上的船形说明,地中海的船架设了许多橹,但没桅杆和风帆。虽然桅和帆是公元前2000年引进的,但是战船之类的海船需要的是速度和机动性,它们主要是靠橹驱动的,直到18世纪中叶都主要靠橹。用橹摇船而不是用桨划船的技术似乎也是地中海地区的发明。没有这个技术,后来的单层甲板和橹帆皆用的大战船是不可能出现的。

    地中海的弄海人闯入大西洋之后,碰上了风向莫测、汹涌狂暴的大洋。航海多半只能在夏天进行。然而,他们还是进入了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维京人①狭长的北欧海船,看来是由早期的地中海海船经过简化改进而成的。与此同时,大西洋沿岸也发展了造船术。巨大的独木舟适合短距离航海,它们不象是由地中海海船原型演化而来的。在新石器和青铜器文化遗址中发现了这种独木舟。凯撒在《高卢战记》里描述了维内蒂人②的战船。这种船船体庞大。用坚硬的橡木建造,用皮革作帆,能抗御比斯开湾③的巨浪。这种橡木战船体积庞大,罗马战船无法将其撞毁,后来罗马人割断船上的缆绳和风帆,使帆船失去动力,才取得了胜利。凯撒的记述清楚地说明,这种战船是靠风帆驱动的,而不是靠桨划动的。我们说不准,这种造船术是何时问世,但我们知道整个维京人活跃于海上的时期都用这种船。北欧人航海贸易多半靠的是这种船头平直、速度不快的橡木船。它与北欧人的长船的关系,很象现代的货船与驱逐舰的关系。

    ①维京人—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善航海。

    ②维内蒂人(Veneti)—古凯尔特民族,居住在今布列塔尼半岛。凯撒于公元前56年击败他们200多条战船组成的舰队。

    ③比斯开湾(Biscay)—介于法国西海岸和西班牙北海岸之间。

    地中海地区由移民首批定居之后,出现了两个文化中心,一个在伊比利亚半岛,一个在爱琴海的海岛上。爱琴海文化处在发展中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和埃及文明的边缘,因而深受这两种文明的影响,爱琴海文化中心在克里特岛开花,演化出了迈锡尼文化。由于迈锡尼文化与后世的古典文明关系密切,需要在另一章专门介绍。

    新石器时代的移民从伊比利亚半岛迁入不列颠群岛,他们的体型至今在不列颠的许多人中表现出来。他们沿大西洋岸边进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在法国大部分地区定居下来,最后深入欧洲内陆到达瑞士,在此与务农的乡民融合。这些农夫是沿着中欧的移民干线而来的。

    伊比利亚半岛与不列颠群岛的接触特别密切,整个青铜时代都是这样。伊比利亚半岛仿佛是所谓西欧巨石柱建筑的发祥地。巨石柱文化包括巨石坟墓和粗石雕制的巨大纪念碑。没有迹象表明,这一文化模式是大规模移民的伴生物。看来它表明的,是一种宗教崇拜的传播过程,再加上了部落主义表现癖的一种新形式。在波利尼西亚东部,每一个部落都建造最大的石头仪式建筑,因为此一建筑代表着每一部落的人力的规模。我们也可以设想,西欧的巨石结构也是受类似动机的激励而修建的,因为数吨重的巨石要经过远距离运输,并且全靠人力竖立起来。

    金属加工术输入地中海地区后提高了伊比利亚半岛的经济地位。伊比利亚有丰富的铜矿和其它的金属矿。最早的采矿模式和金属加工模式大概是从东边传入的,但是这个半岛似乎是一群奇特的宽口陶器人①的发祥地。这一文化遗存分布于整个西欧地区,集中在有原始采矿业遗迹的地区。他们似乎只在不列颠群岛、布列塔尼和荷兰建立了殖民地,其殖民线路是沿着新石器时代从伊比利亚往北的移民路线延伸的。他们在其它地方没有留下广泛的遗存物,只留下许多墓地,墓地里有许多遗物说明他们接触的地区很宽广。他们可能是一群生意人和探矿人,听说北欧有矿物就深入到北欧的“蛮族”地区,利用当地的劳力开采矿物。猜想他们如何取得土著人的帮助去采矿是饶有趣味的。他们的人数看来不多,既无力征服、也无力奴役土著人。墓地中的遗物不丰富,没有发现与他们相关的大批贸易商品。“比克尔”是他们自己根据自己烧制的平底宽口陶罐命名的。这种小陶罐大概是啤酒罐。人们禁不住要猜想,正象许多早期的欧洲商人一样,他们的粘土陶罐也主要是用来盛酒的。

    ①宽口陶器人(Beaker Folk)—大约6000年前新石器时代晚期至青铜器时期,好战,到处找铜,促进了青铜器发展

    。

    关于地中海文化最后还有一点要说明。没有任何一群在此定居的或从此向外迁徙的新石器时代人操的是印欧语。他们所操语言的唯一线索是东地中海青铜器和铁器时代的铭刻,是比利牛斯山脉地区的巴斯克语和北非的柏柏尔语这样的历史遗存。根据这一非常有限的信息看来,这些语言残存物是属于几种不同语族的。

    西南亚文化传播的第二条路线,是通过陆路从小亚细亚进入巴尔干,再上溯瑙多河及其支流而越过北欧分水岭,然后再沿大西洋水系到达海边。这条线路使中欧移民与早些时候的地中海移民发生接触。这两个传统融合而成为各种地区文化。

    中欧的首批新石器时代居民栽培几种小麦、大麦和几种豆类作物,饲养一些牛,不过牛没有多大的经济价值。栽培作物时用石锄。似乎没有渔猎。村落很小,且因地力消耗而频频迁徙。很早的时候就有一些贸易。地中海的贝壳传到了捷克斯洛伐克,石斧和陶瓷传到相当遥远的地方。考古记录总的说明,这是一个勤劳和平的农业社会,几乎不存在财富和地位的差別。

    青铜时代的中欧和北欧增加了两件重要的装具:犁和马。新石器时代的欧洲人用石锄种庄稼,石锄很适合在放火烧荒以后的土地里掘石头。青铜犁的使用说明,清整后的土地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耕地,一种连续使用耕地的耕作方法已经取代了刀耕火种的农业技术。

    马引进中欧是一件具有首要文化意义的事件。一种鬃毛浓密、骨骼粗壮的林中野马原产西欧,它与别的野兽一样是猎取的对象。看来它在新石器时代尚未被驯化,不过往后它与引进的另一种马发生了杂交。它的血统可能在今日西北欧肥壮的牵引马中还保留了一部分。最初驯化的马是在青铜时代早期的中欧出现的。这是一种善奔跑、骨架小的中亚马。养马并非特别有利可图,产奶产肉都获利不多。毫无疑问,它是作为战马引入欧洲的,是作为东方入侵者的一种重要装备进入欧洲的。然而,这些青铜时代的驭手绝不能与后来战斗力更强的骑马的入侵者混为一谈。根据现有的材料,马在欧洲最早用做坐骑的考古证据,是来自铁器时代早期的哈尔斯塔特文化①。

    ①哈尔斯塔特文化(Hallsatt)—奧地利考古遗存,用以指中欧和西欧青铜时代晚期和铁器时代早期文化。1846-1899年发掘。

    双轮双驭手的轻便马车在青铜时代后半叶出现于中欧,但是骑马的习俗出现还要晚些。青铜时代的墓葬中没有鞍子的迹象。整个铁器时代都有骑马的习俗,但是很久之后欧洲才出现了有效的骑兵。即使在凯撒时代,高卢人和日尔曼人的骑兵实质上也只是骑马的步兵。乘马只用作快速机动的手段,骑手通常下马作战。由于没有合适的马鞍和马刺,骑手的坐姿太危险,使他们无法进行搏斗。

    青铜时代晚期,欧洲大部分地区发生了重要的社会变迁。地中海东部出现了王国甚至是帝国,同时欧洲大陸的大部分地区出现了新型的贵族模式。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支持着生活小康的自由农,但是其它地方的农民受到部落酋长和小国国王的统治。这些统治者把社会经济的剩余产品聚敛在手,用其雇佣外域匠师、购买外域商品,给自己来世准备宏大的排场。

    总之,只能作出一个结论:陸路的迁徙路线比地中海的迁徙路线对欧洲文化的发展是更为重要的。从西南亚抵达欧洲的大多数技术和社会发明首先出现在东欧和中欧。奠定欧洲文明基础的连续不断的迁徙浪潮全都来自于中欧和东欧。地中海沿岸和大西洋沿岸这条迁徙路线之所以被人重视,在很大程度上是偶然的历史结果,因为欧洲史的早期研究是沿大西洋岸边展开的,中欧丰富的遗存只是在过去50年中才显露出来。古典文明象符咒一样迷住了欧洲学者,然而必须承认,欧洲现代的机械化文明首先要归功于北欧文化及其蛮族背景,而不是归因于希腊和罗马。

    4-3 亚利安人

    西南亚村社文化的传播,不仅将其经济和社会模式向西传到欧洲,而且将这些模式向北带进了欧亚大陆的草原地区。这儿的居民遇到的情况,与美国拓荒者到达北美大草原时所面对的情况,不无相似之处。其中靠西的草原提供了极好的牧场,但是这儿的土壤难以用于种植作物。没有森林作为刀耕火种的基础,经过漫长岁月的草原表土又不能用原始的犁开垦。使事情更为复杂的是,这儿的大草原与我们的大草原一样有很长的周期性气候:若干年多雨的气候与若干年多干燥的气候交替出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移民越来越从农业转向畜牧业。因为牧场的肥沃足以使养牛比养羊更有利可图,所以他们的文化的情感重心和经济重心,都集中在养牛及其副生的产品之上。这儿的马显然首先是在更靠东部的草原上驯化的,养马是他们从事的第二种事业,其重要性不及养牛。

    在公元前1800年—前1500年之间,养牛的部落从大草原向南逼进,从东起印度西迄巴尔干半岛的全线向南推进。他们所攻击的、业已开化的民族留下的记录说明,这些入侵者全都操印欧语。侵入印度的部落自称为阿利亚(Arya),被人滥用的亚利安(Aryan)因此而得名。可以用亚利安来指称那些养牛的并且操印欧语的部落。然而,不应当用这个字眼来称呼缺少上述两个特点中任何一个特点的部落。

    亚利安人离开大草原南下时,他们似乎是不太精心耕作的农民,同时他们又加工奶制品。他们高高兴兴地把耕种庄稼交给他们征服的臣民。贸易被当做暴力掠夺的不太光彩的替代方式,只有不得已最后才诉诸贸易。放债取息和偷窃同等对待。社会的主要兴趣是战争,是养殖或偷盗牛马。讨人寻味的是,绵羊和山羊在史诗中绝少出现,虽然许多被他们征服的农耕社区肯定在养殖绵羊和山羊。马占有重要地位,既被人驱使来牵引重物,又被人作为坐骑使用,虽然后期的史诗中很少提及骑马作战的场面。早期酋长和英雄尤为喜爱的交通工具是马车。

    亚利安人的技术追随的是西南亚普遍的模式,对这些模式,他们极少甚或未加改变,使之适应游牧生活。他们没有与突厥-鞑靼人相似的、便携的帐篷。凡是要住上几天的地方,他们都用枝条和泥土修建棚屋,这种棚屋建造方便,弃之不用也不足惜。服装是纺织的呢子做的,只是裹在身上的呢子并未经过裁缝,虽然北欧部落中很快就流行穿裤子。轮子和犁头已为人知,陶器亦在烧制之中。他们从草原上冒出来的初期,已在加工除铁之外的所有金属。武器种类繁多,包括矛枪、刀剑、各种斧头、弓箭、头盔和盾牌。早期是否使用护身甲迄今尚难断定。富人男女两性都佩戴许多金首饰,最体面的礼物是从身上摘下一件金首饰直接赠人。早期有亚利安人从事手工艺,尤其是当铁匠;那时的匠人社会地位颇高。后来,多半的手工制作都交给了被征服的民族。

    亚利安人并非名副其实的游牧人,但是他们对土地的依恋肯定是比较淡漠的。一有任何理由,他们就把财产装上沉重的牛车,放火烧掉棚屋,向未知的地域长途跋涉而去。他们的入侵完全缺乏很久之后的匈奴人和蒙古人那种闪电般的速度和机动性。整个部落作为一个背负沉重的单位迁移,驱赶着牛群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