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 机械观的衰落(1/2)

    下面是关于几种简单实验的一个枯燥无味的报告。报告之所以令人厌烦,不单是因为描写一个实验总不如做实验那样有趣,同时还因为在未阐明理论之前它的意义还是不明显的。我们的目的在于供给一个鲜明的例子以表明理论在物理学中的作用。

    1.把一根金属棒放在一块玻璃底板上,棒的两端用金属线连接在验电器上。验电器是什么东西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仪器,它主要是由悬挂在一根短短的金属棒的头上的两片金箔所组成的,注意使金属棒只跟非金属,即所谓绝缘体接触。除了验电器和金属棒之外,我们还要有一根硬橡皮棒和一块法兰绒。

    实验进行如下:先察看一下两片金箔是否合在一起,因为这是它们的正常位置。万一它们没有合拢,那么用手指接触一下金属棒,让它们合起来。做了这些初步准备以后,用法兰绒用力摩擦橡皮棒,再使它接触金属棒,两片金箔就立刻分开,甚至在橡皮棒移开以后,它们还是分开的(图23)。

    2.我们再做另外一个实验。它所用的器具和以前一样,开始实验时金箔仍然要合在一起。这次我们不使橡皮棒接触金属棒,而只放在金属棒附近,验电器的金箔又重新分开,但是这次的分开有点不同了,当橡皮棒(它完全没有接触金属)移开后,金箔不继续分开,而是立即合拢,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3.我们把器具稍微改变一下,来做第三个实验,假定金属棒是由两节连接起来的。我们用法兰绒把橡皮棒摩擦过以后,再把它接近金属棒,同样的现象又产生了——金箔分开了。但是现在先把金属棒的两节分开,然后才把橡皮棒移开。我们发现,在这个情况中金箔仍旧分开,而不像在第二个实验中那样恢复原来的位置(图24)。

    这些最简单实验很难引起热烈的兴趣。在中世纪,做这些实验的人也许已经受过非难了,对我们来说,这些实验看来是枯燥和不合理的。把上面的实验报告读了一次以后,再要重述一遍而不至条理不清,恐怕都不是容易的事。有了一些理论观念,就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它们的意义。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说,这样的实验绝不会是偶然做着好玩的,一定预先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它们的意义。

    现在我们把一个非常简单和朴素的理论的基本观念说出来,这个理论能说明上面的各种事实。

    有两种电流体,一种叫作正的(+),而另一种叫作负的(-)。它们在过去表述过的意义上跟物质是很相似的,因为它们的数量既可以增加,也可以减少,而在任一个封闭系统里其总量是守恒的。但是电的情况跟热、物质或能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差别。电的物质有两种。除非作出某些概括,这里就不能应用以前所作的钱的比拟了。如果物体正的电流体和负的电流体完全相互抵消,这个物体就是电中性的。一个人若一无所有,可能是因为他确实一无所有,也可能是因为他放在保险柜里的钱的总数恰恰等于他负债的总数。我们可以把正负电流体比作是帐簿中的借项和贷项。

    这个理论的第二个假定是,同类的两种电流体互相推斥,而异类的两种电流体互相吸引。这可以用图来表达,如图25所示。

    最后还必须有一个理论上的假定:物体有两类,电流体可以在物体中自由运动的一类叫做导体,电流体不能在物体中自由运动的一类叫做绝缘体。物体的试种分类不能认为是很严格的,理想导体和理想绝缘体都是永远不能实现的一种假设。金属、地面、人体都是导体的例子,但是它们的传导程度并不相同。玻璃、橡皮、磁器之类都是绝缘体。空气只有局部的绝缘作用,这是看见过上述实验的人都知道的。静电实验的效果不好,通常都归因于空气的湿度,因为空气的湿度大了,会增加它的导电性。

    这些理论性假定已经足以解释上面的3个实验了。现在我们把这3个实验仍按原来的次序,用电流体理论再来讨论一番。

    1.橡皮棒也和其他物体一样,在正常情况下是电中性的。它包含正、负两种电流体,数量相等。用法兰绒摩擦它,就把两种电流体分开了。这完全是一种习惯上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是应用理论所创造的术语来描述摩擦过程的。橡皮棒被擦以后,有一种多余的电叫做负电,这个名词当然只不过是相沿成习而已。假如实验是用毛皮摩擦玻璃棒,我们必须把这种多余的电叫做正电,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跟前面的说法相矛盾。我们把实验继续做下去。把橡皮棒接触金属导体,于是我们就把电流体传送过去了。这些电流体在导体内自由地运动,于是它们就分布在包括金箔在内的整个导体上了。因为负电与负电相互推斥,所以两片金箔尽量地相互离开,其结果就是我们以前观察到的金箔的分开。金属要放在玻璃或其他绝缘体上,这样,只要空气的导电率很微弱,就可使电流体一直留在导体上。现在我们懂得在实验开始以前必须用手指去接触金属棒的道理了,在这个情况下,金属、人体和地面构成了一个大的导体,因此电流体便分散得极为稀少,验电器上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电流体了。

    2.第二个实验在开始时是和第一个实验完全一样的。但是这次橡皮棒不接触金属棒而只是接近它。导体上的两种电流体因为都可以自由流动,所以被分开了,一种被吸引,而另一种被推斥。如果把橡皮棒移开,它们又重新混在一起,因为不同类的两种电流体是互相吸引的。

    3.现在把金属棒先分为两节,然后把橡皮棒移开。在这种情况下,两种流体不能混在一起了,金箔保留了多余的那一种电流体,所以继续张开。

    按照这个简单的理论,上述的所有情况似乎都是能够理解的。这个理论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它不仅使我们能够理解这些现象,而且还可以使我们理解“静电学”范围内的其他许多现象。任何一个理论的目的是指导我们理解新的现象、启发我们做新的实验从而发现新的现象和定律。举一个例子就明白了。设想把第二个实验加以改变,假使当我把橡皮棒放在金属棒旁边,同时又用自己的手指接触金属棒,现在会发生什么呢?理论能作出答案:受橡皮棒推斥的负(-)的电流体现在通过我的身体逃走了,结果在金属棒上留下的只有一种正(+)的电流体。只有接近橡皮棒的一个验电器的金箔仍旧分开,做一做真实的实验就能确认这个预言(图26)。

    这个理论自然很简陋,而且不能满足现代物理学的观点,可是它却是说明任何一种物理学理论的特色的一个很好的例子。科学没有永恒的理论,一个理论所预言的事件常常被实验所推翻。任何一个理论都有它的逐渐发展和成功的时期,经过这个时期以后,它就很快地衰落。上面讲过的热的物质说的盛衰便是许多例子中的一个。还有其他更深刻更重要的例子,以后还会讨论到。科学上的重大进步几乎都是由于旧理论遇到了危机,通过尽力寻找解决困难的方法而产生的。我们必须检查旧的观念和旧的理论,虽然它们是过时了,然而只有先检查它们,才能了解新观念和新理论的重要性,也才能了解新观念和新理论的正确程度。

    本书开端处,我们曾把科学家比作首先搜集必要的情况、然后用纯粹的思维去寻找正确答案的侦探家。至少在一个论点上,这个比喻是很不恰当的,无论在现实生活中或在侦探小说里面,必定先知道有人犯罪,然后侦探才去检查信件、指纹、子弹、枪支等,他至少是知道发生了一件暗杀案子。科学家就不是这样。我们很容易想象有些人对于电一无所知,因为所有的古人对于它都没有一点知识,但也生活得很快乐。假使你把金属棒、金箔、瓶子、硬橡皮棒、法兰绒,总之是要做那3个实验所必需的东西都交给这样一个人。他即使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他也许会用瓶子盛酒,把法兰绒做抹布,而从不会想到拿它们去做我们上面所描述的实验。对侦探来说,犯罪是已知的,而问题就是:究竟谁杀了人呢?科学家却多少要自己犯罪,还要自己来侦察它。此外,他不但要解释一个案子,而且所有跟它有关的已经发生或可能发生的现象他都要解释。

    在引用电流体的概念时,我们知道这里是受到机械观影响的,因为机械观是要用物质和作用于物质之间简单的力来解释一切事物的。要知道机械观能否用来描写电的现象,我们必须考察下面的一个问题。有两个圆球,都有电荷,就是说都带有某种多余的电流体。我们知道这两个圆球或者会互相吸引,或者会互相推斥。但是力只与距离有关吗?倘若确实如此,具体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最简单的猜测是这种力跟距离的关系正如万有引力与距离的关系一样,例如距离增加到3倍,它的强度便减为原来的1/9。库仑(Coulomb)所做的实验证明这个定律是确实可靠的。在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之后100年,库仑发现电的力与距离之间的关系和万有引力与距离之间的关系一样。但是牛顿定律与库仑定律之间有两个巨大的区别:万有引力是永远存在的,而电的力只是在物体带电时才有;万有引力只是吸引,而电力则既可以是吸引也可以是推斥。

    现在产生了同样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前面谈热的现象时已考察过。电流体是有重力还是没有重力的物质呢?换句话说,一块金属在它电中性时和带有电荷时其重力是否一样呢?我们把它称一下,发现这两个重力完全没有差别,由此我们可以断定电流体也是没有重力的一族物质中的一种。

    电的理论的进一步发展需要引入两个新的概念。我们还是避免严格的定义,改用已经熟悉的概念来比拟。我们记得要了解热的现象,区别热和温度是极为重要的。同样,这里区别电势和电荷也是很重要的。这两个新概念的区别用比拟的方法便可以弄明白:

    电势——温度

    电荷——热

    两个导体,例如两个大小不同的圆球,可以有相同的电荷,就是说,多余的电流体相同,但是两者的电势就不同,也就是说,小圆球上的电势较高,大圆球上的电势较低。在小圆球上电流体的密度较大,也就更受到压缩。因此密度愈大则互相推斥的力愈大,小圆球上的电荷逃去的趋势要比大圆球上的大。电荷要从导体逃去的趋势就是直接测量电势的标准。为了清楚地说明电荷与电势的差别,我们必须列出几行描述受热物体行为的语句,以及和这些语句相对应的描述带电导体的几行语句。

    热

    电

    两个物体,起先的温度各不相同,当它们互相接触,过了一段时间后,它们就达到相同的温度。

    若两个物体的热容量不同,则数量相等的热会产生不同的温度变化。

    温度计与任何一个物体相接触,通过水银柱的高度表示出它自己的温度,因而也表示出物体的

    温度。

    两个绝缘导体,起先的电势各不相同,当它们相互接触,它们很快就达到相同的电势。

    若两个物体的电容量不同,则数量相等的电荷会产生不同的电势变化。

    验电器与任何一个导体相接触,通过金箔的互相分开程度表示出它自己的电势,同时也表示出导体的电势。

    但是这样的比拟不能延伸太远,下面的例子将指出它们的相似点和相异点。假使一个热的物体与一个冷的物体接触,热会从热的物体流到冷的物体上去。另一方面,假使我们有两个绝缘的导体,它们的电荷相等但是符号相反,即一个有正电荷,另一个有负电荷。这两个电荷的电势各不相同,依照习惯,我们认为负电荷的电势比正电荷的电势低。假使把这两个导体接触在一起,或者用导线连接起来,那么根据电流体的理论,它们将显示出不带电荷,因而根本不会有电势的相差。我们必须想象在电势差被平衡的很短的时间内电荷是从一个导体“流”向另外一个导体的。但是怎样流的呢?是正的电流体流向带负电的物体(如图27所示),还是负的电流体流向带正电的物体呢?

    事实上,单是根据这里所提到的素材,我们无法判定两者之中哪一种是对的。我们可以认为这两种流法都可能,甚至可以同时有两个方向的流动。我们知道,我们并没有一个用实验来决定这个问题的方法,我们只是使它成为常规,在选择上没有什么特定意义。往后的发展得出了能答复这个问题的更深的电理论,那个答案若用简单的电流体理论来表达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这里,我们暂且采用下面的表达方式:电流体是从电势较高的导体流向电势较低的导体的。这样,在刚才所说的两个导体中,电是从带正电的导体流向带负电的导体的。这种表述完全是一种习惯上的说法,在这里甚至是完全武断的。所有这些困难,表明热和电之间的比拟是不可能完整无缺的。

    我们已经看到运用机械观来描写静电学的基本论据是可能的。同样,用机械观来描写磁的现象也是可能的。

    磁流体

    这里我们还是依照上面的同样方式,先叙述几种非常简单的情况,然后去寻找它们的理论解释。

    1.有两根磁棒,一根支在一个架子的中点,它处于水平位置,故能自由转动,另一根拿在手里。如果使两根磁棒的一端相互靠近,那么它们之间会有强烈的吸引,这是经常可以做到的(图28)。如果不互相吸引,我们应当把磁棒掉过头来,用另一端去试试。只要这两根棒都具有磁性,一定会相互吸引的。磁俸的两端被称为它的极。实验再继续下去,我们把手持磁棒的极沿着另一个磁棒向中点移动过去,此时发现吸引力减小了,而当磁棒极达到那根磁棒的中央时,就根本没有吸引力了。如果磁极继续朝同一方向移过去,那么就会逐渐发生推斥现象,当到达支起的磁棒的另一极时,斥力最大。

    2.上面的例子又引出了另外一个实验。每根磁棒都有两个极,我们难道不能够把它的一极分离出来吗?办法似乎很简单,只要把一根磁棒分成相等的两段就可以了。我们已经知道一根磁棒的极与另一根磁棒的中央之间是没有力的,但是实际上把一根磁棒折成两段,其结果却是惊人的、出乎意料的。如果我们照上面一节里所描写的实验再来做一次,不过这回是用支起的那根磁棒折成两段,拿其中一段照样支起来做的,结果仍是一样,本来是没有磁力影响的地方,现在居然成了很强的极了。

    应该怎样解释这些事实呢?由于磁的现象也和静电的现象一样有推斥和吸引,我们可以模仿电流体的理论来建立一个磁的理论。设想有两个球形的导体,电荷相等,一个是正的,另一个是负的。这里所谓“相等”是指有相同的绝对值,例如+5和-5就具有相同的绝对值。假定这两个圆球用一种绝缘体如玻璃棒之类连接起来,若画成图,这种装置可以用一根从带负电荷的导体指向带正电荷的导体的一个箭头表示出来(图29)。我们把这整件东西叫做电的偶极子。很明显,这样的两个偶极子的行为和第一个实验中的两根磁棒完全一样。假使我们把这个发明看成是一根实在的磁棒的模型,我们可以说,假定存在磁流体,则一根磁棒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磁偶极子,它的两端具有不同类的磁流体。这个简单的理论是模仿电的理论的,用它解释第一个实验是圆满的。在一端应该是吸引,在另一端是推斥,而在中央则两种相等而相反的力互相平衡。但是怎样解释第二个实验呢?把电偶极子的玻璃棒折断,我们得到两个孤立的极。折断磁偶极子的铁棒照理也应该同样有两个孤立的极,但这是与第二个实验的结果矛盾的。由于这个矛盾使我们不得不介绍一种更准确的理论。我们放弃前面所讲的模型,想象磁棒是由许多非常小的基本磁偶极子组成的,这些基本偶极子再不能折断为孤立的极。在磁棒中有一个统帅在掌管秩序,因为所有的基本偶极子都是指着一个方向(图30)。我们将立刻知道为什么把一根磁棒折成两段以后,那新的两端又变成新的两极的理由,也知道这个更精细的理论既能解释第一个实验也能解释第二个实验的理由。

    有很多情况,对那个简单的理论也能解释,似乎还不需要精细的理论。举例来说,我们知道磁棒会吸引铁。为什么呢?因为在一片普通的铁中,两种磁流体是混合在一起的,因此不会显出真正的效应来。把磁棒的正极移近铁,对磁流体起着“命令其分开”的作用,吸引了负的磁流体而推斥了正的磁流体,结果就出现铁和磁棒间的吸引现象。移去磁棒以后,磁流体又多少恢复原来的状态,究竟恢复多少,要看它们“追想起”外力的命令的程度如何。

    我们不准备细述这个问题的定量内容。用两根很长的磁棒,我们就可以研究它们的两极在互相接近时的吸引或推斥的力。假设磁棒很长,棒的另一端影响就可以忽略。引力或斥力与两极间距离的关系怎样呢?库仑实验作出的答案是这样的:这种关系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和库仑的静电定律是一样的。

    我们又一次看到在这个理论中应用了一般的观点,即倾向于用引力和斥力只与不变的粒子之间的距离有关,而且只作用于粒子之间来解释一切现象。

    这里我们提及一件人人皆知的事情,因为以后我们还要用到它。地球是一个大的磁偶极子。我们一点也不能解释它何以如此。北极接近于地球的负(-)磁极,而南极则接近于地球的正(+)磁极。这正负的名词,不过是习惯上所规定的,但一旦规定了,便可以使我们决定任何别的场合中的磁极。一根装在竖直轴上的磁针会服从地球磁力的“命令”。磁针的(+)极指向北极,也就是说,指向地球的(-)磁极。

    我们虽则能一致地把机械观应用于电与磁的现象范围中,但是也不必因此特别自满或喜欢它。如果我们不泄气,我们也应看到这个理论中有些部分确实很不圆满。我们正在发明物质的新的种类:两种电流体和基本磁偶极子。我们开始感到物质实在太多了。

    力是简单的,无论是万有引力,电力或磁力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表述。但是为了求得这个简单的表述方法,我们所付的代价也很高:引人了许多新的、没有重力的物质。它们都是颇为牵强的概念,而且与基本的物质——质量完全无关。

    第一个严重的困难

    现在可以谈一谈应用我们的普遍哲学观点所遇到的第一个严重的困难了。后面我们还会看到,这个困难和另一些更严重的困难一起,使我们绝对不再相信一切现象都是可以用机械观来解释的了。

    自从发明电流以后,作为科学与技术的分支部门的电学才有了惊人的进展。偶然的事件能产生重大的作用,这种例子在科学史上是很少见的,这里我们找到了其中的一个。蛙腿痉挛的故事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不管那些细节的真实性如何,伽尔伐尼(Galvani)的偶然发现使得伏打(Volta)在18世纪末发明了所谓伏打电池,这一点总是毫无疑问的。这种电池早已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了,但是在学校的实验中,或在教科书中,总是一直把它用作最简单的例子来说明电流的来源。

    它的构造原理是很简单的。拿几个大玻璃杯,里面装水,再加一点点硫酸。每个玻璃杯中有两个金属片,一为铜片,一为锌片,都浸在溶液中。一个玻璃杯中的铜片和下一个玻璃杯中的锌片连接起来,这样就只有第一个杯中的锌片和未一个杯中的铜片没有连接。如果“元件”的数目,即构成电池组的装有金属片的玻璃杯的数目相当多,那么我们用非常灵敏的验电器就可发现第一个杯中的铜片和末一个杯中的锌片之间有电势差。

    如上所述,我们只是为了可以用仪器很容易地测量电势差,所以介绍了由若干个玻璃杯组成的电池组。但在以后的讨论中,用一个玻璃杯装成的单电池就够了。我们可以证明铜的电势比锌高些,这里所谓“高些”的意思是等于说+2比较-2要大些。假使把一个导体连接到那个空着的铜片上,另一个导体连接到空着的锌片上,则两个导体上都会有电荷,前一个有正电荷,后一个有负电荷。到此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了不起的新的现象,我们还可以应用以前关于电势差的观念。我们已经知道两个电势不同的导体用导线连接起来以后,可以使电势差消失,因此电流体是在从一个导体向另一个导体流动的。这种过程与由于热的流动使温度相等的现象是相似的。但是伏打电池中的电流是否也是这样流动的呢?

    伏打在他的实验报告中曾说过,金属片的作用和导体一样:

    ……微弱地带电,它们不断地作用,或者说在每一次放电之后,又立刻有新的电荷。总而言之,它所供给的电荷是无穷尽的,或者说,会发生一种永远不断的电流体的作用或冲动。

    这个实验的结果是令人惊异的,因为用导线把两个带电导体连接起来,电势差就会消失,而铜片和锌片之间的电势差是不会消失的。电势差既然维持不变,那么根据电流体的理论,便有电流体不断从较高的势位(钢片)流向较低的势位(锌片)。我们姑且不放弃电流体理论,可假定有一种经常的力,使电势差不断再生,因而引起电流体的流动。但是从能的观点看来,整个现象是令人惊奇的。在电流通过的导线中产生了相当多的热量,假使导线比较纤细,甚至会被熔化。由此可知,在导线中产生了热能。但是这整个伏打电池组构成一个孤立的系统,因为没有能从外部加进来。假使我们不愿放弃能量守恒定律,便必须找出能的转换发生在什么地方,热是由哪种能转换出来的。我们很容易理解,在电池中产生着很复杂的化学变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溶液及浸在其中的铜片和锌片都是起作用的。从能的观点看来,转换的程序是这样的:化学能——流动的电流体即所谓电流的能——热。一个伏打电池组不能永远使用下去,化学变化和电的流动经过一个相当时期以后,便会使电池组失掉效用。

    有一个实验,它把应用机械观的巨大困难揭露出来了。这个实验初听起来是很奇怪的,它是奥斯特(Oersted)约在120年前所做的,他这样写道:

    这些实验似乎已表明,我们可以用一个伽尔伐尼装置使磁针移动自己的位置,但是只有在伽尔伐尼电路闭合时才有这种现象,而不是在电路断开时。几年以前某些非常有名的物理学家仍想在电路断开时使磁针移动位置,但毫无结果。

    假设我们有一个伏打电池组和一根金属导线,如果把导线连接在铜片上,而不连接在锌片上,便会发生势差,但是却不会有电流。假设把导线弯成一个圈,在它的中央放上一根磁针,导线和磁针都在同一平面上。在导线不接触锌片时,不会有什么现象发生。没有任何力在作用,所存在的势差对磁针的位置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们简直不懂为什么奥斯特所说的那些“极有名的物理学家”会去期待这种感应的到来。

    现在让我们把导线连接在锌片上,奇怪的现象立刻发生,磁针离开了它原来的位置。假使把书的平面代表圈的平面,则磁针的两极中有一个极正指向读者(图31)。这个效应表明,有一种垂直于圈平面的力作用在磁极上。在实验的事实面前,我们不可避免地会作出结论,认为力作用的方向是垂直的。

    这个实验之所以重要,第一方面是因为它表明了在两种外观上完全不同的现象,即磁和电流之间的关系。还有一方面更重要,磁极和通过电流的导线的一小部分之间的作用力,不是在沿连接金属线和针的直线上,也不是在沿连接流动的电流体的粒子和基本磁偶极子的直线上,力是与这些直线垂直的。按照机械观,我们应该把外在世界的一切作用力都化成一种类型,而现在我们已经第一次发现到有一种力跟以前所发现的力不同了。我们记得那些服从牛顿定律和库仑定律的引力、电力、磁力都是沿着连接于相互吸引或相互推斥的物体的一条直线而作用的。

    在差不多60年以前,罗兰(Rowland)做了一个很精巧的实验,把这种困难显示得更厉害了。我们把实验的技术细节丢开不谈,只叙述实验的大意。设想一个小的带电圆球(图32),再设想这个圆球沿着圆形轨道很快地运动,在圆的中心放一个磁针。在原则上这个实验和奥斯特的是一样的,惟一不同的是他不用通常的电流,而用一种带电体使它发生机械运动。罗兰发现这一结果和电流通过圆形导线时所观察到的结果相同,磁针受一个垂直的力的影响而发生偏转现象。

    现在我们使带电体运动得更快些,这样,作用于磁极的力增大了,磁针从原来的位置偏转得更显著了。这个观察产生了另一种严重的困难。不仅力不在连接磁针与电荷的直线上,而且力的强度与带电体的速度有关。整个机械观是建立在一个信念上的,即认为一切现象都可以用只与距离有关而与速度无关的力来解释的。罗兰的实验结果推翻了这个信念。可是我们还能够持保守态度,仍旧在旧的观念范围内找寻解答。

    当一个理论在很顺利地发展时,突然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阻碍,这种困难在科学上常常发生。有时把旧的观念加以简单推广似乎是一个解决困难的好办法,至少暂时解决困难是可以的。例如在现在这个例子中,似乎把过去的观点推广,而在基本粒子之间引入一些更加普遍的力就够了。可是那旧理论往往已无法弥补,而困难终于使它垮台,于是新的理论随之兴起。在这里,不是单单一个小小磁针的行为把表面上很稳固、很成功的机械论打倒了。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观点上来了另一个更有力的攻击,但这是另一个故事,我们以后再谈吧!

    光的速度

    在伽利略的《两种新科学》一书中,我们可以听一听教师和他的学生之间关于光的速度的谈话:

    沙格勒多(Sagredo):我们应该认为光的速率是属于哪一类呢?有多大呢?光的运动是即发的呢,还是像其他的物体一样需要时间的呢?我们能用实验来解决这个问题吗?

    辛普利娑(Simplicio):日常经验告诉我们,光的传播是即发的,因为当我们看见远处开炮时,闪光不需时间便传到了眼睛,但是声音却是在一个显著的时间间隔以后才传到耳鼓来。

    沙格勒多:那么,根据这一点熟悉的经验,我们只能推论传到我们耳鼓的声音比较光要传播得慢些,它并没有告诉我们光的传播是即发的,或者说它传播得非常快,但总是需要时间的……

    萨尔维蒂(Salviati):这些观察以及其他类似的观察中所得到的一点结论,使我想出了一个可以用来精确地决定光的传播是否即发的方法……

    萨尔维蒂还继续解释他的实验方法。为了了解他的观念起见,我们不妨设想光的速度不仅是有限的,而且是很小的,光的运动慢下来了,像慢动作的电影片一样。甲和乙两个人都拿着遮起来的灯相距1公里站着,第一个人(甲)先打开他的灯。这两个人已经预先约好,乙看见甲的光就立刻打开自己的灯。假定在这里所说的“慢动作”中的光每秒钟走1公里。甲把灯上的遮盖物拿开,于是一个信号就送出去了。乙在1秒钟之后看到这个信号并发出一个回答的信号,甲在发出自己的信号之后2秒钟收到乙的信号。假使光的速率是1公里每秒,则甲在发出和接到离开他1公里的乙的信号之间要经过2秒钟。反过来说,如果甲不知道光的速度,但假定他的同伴是遵守约定的,他若看见在打开自己的灯以后2秒钟,乙的灯也打开了,他就可以断定光的速率是1公里每秒。

    伽利略以当时的实验技术自然无法用这种方法测定光的速度,假使距离是1公里左右,他必须将时间间隔测到3.3×10-6秒的数量级。

    伽利略提出了决定光速的问题,但是却没有解决它。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因为解决一个问题也许仅是一个数学上的或实验上的技能而已。而提出新的问题,新的可能性,从新的角度去看旧的问题,却需要有创造性的想象力,而且标志着科学的真正进步。惯性原理、能量守恒定律,都只是运用新的和独创的思想去对付已经熟知的实验和现象所得来的。在本书的后续篇幅中,我们还将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其中特别着重用新的观点来研究已知的情况的重要性,并描述一些新的理论。

    我们再回到比较简单的决定光速的问题上来吧!很奇怪,伽利略居然没有想到他的实验可以更简单、更准确地由一个人做出来。他不必请一个伙伴站在远处,只要在那里安置一面镜子就够了,镜子接到光以后,便立刻自动地送回一个信号。

    大约在250年之后,这个了不起的原理才被斐索(Fizeau)所利用,他是第一个用地面上的实验来决定光的速度的人。在斐索之前,已经有勒麦(Roemer)用天文观察决定了光的速度,可是精确度很差。

    这是十分明显的,由于光的速度非常大,要测量它,必须利用一个相当于地球与太阳系中的另一个行星之间的距离那样大的距离,或者需要使用极精巧的实验技术。第一种方法就是勒麦所用的方法,第二种就是斐索所用的方法。在这些最早的实验之后,这个代表光速的非常重要的数字,又作了很多次测定,而且愈来愈精确了。在20世纪,迈克尔孙(Michelson)为了这个目的设计了一种极精巧的仪器。这些实验的结果可以简单地表明为:光在真空中的速度约为300000公里每秒。

    作为物质的光

    我们再从几个实验论据讲起。刚才所引用的数字是光在真空中的速度,光在真空中以这种速率穿过是不受干扰的。把一个空的玻璃容器中的空气抽去了,我们还可以透过它看东西。我们看到行星、恒星、星云,可是它们的光必须经过真空才能到达我们的眼睛。不论容器中有无空气,我们都能透过它看见东西,这个简单的论据表明空气的有无是无关紧要的。因为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做光学实验时,在一间普通的房间内所做的效果,和在没有空气的地方所做的效果一样。

    最简单的光学事实之一是光的传播是直线的,我们来描述一个能证明这个事实的原始的简单的实验。在点光源前放一个开有小洞的屏,点光源是一个非常小的光源,例如在一个遮盖起来的灯上的一个很小的缺口就是点光源。由于屏上有缺口,在很远的墙上的暗背景上现出了光斑。图33表明了这个现象跟光的直线传播关系。所有这些现象,甚至出现光、影和半影的更复杂的那些情况,都可以用光在“真空”和在空气中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