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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论地质记录的不完全(1/2)

    今日中间变种的不存在——绝灭的中间变种的性质以及它们的数量——从剥蚀的速率和沉积的速率来推算时间的经过——从年代来估计时间的经过——古生物标本的贫乏——地质层的间断——花岗岩地域的剥蚀——在任何一个地质层中中间变种的缺乏——物种群的突然出现——物种群在已知的最下化石层中的突然出现——生物可居住的地球的远古时代。

    我在第六章已经列举了对于本书所持观点的主要异议。对这些异议大多数已经讨论过了。其中之一,即物种类型的区别分明以及物种没有无数的过渡连锁把它们混淆在一起,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难点。我曾举出理由来说明,为什么这些连锁今日在显然极其有利于它们存在的环境条件下,也就是说在具有渐变的物理条件的广大而连续的地域上,通常并不存在。我曾尽力阐明,每一物种的生活对今日其他既存生物类型的依存,甚于对气候的依存,所以具有真正支配力量的生活条件并不像热度或温度那样地于完全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我也曾尽力阐明,由于中间变种的存在数量比它们所联系的类型为少,所以中间变种在进一步的变异和改进的过程中,一般要被淘汰和消灭。然而无数的中间连锁目前在整个自然界中没有到处发生的主要原因当在于自然选择这一过程,因为通过这一过程新变种不断地代替了和排挤了它们的亲类型。因为这种绝灭过程曾经大规模地发生了作用,按比例来说,既往生存的中间变种一定确实是大规模存在的。那么,为什么在各地质层(geological formation)和各地层(strattum)中没有充满这些中间连锁呢?地质学的确没有揭发任何这种微细级进的连锁;这大概是反对自然选择学说的最明显的和最重要的异议,我相信地质纪录的极度不完全可以解释这一点。

    第一,应当永远记住,根据自然选择学说,什么种类的中间类型应该是既往生存过的。当观察任何二个物种时,我发现很难避免不想像到直接介于它们之间的那些类型。但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观点;我们应当常常追寻介于各个物种和它们的一个共同的,但是未知的祖先之间的那些类型;而这个祖先一般在某些方面已不同于变异了的后代。兹举一个简单的例证:扇尾鸽和突胸鸽都是从岩鸽传下来的;如果我们掌握了所有曾经生存过的中间变种,我们就会掌握这二个品种和岩鸽之间各有一条极其绵密的系列;但是没有任何变种是直接介于扇尾鸽和突胸鸽之间的;例如,结合这二个品种的特征——稍微扩张的尾部和稍微增大的嗉囊——的变种,是没有的。还有,这二个品种已经变得如此不同,如果我们不知道有关它们起源的任何历史的和间接的证据,而仅仅根据它们和岩鸽在构造上的比较,就不可能去决定它们究竟是从岩鸽传下来的呢,还是从其他某一近似类型皇宫鸽(C. oenas)传下来的。

    自然的物种也是如此,如果我们观察到很不相同的类型,如马和貘(tapir ),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假定直接介于它们之间的连锁曾经存在过,但是可以假定马或貘和一个未知的共同祖先之间是有中间连锁存在过的。它们的共同祖先在整个体制上与马和貘具有极其一般的相似;但在某些个别构造上可能和二者有很大的差异;这差异或者甚至比二者之间的彼此差异还要大,因此,在所有这种情形里,除非我们同时掌握了一条近于完全的中间连锁,纵使将祖先的构造和它的变异了的后代加以严密的比较,也不能辨识出任何二个物种或二个物种以上的亲类型。

    根据自然选择学说,二个现存类型中的一个来自另一个大概是可能的,例如马来自貘;并且在这种情形下,应有直接的中间连锁曾经存在于它们之间。但是,这种情形意味着一个类型很长期间保持不变,而它的子孙在这期间却发生了大量的变异;然而生物与生物之间的子与亲之间的竞争原理,将会使这种情形极少发生;因为,在所有情形里,新而改进的生物类型都有压倒旧而不改进的类型的倾向。

    根据自然选择学说,一切现存物种都曾经和本属的亲种有所联系,它们之间的差异并不比今日我们看到的同一物种的自然变种和家养变种之间的差异为大;这些目前一般已经绝灭了的亲种,同样地和更古老的类型有所联系;如此回溯上去,常常就会融汇到每一个大纲(class )的共同祖先。所以,在所有现存物种和绝灭物种之间的中间的和过渡的连锁数量,必定难以胜数。假如自然选择学说是正确的,那么这些无数的中间连锁必曾在地球上生存过。

    从沉积的速率和剥蚀的范围来推算时间的经过

    除了我们没有发现这样无限数量的中间连锁的化石遗骸之外,另有一种反对意见:认为一切变化的成果既然都是缓慢达到的,所以没有充分的时间足以完成如此大量的有机变化。如果读者不是一位实际的地质学者,我几乎不可能使他领会一些事实,从而对时间经过有所了解。莱尔爵士的《地质学原理》(Principlesof Geology)将被后世历史家承认在自然科学中掀起了一次革命,凡是读过这部伟大著作的人,如果不承认过去时代曾是何等地久远,最好还是立刻把我的这本书阖起来不要读它吧。只研究《地质学原理》或阅读不同观察者关于各地质层的专门论文,而且注意到各作者怎样试图对于各地质层的、甚至各地层的时间提出来的不确切的观念,还是不够的。如果我们知道了发生作用的各项动力,并且研究了地面被剥蚀了多深,沉积物被沉积了多少,我们才能最好地对过去的时间获得一些概念。正如莱尔明白说过的,沉积层的广度和厚度就是剥蚀作用的结果,同时也是地壳别的场所被剥蚀的尺度。所以,一个人应当亲自考察层层相叠的诸地层的巨大沉积物,仔细观察小河如何带走泥沙,以及波浪如何侵蚀去海岸岩崖(Sea-cliff ),这样才能对过去时代的时间有一点了解,而有关这时间的标志在我们的周围触目皆是。

    沿着由不很坚硬岩石所形成的海岸走走,并且注意看看它的陵削(degradation )过程是有好处的。在大多数情形里,达到海岸岩崖的海潮每天只有二次,而且时间短暂,同时只有当波浪挟带着细沙或小砾石时才能侵蚀海岸岩崖;因为有良好的证据可以证明,清水对侵蚀岩石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这样,海岸岩崖的基部终于被掘空,巨大的岩石碎块倾落下来了,这些岩石碎块便固定在倾落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地被侵蚀去,直到它的体积缩小到能够被波浪把它旋转的时候,才会很快地磨碎成小砾石、砂或泥,但是我们如此常常看到沿着后退的海岸岩崖基部的圆形巨砾(boulders),密被着海产生物,这表明了它们很少被磨损而且很少被转动!还有,如果我们沿着任何正在蒙受陵削作用的海岸岩崖行走几英里路,就会发现目前正在被陵削着的崖岸,不过只是短短的一段,或只是环绕海角(promontory)而星点地存在着。地表和植被的外貌表明,自从它们的基部被水冲涮以来,已经经过许多年代了。

    然而我们近来从许多优秀观察者——朱克斯(Jukes )、盖基(Geikie)、克罗尔(Croll )以及他们的先驱者拉姆齐的观察里,得知大气的陵削作用比海岸作用(coast-action),即波浪的力量,更是一种远为重要的动力。整个的陆地表面都暴露在空气和溶有炭酸的雨水的化学作用之下,同时在寒冷地方,则暴露在霜的作用之下;逐渐分解的物质,甚至在缓度的斜面上也会被豪雨冲走,特别是在干燥的地方,则会超出想像程度以上地被风刮走;于是这些物质便被河川运去,急流使河道加深,并把碎块磨得更碎。下雨的时候,甚至在缓度倾斜的地方,我们也能从各个斜面流下来的泥水里看到大气陵削作用的效果。拉姆齐和惠特克(Whitaker)曾经阐明,并且这是一个极其动人的观察,维尔顿区(Wealdendistrict)的巨大崖坡(escarpment)线,以及从前曾被看作是古代海岸的横穿英格兰的崖坡线,都不能是这样形成的,因为各崖坡线都是由一种相同的地质层构成的,而浅海的海岸岩崖到处都是由各种不同的地质层交织而成的,假如这种情形是真实的话,我们便不得不承认,这些崖坡的起源,主要是由于构成它的岩石比起周围的表面能够更好地抵抗大气的剥蚀作用;结果,这表面便逐渐陷下,遂留下较硬岩石的突起线路。从表面上看来、大气动力的力量是如此微小,而且工作得似乎如此缓慢,但曾经产生出如此伟大的结果,按照我们的时间观点来讲,没有任何事情比上述这种信念更能使我们强烈地感到时间的久远无边了。

    如果这样体会了陆地是通过大气作用和海岸作用而缓慢被侵蚀了的,那末要了解过去时间的久远,最好一方面去考察许多广大地域上被移去的岩石,他方面去考察沉积层的厚度。记得当我看到火山岛被波浪冲蚀,四面削去成为高达一千或二千英尺的直立悬崖时,曾大受感动;因为,溶岩流(lava-streams)凝成缓度斜面,由于它以前的液体状态,明显阐明了坚硬的岩层曾经一度在大洋里伸展得何等辽远。断层(faults)把这同类故事说得更明白,沿着断层——即那些巨大的裂隙,地层在这一边隆起,或者在那一边陷下,这等断层的高度或深度竟达数千英尺;因为,自从地壳裂破以来,无论地面隆起是突然发生的,或是如多数地质学者所信,是缓慢地由许多隆起运动而成的,并没有什么大差别。而今地表已经变得如此完全平坦,以致在外观上已经看不出这等巨大转位(dislocation )的任何痕迹,例如克拉文断层(Craven fault)上**30英里,沿着这一线路,地层的垂直总变位自600 到3000英尺不等。关于在盎格尔西(Anglesea)陷落达2300英尺的情形,拉姆齐教授曾发表过一篇报告;他告诉我说,他充分相信在梅里奥尼斯郡(Merionethshire)有一个陷落竟达12000 英尺,然而在这些情形里,地表上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表示这等巨大的运动了;裂隙两边的石堆已经夷为平地了。另一方面,世界各处,沉积层的叠积都是异常厚的。我在科迪勒拉山(Cordillera)曾测量过一片砾岩,有一万英尺厚。砾岩的堆积虽然比致密的沉积岩快些,然而从构成砾岩的小砾石磨成圆形须费许多时间看来,—块砾岩的积成是何等缓慢的。拉姆齐教授根据他在大多数场合里的实际测量,曾把英国不同部分的连续地质层的最大厚度告诉过我,其结果如下:

    古生代层(火成岩不在内)57154英尺

    第二纪层13190英尺

    第三纪层2240英尺

    总加起来是 72584英尺,这就是说,折合英里差不多有十三英里又四分之三。有些地质层在英格兰只是一薄层,而在欧洲大陆上却厚达数千英尺。还有,在每一个连续的地质层之间,按照大多数地质学者的意见,空白时期也极久长。所以英国的沉积岩的高耸叠积层,只能对于它们所经过的堆积时间,给予我们一个不确切的观念。对于这种种事实的考察,会使我们得到一种印象,差不多就像在白费力气去掌握“永恒”这个概念所得到的印象一样。

    然而,这种印象还是有部分错误的。克罗尔先生在一篇有趣的论文里说道:“我们对于地质时期的长度形成一种过大的概念,是不会犯错误的,如用年数来计算却要犯错误。”当地质学者们看到这巨大而复杂的现象,然后看到表示着几百万年的这个数字时,这二者在思想上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印象,而顿时要感到这个数字是过小了。关于大气的剥蚀作用,克罗尔先生根据某些河流每年冲下来的沉积物的既知量与其流域相比较,得出如下计算,即1000英尺的坚硬岩石,渐次粉碎,须在六百万年的期间,才能从整个面积的平均水平线上移去。这似乎是一个可惊的结果,某些考察使人怀疑这个数字太大了,甚至把这个数字减到二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依然还是很可惊的。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一百万的真实意义是什么:克罗尔先生举出以下的比喻,用一狭条纸83英尺4 英寸长,使它沿着一间大厅的墙壁伸延出去;于是在十分之一英寸处作一记号。让十分之一英寸代表一百年,全纸条就代表一百万年。但是必须记住,在上述的大厅里,被毫无意义的尺度所代表的一百年,对于本书的问题却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若干卓越的饲养者,仅在他们的一生期间内,就大大地改变了某些高等动物,而高等动物在繁殖它们的种类上远比大多数的下等动物为慢,他们就这样育成了值得称为新的亚品种的。很少有人相当仔细地去注意过任何一个品系到半世纪以上的,所以一百年可以代表两个饲养者的连续工作。不能假定在自然状态下的物种,可以像在有计划选择指导之下的家养动物那样迅速地进行变化。与无意识的选择——即只在于保存最有用的或最美丽的动物,而无意于改变那个品种——的效果相比较,也许比较公平些;但是通过这种无意识选择的过程,各个品种在两个世纪或三个世纪的时间就会被显著地改变了。

    然而物种的变化大概更为缓慢得多,在同一地方内只有少数的物种同时发生变化。这种缓慢性是由于同一地方内的所有生物已经彼此适应得很好了,除非经过长久时间之后,由于某种物理变化的发生,或者由于新类型的移入,在这自然机构中是没有新位置的。还有,具有正当性质的变异或个体差异,即某些生物所赖以在改变了的环境条件下适应新地位的变异,也经常不会即刻发生。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方法根据时间的标准来决定,一个物种的改变须要经过多长时间;但是关于时间的问题,以后一定还要讨论。

    古生物标本的贫乏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我们最丰富的地质博物馆,那里的陈列品是何等地贫乏啊!每一个人都会承认我们的搜集是不完全的。永远不应忘记那位可称赞的古生物学者爱德华·福布斯的话,他说,大多数的化石物种都是根据单个的而且常常是破碎的标本,或者是根据某一个地点的少数标本被发现和被命名的。地球表面只有一小部分曾作过地质学上的发掘,从每年欧洲的重要发现看来,可以说没有一处地方曾被十分注意地发掘过。完全柔软的生物没有一种能够被保存下来。落在海底的贝壳和骨骼,如果那里没有沉积物的掩盖,便会腐朽而消失。我们可能采取一种十分错误的观点,认为差不多整个海底都有沉积物正在进行堆积,并且其堆积速度足够埋藏和保存化石的遗骸。海洋的极大部分都呈亮蓝色,这说明了水的纯净。许多被记载的情形指出,一个地质层经过长久间隔的时期以后,被另一后生的地质层整个地遮盖起来,而下面的一层在这间隔的时期中并未遭受任何磨损,这种情形,只有根据海底常常多年不起变化的观点才可以得到解释。埋藏在沙子或砾层里的遗骸,遇到岩床上升的时候,一般会由于溶有炭酸的雨水的渗入而被分解。生长在海边**与低潮之间的许多种类动物,有的似乎难得被保存下来。例如,有几种藤壶亚科(Chthamalinlae ,无柄蔓足类的亚科)的若干物种,遍布全世界的海岸岩石上,数量非常之多。它们都是严格的海岸动物,除了在西西里(Sicily)发现过一个在深海中生存的地中海物种的化石以外,至今还没有在任何第三纪地质层里发现过任何其他的物种:然而已经知道,藤壶属曾经生存于白垩纪(Chalk period)。最后,须要极久时间才堆积起来的许多巨大沉积物,却完全没有生物的遗骸,我们对此还不能举出任何的理由:其中最显著的例子之一是弗里希(Flysch)地质层,由页岩和沙岩构成,厚达数千英尺,有的竟达六千英尺,从维也纳到瑞士至少绵延 300英里;虽然这等巨大岩层被极其仔细地考察过,但在那里除了少数的植物遗骸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化石。

    关于生活在中生代和古生代的陆栖生物,我们所搜集的证据是极其片断的,这就不必多谈了。例如,直到最近,除了莱尔爵士和道森博士(Dr. Dawson)在北美洲的石炭纪地层中所发现的一种陆地贝壳外,在这两个广阔时代中还没有发现过其他陆地贝壳;不过目前在黑侏罗纪地层中已经发现了陆地贝壳。关于哺乳动物的遗骸,只要一看莱尔的《手册》里所登载的历史表,就会把真理带到家中,这比细读文字还能更好地去理解它们的保存是何等地偶然和稀少。只要记住第三纪哺乳动物的骨骼大部分是在洞穴里或湖沼的沉积物里被发现的,并且记住没有一个洞穴或真正的湖成层是属于第二纪或古生代的地质层的,那末它们的稀少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地质纪录的不完全主要还是由于另外一个比上述任何原因更为重要的原因;这就是若干地质层间彼此被广阔的间隔时期所隔开。许多地质学者以及像福布斯那样完全不相信物种变化的古生物学者,都曾力持此说。当我们看到一些著作中的地质层的表格时,或者当我们从事实地考察时,就很难不相信它们是密切连续的。但是,例如根据默奇森爵士(Sir R. Murchison)关于俄罗斯的巨著,我们知道在那个国家的重叠的地质层之间有着何等广阔的间隙;在北美洲以及在世界的许多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如果最熟练的地质学者只把他的注意力局限在这等广大地域,那么他决不会想像到,在他的本国还是空白不毛的时代里,巨大沉积物已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堆积起来了,而且其中含有新而特别的生物类型。同时,如果在各个分离的地域内,对于连续地质层之间所经过的时间长度不能形成任何观念,那么我们可以推论在任何地方都不能确立这种观念。连续地质层的矿物构成屡屡发生巨大变化,一般意味着周围地域有地理上的巨大变化,因此便产生了沉积物,这与在各个地质层之间曾有过极久的间隔时期的信念是相符合的。

    我想,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各区域的地质层几乎必然是间断的;就是说为什么不是彼此密切相连接的。当我调查在最近期间升高几百英尺的南美洲数千英里海岸时,最打动我的是,竟没有任何近代的沉积物,有足够的广度可以持续在即便是一个短的地质时代而不被磨灭。全部西海岸都有特别海产动物栖息着,可是那里的第三纪层非常不发达,以致若干连续而特别的海产动物的纪录,大概不能在那里保存到久远的年代。只要稍微想一下,我们便能根据海岸岩石的大量陵削和注入到海洋里去的泥流来解释:为什么沿着南美洲西边升起的海岸,不能到处发现含有近代的、即第三纪的遗骸的巨大地质层,虽然在悠久的年代里沉积物的供给一定是丰富的。无疑应当这样解释,即当海岸沉积物和近海岸沉积物一旦被缓慢而逐渐升高的陆地带到海岸波浪的磨损作用的范围之内时,便会不断地被侵蚀掉。

    我想,我们可以断言,沉积物必须堆积成极厚的、极坚实的、或者极大的巨块,才能在它最初升高时和水平面连续变动的期间,去抵抗波浪的不断作用以及其后的大气陵削作用。这样厚而巨大的沉积物的堆积可由二种方法来完成:一种方法是在深海底进行堆积,在这种情形下,深海底不像浅海那样地有许多变异了的生物类型栖息着;所以当这样的大块沉积物上升之后,对于在它的堆积时期内生存于邻近的生物所提供的纪录是不完全的。另一种方法是在浅海底进行堆积,如果浅海底不断徐徐沉陷,沉积物就可以在那里堆积到任何的厚度和广度。在后一种情形里,只要海底沉陷的速度与沉积物的供给差不多平衡,海就会一直是浅的,而且有利于多数的和变异了的生物类型的保存,这样,一个富含化石的地质层便被形成,而且在上升变为陆地时,它的厚度也足以抵抗大量的剥蚀作用。

    我相信,差不多所有的古代地质层,凡是层内厚度的大部分富含化石的,都是这样在海底沉陷期间形成的。自从1845年我发表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观点之后,就注意着地质学的进展,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当作者们讨论到这种或那种巨大地质层时,一个跟着一个地得出同样的结论,都说它是在海底沉陷期间堆积起来的。我可以补充地说,南美洲西岸的唯一古代第三纪地质层就是在水平面向下沉陷期间堆积起来的,并且由此得到了相当的厚度;这一地质层虽然具有巨大的厚度足以抵抗它曾经蒙受过的那种陵削作用,但今后它很难持续到一个久远的地质时代而不被磨灭。

    所有地质方面的事实都明白地告诉我们,每个地域都曾经过无数缓慢的水平面振动,而且这等振动的影响范围显然是很大的;结果,富含化石的、而且广度和厚度足以抵抗其后陵削作用的地质层,在沉陷期间,是在广大的范围内形成的,但它的形成只限于在以下的地方,即那里沉积物的供给足以保持海水的浅度并且足以在遗骸未腐化以前把它们埋藏和保存起来。相反地,在海底保持静止的期间,厚的沉积物就不能在最适于生物生存的浅海部分堆积起来。在上升的交替期间,这种情形就更少发生;或者更确切些说,那时堆积起来的海床,由于升起和进入海岸作用的界限之内,一般都被毁坏了。

    这些话主要是对海岸沉积物和近海岸沉积物而言的。在广阔的浅海里,例如从30或40到60英寻深的马来群岛的大部分海里,广大地质层大概是在上升期间形成的,然而在它徐徐上升的时候并没有蒙受过分的侵蚀;但是,由于上升运动,地质层的厚度比海的深度为小,所以地质层的厚度大概不会很大;同时这堆积物也不会凝固得很坚硬,而且也不会有各种地质层覆盖在它的上面;因此,这种地质层在此后水平面振动期间便极易被大气陵削作用和海水作用所侵蚀。然而,根据霍普金斯先生(Mr. Hopkins )的意见,如果地面的一部分在升起以后和未被剥蚀之前便行沉陷,那么,在上升运动中所形成的沉积物虽然不厚,却可能在以后受到新堆积物的保护,因而可以保存到一个长久的时期。

    霍普金斯先生还表示他相信,水平面相当广阔的沉积层很少会完全毁坏。但是一切地质学者,除了少数相信现在的变质片岩和深成岩曾经一度形成地球的原核(primordial nucleus)的人们以外,都承认深成岩外层的很大范围已被剥蚀。因为这等岩石在没有表被的时候,很少可能凝固和结晶;但是,变质作用如果在海洋的深底发生,则岩石以前的保护性表被大概不会很厚。这样,如果承认片麻岩、云母片岩、花岗岩、闪长岩等等必定一度曾被覆盖起来,那么对于世界许多地方的这等岩石的广大面积都已裸露在外,除了根据它们的被覆层已被完全剥蚀了的信念,我们怎能得到解释呢?广大面积上都有这等岩石的存在,是无可怀疑的:巴赖姆(Parime)的花岗岩地区,据洪堡(Humboldt)的描述,至少比瑞士大十九倍。在亚马逊河之南,布埃(Boue)曾划出一块由花岗岩构成的地区,它的面积等于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德国的一部以及英国诸岛的面积的总合。这一地区还没有仔细被调查过,但是根据旅行家们所提出的一致证据,花岗岩的面积是很大的,例如,冯·埃虚维格(Von Eschwege)曾经详细地绘制了这种岩石的区域图,它从里约热内卢延伸到内地,成一直线,长达 260地理的英里;我朝另一方向旅行过 150英里,所看到的全是花岗岩。有无数标本是沿着从里约热内卢到普拉他河口的全部海岸(全程1100地理的英里)搜集来的,我检查过它们,它们都属于这一类岩石。沿着普拉他河全部北岸的内地,我看到除去近代的第三纪层外,只有一小部分是属于轻度变质岩的,这大概是形成花岗岩系的一部分原始被覆物的唯一岩石。现在谈谈大家所熟知的地区,美国和加拿大,我曾根据罗杰斯教授(Prof. H. D. Rogers)的精美地图所指出的,把它剪下来,并用剪下图纸的重量来计算,我发现变质岩(半变质岩不包含在内)和花岗岩的比例是19:12.5,二者的面积超过了全部较新的古生代地质层。在许多地方,如果把一切不整合地被覆在变质岩和花岗岩上面的沉积层除去,则变质岩和花岗岩比表面上所见到的还要伸延得广远,而沉积层本来不能形成结晶花岗岩的原始被覆物。因此,在世界某些地方的整个地质层可能已经完全被磨灭了,以致没有留下一点遗迹。

    这里还有一事值得稍加注意。在上升期间,陆地面积以及连接的海的浅滩面积将会增大,而且常常形成新的生物生活场所:前面已经说过,那里的一切环境条件对于新变种和新种的形成是有利的;但是这等期间在地质纪录上一般是空白的。另一方面,在沉陷期间,生物分布的面积和生物的数目将会减少(最初分裂为群岛的大陆海岸除外),结果,在沉陷期间,虽然会发生生物的大量绝灭,但少数新变种或新物种却会形成;而且也是在这一沉陷期间,富含化石的沉积物将被堆积起来。

    任何一个地质层中许多中间变种的缺乏

    根据上述的这些考察,可知地质记载,从整体来看,无疑是极不完全的。但是,如果把我们的注意力只局限在任何一种地质层上,我们就更难理解为什么始终生活在这个地质层中的近似物种之间,没有发现密切级进的诸变种。同一个物种在同一地质层的上部和下部呈现着一些变种,这些情形曾见于记载;特劳希勒得(Trautschold )所举出的有关菊石(Ammonites )的许多事例便是这样的;又如喜干道夫(Hi1gendorf)曾描述过一种极奇异的情形——在瑞士淡水沉积物的连续诸层中有复形扁卷螺(Planorbismultiformis)的十个级进的类型,虽然各地质层的沉积无可争论地需要极久的年代,还可以举出若干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在各个地质层中普通不包含一条级进的连锁系列,介于始终在那里生活的物种之间;但我对于下述理由还不能给予适当相称的评价。

    虽然各地质层可以表示一个极久时间的过程,但比起一个物种变为另一个物种所需要的时间,可能还显得短些。二位古生物学者勃龙和伍德沃德(Woodward )曾经断言各地质层的平均存续期间比物种的类型的平均存续期间长二倍或三倍。我知道他们的意见虽然很值得尊重,但是,在我看来,似乎有不可克服的许多困难,阻碍着我们对于这种意见作出任何恰当的结论。当我们看到一个物种最初在任何地质层的中央部分出现时,就会极其轻率地去推论它以前不曾在他处存在过。还有,当我们看到一个物种在一个沉积层最后部分形成以前就消灭了的时候,将会同等轻率地去假定这个物种在那时已经绝灭了。我们忘记了欧洲的面积和世界的其他部分比较起来是何等的小;而全欧洲的同一地质层的几个阶段也不是完全确切相关的。

    我们可以稳妥地推论,一切种类的海产动物由于气候的和其他的变化,都曾作过大规模的迁徙;当我们看到一个物种最初在任何地质层中出现时,可能是这个物种在那个时候初次迁移到这个区域中去的。例如,众所周知,若干物种在北美洲古生代层中出现的时间比在欧洲同样地层中出现的时间为早;这显然由于它们从美洲的海迁移到欧洲的海中是需要时间的。在考察世界各地的最近沉积物的时候,到处都可看见少数至今依然生存的某些物种在沉积物中虽很普通,但在周围密接的海中则已绝灭,或者,相反的,某些物种在周围邻接的海中现在虽很繁盛,但在这一特殊的沉积物中却是绝无仅有。考察一下欧洲冰期内(这只是全地质学时期的一部分)的生物的确实迁徙量;并且考察一下在这冰期内的海陆沧桑的变化,气候的极端变化,以及时间的悠久经过,将是最好的一课。然而,含有化石遗骸的沉积层,在世界的任何部分,是否曾经在这一冰期的整个期间于同一区域内连续进行堆积,是可以怀疑的。例如,密西西比(Mississippi )河口的附近,在海产动物最繁生的深度范围以内,沉积物大概不是在冰期的整个期间内连续堆积起来的:因为我们知道,在这个期间内,美洲的其他地方曾经发生过巨大的地理变化。像在密西西比河口附近浅水中,于冰期的某一部分期间内沉积起来的这等地层,在上升的时候,生物的遗骸由于物种的迁徙和地理的变化,大概会最初出现和消失在不同的水平面中。在遥远的将来,如果有一位地质学者调查这等地层,大概要试作这样的结论,认为在那里埋藏的化石生物的平均持续过程比冰期的期间为短,而实际上却远比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