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 信仰的普遍解体(1/2)

    灵魂不死的信仰的衰落和这些迷信以及一般的古代的思想方式,都有着最密切的联系。这个问题与现代精神的整个发展有最广泛的和最深刻的关系。

    怀疑灵魂不死的说法的一个重大原因是人们从内心里不愿意对可恨的教会负担任何义务。我们已经看到:教会把有这种想法的人污蔑为享乐主义者(见本书第477页)。许多人在临死的时候无疑地是要求接受圣礼的,但广大群众在他们的生活当中,特别是在他们的壮年时代,立身行事是根据相反的假设的。在这一个特殊问题上没有信仰本身往往必定导向于一般的怀疑主义,这是非常明显的,并且也是为许多历史事实所证明了的。这就是阿里奥斯托所说的“他们不相信屋顶以上的事”的那些人。在意大利,特别是在佛罗伦萨,只要一个人避免与教会直接为敌,他是有可能作为一个公开的和尽人皆知的不信教者生活下去的。例如:一个被派去为一个政治犯送终的听忏悔的神父开始就问这个犯人是不是一个信仰上帝的人,“因为有一个假报告说他没有任何信仰。”

    这里所提到的这个不幸的犯人——即前面提到的(见本书80页)的那个波埃特罗·保罗·巴斯卡利,他曾于1513年参加对新复位的美第奇家族的谋杀活动。他是反映当时流行的宗教上的混乱思想的一面忠实的镜子。开始时他是萨沃那罗拉的同党,后来充满了对于古代自由理想和一般的异教的热情;但是当他在狱里的时候,他的早期的朋友们重新控制了他的思想,使他获得了一个他们所认为的善终。他临终时的和蔼的证人和记述者是那个爱好艺术的德拉·罗比亚家族中的一员,渊博的学问家卢加。巴斯卡利叹息着说:“啊!把布鲁图斯从我的脑子里拿出去罢,好让我象一个基督徒那样地死去。”卢加回答说:“如果你愿意,这是不难的;因为你知道这些罗马人的事迹并不是照原样留传给我们的,而是把它们理想化了(做了艺术的夸大)。”那个忏悔者这时勉强他的理智去信仰,并为他未能自觉地相信而悲伤,只要他能够和一个虔诚的僧侣再多生活上一个月,他必将真正成为一个热心宗教的人。人们发现萨沃那罗拉的这些同党对于圣经知道得很不完全;巴斯卡利只会念“我们在天之父”和“万福马利亚”两则经文,他诚恳地请求卢加劝告他的朋友们读圣书,因为一个人生前学到的东西死时才能为他所有。卢加接着按照马太福音对他诵读和讲解基督受难的故事;说也奇怪,那个可怜的听者竟很清楚地理解了基督的神性,但却对他的人性感到迷惑。他希望能紧紧地把握住它,“象基督从树林子里出来和他会面一样。”于是他的朋友劝告他要谦卑,因为这不过是魔鬼给他送来的迷惑。不久以后,这个忏悔者想起来他幼年时代曾经发下一个参拜“音普鲁内达”的誓愿还没有偿还;他的朋友答应替他还这个愿。同时,那个听忏悔的神父——如巴斯卡利所希望的,是一个来自萨沃那罗拉的修道院的僧侣——来到了,在向他说明了前文所引的圣托马斯·阿奎那对于诛戮暴君的意见后,劝他勇敢地死去。巴斯卡利回答说;“神父,不要在这上边浪费时间;哲学家们已经早就把它教给我了;请帮助我为热爱基督而死去。”底下接着是悲惨的描写——圣餐式、告别式和行刑。有一点是应该特别提出来的。当巴斯卡利把他的头放在断头台上时,他请求那个刽子手暂缓落刀:“自从判决宣布以来,整个期间他都在努力寻求和上帝密切结合,但没能够如愿以偿,现在,在这最后的一刹那,他想做一次猛烈的挣扎以使他能够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上帝。”很清楚,萨沃那罗拉的某些被了解了一半的话在苦恼着他。

    如果我们有更多的这种性质的忏悔,那么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全由于许多重要特征而更为鲜明,那是诗篇和论文所没有给我们保存下来的。我们将会更清楚地看到天赋的宗教本能是如何地强烈,个人与宗教的关系是如何地具有主观性和易变性,以及宗教有哪些强有力的敌人和竞争者。那些心理状态属于这种性质的人不是能够建立一个新的教会的人,这是很显然的;但是不去观察一下意大利人中间的那个动乱时代,西方的思想史将是不完全的,至于其他和思想的演进没有关系的民族则可以略去而不受什么损失。我们现在必须回到灵魂不死的问题上去。

    如果说在那些有高度文化教养的人物中间不信仰灵魂不死论得到了如此的发展,它的理由一部分在于这样的一个事实,那就是发现这个世界并用语言和形式来表现它的这个巨大的世俗工作吸引了大部分有较高的聪明才智的人。我们已经谈到过(见本书第473页)文艺复兴的不可避免的注重现世的精神。但是这种研究和这种艺术必然要伴以一种怀疑和探讨的精神。如果这种精神在文学里边表现得很少,如果我们看到,例如,只有个别的开始批判圣经的例子,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得出它并不存在的结论。它的声音仅仅是为各部门中的表现和创造的需要——那就是说为艺术的本能——所压下去了;无论什么时候,当它试图在理论上有所阐明时,它还进一步受到了已经存在的教会的**势力的阻碍。这种怀疑精神一定(理由非常明显无需讨论)不可避免地和主要地研究了人在死后是一种什么情况的问题。

    这里,古典文化就发生了影响并以双重形式在论争上起着作用。首先人们力求掌握古人的心理并且要从亚里士多德的词句中追问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在这个时代的一篇卢西安式的对话当中,渡神告诉使神,当亚里士多德坐船渡过斯蒂克斯河时,他怎样追问这个哲学家是不是相信灵魂不死,但是那个虽然**已死而精神长存的谨慎的哲人,拒绝以一个肯定的答复来做有害于自己声誉的事情——多少世纪以后怎样有可能利用他的著作中的解释呢?人们曾经格外热心地讨论他和其他的人关于灵魂的真正的性质、它的起源、它的先在、它和一切人的结合、它的绝对永生、乃至它的转化等方面所持的意见;有人在教坛上谈论这个问题。这种争论甚至到十五世纪时还在热烈进行中;有些人论证亚里士多德曾经教人以灵魂不死的学说;另外一些人埋怨有的人心地倔强,这些倔强的人根本不相信有灵魂,除非他们看到灵魂坐在他们面前的椅子上;费莱佛在追悼弗兰切斯科·斯福查的演说中提出了一系列古代乃至阿拉伯哲学家们支持灵魂不死的意见。他用下面的话来结束这些占满对开本一页半的各家之言:“除了所有这些之外,我们还有新旧约,这是最重要的真理。”其次还有佛罗伦萨的柏拉图主义者,他们相信他们老师的灵魂学说,有时象皮科那样以基督教的教义为补充。但是,在受过教育的人们中间流行着相反的意见。在十六世纪初,这种意见结教会造成极为严重的障碍,因而列奥十世在1513年的拉特兰宗教会议上提出了一项法令,以保卫灵魂不死和灵魂个体存在的学说,后者是为了反对那些认为所有的人共有一个灵魂的说法的。数年以后出现了庞波纳佐的著作,认为从哲学上证明灵魂不死是不可能的;于是不断地以答和辩展开论争,直到天主教的反动势力把争论压制下去时为止。多少是根据柏拉图的理念学说想象出来的灵魂先在上帝身上存在的学说,很久以来就是一个共同的信仰,甚至于也曾为诗人所引用。对于它所产生的,关于人死后灵魂继续存在的方式的问题,人们并没有加以更细密的考虑。

    古典文化发生影响的第二种方式主要是通过西塞罗的《共和国》第六卷的宝贵的残本来起作用的,人们称之谓《西庇阿之梦》。如果没有麦克洛比乌斯的注释,它或者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