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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三 华而不实的人和学者的行会(2/2)

话:我在这里也看出了特殊集团的顽固守旧的痕迹。有许多具有世界意义的伟大诗篇、伟大创作,世代流传的不朽的歌谣;没有几个有教养的人不知道这些,不阅读这些,不欣赏这些;假如这些作品对于行会学者的对象无关,他们大概并不阅读这些的。《哈姆莱特》对化学家有什么用呢?《唐璜》对物理学家有什么用呢?在德意志学者中间极常见的还有更古怪的现象,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什么都阅读过,什么都在阅读着,可是他们所理解的却只是按照自己所从事的那个部门来加以理解:至于在一切别的部门中,他们就被庞大的知识内容吓得目瞪口呆,常常幼稚得像个孩子似的,正像题词上所说的那样:“他们听到了全部音响,可就没有听到和谐。”行会学术的水平完全取决于记忆和勤勉,对于一个对象的毫无用处的知识谁记的更多,谁能够无动于衷,不激起要求非书本上的满足,而是更实际的满足,谁能够二十年耐心坚持在关于一个对象的局部问题和偶然问题上,这个人就更有知识。无疑地,被人们领到波切姆金公爵那里去的、能背诵日历的那位先生是位学者——而且是自己发明自己的科学的人。

    ①不记得在不久以前德国出版的那一本小册子里谈到:“在1832 年,在这值得注意的一年,我们的伟大文学的最后一个末裔去世的这一年。”——一点不错!——赫尔岑原注

    ②我认为必须再一次申明,这里完全只是指行会学者,这里所说的话,只在反面意义上是正确的;真正的学者一定单纯地只是一个人,人类一定尊敬他崇景他的。——赫尔岑原注。

    学者只是为了学者而劳动、而著述;有教养的人则为社会、为人民大众而著述;引起巨大影响、震动人民大众的大部分作家,如拜伦、瓦尔特·司各脱、伏尔泰、卢梭并不是学者。假如有一个巨人冲出学术界,突入生活,他们就会像对待荡子一样,像对待叛徒一样,宣布与他断绝关系。他们不肯饶恕哥白尼的天才,他们嘲笑哥伦布,他们指责黑格尔不学无术。学者们花费惊人的劳动去著述;只有一种劳动较之更繁重,那就是阅读他们的doctescrits①;其实这种劳动是谁也没有着手的,学术团体、科学机构、图书馆购买他们的对开本的巨著,需用的人们有时来探问它们一下,——然而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把它们从头到尾读一遍。任何一个科学机构的学者们集会,都宛若我们的号角乐队,每个乐师都终生吹奏同一个乐谱,假如这些科学机构也有乐队指挥和en-semble①的话(而科学也就是乐队)。他们恰如号角乐师,互相间争论不休,每个人都论证自己乐谱的优秀,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用尽两肺的全部力气吹奏。他的脑袋里就不想一想:只有当一切音响被它们的一个统一的和声所吞浪并消失在其中的时候,才能成为音乐。

    ①(法语)“学术著述”。黑格尔曾在某处说,阅读一本德国学术著作真是巨大的劳动,接着他补充了一句,说写作它也许还比较轻松些。——赫尔岑原注

    ①(法语)乐队。

    学者和华而不实的人的区别是极其明显的。华而不实的人喜爱科学——然而并不从事科学;这些人消散在笼罩于科学之上的淡蓝色的太空中,它宛若大地氛围的太空一样,空无一物。对于学者来讲,科学乃是一种苦役,他们就是被征召到一块指定的土地上进行这种耕作的,他们从事着杂乱烦琐的苦役,完全无暇看一看整个田野。华而不实的人在观看的时候,则带着望远镜:因而他们所看得见的对象,至少也有月球到地球那么远,——至于地球表面上的和身边的事物,他们是看不见的。学者观察是用显微镜,因而任何大一点的东西就都无法看见;为了使他们看得见,就必须让人的肉眼看不见;对于他们来讲,存在的并不是清彻的溪流——而是充满微小的爬虫的水滴。华而不实的人观赏科学正像我们观赏土星一样,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并且只知道它发光,只知道它上面有一道光环。学者则太逼近科学殿堂,近得看不见殿堂,除了鼻子所碰到的砖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华而不实的人乃是科学领域的观光客,并像一切观光客一样,对于他们曾经到过的国家知道一般的评语,以及各种各样的胡言乱语、报纸的诋毁、交际界的谣言、宫廷的秘史。学者则是工厂里的工人,并且像一切工人一样,智力没有获得发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本行出色的匠人,除了本行以外却毫无用处。每个华而不实的人所研究的乃是一切scibile①东西,而且还有无法知道的东西,郎神秘主义,催眠术、人相学、顺势疗法、水疗法以及其他。相反的,学者则献身于任一种专门科学的一个章节、一个分支,而且除此之外毫无所知,而且也并不想知道。这一美工作有时也有它的用处,给真正的科学提供了事实材料。当然,从华而不实的人那里是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很多人认为,学者为了科学的利益埋头于书斋之中,从事单调无聊的工作,这种自我牺牲精神,来自社会方面的伟大的嘉奖是当之无愧的。我觉得对于任何劳动的奖赏都在于劳动本身,在行动之中。然而我不打算在这方面再谈下去了,让我讲一个古老的轶事吧。

    ①(意大利语)可知道的。

    有一个善良的法兰西人,以惊人的精确性用蜡做成了一个巴黎市街的模型。结束了他长年劳作之后,他就把它奉献给统一而不可分割的共和国的国民议会。大家知道,国民议会有一种严厉而奇异的脾气。起初,它缄默不发表意见,没有蜡制的市区它的事情已够多的了:它要编组军队,赡养饥饿的巴黎人,防御同盟国的侵略..最后,它好容易有时间处理这个模型了,它的决定是:“创作了决不能认为是最后完成的作品的那位市尺,宜拘禁六个月,因为他在祖国危急时做了一件无用的事情。”从某一方面来看,国民议会是对的,不过国民议会的全部不幸即在于:它看一切事物都是单从一个方面,而且不是从最好的一面来看。它没有想到这个能够几年几年地而且这几年中热中于蜡模型的制作的人,是做不了旁的事情的。我觉得类似这样的人,既不应当给予处罚,也不应当给予奖赏。科学界的专家正处于这种状态,既不能责骂他们,也不能夸奖他们,他们的工作无疑地既不比人类一切平凡工作更坏,当然也并不更好一些。最不公平的是认为学者较比普通公民更为高尚,因为他们是科学家就使他们免除任何社会负担,而他们则乐于穿着长袍坐着,把一切操心、劳苦的事都付与别人。因为人对宝石或徽章,对贝壳或希腊文有一种偏爱,因而就使其处于特殊的地位,这是没有足够的理由的。何况被社会娇养惯了的学者已经弄到了穴居野处的野蛮状态。现在每个人都清楚了,没有一件事可以托付给学者:这是人间的永远的未成年者;只有在他的实验室和博物馆之中才是不可笑的。学者甚至连人类有别于动物的第一特征——社会性也丧失净尽,因为他见到群众就忸怩不安,就胆战心,惊,他不再熟悉活生生的语言:他在危险面前发抖:他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他内心里总有点什么可悲的、野蛮的东西。从另一方面来看学者是果天托特人①,正像赫列斯达柯夫②从另一方面看是位将军一样。涅梅吉答③在那些想超脱人世而又没有这种权利的人们身上所留下的烙印就是这样的。可是他们却要求我们承认他们比我们优越:要求人类对他们表示某种程度的感谢,认为他们是人类的先锋!绝对不能这样!学者乃是掌司观念的官吏,乃是科学的官僚,科学的书吏、课长、收发员。官吏并不是贵族,学者并不能自以为站在首先被初升的观念之光所照耀的,并且首先被暴风雨所袭击的人类先进的行列中。在这个行列中也可能有学者,正如也可以有战士、有演员、也可以有妇女、有商人一样。不过他们之所以被选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学位,而是因为在他们头上可以看到圣光的迹象,他们并不属于学者的阶层,而只是属于对人类和现时生活的概念有了生动的理解的有教养的人们。这一种人视国家的文明程度而或多或少,它是充满力量的活跃的阶层,是一朵美丽的花朵,通过不同筋络吸入一切难以制造的液汁,而形成一个美丽的花冠。其中现在的郎将变成未来的,它将开放得然艳芬芳,以供当代人的玩赏:但我们要避免有所误会,——这个贵族界并非封闭的,它像塞贝城①一样,有一百座宽阔的城门,永远开放,永远召唤着人们。

    ①西南非洲的一个民族。——译者注

    ②果戈里《巡按》中的人物,一个骗子。——译者注

    ③希腊神话中的报应女神。——译者注

    ①古埃及的古都,以规模宏大、城门众多著名。——译者注

    每个人都能走进大门,不过学者比其他任何人都难以通过它。学者的学位文凭妨碍了他,学位文凭是极其妨碍发展的:学位文凭证明事情已经终结,consummatumest②它的持有者已经完成了学业,精通了科学。

    ②(拉丁语)完结。

    让-保尔在“列万那”中说道:“在小孩说谎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这个行为不好,说他在撒谎,可是不要说他是撒谎的人,因为,不然的话,他慢慢地会相信他是一个撒谎的人的。”这段话很可以用在这里,因为在学位文凭于民法上具有特殊意义的时代里,人真的就会认为获得学位文凭的人是精通科学的,它的持有者则自命超凡脱俗,把没有学位文凭的人看作是无知之徒了。学位文凭宛如犹太教的割礼,它把人类分成两部分。获得文凭的年轻人,或者把它看作为学校毕业证书,证明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这时候文凭是既无害亦无益的,但也有人就此怀着高傲的心情认为自己与人不同,把文凭看作是litterarum①共和国的国籍证书,而走上它的烦琐哲学的集议场所的。学者的共和国乃是存在过的一切共和国中最坏的共和国,就连博学的弗朗齐亚博士治下的巴拉圭*也不比它更坏。进去的年轻人遇到的是世代相传、食古不化的风俗和习俗:他会被卷进无止无休而又毫无益处时争论中去;可怜的年轻人耗尽自己的精力,被拉进这特殊集团的矫揉造作的生活,慢慢就忘掉了生活的兴趣,跟群众、也跟当代生活隔绝:并开始认为烦琐哲学是人生的绝顶,习惯于用特殊集团的浮夸而艰涩的言词来谈论和写作,认为值得注意的只有发生于八百年以前,在拉丁文中被否认,在希腊文中被承认的事物。不过这还不是全部,这是蜜月而已;不久,片面的排外性(如同精神病患者的idéefixe②)就把他控制住了。他专心于专业,成了一个艺匠;对他来讲,科学已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对于仆人来讲伟人是不存在的,——于是行会学者就形成了!

    ①(拉丁语)学术。

    ②(法语)固定观念。

    然而是否有可能存在没有专业的科学呢?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的肤浅不正是华而不实作风的缺陷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问题就在这里。

    科学乃是真理借以发展的活的粗织。真理的方法只有一个,这就是真理的有机形成过程;形式和体系取决于它的概念的本质,而视其实现的条件和可能性的结合程度而发展。完善的体系是要把科学的灵魂分离和发展到使灵魂变成**,使**变成灵魂的地步。两者的统一在方法中实现。知识的总和没有在一个活生生的核心周围滋育出活生生的**之前,即在还没有把自己了解为**以前,不管是什么样的知识总和都构成不了科学。普遍性如果包括在冷冰冰的抽象领域之内而无力从门到类,从一般到个别地具体化并得到展开,假如个体化的必需性、假如向事件和行为世界的过渡并不是出于普遍性所不能克制的内在要求,那么任何出色的普遍性也都不能构成完善的、具有科学形态的知识。一切活的东西只是在作为整体的时候,在内在和外在、一般和个别共存的时候,才是活的和真买的。生命是结合了这两个因素的;生命乃是两者永远互相转化的过程。对科学的片面理解就破坏了这种不可分的关系,亦即扼杀了活的东西。华而不实作风和形式主义是浮在抽象的普遍性之中的;因此它们并不具有真实的知识,所具有的只是影子。由于周围是一片真空,它们很易于消散;它们为了减轻负担很想把生命从活生生的事物中抽出来;负担的确变得轻松了,因为这种抽象的结果是空无一物。而这种空无一物正是各种程度的华而不实的人称心如意的环境: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洋。因这个可供梦幻和空想的空旷颇感到满足。但是,假如已经看清楚从有生命的组织中抽掉生命这种思想是愚蠢的,同时还维护这种思想,那么当然专门主义的过错并不轻一些。它并不想知道普通的东西,它永远不会提高到这一点,它把琐碎的和特殊的都看做是独特的东西,并维护它们的独特,专门主义可能达到作出目录,列出一切蕴涵*,但永远不能了解它们内在的意义和它们的概念,最后,也就达不到真理,因为在真理之中一定得葬送一切特殊,这个方法颇似按照胶皮套鞋和钮扣来判断人的内在素质一样。专门主义者整个注意都移向特殊,它一步步越来越陷入窘境:特殊变得更琐碎,更细微;划分是没有止境的:偶然性的阴暗的混乱在近旁守伺着它,并把它引进不见阳光的存在的另一极端的泥潭中去,这个泥潭乃是与华而不实作风的苦海相反的专门主义者的无边苦海。普遍、思想、观念乃是一切特殊事物的本源,阿丽阿德娜①的唯一的引线,被专门主义者给失落了,为了细微末节而把它忽略了。他们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危机;事实、现象、变种、偶然事件从四面八方压来;他们感觉到了怕迷失于形形色色的无法缀连的纷然杂陈的事物中的人类天生的恐惧:因为他们的态度是这样固执,所以无法像华而不实的人那样满足于任何一般的地位,而在丧失唯一的伟大的科学目标时还要拼命地渴求Orientierung②,只要能站稳就行,只要能头脑不被从四面八方撒过来的沙粒堵塞住就行。立即能站稳的愿望导致出人为的体系和理论,导致出人为的分类和各种各样的结构;关于这些体系和理论,他们事先就知道并不是真理。学习这些理论是困难的,因为这些理论是违反自然的,也正是这些形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狡猾的学者则坐在堡垒的后面。这些理论乃是科学上的赘瘤,眼翳:必须立即把这些切除,以便打开视野;然而这些东西却成为学者的骄傲和荣誉。

    ①希腊神话,阿丽阿德娜是克勒特岛上米诺罗王的女儿,爱上传说英雄提秀斯,提秀斯靠她的一根引线,才能从迷宫中走出来。——译者注

    ②(德语)确定方位。

    最近一个时期没有一个著名的医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如布鲁赛和盖一留塞克,泰纳尔和拉斯拜尔①以及tuttiquanti②不臆造自己的理论的。不过学者愈诚挚,他自己就愈不能够满足于类似的理论;他刚采用某种理论以便把各种事实统括起来,他就会碰到显然无法适用的事实。要使之适应,就得另辟一个部门、另定新的规划、新的假说,然而这个新假说跟旧假说是互相抵触的,——入林愈深,薪材越多,就愈加复杂困难了。学者必须通晓本行的一切学说,同时又不能忘记所有这些学说都是一些无稽之谈(如同法国物理、化学一切教科书中所详述的东西那样)。由于要花时间对已往的错误做有益的研讨,他就无法腾出一点时间研究一些与本行无关的东西,也就更没有时间进入到包容作为是自己的分支的一切个别对象的真正科学的领域中去了。可是,学者并不相信科学:他们像拿破仑看待观念学家那样*带着讽刺的微笑瞧着思想家。他们是进行实际验,实地观察的人。但其实,无论是实际实验、无论是唯物主义都不妨碍他们大都是唯心主义者。难道人为的方法、体系、主观的学说不是唯心主义的登峰造极吗?无论人怎样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事实的研究者,智力的内在的必然性总要把他引诱到思想领域,引向观念,引向一般的:专门主义者博得顽固守旧的称号,就因为他们不是走正确的上升的道路,而是徘徊于古怪的环境当中,底下是互无联系的事实,上面是互无联系的理论的幻想。他们照自己的办法向普遍上升时,却连一个特殊的东西都不肯放过,然而这个领域是不接纳任何可被蠹虫蠹蚀的东西的,因为只有世代相传永远心需的东西才被召进科学中来,并为科学所阐明。真实的世界无疑是科学的基础,不依据自然,不依据事实的科学,正是华而不实的人的虚无飘渺的科学。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在生活中全部偶然性中采取来的incrudo①事实是无力反对在科学中闪烁着光芒的理性的。在生活中受到偶然性等等所侵害的自然,在科学中从偶然性和外界影响支配下解放出来,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在科学中,自然的逻辑必然性清楚地显现出来了,科学制服了偶然性,使生活和理想协稠起来,使自然的事物重又完全清楚明白,理解了存在(dasDasein)的缺陷,并像掌权的人那样把它加以纠正,可以说,自然渴望自己从偶然的存在中解放出来,在科学中理性完成了这一点。远离事实的形而上学的学者们,必须从其天空上降落到物理学(指这个词的广义)中,也要把钻在地下的专门主义者拉出来,让他们也上升到物理学上去。在这样看待的科学之中,既没有理论上的幻想,也没有事实的偶然性,在其中,只有直观自己和自然的理性了。

    ①Broussais(1772—1838),法国医学家。Gay-Lussac(1778-1850),法国化学家。Thenard(1777—1857),法国化学家。Raspail(1794—1878),法国化学家。——译者注

    ②(意大利语)所有这一类人。

    ①(拉丁语)作为未加工的。

    把学者的科学弄得艰深费解和一团混乱的,主要是形而上学的囈语,和复杂繁多的专业,研究这些专业得耗费掉整整一生,它们的烦琐哲学的外表把很多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在真正科学中必须立即把这两者消除,剩下的就是理性的,因而也是简单明了的严整的机体了。现在科学在我们面前已经达到对它作真实意义上的理解。如果不然的话,那么我们脑海中也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科学的个别部门的技术部分,永远会留在专门主义者的手里,那是非常公正的,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科学在它的最高的意义上将成为能为人们了解的东西了,也只有在这时候它才能要求对于生活方面一切事情有发言权。没有一种不可以简单明了地说出来的思想,特别在它的辩证的发展上尤其这样。波伐洛①说的很对:

    Toutcequel’Onconcooitbiens’lesmots,pourledire,arriventaisément②*。

    ①Boileau(1636—1711),法国诗人,批评家。——译者注。

    ②(法语)一切经过深思熟虑的东西,表达出来都很明晰透澈,并且不必费力就可以找到表达的语言。

    现在我们可以含笑预料到学者在相当清楚地理解了当代科学时那种可笑的地位,科学的真实结论竟如此简单明了,他们将要被人当作话柄了。“怎么!我们努力搏斗并且痛苦地熬过一生,难道问题竟如此单纯吗?”目前他们多少还尊重科学,是因为必须具备一定的能力才能理解它的单纯,必须具有一些技能,才能发现烦琐哲学语句下面的明了易懂的真理,然而他们连猜也没猜到真理的简单性。可是,如果真正的科学果真如此简单,那么像黑格尔这样一些科学最高代表人物,为什么也用很艰涩的语言来谈论问题呢?尽管黑格尔的天才是非常巨大而有力,可是他毕竟也是一个人;在用迂迴曲折的语言发表意见的时代里,他怕把话简单明了地说出来,因为他不敢前进到自己的原理的最后结果;对于不惜一切地、彻底地接受全部真理,他还缺少英雄的气概。一些极其伟大的人物在从他的原理中显然会得出的结论面前裹足不前;另一些人则惊慌失措地向后倒退,不去寻求明确性,而是把自己弄模糊。黑格尔看出了有许多公认的东西需要予以摒弃:他舍不得打碎,可是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不把应该说的话说出来。黑格尔常常把原理探索出来而不敢承认原理的一切结果,他不去寻找简单明了的、自然的、当然可以得出的结论,而还要让它跟现存的事物相安无事:发展被弄得更加复杂,明确性被弄得模糊不清。附带提一句,为了跟德国的学者们谈论一生,他不得不养成用学派的语言谈论的坏习惯。可是,他那杰出的天才就在这里也显示出其全部硕大无朋的宏伟。在混乱的长句子中间会突然出现一个词像闪电一般照亮了四周无边无垠的广袤的空间,这一个词的雷鸣的声音,使得你们的心灵好久还在战抖,对他的言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对于这位大思想家是无可贵难的!无论谁也不能超越时代到完全摆脱开它,假如说现在这一代人开始谈的更简单一些,并敢于用他的手去掀开伊西达①最后一层帘幕,那么这正是因为他把黑格尔的观点向前发展了一步,战胜了它。现时的人们是站在山巅上的,一下子就把辽阔的风景饱览无余了,但对于开辟登山之路人,这片景色却是慢慢地逐渐展现的。当黑格尔第一个登临的时候,风景的宽阔使他颇为悸动,他开始寻找自己的那个山头,那个山头在山巅上已望不见了;他大惊失色了,因为那个山头跟他的全部经历,跟全部回忆,跟他经受过的全部遭遇联系得太紧密了:他很想把它保存下来。从天才的思想家的强有力的肩膀上很容易就攀登上去的年青一代,既没有登山的那种热爱,也没有钦敬的心情,对他来讲,山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了。

    ①古埃及的丰收女神。——译者注

    当年青一代成年的时候,当他们习惯于在高峰环顾四周,自己感到已在那里安家落户,不再为广袤无边的风景和自己的自由而感到惊诧的时候(一句话,跟高峰的顶巅稔熟了的时候),它的真理,它的科学才会表达得简单明白,才能为任何人所了解。将来一定是这样的!

    184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