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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蘅芜君巧制打马图 蕉下客偶遇贤郎君(2/2)

家一天天颓败,倒难受了。”恃书笑起来道:“这方是姑娘素日的为人了。”探春叹息道:“这也是没法儿的事了,谁愿意到那种苦寒边远的地方去?可事到头来不自由,不去也由不得自己。我只舍不得老太太、太太、宝玉和姐妹们。一个人孤身到那种地方,遇上贤明英武的君主,也还罢了。若是那起荒淫无道的昏君,将来可怎么样?死活都由咱们去了。况且,历来的国君,谁个不是朝秦暮楚的,能相守到老的有几人?”侍书也叹息着劝慰道;“哪里便真的遇上昏君了!以姑娘这样的才情,尽可以辅佐他成为英主,不是我夸奖,他爱还爱不过来,喜还喜不过来呢!那边远不毛之地,哪里能找到姑娘如此出众的人品,姑娘竟是不同忧虑的。”探春点头儿说道:“但愿应了你的话时便好了。”二人议论了一会,方寸安歇下了。

    探春悲恸了好些日子,方才渐渐平覆下来,因想到保不定哪一日便要离开这都城了,何不趁这些日子,到宏仁寺进香,游览一番,再睹睹这皇都胜地呢?

    次日,便去禀明了王夫人,说“要去宏仁寺里进进香”。王夫人连忙应允,说:“你愿进香去,甚好!去了好好儿地在菩萨面前祷告祷告。听说宏仁寺佛祖最灵,但愿他保佑你,去不成那边远不茅之地就好了。”探春连忙答应。

    王夫人这里先派人到宏仁寺知会了,次日一早,探春坐着珠缨八宝华盖车,后面跟着侍书、翠墨两乘小轿,一径来至太液池西南的宏仁寺,只见黄甓碧甃,斋馆敞丽,白石甃方池上,跨着三座桥梁。嫩荷出水,朱鱼吹藻,龙头从墙外吸太液池水注之,甚感兴味无穷。探春于桥上瞻仰了一会,方入随喜宝殿内观旃檀佛像。佛身高五尺,鹊立上视,衣纹水波,骨法尽见其表。为旃檀香木雕刻,扣之若金石鸣,入水不湿,轻如髹漆,晨昏寒暑,其色不一。佛以灵异著闻,京师内王公大人,士庶妇女,皆欲捐金增严,以乞福利,岁无虚日。

    探春于佛前祷告毕,各处游览了一会,方于池北登上天王殿东侧的楼上。欲一睹辽、金、元三代宫殿所在之琼花岛、广寒殿、梳妆楼旧址。

    琼花岛在太液池中,乃金时所名。梳妆楼在其巅,乃辽后梳妆之处,自辽、金、元皆有宫殿。从承光殿北度梁至岛,皆以文砖、乳石杂甃之。岩洞窈窕,多叠奇石。今残石坏础,犹刻“云石”及“广寒殿字”字样。探春不觉点头叹息:辽太后不愧女中英杰,梳妆楼虽已成为陈迹,还惹得多少墨客骚人,扼腕兴叹,红男绿女,倾慕瞻仰。探春一时兴起,踌躇一会,赋得《高阳台》词一首;见寺院内无人,不觉信口吟咏道:

    阆苑风微,瑶池柳映,红墙古井清弯。旧日松槐,曾系宝马香鞍。雪茅舞罢脂痕冷,簇雕轮,冰冻霜寒。奋雄威,纵骋骅骝,饮马边关。  空怀往昔风烟,问琼花岛畔,几人留连?白塔依依,流葩尽付颓垣。多情应算昭女,莫笑伊、红粉朱颜。动乾坤,千里春风,锦绣江山。

    探春这里原是无心吟咏,却被寺庙外太液池畔一位年轻公子听见了。那人好生吃惊,想不到人世间,竟有这样压倒须眉的奇女子,真想一睹那女子容颜,便故意对准寺庙内树上的鸟儿射出一弹。谁知探春正凭栏瞩目,玉腕伸于栏外,那中弹的鸟掉下来,不偏不倚,恰巧碰掉探春拿着的檀香古扇儿。

    侍书一旁见了,急得便骂道:“是什么人?这样不长眼睛,要打鸟,便打鸟,为何偏偏将我家姑娘的扇儿撞落,还不快拾了送来么!”探春道;“你和翠墨下楼去拾吧!何必又劳动别人。”

    侍书正欲下楼,只见一年少哥儿强挣着进得庙来,外面小沙弥要阻拦也阻拦不住。那人进得庙来,到楼下施一礼说道:“姐姐休要叫喊,适才小生打那一只鸟儿,不知道姑娘们在此游玩,竟将你家姑娘的扇儿撞落,多有冒犯,小生这里赔罪了。”

    探春细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头戴银丝嵌宝束发冠,身着双袖襕蟒玉锦袍,脚登白缎粉底小朝靴,面若施朱,目似秋水,齿白唇红,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左手持弓,有手托弹,真是好一派英俊人品。探舂见他彬彬有礼,虽然羞得满脸通红,也下楼来还礼答道:“公子不知道我等在这里游玩,哪里有什么罪呢!适才侍婢冒犯,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原宥才好。”

    那公子见探春生得俊眼秀眉,顾盼神飞,自有一段风流体态。加之言辞娴雅,举止大方,又听了她赋那首《高阳台》,不禁肃然起敬,从内心升起无限爱慕之意。因低头问道:“适才小生在墙外听得有人吟赋《高阳台》词,对辽后、昭君赞颂不已,真是千古少见,实有见地的奇女子。姑娘可知是哪一位吟赋的?”探春含羞笑道:“适才瞻仰讧后的梳妆楼,心有所感,觉得女子也能立出一番功业,便随意赋了《高阳台》词一首,不期竟被公子听见,未免眙笑大方了。”那公子答道:“姑娘具有安邦定国之大志,又兼具如许诗才,小生实敬佩不已,漫说‘贻笑’二字,就是钦佩还来不及的。”

    探春只觉有些害羞,因从侍书手中接过方才被那只鸟儿撞落的扇儿,把脸儿遮着。不承望那公子一见,竟是大吃了一惊,问道:“姑娘手里的扇儿可是徐熙画的?”探春红着脸答道:“正是南唐徐熙画的。”公子道:“此扇不知姑娘何处得来?”探春道;“乃是家兄见噌的。家兄又从北静王那里得来。听说是东边来的一位国王送与北静王的。”那公子以手加额,叹息说道:“此乃小生之物。因北王儒雅,来贵国后,便送与他。谁知竟辗转到了姑娘手里。可知皇天有意,竟不辜负我来朝觐的一番苦心了。”

    探春方知眼前站着的这位儒雅荚俊的公子,竟是东边一位国王,因问道:“此扇既言公子之物,可知公子是东边一位君主了。不知竟是哪一国的?”那国王答道:“不过僻野小邦,叫做东海国的。所属臣民均系江浙一带华裔。小王亦是华裔之后,原姓李名端,祖籍安徽。小王自幼学习华夏诗礼,也习骑射,十分倾慕华夏之人,发誓定要娶一位德才兼备的华人淑女为妃。姑娘不知姓甚名谁,是哪个府里的?”探春此时欲避不能,忙用扇子遮住发烧的脸儿,答道:“小女姓贾名探春,乃是荣国公贾源的重孙女。父亲贾政,现为工部侍郎。”东海王道;“小王今日微服出游,正是为了寻访一位称心如意,为我敬重的淑女。不期果然遇到我渴慕已久的意想中人,实是三生有幸之至。但不知姑娘愿意去东国僻野之邦以助小王施教化否?”羞得探春低下头儿答道:“小女已画了像呈上来了。开初我原也哭哭啼啼,不愿远离父母兄弟姐妹远去。后来一想:王昭君实为不平凡之女子,才有自动去匈奴和番之壮举,致使两国和睦,匈奴之民得到教化。如今蒙古阴山一带有昭君冢二十多千,可见那里的百姓,何等爰戴于她。我如今身为女子,要想有所作为,立一番事业也不能的。既蒙贤王不弃,愿我去施教化。只是作君主的,朝三暮四者居多,只怕日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远离父母,便死也无葬身之地了。”

    李端一听,连忙跪下说道;“姑娘若不信我,小王愿对天盟誓。皇天后土,小王李端,愿与贾探春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若中途相弃,愿受上天惩戒,虽身首分离,不为过也!”探春一听,顾不得害羞,连忙扶起他来说道:“你说得太重了。既蒙一片丹心,赤诚侍我,岂有不随你去之理,”李端尚不放心,道:“咱们一言为定。”探春道:“除了贤王。便碰死了我也不去的。贤王放心好了。”因拿出那把扇儿道:“这把扇儿原是贤王之物,物归原主,就还与贤王吧。”东海王道:“此扇自送与姑娘作为信物。愿姑娘也赐一件随身之物与小王。小王日日睹此,就如日日见到姑娘一般。”探春遂解下一千碧玉珮来,双手奉交李端,道:“既蒙贤王赐我宝扇,请于扇面赐诗词一首,何如?”

    东海王知探春欲试自己才情,哪里敢怠慢,忙命墙外的随从呈过笔墨,一面背着双手,装做赏花模样,认真思索起来,也赋得《高阳台》词一首,提起笔来,铁画银钩,走龙舞鹤,顷刻之间,书写成就,双手奉与探春道:”海野之人,学浅才疏,愿姑娘不吝赐教,多加斧正才好:”

    探春接了笑道:“贤王太过谦了。”遂细细儿地看起来,见扇面上写着苏体行书:

    凤馆垂虹,瑶台簇玉,南风吹绿芳丛。大液吹香,曾游玉苑飞龙。盈盈粉面红妆女,对彩云,手射归鸿。越关山,月冷沙场,日照长空。  当年巾帼依犹在,喜昭君驻节,属意情浓。塞外琵琶,声声尽议相逢。大成独步高原雪,厌京华,不缚鲲鹏。看今朝,别有朱颜,别样心胸。

    探春看毕,心中甚感惊喜,喜得此才貌双全之佳婿。因收了扇儿,道:“如今虽已同心,奈何咱们都做不了主,若将小女子错配他王,便只有一死,以报贤王今日之遇了。”李端笑道:“姐姐尽管放心,我回去时,不过多花费些银子,自会打通关节的。且姐姐的画像早已在我这里,我早已届意此像。今日一见,倍感亲切,真是天意有心促合的了。”探春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若是事情定了,不知何时方行迎娶之礼?”东海王道:“此系人生一大快事,自有许多事儿要备办,岂可轻率处之。待恩准之后,小王回国去筹办妥帖,明年春天,亲自来迎,你道如何?”探春道;“既如此,我便回去了,贤王保重!当不负今日之盟。明年春天,东风起时,咱们再相会吧!”说毕,嫣然一笑。

    那李端如何舍得探春离去,还欲再说什么,探春终怕让人礁见不雅,遂携了侍书、翠墨,走出了宏仁寺,登车而去。

    东海王目送她去得远了,尚引颈遥望不已。又到探春方才伫立过的地方,徘徊多时。将探春所赠之珮,托于掌上,反覆把玩,末了,方才恋恋地放入怀中,带着侍从人等,骑上马儿去了。

    那探春在车中,兀自觉着心中突突乱跳。一面摸着发烧的脸儿,想,料不到竟有如此奇遇,可是天意有心促合的吧!满脑袋里闪动着东海王李端儒雅英俊的影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