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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押黄纸奎阁平章 颁白麻枫廷大拜(2/2)

?”贾政道:“有赏。这易事,话是姑娘自家说的,赏或姑娘自备,或是说出来,我替备也使得。”王夫人同探春皆笑了。探春道:“我不管谁备,只另吃杯喜酒,就算赏了。”王夫人道:“这个容易。”

    正说笑着,邢岫烟、宝琴皆走到屋里,替老爷、太太贺喜。

    王夫人道:“这不敢当。请坐了喝茶罢。”探春、邢岫烟、宝琴,同向李纨、宝钗拜了拜,又让平儿。各还礼不迭。闻小姐同月娥也过来,请了安,探春又替月娥道喜。大家依次坐了喝茶。通到李纨那边看了看,要到平儿屋里去,平儿力拦住了。就皆到宝钗房来,说了好一会话。邢岫烟、宝琴要往月娥处去,探春道:“很好。想无背人的话,我也同去。可使得么?”宝琴道:“若得姐姐肯光顾,小女蓬荜生辉,何必如此怄我哩。”众人皆笑了。月娥就伺候着,一同到他屋里来。

    探春向宝琴道:“月姑娘真是有福。想当日‘子女皆好’这对子,果然不爽。”

    宝琴道:“我这女婿,自幼不凡。姐姐从他出胎包就断定了。今日枫廷大拜,喜光堂构,我独服姐这副眼力,何以预先就能料定?”探春道:“造物生材不易,那块通灵玉在前一番并无经济大用,这次重新出世,便是上天有意了。富贵功名,虽属浮荣,然济川舟楫,岁旱霖雨,也是致泽的真实作用。我非断我这侄儿官居台鼎,原从这块玉上,知他此番必有经国的大事业。

    赞其人,岂徒赞其位吗?“霓舞等捧上茶来,喝了茶,探春就到李纨那边去了。不多肘,王夫人着人请去吃饭。傍晚,邢岫烟、宝琴皆回去。探春在家住下。

    却说贾茂到了军机处,知是奉旨有事召见,遂于晚膳后宣人。缘安南与琉球构兵,遣使到广东制台处借粮。广督专折奉请廷示,各大臣意见不齐。特召贾茂到来,以决此事。贾茂奏道:“安南久列藩服,琉球亦岁修贡职。借则琉球致憾;不借则安南怀携,二者皆未尽善。以臣愚见,不若令广督派一通使,宣朝命,相机排解,使其解甲。再令督臣选水师数千压境,为之声援。庶二国怀德畏威,必不敢于逆命。则安南之粮可不借,而我天朝爱恤海邦之意亦可晓诸中外矣。臣料定二国非有深仇,不过小愤,将以国命,自必悦服。仰祈圣裁。”皇上听了大喜。遂降旨:即照此饬谕广督遵办。后二国果然遵命解甲,各自修本谢恩。圣上见贾茂办事得体,倍加礼重。此是后话。

    再说贾政自贾茂拜相后,设席管待贺喜送礼的亲友,有自家陪的,有贾琏、贾兰代陪的。忙了十数天,方才得闲。这日正值暑雨初晴,怡人爽气,荷盘擎露,蝉翼临风。与褚小松烹茗闲谈。午后,值钟离老者来访,贾政甚喜,便留小酌。

    又谈起琴来,贾政向褚小松道:“那日先生说那琴的故实,‘亦推一时俊杰’,下边便怎么样?”褚小松道:“老先生真好记性!待晚生说来。”便说道:“亦推一时俊杰。风气不同,所以韵调各异。若原其至山水,清音沨沨入耳,会心人每弦外遇之,则元声自在人间。

    又不限于吴蜀风气论矣。“

    贾政听了,大赞道:“名论拔俗。”因向钟离老者又问道:“琴之创制典实,皆得领教。但指法谱曲,亦可得闻梗概否?”钟离老者道:“琴有有声而有字者,如《龟山猗兰》及《陋室铭》等曲是也;亦有有声而无字者,如《梅花三弄》及《雁落平沙》。等谱是也。琴一音而集数字,故谱中之字多写字头边旁,聚而成音。所写若廿者,散也,左手不按徽柱,右手空弹曰廿。若尸者,擘也,以大指出弦曰尸。若乇者,托也,大指人弦曰乇。若木者,抹也,食指入弦曰木。若乙者,挑也,食指出弦曰乙。若勺者,勾也,中指入弦曰勺。若亍者,踢也,中指出弦曰亍。若丁者,宁丁也,名指人弦曰丁。若勺者,摘也,名指出弦曰勺。若弗者,拂也,食指一抹,遍及内弦,曰拂也。若土者,滚也,名指出弦一摘,遍及外弦曰滚。若癸者,拨也,食中名三指并紧放开,大指直起禁指斜,斜向一徽上下间拨人,两弦如一声,曰癸。若巾者,剌也,名中食三指夹紧曰巾。此左手指法大略也。右手指法,谱中虽载,高手删之。余有大吟、长吟、小吟、细吟、急吟、双吟、飞吟、走吟诸法,皆吟字法内推之。又有大揉、长揉、缓揉、急揉等法,皆揉字法内衍之,亦皆左手指法。然指法人所同也,得之心,应之手,则非指所得尽矣。陶元亮云:”但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又当别论。“贾政听言大喜道:“先生之于琴,可谓得其奥矣。弟愿执业以学之。”钟离老者道:“晚生何所知识。今不过承问,妄言其所肄耳。老先生如此言重,晚生何以克当。如不嫌絮耳,晚生请弹一曲《梅花三弄》以消长昼,何如?”贾政道:“妙极!”因另设一琴桌,铺上红毡,仍取出那日弹的琴来。钟离老者定了弦,弹《梅花三弄》。到第五段上,音节洪亮而和平,使庭中溽暑全消。入八段上后,更觉微风习习,躁释矜恬。声音之道可移性情,洵不诬也。到十三段上,更作曼声以为尾。真是余韵绕梁,较歌声而更永。不惟贾政、褚小松听之入神,连好也未及赞;即七十四等伺候的,亦皆呆呆侧耳,茶不能奉。转是贾政吩咐倒茶来,才忙忙去扇炉烹水,由不得仍啧啧道好。可想钟离老者琴之感物矣。

    贾政亲奉了一杯茶,重整酒肴,吃了饭,便已入夜。钟离老者就同褚小松在稻香村歇了。

    这日贾茂朝回,替贾政请安,说道:“贾环叔已卓异了,东府蓉哥升补了下河同知,苏抚曹姑夫内升兵部侍郎,不过月余,就回京了。”王夫人听见贾环来京引见,甚喜。

    贾茂因今日稍闲,便到栊翠庵来瞧史湘云。说了回话,忽道:“天下事无旧不重新,这栊翠庵规模不大,出了位贵人,只怕连这庵也要换一换气象哩。”贾茂道:“这些兴兴废废,古古今今,何堪悉数?姑姑说此庵出了位贵人,便该兴旺。若据侄儿看来,费长房拔宅飞升,连鸡犬亦在云间,那才是实在人杰地灵,不同过眼空花有名无实也。”史湘云道:“好侄儿,这话很是。但恐不遇其人耳。”

    贾茂见史湘云用话遮盖,知是真人不露的意思,便不肯过于直言。因笑一笑,便就拿话转言别事。

    史湘云留下贾茂吃了饭,纯是素菜。贾茂倒尽量一饱。史湘云道:“好侄儿,真不为富贵所溺,毋失本来了。我甚敬服。”原来贾茂从海上饮了琼液,人间烟火久不着意。今为湘云制的素菜,转随意而食。及听了湘云这话,才觉湘云试他。

    便笑着说道:“姑姑又来着相了。侄儿从那日放风筝承训诲,也学撒手空行。姑姑如何转如此说?,难道因境为转移,这不是得鱼忘筌吗。”湘云道:“虽无二致,然圣人不处不去的胸次,曾经体验否?”贾茂连声道:“是。这又侄儿见偏了。姑姑真是坐破蒲团的功候也。”喝过茶,贾茂便到自家屋去歇了。

    次日,董阁学来拜。贾茂有事相商,因不在家,就到稻香村替贾政请了安,同褚小松下大棋,等候贾茂。不多时,闻副宪因无事,来与贾政闲话。董阁学过来见礼,闻副宪道:“莫误了棋兴。”便同贾政相见了,就一齐看着他二人着棋。

    贾政道:“这平字角是个劫活,小松要落后手。”闻副宪道:“褚公的腹势已成,想亦无碍。”二人低着头,各想棋路,同像未曾听见的。又着了二十余着,果然褚小松平字角上被董绳武劫杀了,幸而腹势收住。局完,输了三子,不致大北。

    贾政便叫备酒,四人叙位,坐下畅饮。

    午后贾茂回来,贾政着人唤至稻香村,替贾政请了安,众人见过礼。董阁学同贾茂在西间屋内,说了来意,好一会才出来。

    贾政正与小松对局,贾茂便辞了出去。直到傍晚,闻副宪、董阁学吃了饭,才各分手。

    秋去冬来,忽一日,贾环到京,因卓异要引见。来家替贾政、王夫人请了安,把行李卸了,到贾琏处见过,便去李纨、宝钗处行礼。遂在上房同贾政、王夫人将别后事说了半夜,才去睡了。次日,吏部投文书。到探春处瞧了,便到各亲友家去拜,皆送些土仪。各家接风洗尘,也吃了好几日酒。王夫人另备酒席请他,贾环大喜。吃过饭,到栊翠庵见了史湘云。

    不两日,吏部有信,带领引见。这日便同贾茂入朝,贾茂自人阁去办事。贾环伺候。早膳牌子下来,吏部大堂叫司官带着一班引见官进去。贾环系外道,算是大员第一班,就带到阶下跪了陛见。贾环奏完履历,圣上便问:“贾政是你什么人?”贾环奏道:“是臣的父亲。”圣上道:“你父亲九十几岁了?”贾环奏道:“今年九十七岁了。”圣上又问些河工的事,贾环奏对也还清楚。圣上道:“此人甚宜外任,但他父亲年近百岁,爱子之情,自所必切。”因将牌子递与贾茂道:“这贾环是你何辈数?”贾茂跪奏道:“是臣的叔子。”圣上道:“可将他做御史内用,以便朝夕侍养。”贾茂连忙磕头,谢了恩,才传出旨来。贾环亦朝上磕过头。便领第二班的知府。引见过了,贾环即退出朝去。早有报喜的人,飞报到府来。

    贾政与王夫人在上房,正坐着说闲话,贵儿禀说:“林管家禀事,说有凤藻宫俞首领,奉贵妃懿命要见。”贾政听了,站起来往外走。又听得门外一派嚷声。

    未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