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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经历连婚赴新任 秀才因旧缔良缘(2/2)

荣府,贾政、王夫人尽皆欢喜。河抚接了此旨,亦甚得意。过了个月,就把贾环提了陈留县知县。宦途如斯,原无足异。

    再说端木楷到了都中,芝哥儿回过贾政,就把他留在旧日学房中作寓,以便朝夕劂切。贾政许了,端木楷就在贾府住下。虎哥儿每日盼望张越存先生来京,同下会场。芝哥儿只是笑,不做声。后来有他同乡人来会试,才知越存得了个瘫症,一时不能痊可,这科不能来了。

    腊尽春回,又早会场在迩。贾兰备了酒,禀过贾政,凡亲友门生要下会场者,皆请赴席。那时芝哥儿亦在坐,闵师爷同端木楷、李云龙皆拉住芝哥儿,问他此科得失。芝哥儿说:“我又不会大六壬,何知休咎。咱们同是读书人,将来怕不得意?就做同年,也是常事。何必如是着急。”闵师爷独得芝哥儿的口诀,说道:“得做同年更好。”众人不过做口头话儿听了。虎哥儿又要芝哥儿拟题做文,芝哥儿说:“还早哩。小小年纪,就想中进士呢。”说着话,大家又谈了些场中的事。吃过饭,也就散了。到后来会榜发时,在座的人一个也没中。端木楷、李云龙仍旧留京读书,不肯回去。

    四月初,薛蟠却回来了。见虎哥儿中举了,与甄府又新接亲,心中甚喜。连年自己在外,薛蝌在内经管,渐渐家业复旧,所借的贾府银子,利钱数年不问,已将近二万六七千两了,仍在铺内使着行利。便又开座当铺买卖也算剩钱。又见自己的女儿——乳名阿娇,就是《石头记》中甄士隐所说“要救女儿产难”时所生的。今年已十七岁了,千伶百俐。女工而外,最喜吟诗论古,皆是香菱自己教的。现在尚未许字于人。就懒于出外,每日在当铺中照应,也不负气饮酒。这就是薛家该当发迹,所以才有此金不换的事体。

    到京后,就先拜贾政,送了些湖绉、杭绸及如皋的刷绒挂画,各样精巧的扇子。贾政收了,就留他便饭。问了会南边买卖,又说起虎哥儿,“小小年纪就列贤书,真是前程远大,难以限量。但贵虚心求益,不可自足,就是大成之器了。”吃过饭,贾政又问起海塘事来。薛蟠说:“连年海潮平稳,塘工无事。惟闻近来温台一带海疆,又不甚宁静。只怕仍要动兵。”贾政就没往下问。喝了茶,薛蟠到后头见了宝钗,便各自回去。

    贾政次日上衙门,就听说派了甄嘉言安抚海疆,已有旨了。

    那时工部右侍郎出缺,奉旨将贾政升了。一时贺客盈门,谢恩到任。

    闻翰林也升了少詹,曹编修得了侍读,董翰林转了庶子,甄宝玉由郎中记名以补缺知府用,大家纷纷致贺,倒忙了二十余日,方才吃完喜酒,送罢贺仪。

    贾政到工部任后,值河南报销册到,十分中准销了八分,余着该抚另行实估,造报再核。就是暗暗照应。河抚岂不知感。

    贾环在陈留,为了一件人命,着实碍手。陈留县南有个财主,甚不安静,叫着暴子慕。家资富有,与贾环平素相好。离城六里,住在韦村。这村中多姓韦,有个秀才叫韦佩,年已望六,因年饥失馆,借过暴家五两银子,本利盘剥,不过五年,,就欠到二十八两。暴子慕知韦佩有个女儿,唤做义姑,贪其姿色,故意数年不问。这日,忽然本利全数逼着要还。韦佩老而且贫,计无所出,遍贷里门,无一应者。捱了两日,暴子慕动怒,就把他女儿叫众恶奴抢了家去,还逼着韦佩,叫他写张卖契,方才放他回去。这义姑被暴家强自抢去,逼他成婚。暴子慕见他不从,打了两顿,夜间便投环自尽了。暴家仗有卖契,亦不介意。

    谁知韦村中有个血性人,叫韦尚志,听见族中韦佩的女儿叫人抢去,便纠合同族,凑足二十八两银子,亲到暴家,同韦佩来赎他女儿。彼时义姑已死了三日,暴家执实卖契,不肯交赎。讲了两日,韦家就有风声,知义姑已自缢了。韦尚志写了呈子,叫韦佩去县里告。呈子中便有“威逼想致毙命,暴子慕不肯收银,情可概见。致求交出女儿,情愿倍赎”等语。贾环虽与暴家相好,见有人命相连,自得准了,出差来两家集讯,暴家却使了手眼,匿不到案。韦尚志便叫韦佩府里告了。韦家不知义姑自缢实据,只以“抢夺幼女,备价不赎,显有威逼戕命情弊。控县集讯,暴子慕恃财,抗不到案,为词具控。”府里批了个“仰陈留县秉公讯明申报夺”。这件事就延搁下了。

    不意暴子慕为人强横,遇下无恩。有个家人赵琦,一言不合,打个半死,还要送官。赵琦得便逃脱,找到韦佩家里,备言“义姑守贞不辱,被打自缢情事,现在埋尸花园”,告诉了韦佩一遍。就请了韦尚志来商议。韦尚志说:“这可不是口说的。我家因有一张卖契,诸事嘴短。你若肯做证见,则我等恩有重报,断不敢忘了。”赵琦道:“我是一番不平之气所激,有何不可做证见呢。”韦尚志遂又写了呈子,叫韦佩去臬司处具控,就以“威逼人命,贿行不理”为词,写了赵琦的证据。韦尚志纠合同族,也在臬司处递了一张公呈。呈内叙的情节与韦佩也大同小异。臬司就批了“提卷亲讯夺”,行下牌来到陈留县。那贾环方着了急,觉到事体有些碍手,遂亲自带了人卷来开封,仗着暴家的钱好来安顿,各上司衙门均得禀见。恰值贾政此番照应,抚台见了贾环,甚是优待。并问何事到省,贾环见抚台相待逾格,仗着胆,便将“韦佩这件事因暴家有张卖契,而义姑死无确据,尚未讯结,韦尚志就唆韦佩上讼”,等语,禀了抚台。又禀“因解人卷,故此亲来。”抚台说:“这也不甚要紧,”你并没讯断。可轻可重,与你皆不相干。待按察来见时,我替他说。”贾环即叩头谢了,告辞出去。

    次早,臬司见了抚院,便将这事替贾环委婉说了。臬司如何敢拗抚台,遂将此事批了“开封府会同囟公在省卫辉府讯明详报。”就把人卷发到开封府来。开封府知是抚台之意,便授意叫他们外头讲和。着暴子慕多用银子,替义姑从厚殡葬,问他个契买士人闺女不合的重罪,律杖八十,折杖四十板。义姑因负气不肯服役,自缢身死,再断葬埋银两给韦佩,领葬完案。韦尚志、韦佩等见抚台作主,不敢强争。因得许多银两,又替义姑出了气,暴子慕问了杖罪,从厚殡葬,也就从权了结。贾环辞谢了各上司,脱然无事,回陈留县去。若非朝有贾政,这事恐未必如此断结。嗣后贾环就留心词讼,不敢徇情轻视了。

    再说闵师爷因兰哥儿有许他与端木楷做同年之语,榜发不验。过了许多时,独自到潇湘馆,细问其故。芝哥儿说:“我不过随口话,咱们皆是读书人,将来怕不得意?就做同年,也是常事。我非神仙,就敢许定这一科吗?”闵师爷细想此言,果是如此。便坐了,谈会文章,方别了去。虎哥儿又进来,烦芝哥儿做篇贺八十生日的文。芝哥儿说:“你明日来取。”便留虎哥儿到宝钗屋里吃了饭,才叫回去。

    河南学院出缺,就点了曹紫庭去做学政。会场期远,李云龙、端木楷皆请了去,随棚看文。又无碍于读书,且得游览中州人物山水。二人亦甚情愿。束修厚薄,任便不拘。就收拾了行李,别过芝哥儿,谢觅政,辞贾兰,即同曹紫庭起身同去。芝哥儿禀了贾政,特地送他两个及曹姑爷,出城外方回。

    到了门前,忽见有人担着芍药,连根带土卖的。芝哥儿下了车,便叫焙茗去讲价钱,将他这担芍药全数买下。就着林天锡同焙茗种在大观楼的左右两块隙地上,逐日浇灌,遂易长成。芝哥儿一时高兴,便也过而不问。不知此花有何征验,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