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六、勇斗独角兽(2/2)

燕顺哗哗作响的金背大环刀竟握不住,硬生生碰出掌握,犹自手舞足踢了一阵,方收住势,可武松的杆棒已压在他肩上。

    这武松真好了得!他的棍法比自己何止利索十倍。只不知为何在此有这场打斗?却原来是场比试。燕顺拱着手并不怎么气馁,可能还在说“佩服佩服”之类的话,他们究竟拿什么作注。燕顺指着右上山头说了些什么,武松操起棒亦拱了拱手,便自个儿觅山路去了。花荣灵机一动,莫非他也是为西门庆而来?燕顺突地又拉住他,那势样好象在申明什么厉害。

    武松哈哈一笑,摆手不听。花荣潜移跟随武松,只好暂将丽娘与“女儿红”搁下,小作翻涉,果有惊喜。

    武松那头还没找到时,花荣在这山疙瘩上已先瞅见了。西门庆被绑在一个窄洞外的崖石上,头发散乱,嗒然若丧。奇怪他为何不发喊叫,莫非仍提防着他,怕他循声去结果他?这厮显然已是听天由命无计可施了。摘下白桦弓,壶里取一支精巧羽箭,无声无息向西门庆射去。相隔不过七八丈,岂有射不住之理?却是小瞧了他,不该射他那脸,若射他心脏什么的他已了账了,由得他将脑袋拼命晃动,奋力一咬,将箭给咬住了。嘴里也破出血来。正要再补一箭,西门庆歇斯底里大叫一声:“救命!”

    这下武松可循声急奔了,花荣的箭可比他快,然而仍没射中,缘由是自山岩上窜出一物,行动快极,替了西门庆一箭。那箭射在它身上,全无作用,弹掉下山谷。花荣又惊又喜,识得是难得一见的山中绝兽,白毛黑尾,尖角利爪,形体如马,名字叫骏。

    这蛟马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却不替花荣去吃西门庆,它又不是瞎眼,又不是没有嗅觉,打着什么主意?西门庆大概以为是一匹野马,忽然放大胆说话了,“来,来,来,咬,咬,咬”,拼命摆头示意那身上绑绳。蛟马这才回转身细细微微打量这食物,甚为诡异的一声不发。起初目光或较温和,西门庆不断叫喊,忽然不叫了,大概他从这异兽身上看到了血腥气,怪诞的味道。这蛟马不阴不阳地抖动着身体,花荣正处于幸灾乐祸地暗笑,忽然看见武松从狭路上冒出了。蛟马尚未回头去看武松,大口大口地打着鼻呼,呼声在西门庆耳中不啻于惊雷连闪,即花荣远远听来也甚为噪耳。这蛟马继而抖了抖黑色的鬃尾,身上白毛打旋,俄而叫喊起来,声音起伏而上,起初如闹市喧鼓,向后好象是神魔对峙时催魂使者的击打,搅得风云失色,群山伏耳。西门庆耷拉着头,脑袋便要给震掉到地上,花荣也不由得几次去掩耳朵,只有那宽衣麻鞋的打虎猛汉,屹立不动,气势不衰。

    蛟马动作委实快极,一眨眼它已转身扑向那新来的一号美味。武松抡起杆棒当头便打,一击即中又弹开,转眼间连扫出了十二三棒,这数棒虽未使蛟马退却,倒也让它一攻而获的气势落空。大概打在身上确也吃疼,四蹄便在山岩上突突地蹬,大展其穷凶气极之态。这猛兽力气又大,皮肤厚滑,也亏得是武松,换了别人,稍稍被钻个空子,便吃它咬中了。武松手中棒遮得严密,这兽又被连打了五六十棒,似已气竭,不再大呼小叫,相反望后退了两步,稍屈下身,眼中多半似有了怯意。

    花荣在此处长大,却深知蛟马有诈败之伎俩,眼望它后两腿一腿屈起,又一腿却伸长了,知道不好。这蛟马乘着对手稍有松懈,猛地一腿奋起往岩壁上借力,身体跃起,头低着利用尖齿更带上了那根独角,前两腿也顺势踢出。三种杀招俱是非同小可,武松举棒挡时,那棒竟然被利角扎透,下面两腿只好一拳一脚硬挡,他这拳脚俱有数百斤神力,亦被撞得退出两步。至于咬过来的凶险,武松挥棒及时挡住那张怪嘴。这棒吃它悬空一顶,硬生生断了,幸如此才抽回准时。那胳膊上兀自被划破开一条长长的血痕如同刀勾。蛟马那尖角上犹自顶着半根杆棒。

    武松退到了狭处,施展不开,便用手在石壁野草上几个带动,点着容不下半只鞋的石突,甚为惊险地几个跳跃闪至另一边去。花荣为他惊出半身冷汗,便是久在山里行走的猎人,也已丢掉几条命了。稍慢些,任是再高的本事,也跌下去骨断头破,那几株草藤俱被他一扯零落。刚刚有了较宽敞歇口气的方便,蛟马已自觉察,巨大危险再度重演。西门庆看得眼里散出白雾。武松并不急于拔刀,反而将酒葫芦往嘴边移,他还有心思喝酒!蛟马又要用方才那招,武松突地喷出一大股酒浪,这怪马忙退开两步,抖动身体的淋湿,眼前也和人一样模糊。武松已是火速出刀,只一刀戳瞎了它一只眼,又一刀,奋全力砍它那肉角。

    这个算盘又打错了,身上纹路砍不动,这根角坚硬处更是剁不动。蛟马瞎了一眼,真个撒起吞天噬地的泼来,这一扑,竟连武二郎也受不住,那口刀抵在它脖子上,却砍不进去,武松两脚死死钉在地上,身体一寸寸向后弯曲,蛟马的肉脖子渐次要将整个刀面夹住,那尖角乘势亮霍霍抵向武松的脸膛。武松大叫一声,满面通红,这场人兽之间的力搏,他的神力竟重又扳回些羸面,身躯便又要挺起。可惜的是脚下并非泥地,而是光滑的岩石,本来他两脚绝不敢泄力,既然气力大半要挥发在上身脚腿便虚了些,这一虚,顿时滑倒。

    亏得他左手不住用断棒击打这蛟马,既倒立弃棒抓住了怪兽的肚皮,同时脚骨猛撞蹄弯,未滑开之际奋神力将怪马掀翻,免受了它四蹄践踩之灾。这蛟马此时只头部可用,花荣早瞅中它异角疲软关节,又如上次般一箭贯穿。这回连出三箭,这蛟马要害处受灾,身上皮肉便泄了那股坚韧。武松一刀几乎推断它的喉管。作急让开来,又一刀刺瞎它另一只眼。这时却见洞口又晃出一条差不多大的畜生。花荣暗叫休矣!细一瞧这是头金灿灿的豹子,豹子出洞即便窜逃,那蛟马虽重伤软倒在地,凶恶得依然骇人听闻,只弹起一根蹄子,正中那豹便门,踢得它惨叫掉下山去。蛟马喉头鼓声乱作要使垂死一击,武松一刀捅入它的口角,却听闻脆响琅裆,刀刃吃它咬断,活生生吞入腹去。蛟马扬蹄恨急扑来,幸亏它眼瞎,武松亦不值得硬挡,低头卧倒,这怪马跃下悬崖去了。

    武松且坐在石上出些暴汗修整疲劳,不防洞中灰溜溜又探出一只斑斓豹子。怎的会有豹子出来?却是这蛟马喜食猛兽,尤喜吃虎豹脑髓,这豹子在一般兽中称王,见这怪马,只消听到它喉中打鼓之声,就乖乖地跟它进洞,让怪马活吃了当作美餐。蛟马已除,豹子可放心去了。可是花荣在旁观处却看得真切,蛟马落崖,竟自硬生生以一蹄勾住凸石,将那身体在山壁上扳得从容,不顾重伤失血,奋力又爬上崖来。武松见了腾地站起来,连他也是从未有的紧张,西门庆目中流血,昏迷过去。那头豹子吓得顿时大小便失禁。花荣拉弓搭箭,没个射处。只是蛟马却再也没有留意这些食物,打着急喘喘大失威猛的鼓鸣,再也没有了那一贯的古怪阴沉,也象个垂死的老人般摇着尾竭力挣扎着血淋淋来到洞穴,一身白毛都在轻风中颤抖。花荣听故老相传,这蛟马死都要死在穴中方肯罢休。果然,它一钻入洞,没几步便软化了。那黑尾巴的阴影无声隐隐透出。

    那豹子顿时神气起来,花荣也准备再向西门庆发难。豹子抖抖身躯,嗅了嗅脚下的便溺,吼两声,似要吃人。武松二话不说,猛的抓住它一只毛爪,飞快地将三百斤的猛兽掷下山谷。说也取巧,西门庆真不该绝,这豹子又替他挡了一箭。西门庆象个女人般求庇道:“救,救我。”花荣又两箭去得甚快,却又被武松硬是手接住一支,另一支看了他眉心只半寸被断棒赶歪。武松戒备张望过来,手上被无羽箭穿破失血,花荣看出他已精疲力竭,却不知为何定要营救那奸商,暂且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