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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警幻女增修补恨天 悼红轩总结红楼梦(1/2)

    话说王夫人于众宾客散后,送了邢夫人、尤氏各自回家,将薛姨妈、李绮等安置在蘅芜院住宿,心里惦着贾政、宝玉、钗、黛并众姊妹焚化了神符,真魂离壳去送贾母。因此,命玉钏儿打着灯笼先到秋爽斋来。一进房门,只见侍书、绣橘、翠缕、碧莲四个人,在灯下用骨牌打天九。一见王夫人都站起来。

    王夫人问道:“姑娘们都睡好了么?”绣橘答道:“都在里间,早已烧了神符睡下了。”

    王夫人推了推里间的房门,却插得紧紧的,乃问道:“里头都是那几位姑娘?”侍书道:“二姑娘、三姑娘、菱姑娘、邢大姑娘、史大姑娘、薛二姑娘、尤三姑娘,一共七位。”王夫人道:“我听见宝姑娘说,连宝二爷一共是十五个人。怎么只有七位呢?”翠缕道:“还有一位珠大奶奶、两位宝二奶奶,尤二姨奶奶、小蓉大奶奶、晴雯、金钏儿各自都回家睡去了。”

    王夫人听了,便嘱咐:“你们小心灯火,留心听着些儿。”说毕,又到稻香村问了问李纨。又到怡红院,进了月门,在院子里叫出鹃、莺、花、柳四人来,问了问宝玉、宝钗、黛玉的情形,又嘱咐了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上房来。又差玉钏儿到后边去问尤二姐。只见周姨娘从里间迎了出来,禀道:“老爷烧化了神符,已经沉沉睡去,嘱咐不许人惊动。”王夫人听了,忙走进里间瞧了瞧,贾政鼾然熟睡,便悄悄的嘱咐周姨娘小心伺候着。自己仍到外间,候玉钏儿覆了命,这才收拾安寝不提。

    再说宝玉、宝钗、黛玉、晴雯、金钏儿五个人回房安睡。

    因焚化了神符,他们的那一灵真性,早都离了本壳。起初但觉耳畔风响,身子飘飘然不知所之。少顷风定,只听金钏儿嚷道:“这个神符好灵应啊!晴雯姐姐,我的身上到底到了那里了?好像架上云了似的。”宝玉听了,忙喝道:“少说话,你们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裳襟儿。”一语未了,忽觉眼界光明,只听前面有人叫道:“宝哥哥,你带了他们跟了我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呢。”

    宝玉抬头看时,只见惜春手执拂麈,在一块大青石上盘膝而坐。回头看时,只见宝钗、黛玉、晴雯、金钏儿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襟,在后相随,不由的心中大喜,忙叫道:“四妹妹,你也来了么,老太太他们过去了没有?”惜春道:“过去了好一会了,老爷也才赶过去了。”宝玉道:“焙茗跟着呢没有?”

    惜春道:“焙茗跟着老爷呢。才刚儿大哥哥在这里拉着两三匹马,等着老爷到了,他们都骑着马去了。这里有给咱们预备的轿子。”宝钗道:“四妹妹,这是什么地方?”惜春道:“这就是太虚幻境的交界。你们都是来过的,怎么倒都不认得了?”

    黛玉道:“四妹妹,你来了,你见二姐姐、三妹妹他们来没有?”惜春用手指道:“那前头走的一伙人,不是他们吗!都来全了,就少你们五个人,所以妙师父先带着他们头里走了,他们要看景致,都不肯坐轿子。我远远的望见像是你们来了,我所以坐着等一等儿。你们坐轿子不坐?”宝钗道:“我们走着身子就像架上云的一般,又不觉乏,还是走着看看景致儿的好。”

    惜春道:“既是这样,咱们也就走罢,这会子只怕老太太也到了。”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迤逦行来。

    但见青苔白石,一片明光。远远望见一座牌坊,高插云汉。

    宝玉见了,欢喜道:“林妹妹,你看看,望见牌坊,这就是咱们的熟路了。”宝钗道:“我也来过一次,只是记的恍恍惚惚的。”晴雯、金钏儿便指着告诉道:“东边那不是赤霞宫,西边那不是绛珠宫,中间那不是警幻仙姑的寝殿?你们瞧瞧,倒像又添了好些房子的似的。”惜春笑道:“妙师父教我等着你们,怕你们走错了,谁知道你们倒比我都熟,我倒是头一遭儿。”

    众人随说随走,早到了牌坊的跟前。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横书着斗大的四个金字,道:“太虚仙境”。宝玉见了,惊喜道:“林妹妹,你瞧瞧,竟将‘幻’字改成‘仙’字了。改的有理,有理!”又看两边对联写道:情深不必分真假;兴到何须问有无。

    黛玉笑道:“怎么连对联也改了。这比从前的什么‘无为有处有还无’另是一番意思了。咱们再到前边宫门上瞧瞧那副对联是什么。”众人听了,又往前走。不多一时,来至宫门。抬头看时,只见匾上大书着“补恨天”三个大字。宝玉见了喜的拍手笑道:“林妹妹你看,‘离恨天’竟改成‘补恨天’了。”

    又看对联,只见上写道:

    色即是空,天地何生男女;情出于性,圣贤只辨贞淫。

    宝玉见了,又笑道:“林妹妹,我记得当日的原联是什么‘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警,下联是什么来着?”黛玉笑道:“我记得是什么‘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怎么也改了!”

    宝玉笑道:“这改的很好,这才合了我的心了。这南边的匾对都改了,只怕北边的匾对也要改的,咱们且去看来。”

    说毕,便领了众人紧走了一程,来到北边牌坊之下,抬头看时,只见匾上仍旧是“福善祸淫”的四个金字。再看对联,却不是原旧的了。只见上写道:开辟鸿濛本是将无作有;权衡造化何妨弄假成真。

    宝玉见了,哈哈大笑道:“林妹妹,这副对联改的更妙。原对是什么来着?”黛玉笑道:“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什么‘真胜假,有非无’把上头的字竟忘了。”宝玉道:“这两句又是一个意思了,比原日的也强。咱们再看这边宫门上是什么匾对。”说着,又走到宫门。看时,只见上面匾上横书着四个金字道:“洞天福地”。黛玉笑道:“这也是改了的。当日原是‘孽海情天’四个字来。”宝玉笑道:“当日原是个孽海情天,今日还不该算个洞天福地么,改的很是。”又看对联道:愿天下才子佳人,世世生生永做有情之物;度世间痴男怨女,夫夫妇妇同登不散之常宝玉见了,直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向钗、黛二人道:“宝姐姐,林妹妹,你们瞧,这副对联作的恰当不恰当,真说的到咱们心坎儿上来了,这大约都是警幻仙姑改的。”钗、黛二人听了,才要答言,只听惜春催道:“宝哥哥,咱们走罢,不用到处里挨磨工夫了。看仔细老太太等的心慌了,又要着急呢。”

    众人听了,这才扑了正中警幻的寝宫来。

    约有一箭多远,早望见警幻领了几个仙女走出宫来,在门外迎候。宝玉等见了,连忙紧行了几步,一齐与警幻施礼。警幻连忙答礼毕,一把先拉了惜春,笑道:“贤妹苦志焚修,终成正果,可钦可敬,不日就可代愚姐之任矣!”惜春稽首道:“蒙仙姑不弃,愿拜门墙。”警幻道:“岂敢,岂敢。”又拉了钗、黛二人的手,笑道:“二位贤妹,别来无恙?”钗、黛二人答道:“自违仙范,久切怀思,今幸再觐仙姿,稍慰积悃。”警幻道:“颦卿,愚姐替你们完成了一段宿缘,也算一件千秋佳话。我已经将‘太虚幻境’改为‘太虚仙境’,‘离恨天’改为‘补恨天’。一切匾联都换了新的,你们瞧见了没有?”

    宝、黛二人听了,连忙致谢道:“方才都领教过了。仙姑大德终身何以仰报!”警幻道:“些须小劳,何蒙齿及。都请进宫坐罢,老太太候久了。”于是,宾前主后齐进宫门。

    早见贾母、贾夫人在正中榻上对坐,迎、探、菱、湘众姊妹列坐两旁,一见宝玉等进来,都站起来让坐。贾母道:“你们怎么这会子才来,倒反累了你四妹妹了。”宝钗答道:“两个小孩子要吃奶,所以闹耽搁了。”李纨笑道:“惹的老太太埋怨你们呢,说你们藕断丝不断的。”黛玉笑道:“你们不过比我们来的略早一会儿,就编排出这些话来了,我先不信。”

    贾夫人笑道:“你大嫂子和你三妹妹、史大妹妹他们,都是头一遭儿到这里的,都要到绛珠宫逛逛,看看仙草去呢。老太太又怕误了工夫,所以见你们总不来,他们都心里是着急的了。”

    警幻听了,笑道:“既是这样,请老太太吃了茶,咱们大家都到那里去。我就将预备下的接风酒就摆在绛珠宫,也是一样罢了。”贾母笑道:“上一次我们在这里打搅仙姑,已觉不安,怎好这一回又讨扰呢。”警幻笑道:“老太太说那里话,一杯薄酒不成敬意。”正说时,只见仙女捧上茶来。大家列坐吃茶毕,贾母便起身要到绛珠宫去。

    于是,大家一同出来,缓步徐行,观玩仙景。但见两边配殿,一律鲜整,俱是新修的。所有原日的“怨粉”、“愁香”、“朝云”、“暮雨”等司门上的匾额,也都换作“惜玉”、“怜香”、“恩爱”、“绸缪”等字。宝玉见了,愈加欢喜。走到“薄命司”门前,抬头一望,只见匾上横书“钟情司”三个大字。宝玉向黛玉笑道:“偏偏的凤姐姐没来,他要瞧见这个匾,自然也是喜欢的了。”黛玉未及回答,只听香菱向秦氏道:“小大奶奶,你瞧瞧,咱们如今都不薄命了。”秦氏抿着嘴微笑不答。黛玉笑道:“菱姐姐,你们的命自然是不薄的了。但不知你们的情到底钟不钟呢?”香菱听了,笑着啐了他一口。

    大家说说笑笑早到了绛珠宫的门首。只见晴雯、金钏儿从里面笑着迎了出来。贾母笑道:“你们这两个蹄子,多早晚儿可就跑来了?”晴雯笑道:“我们并没到仙姑宫里去,抄近儿就到这里来了。”说着,自己便搀了贾母,金钏儿搀了贾夫人,一齐进了宫门。

    越过前殿,进了垂花门内,但见院中白石栏内的绛珠仙草葱茏茂盛,一缕幽香沁人心髓。众姊妹见了,无不喜爱。探春道:“林姐姐,咱们何不把你这株仙草带回些儿去,种在咱们院子里呢。”警幻听了,笑道:“这原不是你们人间的东西,带不了去的。若能带时,他们上次早已带去了。”湘云道:“怎么香的这样有趣儿,闻着叫人骨头都是舒服的。等我先掐个叶儿,戴在头上闻香儿。”黛玉听了,才要拦阻,湘云的手快,早已掐了个叶儿插在鬓上了,招的众姊妹都笑起来。贾母道:“你们不用混闹了,咱们早些儿逛逛,领了仙姑的美意,还要到上界去呢。”

    众人听了,只得跟随贾母进了寝宫。但见里面屏开翡翠,褥绣笑蓉,铺设的十分华丽。岫烟见了,向宝琴笑道:“二妹妹,你看林姐姐到底是个有福的人儿,死后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儿。”宝琴笑道:“想来当日林姐姐他自己也未必预先就知道有这一段福气。他如果知道时,也断不肯说出‘宝玉你好’的四个字来,给后人留下个话靶儿了。”黛玉听了,笑着啐了他一口,道:“今儿很不该教你来才是呢。”湘云拉了黛玉的手,笑道:“你让琴妹妹说去罢,这会子可还臊什么呢。咱们到你住的房里瞧瞧去。”贾母听了,笑着将众人便都领到东边套间里去了。

    这里警幻,妙姑二人便命众仙女们调桌抹椅,摆设酒筵。

    上面一字摆了五席,旁边摆了一席。肴馔果品,盘碟杯箸,皆非人世所有。摆席已毕,只见贾母又领众人到西套间里面去看。

    这里警幻又吩咐中间地下铺了氍毹,将演乐的十二个仙女唤来伺候。诸般停妥,妙姑亲到西套间内请了贾母众人出来。

    贾母向众人道:“既承仙姑费心,咱们也不用再谦,大家就挨着次儿坐下就是了。于是,贾母、贾夫人坐了正中的首席。

    史湘云、薛宝琴、尤三姐、李纨坐了东边第二席。香菱、岫烟、迎春、探春坐了西边第三席。宝钗、黛玉、宝玉坐了东边第四席。秦可卿、惜春、妙玉、警幻坐了西边第五席。晴雯、金钏儿、司棋、鲍二家的坐了旁边的一席。警幻、妙玉向各席递过了酒,然后各自就坐。宾主酬酢,十分欢畅。

    饮酒中间,警幻向宝玉笑道:“宝二爷,你可记得你幼年初次到此,我有十二个乐女,演了十二支红楼梦的新曲,当时请你听过一回,你如今还记得么?”宝玉听了,笑答道:“弟子当日初次来时,年尚幻稚,虽说领教过妙音,如今竟记得恍恍惚惚的了。”警幻道:“我连曲稿的本儿都教你看过,怎么都忘了呢?”宝玉道:“历年久远,实在记的恍惚了。”警幻道:“我如今将旧谱翻新,又续演出十二支曲子来了。今日幸喜老太太及众姊妹光临,樽前无以为敬,且教他们演来,大家听听何如?”

    宝玉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出席称谢。只见那十二个仙女,打扮得袅袅婷婷,先到贾母的席前面上打了稽首,然后袖中取出曲本,放在宝玉面前,都到氍毹之上,列坐两旁,吹起笙箫笛管,打起鼓板云锣,漫启歌喉,和着声儿唱起曲来。宝玉打开了曲本,同宝钗、黛玉一面看着曲稿,一面听他唱道:

    红楼梦引子

    【皂罗袍】何事闲操湘管,为氲氤簿上错注姻缘,鸳鸯梦兆绛云轩,凄凉魂断潇湘馆。佳人缘浅,才郎运悭。太虚有境,大荒有山,试凭空,续把红楼演。

    拟改《终身误》

    【北新水令】只因结下死生缘,喜蓝田珠还璧返。前盟今已践,旧恨两相捐,缺月重圆,才遂了平生愿。

    拟改《枉凝眉》

    【玉交枝】婚姻遂愿,喜同登氲氤洞天。孟光接了梁鸿案,从今后珠泪不轻弹。风姨月姊两相怜,鹃莺花柳长为伴。再休题缘悭命悭,但请看人圆月圆。

    拟改《恨无常》

    【沉醉东风】秋飒飒鸾軿才驾;荡悠悠鹤驭升遐。赤霞宫姊妹逢,太虚境神仙话。任逍遥雪月风花。历尽劫灰返钿车,依旧是龙楼凤厦。

    拟改《分骨肉》

    【黄莺儿】远嫁惨离情,拜椿萱,辞弟兄,暂时相别休悲哽。到边关未停,即荣迁进京,归来巧合重圆镜。想人生浮云聚散,不必叹飘零。

    拟改《乐中悲》

    【太平令】叹当日,拆鸳鸯,中道相抛,受尽了无限嗷嘈。幸喜得素性侠豪,从未改当时笑貌。到而今凤友鸾胶,任意儿逍遥。好夫妻定同偕到老。

    拟改《世难容》

    【甘州歌】萧庵深锁,正蒲团高卧,静念弥陀。

    强梁入室,宿世冤家难躲。孤身那能敌众盗,全节惟宜丧涧阿。高人少,俗子多,嚣嚣众口恐传讹。太虚境,安乐窝,请从月下看嫦娥。

    拟改《喜冤家》

    【折桂令】恨当初误嫁豺狼,受尽折磨,捱尽凄凉。遽尔夭亡,半年瘗玉,七月还阳。锁狂徒,鼎铛并列;捉荡子,刀斧齐张;换了肝肠,改了行藏。喜而今齐眉举案,倒有个地久天长。

    拟改《虚花悟》

    【懒画眉】只宿俺,藏娇身在绮罗丛;却不道,骨具仙胎众莫同,南华一卷悟真空。慢道神仙无我分,请试看,背跨青鸾上蕊宫。

    拟改《聪明累》

    【解三醒】羡风流才调无双,更谐诙莺语如簧。聪明反被聪明障,跳不出利名常自从地狱见醯缸,把昔日酸风都吹。归来后,看夫荣妻贵,子女成行。

    拟改《留余庆》

    【沽美酒】只道俺,堕奸谋骨肉抛,飞来祸没处逃。暗里神明相护保,配郎君才貌,看金屋贮阿娇。

    拟改《晚韶华》

    【北耍孩儿】蕙兰姿拟共姜,雪霜操比柏舟,孀居独把孤儿守。受尽了,青灯黄卷十年苦,画荻丸熊五夜愁。到头到增福寿,传得个玉堂金马,强似他燕侣莺俦。

    拟改《好事终》

    【北一半儿】琐窗一病染黄沙,接引鸳鸯魂到家。三尺白绫玉手拿。慢疑他,一半儿真情,一半儿假。太虚幻境梦中身,雨云巫山唤可人。此语荒唐莫认真。玷闺箴,一半儿明言,一半儿隐。

    拟改《飞鸟各投林》

    【亭宴带歇拍煞】从今后,痴情幽怨各相捐,人间天上皆如愿,完结了三生公案。死去的又还魂;在生的享富贵;有情的成姻眷;把夙债尽皆偿。看天道何曾远,方始信报应昭然。请看他,黄泉路巧相逢,青埂峰奇遇合,太虚境庆团圆。螽斯欣蛰蛰,瓜瓞庆绵绵。我将那旧谱新翻,编一套续红楼,任他人笑掉了颔。

    贾母、贾夫人及众姊妹听了,俱各击节称赏。宝玉、宝钗、黛玉三人一面听曲,一面翻阅曲本。新曲唱完,只见后面还有几页,翻过篇来看时,原来是当日的旧曲,三人又从头至尾的看了一遍。

    宝玉笑道:“我当日听曲时,到底年幼,竟不知其中的底细。今日这一看,心里才明白了。”黛玉笑道:“这旧曲上说的也太过了,我何曾把恨泪‘秋流到冬,春流到夏’来呢。”

    宝钗笑道:“到底也有点影儿,只不以辞害义就是了。这十二支曲子里头,怎么又没有我呢?”宝玉笑道:“你生来就是个福人儿,这上头如何该有你呢。”宝钗笑道:“既是这样,怎么你又说《金陵十二钗》的册子上又有我呢?”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忙向警幻道:“仙姑的新曲制的深合愚意,但不知《金陵十二钗》的正副册子,如今还有没有?乞再赐一观。”警幻笑道:“你们的因果,已经结案。所有的册子,都缴上天庭去了。”宝玉听了,便不敢强索,仍拿起曲本来细看。

    只听湘云叫道:“宝哥哥,你们三人还没看够?也让我们大家看看呢。”宝钗听了,忙向宝玉的手中夺了过来,探着身子递与湘云,道:“你们大家轮流着看去,上头都有你们的故典儿。就是我一个人干净,没教人家嚼说。”湘云接来看了一遍,笑着点了点头儿,便挨着次儿传了下去。大家看毕,也有欢喜讲说的,也有默然无语脸上发讪的。宝玉便向警幻讨取笔砚,抄写曲稿。

    警幻才要命人去取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