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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姜殿撰恩荣欣得偶 赵堂官落薄耻为奴(1/2)

    话说宝玉听见曹雪芹过来,连忙出去相见,彼此坐下叙谈。知姜景星因和上诗,蒙恩赏了许多珍物。而且召见之后圣情十分宠眷,就从修撰上超升了翰林院侍读学士之职,甚为恩荣。因将届吉期,托曹雪芹过来商议。适逢贾政、贾琏外出,故托宝玉转致。宝玉这些上头一毫不懂,只说道:“这也容易得很,只等二家兄回来侄儿告诉过了,自然就来谢步。诸可面商,无论至亲至好,彼此不必拘文。况且两宅接连,诸事便当,就烦致意妹丈,也告诉薛二表兄。”

    曹雪芹道:“弟昨日原到薛二哥处,打算约了同来,也没遇着。今日令妹丈也去会过了。”

    宝玉道:“很妥。”正在说着,贾琏也就回来。贾琏已知姜景星超升之喜,就先说道:“姜妹夫高才,不次升擢,圣恩如天,连咱们这两府里也光辉的多了。”

    曹雪芹就将来意再说一遍。贾琏就道:“这个咱们这里已端整的了。”

    又指着宝玉道:“也亏了我们二弟妇林表妹,里外的事调处到二十分,想来也有多少情理在里头。一则现在是自己的姑嫂,二则是嫂子的姨儿,三则是她令兄林表兄的义弟妇。还有两件……”

    雪芹问哪两件,贾琏笑道:“老先生还要知道哪两件?一则是老先生为大媒,二则大媒的老先生又和我们这个宝兄弟至好。舍弟妇舍表妹敢不巴巴急急的?”

    惹得曹雪芹、宝玉一齐笑起来。宝玉就说道:“二哥你不要取笑,咱们也没有交句话儿。”

    雪芹道:“不要哄人。”

    贾琏道:“话也没有交一句儿,我只知道男妆女扮的串戏,两个人又斗个把蟋蟀儿。”

    雪芹就笑嘻嘻拉住了宝玉问他道:“世兄你扮了什么女,还要知道世嫂扮的什么男。”

    宝玉赖说:“实在没有。”

    雪芹笑道:“罢了,你只将世嫂扮的告诉我。”

    宝玉笑道:“实在内人呢没有扮什么,无不过姊妹们玩,将侄儿扮去哄她的。”

    宝玉也得意的很,就一直说将出来,惹得曹雪芹、贾琏大笑起来。宝玉道:“二哥还说咱们讲话呢,直到而今终说得一句‘蟋蟀在箱’便了。”

    曹雪芹又问他缘故,宝玉也说了。曹雪芹、贾琏又复放声大笑。贾琏就将宝玉的脸抹一抹道:“你还不臊着,亏你还告诉人。”

    曹雪芹道:“世兄我还猜着一件,你这个蟋蟀一定输了。”

    宝玉道:“怎么知道?”

    雪芹道:“你要同着世嫂斗怎么能够不输!”

    贾琏道:“宝兄弟,老先生拿话打趣着你,我看你着实地臊。”

    雪芹道:“你说他臊,我料他乐呢。”三个就笑了好一会方散。且说黛玉自从经手帐房,治得内外井井,上下钦服。又有宝钗的月子里事情,喜凤出阁的事情碰在一处;又是喜鸾的才情赶不上黛玉,十有**王元、蔡良要上来回话。这两家事务也实在的烦。黛玉故意从容闲暇,要自己卖弄才情,只一早晨办荣府的事务,晚间回到潇湘馆内方办林家的事务。王元、蔡良早就伺候在园子里,差不多说到一更时分,到了王元、蔡良去后,黛玉开了房门,自有素芳、香雪、碧漪、青荷四人伏事,也并不去使唤紫鹃、晴雯。宝玉一发不便去闹她。这紫鹃也古怪,看见黛玉事烦,也在旁边帮着笔墨写算,到事情完了也就带了绮霞关门。真个主仆两人一般无二。只把晴雯一个人十分为难,要将宝玉推出去,外面自王夫人、李纨、宝钗以下都叫她且陪了宝玉,照顾他早晚的饥饱温凉;里面这黛玉、紫鹃二人又像生成是晴雯一个人该陪伴宝玉,她们两个竟像天长地久只好真个担虚名儿似的。也时常去劝劝,只被她两个着实地取笑。紫鹃取笑她还好回敬两句,偏是黛玉这个人名分儿又尊,嘴头儿又尖利,说笑一句半句着实的难当。晴雯说:“二爷的东西东抛西撂。”

    黛玉就笑说:“抛掉了也没有什么奇,只不要撕掉了。”

    晴雯说:“二爷寒暖不知道便卸了衣,不怕着了冷。”

    黛玉就笑说:“倒不要大冷天穿着短衣裳吓人,惹得人家疼。”

    晴雯说:“二爷这样闹连衣裳都闹破了。”

    黛玉便说道:“怕什么,连雀金裘破了还有人会织补呢。”

    晴雯道:“天气渐渐凉起来,二爷也该添件把袄子。”

    黛玉又笑说:“怕没有红绫袄?单只要配全了袄襟儿。”真个也说不尽的尖酸话儿。紫鹃又跟着笑,惹得晴雯面上只是个白一回红一回的。宝玉自从听见了“蟋蟀在箱”一句,心里乐得很:“林妹妹已经同我说一句趣话儿,我正该从此进一步。”又想起黛玉的性情古怪,总要拉住了紫鹃商量。这日正遇着黛玉上头去了,紫鹃、晴雯都在那里。宝玉便同晴雯走到紫鹃房里,先把紫鹃的丫头菊香叫出去了,宝玉就关上门,掇一个椅子儿靠着门自己坐下。紫鹃不知宝玉存着什么意思,就发起急来道:“你们两个不知商议什么主意,青天白日要做什么?你们要拉拉扯扯我就喊起来。况且太太那边有事情,姑娘也在那里等着我,快些开了门让我过去。”

    晴雯只笑得了不得,便道:“二爷,断断不要开,咱们这会子尽着地玩她。二爷你不用怕她喊,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你也不用听她哄,太太那边并没有使着她,姑娘也不等她去,通是个谎话儿。我替你守住门,你尽着去。”

    紫鹃急起来就道:“你们真个闹,我就寻了死。”

    宝玉就可怜儿她说道:“紫鹃姐姐,好姐姐,你当我什么人儿?你这么个人儿我肯闹你?晴雯姐姐看你急得这么样,她就拿话儿来吓你,你不要信她,我不过来同你商议怎么叫姑娘同我说句话儿。”

    紫鹃好气又好笑地便道:“好个孩子气儿,真个这样为什么关上门,你快些开了门,给丫头看见咱们青天白日在这里做什么,传到上头去也难听得很。”

    宝玉道:“怕开了门你就不肯应承了。”紫鹃笑道:“实在是个傻孩子,叫姑娘同你讲句话儿也容易,怎么要关上门?你不开了门我断不依。”宝玉真个的开了,紫鹃便走出去。宝玉、晴雯跟上来拉住道:“不要走。”

    紫鹃道:“走什么?”三个人就坐下了,紫鹃道:“好好,你们两个通做一路儿。”就拿起指头来算算道:“原说是百夜恩,你们不知几千恩了。”

    晴雯就啐了几啐。宝玉就央求紫鹃道:“好姐姐,不干她事,是我拉她来的,你怎么叫姑娘同我说句话儿。”

    紫鹃笑道:“这也奇了,嘴是姑娘的嘴,她肯说就说,她不肯就不肯,我怎么样劝得她。”宝玉再三央求,紫鹃道:“二爷,你不要性急了,你不知道罢了,我何尝不劝过她,就是姑娘呢,也不比在前了。前日太太向姑娘说:‘宝玉近来顽不顽?’姑娘就说:‘倒觉得安静些。’昨日老爷问姑娘说:‘宝玉看书呢,也还无心情,倒不要叫他丢完了。你也警戒他!’姑娘也答应了。姑娘回到房里来又说:‘二爷的性儿爱吃生冷,怕他停了,你们也当心,我也不同他说话儿,怕他上头上面的。’又说道:‘晴雯的心孔儿也想得到,有什么照应他不过来,上头还巴巴的问着我。’宝二爷你想想,而今姑娘没有你在心上么?还说道:‘宝姑娘房里你们也常叫他过去,陪陪姨太太,不要那边怪着了。’晴雯你们想想,她有什么想不到?你要替她讲话,正正经经、斯斯文文地讲句话谈句心,有什么不依的?你若像刚才关门的形状……”

    紫鹃就顿住了,冷笑一声道:“只怕不但不讲,还要闹到搬家呢,我难道不为着你们的?”宝玉、晴雯就慰谢了。宝玉仍旧托她婉劝不提。

    且说姜景星到了吉期,照依宝玉一样热闹,将喜凤娶了过去。这姜景星少年殿撰,又是圣眷隆重,新近超迁。从中堂起至各衙门贺喜请酒的也不计其数,还有同年同馆的这班好朋友送诗送画分外密切,送席复席通共闹有十余天。从此,景星、喜凤女貌郎才十分相得,又是林良玉卸了责成,完了心愿,喜鸾又得姊妹同居,真个的乐事赏心,花团锦簇。外面的人倒也不替姜景星称羡,倒羡慕贾政起来,说政老爷门楣到底高,一科两个鼎甲都做了东床。又有人说道:“这算什么,他的大姑娘就是一位娘娘,一个凤胎里长不出燕雀来,况且皇亲国戚,连这两位鼎甲公也上去得快。多着这不是我攀他,也是他求我,你看北京城里富贵人家的姑娘也很多,他这两位为什么不求别人家,就约齐了同求这府里,你看他到底升得快。只苦着那个榜眼公娶过了,若是没娶过求得他一个义女儿通好。”

    不说这些没见识的人,且说姜景星将回九之期适逢贾赦得了员外郎,贾政升了京畿道御史,这贺喜的又忙起来。却只得并了一天,请过酒席,黛玉的帐房一席真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