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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毗陵驿宝玉返蓝田 潇湘馆绛珠还合浦(1/2)

    话说前《红楼梦》一书,开卷便说纨子弟未能努力于身,愧负天恩祖德,回忆少年时候只在妇女中厮混,虚掷光阴,又阅历了盛衰离合,就闺阁中几个裙钗倒有一番不可及的光景。故请曹雪芹先生编出一百二十回奇文,将自己悔恨普告人间,就遍传这个十二钗,使千载如闻如见,归总只在一个情字。

    书中假假真真,寓言不少,无论贾宝玉本非真名,即黛玉、宝钗亦多借影,其余自元春、贾母以下一概可知。至全书以宝玉、黛玉为主,转将两人拆开,令人怨恨万端。正如地缺天倾,女娲难补。正是宝玉主意,央及曹雪芹编此奇文,压倒古来情史,顺便回护了自己逃走一节,不得已将两个拐骗的僧道也说做仙佛一流。岂知他两个作合成双,夫荣妻贵,宝钗反做其次。直到曹雪芹全书脱稿,宝钗评论起来说:“你两人享尽荣华,反使千秋万古之人为你两人伤心坠泪,于心何安!”于是宝玉再请曹雪芹另编出《后红楼梦》,将死生离合一段真情,一字字直叙。

    雪芹亦义不容辞,此《后红楼梦》之所为续编也。雪芹应承了宝玉,回到书房。是夜梦游至一所天宫,一字儿排着,一边是离恨天,一边是补恨天,都有玉榜金字。便有使女引他进去。

    雪芹问知两边仙府系属焦仲卿、兰芝掌管,却住在两宫之中。大抵的是有离必补的因果。雪芹到了殿上,拜谒了兰芝夫人。兰芝便道:“焦卿赴会去了,请先生来却有一番嘱咐。从前愚夫妇死别生离,人间都也晓得。到了同证仙果,却亏了近日一位名公谱出一部《碧落缘乐府》,世上方才得知。而今贾宝玉、林黛玉一事,先生编出《红楼梦》一书,真个的言情第一,已经藏在离恨天宫。现在要编后书,也是补恨天必收的册府。但是他回生一节,我有同难相济的苦心,也须替我传出。从前我在离恨天望见一道怨气,寻出根由,便知黛玉、晴雯之死。恰好焦卿在南海菩萨处回来,知道史太君要重兴两府,求准菩萨,令他补恨回阳。喜有练容金鱼,真身未坏,却有妖僧魔阻,须守时辰。便将黛玉、晴雯之魂交付史太君,带在宗祠守候。嘱我注名补恨,并在离恨册五儿名下借生。晴雯又比较恨债,宝玉还欠的多,又注定他许多磨折,始令成双。又恐黛玉留恋富贵不能再入仙班,又令史真人同居指引。我这番作用,一则完我心愿,二则付了菩萨慈悲,三则荣国府数应昌盛。而且黛玉这个人从前失意的时候不免忧郁愁烦,激成了尖酸一路;到得意了,便觉得光明磊落,做出一个巾帼英雄。先生编这个补恨之书,也不可埋没了。不要说我为了他十分策划,就是菩萨也十分留情。怕得开棺时不能应准了时刻,还遣韦驮尊君到荣国府送他回生,真是一件绝大因果。先生总要叙明。”雪芹一一记清,也拜谢了。

    这曹雪芹就从离恨天进去,再从补恨天出来,梦醒后惊讶不已。因想起前《红楼梦》一书,只因顺了宝玉的意,多有失支脱节、粉饰挪移之处。而今要据事直陈,不妨先自揭清。

    黛玉本有嗣兄良玉,袭人改嫁亦在贾政未归之先,香菱小产病危依旧病痊无恙,喜鸾、喜凤也并未结亲,只跟了王夫人作女。

    至一僧一道,道即张道士徒弟德虚,僧即妖僧志九。这德虚道士平日非为,被张道士革逐,遇着志九,传授邪术。他两人摄入生魂,幻入梦境,隐身盗物,迷人本性。

    只因史太君信了神佛,写了一家的年庚送张道士祈祷,就被德虚将黛玉、晴雯的年庚私下写去了,又串通志九隐身盗玉。诳一万银子不能到手,便会了宝玉,哄他:“同去可以见得黛玉、晴雯同成仙佛正果。”

    就伺宝玉出闱,暗洒迷药,引他到僻静寓所,将黛玉、晴雯的年庚针定在小木人上,就现出两个人的形貌,如汉武帝望见李夫人一般。宝玉就相信十分,跟着他走,不期着了迷药就说不出话来。

    宝玉到了毗陵驿地方,适遇着贾政回京。望见父亲旗号,便觉得本性忽然明了。一直奔上船头,虽未落发,却是僧装,恐上船来惹得贾政惊怪,便在船头上叩头。原是素日畏惧贾政,虽当急难之际,浑身异服不敢上前,只望贾政一见即来救他的意思。

    这贾政在灯光雪影之中,忽见船头一僧叩头,急忙赶出一看,便认得是宝玉。正欲拉他进舱,忽有一僧一道跳上船头,拉宝玉登岸便走。贾政一面跳上岸来,一面大叫,当有家人、长班及水手等四五十个人,听见呼唤,一齐登岸追赶。这便是为官的势力,寻常行旅哪有此等威武。

    彼时贾政登岸,断无一人独去、众人不从之理。又使僧道二人果有神仙之术,立便腾云飞去,何从追赶,况且前书中说贾政追至毗陵驿后山前,僧、道、宝玉俱不见了。其实毗陵驿后并无一山,此皆前《红楼梦》中依了宝玉,故作变幻之文。

    且说贾政率同众人追去,不上半里,就雪地之中将宝玉同僧道一齐捉住,即叫人驮了宝玉,捆了僧道,带回舟中。贾政这一喜非同小可,当即立将宝玉衣裳换过,问他说话,宝玉仍不能言语。贾政知道他着了迷药,一面令人扶他上炕将息,一面叫将尿粪秽物淋浇僧道二人。又宰犬一只,将犬血淋了,再将僧道带进舱中。二人蛮野异常,如何肯跪,苦被犬血秽物淋过不能隐身。贾政便喝令众人按倒,各处四十大板。僧道叫苦连天,情愿供认。

    贾政喝令实供,始据实供出德虚道人如何出入府中,得知备细;屡次商通隐身偷玉,欲卖银一万两不能到手;因又商同泄恨,假以讲经度佛为名,与宝玉约定,就于出闱之日一同逃走;如何用迷药,使他不能言语,骗出禁城;及到途中,宝玉受苦不过屡次欲逃回,却被他用言禁吓。说到此,便截然住口。贾政喝道:“你既将宝玉拐出,究竟要拐到哪里去?不用极刑如何肯招。”立命将和尚道士夹起。

    二人受刑不过,情愿供招,及至放了,依然不说。贾政只得喝令收紧,用木棍敲打脚块。两人只得说出,要拐到苏州去,卖与班里教戏。贾政还不信,喝令再来。两人哭叫道:“实在真情,夹死更无别话了。”

    贾政当将两人放松,搜他随身物件,巧巧的那块通灵玉,即在和尚兜肚中检将出来,依然带着金黑线络子。又在两人身上搜出许多东西来,逐一指向,不能隐瞒。一个金紫色葫芦,口贴玻璃,说是引诱人魂魄入去,幻出百般梦境。一个铜匣子收放迷药。两三本假度牒。又一个小小木匣,倾将出来,共有十几个小木人。一本小册,都是男的女的生魂。

    贾政翻开一看,开明生魄姓名,下注年庚。看到后面,内有荣国府闺秀一名林黛玉,荣国府使女一名柳晴雯。贾政大惊,喝道:“你将这许多生魂摄来,罪该寸磔!”两个叩头道:“爷爷不妨,但将木人身上两个小针轻轻拔下,各人即便回生。”贾政即将黛玉、晴雯的小针拔了,余者也就一总拔去。

    这黛玉、晴雯便即从当境神引导到贾氏宗祠,聚了魂魄,跟了老太太,送她各自回生,后文另表。且说贾政当下只将通灵宝玉收起来,其余物件即请程日兴师爷来,央及他备细将两人口供叙出,再写一付书贴,俟天明了送交地方官,从重办理。程日兴即便到自己船上,连夜与同事赶办去了。

    这里贾政明知和尚为头,道士为从,喝令和尚将宝玉迷药解释。和尚便请贾政将通灵宝玉仍旧与宝玉带上,讨半碗水,用指头在水碗里划了好些,口中不知念些什么。念完了即递给宝玉喝了。一会子,宝玉便能说起话来,便走到贾政跟前请了一个安,说道:“宝玉该死!”贾政便喝了一句:“你这玷辱祖宗不守规矩的奴才!”口里虽喝着,心中却老大不忍。你道为何,可怜宝玉生在锦绣丛中,又得了贾母、王夫人百般爱惜,常时有袭人等随身服侍,焙茗等贴身护从。风儿稍大便说二爷避着些,脚步稍劲,便说二爷慢着走,正如锦屏围芍药,纱罩护芳兰,何等娇养。今被这贼道拐骗出来,一路上雨雪风霜,免不得挨饥受冻,那一幅黄瘦容颜也就大不比从前了。

    贾政平日虽然待子弟甚严,见宝玉噙着两眼泪,垂了手侍立于旁,未免心中疼惜,便喝令他:“睡下了,明早再问你。”贾政却又不放心起来,叫他跟着自己同铺歇息,便喝令众人将僧道两人严行看守,自己便带了宝玉踱进房舱。这宝玉生平从未跟着父亲睡卧,又自己有了极大过犯,心上七上八落,只怕贾政问他无言回答。哪知贾政解衣就枕,只叹了几口气,却一声儿不言语。宝玉跟着睡下,心内暗喜,且挨过一宵再作道理。

    哪知贾政与宝玉两人心上各自有个思量,贾政想:“宝玉这个孽障,生下来便衔块玉在口中,本稀奇古怪,从古未闻,自然性情怪僻;又遇了老太太、太太百般护短,不由我教管他。

    放着孔孟之书不肯用心研究,从小儿只在姊妹中间调脂弄粉,学些诗词。成亲以后,不知着了什么魔头,小小年纪便看到内典诸书,妄想成佛作祖。说也可笑,这正是聪明两字误了他。具此天资不走正道,以至今日竟欲弃世离尘,几丧匪徒之手,实实可恨。”不觉咬牙切齿的一番。

    又想:“他不如此聪明,做一个寻常子弟,反无此等堕落。却又亏他做一件像一件,便成人的也赶他不上。他在举业上并未用过功夫,不比兰儿自幼埋头苦读,怎么着几个月工夫一举成名,便高高地中一个第七名举人出来。这也实在稀罕。

    同时勋戚子弟,千选万拣,实无其人,怪不得北靖王一见面就刮目相待。只道他无下落的了,哪知他又自己走了回来,毕竟是贾氏家运未衰,此番带回去严严管教,也没有老太太护短,便有太太,见此光景也不能阻挡,或者成就起来,还有些出息。只是这番回去如何见人?只好说他在近京山寺中盘桓,支饰过去。”

    又想:“他这疯颠之病,据他母亲说,实是因黛玉而起,莫不是逃走出家也因黛玉?今据和尚所说黛玉尚可回生,倘此言果真,必定将黛玉配了他,方可杜他的妄想。”因又想起:“黛玉之母从小与我友爱,不幸故世,单留此女,虽有嗣子良玉,究非亲生。我原该立定主意,将黛玉定为媳妇,何以出门时草草的聘定了宝钗。这总是太太姊妹情深姑嫂谊薄,故自己外甥女便要聘来,我的外甥女便要推出,抬出老太太作主,叫我不敢不依。其实黛玉为人又稳重又伶俐。初到府中人人称赞,老太太珍爱她也同宝玉一般。后来总为琏儿媳妇在老太太面前说短说长;又在太太面前说白道黑,即使赞她,也是暗里藏刀,形容她的尖利。后来太太也一路说去,老太太也不大疼了,我在中间岂不知道。

    好好的荣宁两府,被琏儿媳妇弄得家破人亡。人命也来了,私通外官也来了。直到而今,还落下了一个重利盘剥小民的名号,祖宗听见也要发竖起来。叫她过来管这几年,弄到这个地步。毕竟是她妒忌黛玉,只恐做了宝玉媳妇,便夺他这个荣国府的帐房一席。故此暗施毒计,活活地将黛玉气死,顺便又迎合了太太,娶了这个宝钗过来,忠忠厚厚,不管闲事,她便地久天长霸住这府。到如今她何处去了? 翘了尾巴,只留下了一个巧姐。”贾政想到此处,却把恨宝玉的心肠恨在死过的王熙凤身上,却又巴巴地望黛玉回生起来。

    宝玉却想道:“我自出娘胎,锦衣玉食,天天在姊妹队中过日。从前那等乐趣,虽未稍涉淫邪,然出世为人,哪一件事不称心满意。只因林妹妹亡过,方才懊恼,想到出家起来。我原想成了仙佛后,到天上去寻着林妹妹一同过日;又遇着这和尚到我府里说得成佛法儿十分容易,只要避去红尘,同他到大荒山中坐了十日,一回儿明心见性,即可肉身上天寻找林妹妹。哪知道这个妖僧自出场相遇,洒了迷药,摘了通灵,万苦千辛一直跟到此处。最苦是心头明白不能语言,一路上服侍这两个贼秃贼道,上路喝背衣包,下店喝开被铺,重便打,轻便骂,原来和尚徒弟这等难做。从前焙茗跟我也没到此地位。我在路上见过几处官司榜文,写明走失第七名举人贾宝玉,开明年貌,各处访求。我苦不能言语,无从投首。可恨这贼秃贼道,拉我回来,百般苦楚,竟要卖我做戏子;幸亏这两贼戒的是淫邪,生恐破法,不然还了得!如今这两贼也被老爷处够了,不知明早交到衙门还如何现报呢。最喜老爷将林妹妹、晴雯的针儿都拔了,或者真个的回生起来。我若今生今世再见了这两个人儿,我还要成什么佛,这不是活神仙了?只是想起离家之日对着太太、大嫂子、宝姐姐说起进场的话带些禅机话头,临行还仰着天说:‘走了,走了。’这回子又跟了老爷回去,可不臊呢!就算她们不牵线,被环兄弟、兰儿说笑也就臊得了不得;况且出门去还有各世交、各亲友,真正臊也臊死,不知老爷可能替我编谎遮盖了些?”

    又想起:“和尚这个葫芦里也有趣,我虽从他授过隐身法,只不能得了他这个葫芦,原来梦境也可变幻的。 我从前许多幻梦,只怕也是他预先摆布,怪道有许多境界,有许多册子。我告诉人,人还不信。我如何弄他这个葫芦来,自己也带回去试他一试,也就有趣得很。”

    忽又想起:“从前琪官一事被老爷打得半死,害得林妹妹伤心得了不得。如今做了逃走的事情,比琪官的事情更大,不知老爷发作起来怎么好。这里又没有太太救护,不要性发起来活活的处死。趁路上更深夜静,掠入河流,岂不是走到船中自送性命。”却回想贾政神情,大有怜惜之意,或未忍下此毒手。想到此处,又怀起鬼胎来。总是宝玉小心儿性,经此一番风波,尚不肯一心归正。

    这段文章虽则无关正经,却有一番点悟。天下聪明弟子,再不要引他论道谈禅,致为匪人所诱,沉迷不悟。只就贾氏府中前面一个贾敬,后面一个宝玉,便是榜样。

    幸宝玉走得回来,那贾敬便抛家离室渺渺冥冥地去了。每有士大夫功名成,遂养静坐关,这班无赖小人假托秘方,千方引诱。或炼丹以取利,或以养原神炼大丹之说骗取资财,也有小小效脸蛊惑人心,弄到头来终无成就。一五一十算来,他却未曾空过,总得了手去。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