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26节 与父亲相会(2)(2/2)

春天的第一朵黄水仙。春天很早就降临西俄勒冈,春天早早地来到我父亲和我身边,因为我们正在发芽成一名父亲和一名女儿,在彼此试探性的爱中绽放。

    我给他写信,告诉他他未曾伤害我的感情(尽管他确实伤害了,一点点——起初时)。我很高兴接到回信——特别是这么快就回了。我喜欢他的卡片——那些好玩的图画和贴纸。不过他的话是最好的部分。我告诉父亲我不希望以任何形式去触犯他的**。除了我的密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他。

    我告诉他我喜欢骑自行车,跟他一样。他骑着自行车,徜徉在俄勒冈美丽的乡村小道上,在绿色田野中间,在小镇上,高大的松树下,从山坡上冲下来,沿着威廉密特河谷骑行,而我则在波士顿繁忙的街道上骑车。从昆西,顺着汉考克街过多切斯特街到奈庞塞特街,然后经罗克斯伯里街到马萨诸塞大道到达波士顿,然后一路骑过查尔斯河进入剑桥。有些人不喜欢在城市里骑车,可我喜欢,我告诉父亲。骑车避开路上的坑坑洼洼、突然打开的车门,风吹在我脸上,看着各种各样的人和风景,那真让人愉快。我喜欢看所有的街区混合在一起,我经过不同民族社区时看到人们的脸在变化,骑车经过穷人区和有钱人街区都一样,汗水从我身后蒸发出来,我看着城市不同的部分是怎样连接在一起的。

    他回信跟我讲不必担心他的“**”。我可以跟任何人讲他的事——那对他永远不成问题。他那种不隐藏过去错误的坦诚和乐意态度让我觉得他是值得尊敬的。

    我寄了更多照片给他:有在纽约上州的谷仓里摔跤、我大学朋友和黛安娜、高中时我那乱七八糟的房间的照片,以及我小时候照片的复印件,一张是我还在幼儿园,另一张是四岁时在简姨妈家里。

    父亲回信说,看到我小孩子时候的照片,他哭了。那些照片令他既高兴又难过。高兴因为我在照片里看上去很开心,难过因为我小时候他不知道我。他写道他无法控制过去——“你无法把打好的鸡蛋不打碎,或是把已敲响的钟不敲响”——但是他对现在和将来确实可以控制。他每天给家里打电话,看看我是否有信寄来。他试图用支票来表达他的情感。我没有他的帮助已经做得很出色。他想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可是清楚那不会自动发生。他必须去争取,而我也得要才行。有好几次他拿起听筒想给我打电话,但他没有足够的勇气那样做。

    我父亲和我继续通信,大约一周一封。他发现我对研究儿童和儿童权利感兴趣后,给我寄来了他对几起儿童案子的判决意见。

    我原以为那些判决是干巴巴的,充满了法律术语——可是相反,它们读起来像故事,受害者的故事跟被告人的故事交织在一起。在我朋友乔安妮家的厨房,我把它们读给她听。等我读完那份二十页长的文件时,乔安妮的眼里闪出了泪花。

    那些故事中穿插着几首诗歌——既有我父亲引用的,也有他自己写的。他的诗篇里充满了比喻。在他的判决书里,我父亲提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如奥利佛·克伦威尔、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拿破仑、圣女贞德以及托马斯·杰斐逊等——引用了每个人的话语,从古希腊哲学家到伏尔泰到一名现代体育作家格兰特兰·莱斯,还有诗人如约翰·济慈和奥斯卡·王尔德等。他的判决表露了他的激情和情感,显示了他的法律知识和对法律的忠贞以及他的法律史知识。他判出了真理和公正。在他对照法律的每一个部分权衡着每一个证据时,我可以看见他思维的成果。他的判决意见也展现出了他的勇气,冒着用他之前的人们未曾去做的方式来阐释法律的风险的勇气。

    他审听了许多旷日持久十分复杂的谋杀案。有一个案子涉及到五名年轻人,他们残酷地杀害了一名一百零三岁的老人。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把一名年轻人送上了成年人法庭,把他的同谋作为未成年人进行审判。在信中他告诉我他二十四年的法律生涯让他收获匪浅,因为他有这样的感觉,他可以对人们的生活产生影响。他也喜欢为自己而工作。尽管那意味着他得大清早就工作,工作到深夜,周末还要工作,但他拥有一种在别处无法获得的内心满足感。

    我写信告诉他有关我的一个朋友的事。他是哈佛第一位公开变性的人。我不肯定他回信会怎样说。我知道他思想很开放,不过我对他其实是那样的超前思维十分惊讶。他回信说他认为我朋友非常有勇气。他自己曾经担任过几名变性人的代理律师。我感到很自豪,我父亲对各种不同种类的人是那么令人崇拜地开放。

    我们互相通信几个月后,父亲写信说他觉得签上鲍伯这个名字很尴尬。他的感觉还远不至此。我回信告诉他他可以落款写爸爸。对我那是个解脱,因为称呼我父亲鲍伯感觉很怪。因此从那以后我就称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