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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阶层冲突意识(1/2)

    大多数中间阶层对于“阶层冲突”这个话题显得缺乏深刻的思考。从宏观、抽象的层次,他们对是否存在阶层冲突、存在怎样的阶层冲突并不清晰。许刚(29)在谈起阶层冲突这个话题,语气有些犹豫,只是笼统地认为社会位置较低的人对社会位置较高的人会有意见。一些结论与其说是来自体验,不如说来自一些模糊的印象:不同社会阶层肯定有冲突。一个阶层自然对另一个阶层产生不满意。我估计每个人对政府和官员都会有意见,包括我个人是这样。商品社会政治要配合经济嘛。另外,我感觉是不是低阶层的人都对高阶层的人都会有意见?因为低阶层的人都想成为高阶层的人。比如员工对企业家阶层是不是有意见?我不知道。我只是说有可能。不过肯定有仇富心理,比如砸汽车啦。有这些报道。朱海(05)认为阶层冲突是永远免不了的,但也是基于一种基于阶层分化事实的“应然”(should)推断:应该有(阶层冲突)吧。下面的人想向上,上面的人想控制下面的人。我说的冲突不一定是暴力冲突,这些冲突也许不是能看得到的。里面的东西变化了,就会带动整个阶层关系的冲突。他所说的“里面的东西变化了”,指的就是阶层结构的变化,也就是阶层分化。

    中学教师华林(21)认为可能在意识上存在冲突的潜在可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财富越来越多。不同阶层之间收入的差距在意识形态里肯定有一些冲突。同时,他并不认为这种冲突是普遍的,许多冲突也不一定会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些激烈的事件是个别现象,只不过媒体进行了炒作渲染。他说:比如说社会上发生的砸人家汽车、仇富的,我觉着这只是个别现象。梦想一夜暴富的很多,但不是都去采取极端的手段。只要他能活下去,有发展的希望,不会铤而走险。有时候新闻媒体报道出来的东西就是炒一些新闻热点。有些中间阶层则直接否认有全局性的阶层冲突。至于原因,有不同的分析角度。

    比如,有些被访者认为不同阶层各安其位,比如秦云(06)就持这种观点,她认为:“我觉着不同层次的人各安其位吧,不存在多大的冲突。”

    另外,有些被访者从力量对比上来较“理性”地分析问题。冯涛(18)就认为没有明显的阶层冲突。在原因分析上,他认为不同阶层的力量悬殊,社会较低层没有反抗社会较高层的力量,所以不可能形成冲突的格局。他打了个比方,分析得头头是道:冲突是没有。冲突建立在双方势均力敌的基础上,就像我喜欢喝这个茶(作者注:当时在茶馆采访),你也喜欢喝这个茶,你比我高比我壮,你把它抢去了,然后我要站起来和你抢,这是冲突。但是如果你比我强很多很多,我就没有和你争的余地,我的利益都是在强者的施舍之下,双方就谈不上冲突了。就是说,并不是不想争,只是没有形成可以争的格局。比如民工,别说和其他阶层争了,就是工头不给他钱他也没有办法,除非到了过年要回家了,才去说一说。如果是他没有受到公平待遇的时候,他应该争的,但现在格局比较畸形,他没有办法争,也许他已经麻木了。吴芳(30)与冯涛(18)的想法相似,也认为社会下层无力反抗,社会上层难以反抗。她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言简意赅,令人回味:上层太强大了,触动上层比帮助下层更困难。华林(21)则认为当前并没有形成阶层剧烈冲突的条件,只要能保证大家都能温饱,就不会有太大社会冲突:我觉着现在大家都越来越实际,比较物质化一些。我觉着只要让绝大多数的人有温饱生活,而且让大家感到只要诚实劳动、辛勤工作,每个人就都有这样的机会不断致富。这样,这些差距都不是问题。如果差距拉大到像旧社会许多人被迫“拉棍子”要饭,生活无着的时候,社会冲突就来了。但如果将微观的个人体验与宏观的阶层冲突相联系,有些中间阶层还是能够感受到阶层间的冲突。许刚(28)为了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和恢复身体的妻子,请了一个保姆。在和保姆相处的日子里,他深有感触:我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保姆总说“你们真有钱”。很让人讨厌。后来我批评她这样子,说“我自己还欠人家钱呢,你别老说这个”。她就有这种不太健康的心理。她是嫉妒。她辛辛苦苦一个月挣几百块钱,看我们上次超市就(花)几百块钱,肯定不平衡。从我的角度看,是他们的素质太低了,缺乏对自己的正确认识。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待社会稳定问题,中间阶层似乎存在共识,都把不稳定因素归结到社会底层。施全(29)认为资本和权力之间虽然存在着一定的矛盾张力,资本希望得到更多的参与决策的话语权和社会地位,但在当前权力仍然处于垄断优势的格局下,两者之间的关系主要还是合流:什么人愿意变化呢?工人和农民。他们是最弱势的,变化对于他们只有得到的机会,没有失去的担心,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太多可失去的东西。对于当前的社会能否避免大的社会动荡,中间阶层大都表示了乐观。尤军(23)在基层政府部门工作,了解到现在的社会底层确实存在着不稳定因素:在北京存在着一些民间帮会性质的组织。如果这种组织比较良性,他们主要的作用是自助、自救,成分主要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农民工。如果这种组织是恶性的,就成了黑社会,对社会危害很大。同时,他对政府的控制能力表示了乐观:这(民间帮会)都是一些零星的现象。即使大量存在,也不会连接成片,否则政府会严厉打击。因为这是涉及政治稳定的大问题,不敢掉以轻心。防止民间的组织化,是政府部门避免社会动荡的主要手段,而且至今行之有效。严伟(17)也认为工人和农民虽然是社会不稳定的来源,但同时认为:只有他们没有用,他们没有组织力量,不能组织起来。几乎所有的中间阶层被访问者明确希望社会稳定,不愿意出现社会动荡。为什么中间阶层不希望动荡?严伟(16)作为记者,对一些社会问题有切身感受。他认为现在这种社会状态下所有的阶层都不安分,“绝对没有安于现状的人”。同时,他表示“大的动荡没有人愿意看到”,因为“中间阶层是社会稳定的既得利益者”。赵岚(07)则通过个人感受把中间阶层的心态描述得十分生动透彻:我认为一定要稳定。如果不出现大的变化,我可以对将来有一个明确的期望,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就像前面谈过的,我可以浮得更高一些,到中上层里面去。可是如果发生大的变化,我就很难有一个明确的预期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所以我不希望发生大的变化。其实,越往上层越不希望发生大的变化吧。下层就好些,也许变化对他们影响不大。因为他们已经是底层了,已经那样了,还能更差到哪里去?可见,中间阶层不是社会利益格局中的弱势者,并没有强烈的通过社会动荡改变被剥夺地位的动力。相反,他们拥有业务专长,期望凭自己的努力继续向上流动,并对此充满信心与憧憬,而社会动荡可能打乱他们的这些人生设计。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中间阶层缺乏宏观意义上的阶层冲突意识。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虽然当前的阶层分化迅速和激烈,但这种阶层分化在格局上还没有成型,没有达到社会分裂完全显性化的程度,社会舆论还没有建立起明确的阶层冲突意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和中间阶层本身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有关。中间阶层既不是完全的社会被剥夺者,也不是完全的社会既得利益者,在社会资源分配体系中主要凭借个人专长与努力的付出,地位相对比较独立,所以他们对阶层冲突感受不深刻。

    但是,中间阶层对社会冲突的淡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