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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1世纪的中国(1/2)

    中国的复兴,是另辟蹊径,走一条“中国特色”的道路,甚至像有些人主张的那样“复古”、“崇儒”;还是继承上个世纪几代先辈的事业,继续走现代化之路;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选择。我们认为,21世纪仍然是中国现代化的世纪,在基本实现“追赶现代化”目标——竞争性民主、市场经济以及包括大众消费和福利国家的富裕社会——的基础上,还要和发达国家一起“继续现代化”。

    我们把中国在21世纪的任务分为四个方面:制度接轨、社会转型、全球运筹、文明再造。当然,许多事情将会交错进行,但大致上有一个先后次序,每一个阶段都要有工作重心与阶段性成果。

    制度接轨:推进民主化

    参加世界贸易组织(WTO),标志中国的经济体制基本上实现了“与世界接轨”,开始步入市场经济国家的行列。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体制,包括混合经济所有制、大众消费、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三大支柱。在中国,这三个支柱都还没有健全:混合经济所有制中国有经济的比重太大而民营经济则还不足;占人口多数的农民还没有经过城市化加入到大众消费的行列;公共财政刚刚起步,财政再分配作用薄弱,社会保障甚至还不能覆盖城市居民,更何谈全体国民。因此,距离发达的市场经济体制国家,中国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尽管如此,就制度接轨的两大任务——经济市场化与政治民主化而言,现在的主要问题不在前者而在后者。对于中国能否在民主化道路上顺利前进,世人大多持观望态度,还存在许多怀疑和阻力。陈晓律认为:中国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国必须首先做好自己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之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应该使中国的发展“有法可依”,即围绕宪法做文章,使中国不仅有一部治理内政的根本**,而且能由此确定中国在世界上的大国定位。[22]所谓“大国定位”,就是要使世人消除狐疑和忧虑——21世纪中国究竟是宪政民主大国还是军国主义大国,是国际秩序挑战者还是世界和平与发展的中流砥柱?

    时殷弘认为:中国“改造世界的前提是改造自己”,“改变自己是中国力量的主要来源,改变自己也是中国影响世界的主要方式。”“一个健全的战略是积极主动而非消极反应式的”,“除了按照世界基本潮流来确定朝什么方向改变之外,关键的问题在于要有简明确凿的国家目标和坚定不二的政治决心。”[23]坚定地宣布民主化的目标,是中国明确“大国定位”,消除“中国威胁论”的不二法门。

    如果说中国加入WTO是在市场经济制度方面与世界接轨的标志,正式批准联合国《经济、文化和社会权利国际公约》、《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并据此修改宪法及修订相关的宪法性法律,全面贯彻落实两个人权公约所规定的各项公民权利和自由,就是在民主政治制度方面与世界接轨的象征。

    社会转型:实现城市化

    现代化或者更确切地说“追赶现代化”的标准是什么?国际上比较常用的是英格尔斯提出的社会现代化指标体系,包括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农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服务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非农劳动力占总劳动力的比重、识字人口的比重、适龄青年中大学生的比重、每名医生服务的人数、平均预期寿命、婴儿自然死亡率、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人口自然增长率等。如果要从中找出一个最具代表性的指标,就是城市化率(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

    根据世界银行《1997年世界发展报告》,1995年中国人均GNP为620美元,城市化率为30%,同年人均GNP在500—730美元之间的11个国家平均城市化率为42.5%;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人均GNP为2920美元,同年人均GNP在2000—3800美元之间的19个国家平均城市化率为50.8%;中国城市化水平对世界标准模型的偏差在12至21个百分点之间。[24]

    平均每年提升一个百分点的城市化率,使中国的城市化水平最终达到70%—75%,是21世纪上半叶中国经济发展与社会转型的主题,其他的国家发展目标都要紧紧围绕这一主题。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还要增加8亿多城市居民,其中大部分是由进城农民转变为市民,这是世界史上规模空前的社会转型。只要在今后几十年中始终强劲地推动城市化,就有可能在此期间持续保持6%—10%的经济高增长率。

    除中国等极少数国家外,“几乎没有哪个国家采取政策来直接限制大城市的发展。”[25]而中国在否定“文革”时期的极端反城市化方针后,仍然不肯放弃对大城市发展的严格控制。1980年10月和1986年12月两次全国城市规划工作会议上确认的中国城市发展基本方针是:“控制大城市规模,合理发展中等城市,积极发展小城镇”。九十年代制定的《城市规划法》将上述方针修改为“国家实行严格控制大城市规模,合理发展中等城市和小城市的方针”。这一传统的思路必须改变。

    国际经验证明,城市尤其是规模较大的城市,会产生明显的聚集效应,从而带来更高的规模收益、更多的就业机会、更强的科技进步动力和更大的经济扩散效应。就占用土地资源而言,按人均占有的建成区(指公用设施达到的建筑密集区域)面积计算,我国20万人口以下的小城市人均占地是200万人以上大城市的两倍,建制镇人均占地是后者的三倍多。过度发展小城镇对于我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而土地资源非常稀缺的国家来说,代价非常巨大。我国200万人以上的大城市第三产业就业比重高达45%,而20万人以下的小城市只有23%。发展较大城市将意味着第三产业的重大发展和就业机会的大量增加。

    中国经济发展最具活力的浙江省已经率先提出了新的城市发展方针:(1)合理发展大城市,强化集聚和辐射功能,提高城市现代化水平。放松对大城市发展的人为限制,从适度扩张规模、加强基础建设、强化现代城市功能等方面入手来加快大城市的发展,以充分发挥其作为中心城市的主导作用。(2)积极培育发展中等城市,扩大人口、产业及生产要素集聚规模。重点培育现有的中等城市,提高层次,扩大规模,有的可培育成为大城市;同时着力培育一批具备条件的小城市成长为中等城市。(3)择优加强小城镇的建设,加快实现从数量扩张到质量提高、从分散建设到集中建设转变。[26]

    从全国范围来说,还应当重视大都市带或者叫都市连绵区的建设。在21世纪的中国,第一步是建设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京津唐和辽中南四个已经初步成型的都市连绵区,然后在山东济南青岛间、福建沿海以及欧亚大陆桥、长江、京广线、京九线沿线建设新的都市连绵区。为此,必须加速建设沿海、沿江以及“几纵几横”的铁路和高速公路,构建未来大都市带的骨架。到21世纪中叶,将会出现一二十个千万人级的大城市,上海、北京的人口有可能突破三千万,我们应当对此预作筹划。

    中国的城市化必须是高质量的城市化,也就是说,要以中产阶级作为市民的主体,要保持良好的自然环境、社会秩序和独特的城市风格、人文品位;防止环境污染、两极分化、出现大面积的贫民窟和黑社会。

    全球运筹:迈向一体化

    中国在首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基本实现民主化和城市化之后,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天下事。届时,中国的国际目标与价值理想,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世界的面貌和人类的走向。

    21世纪是人类通过经济和政治一体化进程走向全球共同体最为关键的一个世纪。一体化与非一体化、反一体化,将是本世纪的世界主要矛盾。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美国、加拿大、欧盟、日本、澳、新、韩国等OECD国家)是全球一体化的推动力量,实际上新加坡和台湾地区、香港地区也应包括在内。拉美国家、东盟国家、南亚国家、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是全球一体化的追随者与“搭便车”者。站在全球一体化对立面的是一部分伊斯兰教国家和一部分独联体国家,还有一个很大的未定数就是中国。

    在发达国家自然也有反全球化的声音。在2000年美国总统选举中,绿党领导人纳德和改革党领导人布坎南可以说是代表反全球化运动左右两翼的候选人,但他们获得的选票加起来尚不足全体选票的5%。迄今为止,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是反对全球一体化最坚决的力量。本·拉登之类的极端分子甚至不惜以恐怖主义手段滥杀无辜,鼓吹和实施对西方的所谓“圣战”。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向苏联“一边倒”、六十年代对抗“四面八方”(反“三尼”——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苏共第一书记尼基塔·赫鲁晓夫、印度总理尼赫鲁,打倒“帝修反”,“扫除一切害人虫”)、七十年代反苏“一条线”之后,八十年代的中国开始从热衷“四海翻腾、五洲震荡”转向“首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从国际主义舞台大踏步向民族主义堡垒退缩。“不搞意识形态的争论”,“千万不要当头”,“韬光养晦,善于守拙”,这些主张与“猫论”、“摸论”是完全一致的,有利于长期动乱后的休养生息。然而到了新世纪,参与还是反对全球一体化,是中国必须做出的一个决断。

    在经济上参与全球化,在政治上反对一体化,鼓吹“国际政治无政府状态(IPA体制)”,这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做法。因为全球经济一体化如果不辅之以政治一体化,就会变成单纯的“跨国公司化”,受到最大伤害的恰恰是发展中国家和社会弱势群体。从19世纪未到20世纪初就出现过类似今天所说的经济全球化现象的事态,卡尔·波拉尼曾把1914年称作是“市场体制达到最**的时期”,但是在没有政治民主化加以制约的情况下,紧接着便爆发了世界大战。中国实行“不结盟”政策,本来是要在国际上“少树敌”,但在当前国际形势下,却与美国和OECD阵营建立“由强大的联盟和机构组成的国际体系”的战略目标处于对立状态。

    研究国际政治与外交的学者普遍认为,中国外交尚缺乏清晰完整的战略性大思路和理论背景的支撑。中国如果想在21世纪下半叶崛起为最后的大国,就必须从大处着眼,在世界秩序、区域统合、文明对话、全球联邦等方面改变旧思路,树立新观念。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对外贸、外资依存度的提高,国人逐渐感觉到,美国股市、中东油价、东南亚金融危机,全都与中国的经济发展息息相关。21世纪的国家安全,不仅包括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安全、国防安全,尤其要注重经济安全、环境安全。世界新秩序不仅意味着更多的国家安全与人权保障,而且要为全球社会建立一整套能够有效运转的规则与制度体系,以促进人员交往、经济合作与文化交流。中国应更加积极参与现有国际规则,融入现存国际体。对于现有国际规则中不尽公平合理的部分,首先要参加进去,才能从内部加以改造,也就是说,中国要“学会做国际体系内合法的忠诚反对派”。能不能建立对世界秩序、世界体制、世界市场的信任感,关系到21世纪中国发展的全局战略。

    现在世界上有三大经济区域——欧洲、北美和东亚,199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芒德尔甚至预言未来将出现三大货币区,即欧元区、美元区和亚洲货币区。在三大经济区域中,欧洲已经建立了欧洲联盟,北美已经建立了自由贸易区,只有东亚还没有出现经济和政治的统合。本来,这种尴尬局面是不应当出现的。在一千几百年的东亚历史上,中国曾长期是区域体系的主导者,日本、朝鲜、东南亚国家、中亚国家都是该体系的参与者。只是在最近的一百多年中,由于中国的迟钝、蹒跚,才给日本造成了机会,使人口仅为中国十分之一、面积仅为中国几十分之一的日本能够与中国平起平坐,甚至后来居上。随着中国在经济上的起飞,东亚的力量对比正在出现新的格局。对于近来朝野呼应、互相激荡的反日情绪与举动,中国学界表现出冷静反思与高度警惕的态度。更有不少学者顶风而上,大胆提出了东亚区域一体化的发展方向。池元吉等提议建设“中日韩经济合作体”。[27]张蕴岭进而认为,东亚合作的长远目标应该是建立“东亚共同体”。[28]钱文荣、余永定、赵春明、阎学通等在“清华—环球论坛”座谈时指出:亚太经合组织(APEC)长期保持论坛性质,它发挥的作用就不大,因此我们不能害怕机制化。东亚区域化谁来领导?如果中国人感到自己实力不够,不想当头,又不放心让日本人当头,解决方法是把韩国人拉进来,模仿欧洲“法德英三驾马车”模式,形成“中日韩三驾马车”,可以轮流坐庄。[29]首先摆平东北亚国家的关系,再把东南亚国家和中亚国家包括进来就很容易了。

    区域统合包括经济合作、文化交流、集体安全和政治一体四个组成部分。谈到东亚政治一体化,从眼下形势看起来好像是很玄乎的事。但回顾欧洲一体化的成功经验,或许能够给人们一些信心。在二战硝烟弥漫的1943年,后来被誉为“欧洲之父”的让·莫内在提交法兰西民族委员会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欧洲各国如果只是在民族独立的基础上重建各自的政府,强权政治和经济保护主义就会重新抬头,欧洲就无和平可言。”“欧洲繁荣与必不可少的社会发展意味着欧洲各国应该成为一个联邦,或是一个‘欧洲实体’,使欧洲成为一个共同的经济单位。”[30]从最初的呼吁到世纪末的欧元诞生和欧盟内部多数表决机制确立,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不懈努力。如果我们从现在就开始认真筹划东亚政治一体化,谁说不能在半个世纪之后看到亚盟与欧盟在欧亚大陆两端遥相呼应呢?东亚统合的实现,将会大大增强中国和整个东亚在全球一体化中的地位与作用。

    中国与东北和东南面国家的关系,可以视为东亚文明、汉字文化圈的“家务事”,日本文明、朝鲜文明、越南文明等都是传统东亚文明的子文明、亚文明;中国与西南和西北面国家的关系,则涉及与世界其他几大文明——印度文明、俄罗斯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的对话。中国与印度、俄罗斯的关系正在快速改善。中国与伊斯兰国家的关系则处在一个岔路口,面临三种可能的选择:一是与西方文明、俄罗斯文明、印度文明携手,对扩张性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构成四面围堵的态势;二是建立一个“德黑兰—伊斯兰堡—北京轴心”,据塞缪尔·亨廷顿说,“至90年代中期,一个近乎事实上的联盟已经在这三个国家中间存在,该联盟的基础是反对西方、在安全问题上对印度的关注以及抗衡土耳其和俄罗斯在中亚的影响”;[31]三是作为当下世界主要矛盾——西方世界与伊斯兰世界的对抗和冲突——的中间人和调解者,积极推动世界各大文明之间的对话与交往。我们主张第三种选择。一方面是考虑到世界石油资源开发的两大中心——波斯湾地区和新兴的里海—中亚地区均位于伊斯兰文明地带,中国必须增进与伊斯兰国家的友好关系,以保障与国防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石油安全;另一方面,与伊斯兰国家保持友谊还关系到中国西部地区的稳定与民族团结。

    在联合国的基础上建设全球联邦,是人们可以想象的最简便、最可行的选择。根据欧洲一体化的经验,联合国改组的关键是从“政府间国际组织”逐步转型为“超国家的联邦式全球共同体”。联邦制是一种使共同体的统一和权力与各组成邦的权利相互协调的政治设计,它要求建立联邦机构并把各组成邦的部分主权向这种机构转移。在建设欧洲联盟的进程中,曾经出现过宪法式联邦主义与职能式联邦主义之争。事实上,二者相辅相成,均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本着职能式联邦主义的精神,建设全球联邦要从经济、文化、科技、生态、环境、妇女、儿童、粮农、海事各专门领域入手,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等专门的国际组织进行有力度的调整,使缔约方认真履行其承担和义务,使这些组织具有更为严格的纪律规范和工作效率。本着宪法式联邦主义的精神,就应直指主权问题的核心——政治与安全领域,按照国际民主原则改造联合国大会与安全理事会。

    联合国大会要转变为全球联邦的雏形,首先就要改革它的表决机制。联合国大会现在实行每国一票制,不分超级大国还是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