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石评梅(2/2)

的散篇作品,还有诗《飞去的燕儿》、《祭献之词》、《扫墓》、《模糊的心影》、《哭落花》、《残夜的雨声》、《叫她回来吧!》、《你告她》、《留恋》、《心影》、《这悠悠相思我与谁弹》……,散文、书评、小说有:《此生不敢再想到归鸦》、《再读兰生弟的日记》、《林桶的日记》、《无穷红艳烟尘里》、《一夜》……

    她集印成册问世的散文合集《涛语》和短篇小说散文集《偶然草》,多写自身悲凉遭遇,反映了幻灭、矛盾、痛苦的心情。

    "文化大革命"前到过北京陶然亭公园的游人,大概还记得湖畔并立的两个石碑吧!其中一个,下面睡着的就是评梅。旁边的是谁?若要进一步了解她的作品,就不能不先解开这对石碑之谜。

    评梅1902年生,原名石汝壁,由于爱好植物,尤其爱梅花,所以自号评梅,自称其寓所为"梅巢",集子便叫《梅花小鹿》(小鹿是陆晶清),信纸用的是"几生修得到梅花"或"梅作主人月作客"一类的梅花笺。俗语说"深山出骏马",她的家乡在山西崇山峻岭的平定山城,她父亲是个旧知识分子,她是父亲最钟爱的小女儿,受"五四"浪潮的冲击,来到北京求学。

    她进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体育科,在打球、跳舞、滑冰、练体操之余,还约同学办诗社,热心于文学创作活动。1923年她以优异的成绩,带着一颗因初恋受伤的悲凉的心,从女高师毕业走上社会,曾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女子部当训育主任和体操教师。这时,另有一个青年——高君宇,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他是评梅的同乡,是她父亲的学生。"五四"运动时,他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代表,是邓中夏的战友,李大钊的学生。1920年9月,他当选为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1922年1月,他同王尽美等人代表中国**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远东各国**和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他又参加了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被选为中央委员。1923年,他是"二七"大罢工的领导人之一,翌年又同李大钊、**一起,以**员的身分参加了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他是**早期的活动家之一。高君宇还是个诗人,有不少作品。评梅和他很友好,他对评梅有火一般的恋情,但她却迟疑不决,难下决心。待到高君宇因得不到她的爱,肺病日益严重,于1925年3月悲伤而死,她才大梦忽醒,这时感到自己失去了一颗无比珍贵的心,悔恨无已,从而毅然把一颗赤心,无保留地送给死去的高君宇。

    评梅把年仅二十九岁的高君宇的骸骨送到陶然亭,埋葬在他生前选定的锦秋墩下,用白石砌成长方形墓,正中竖了一座尖锥形的四角石碑。石碑上是评梅手书的题词: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君 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 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评梅

    从此,在乱坟调垒,荒寒寥瑟的陶然亭湖畔,无论风晴雨雪,常常看到她的身影,她的泪水浇绿了手植在墓旁的翠柏青松。

    一首首,一篇篇深情悼念的诗文,弹拨出她的悔恨和思念: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望不见人;

    我独自来到荒郊外,

    向累累的冢里,

    扫这座新坟。

    秋风吹的我彻骨寒,

    芦花飞上我的襟肩,

    一步一哽咽,缘着这静悄悄的芦滩,

    望见那巍巍玉碑时,我心更凄酸!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望不见人;

    几次要归去,

    又为你孤冢泪零!

    留下这颗秋心,

    永伴你的坟莹。

    ——《扫墓》(载《妇女周刊》纪念特号)

    这样哭了三年,她的泪干了,这出悲剧的主人公于1928年7月30日因脑膜炎绝症,急急追踪而逝。在长寿寺停柩一年后,朋友们和一些学生送她的骸骨到高君宇身旁殡葬。这天——1929年10月2日,赶来送葬的还有许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朋友们在她的墓石上勒下"春风青家"四个篆字。

    "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杯净土掩风流。"年仅二十七岁,风华正茂,饶有才能的女作家石评梅,就这样离去了。但她还活着,她活在高尚的爱情中,"看满天繁星,听萧萧芦苇,她生前所赞美的陶然亭静夜的神秘景象,都归她一人去享受了。不,君宇墓近在咫尺,这时候他俩当是偎倚着,微笑着,在度他们生前未度过的甜美生活。"

    她活在朋友们的怀念中。

    评梅的死耗,传到当时正在南方过着地下流亡生活的孙席珍那一里,他非常感伤和惋惜;"她虽不是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但她对于文学的勇敢和努力,在落寞的文园里也算是个难得的女作家。她的死,不但是北方文坛的损失;夸张一点说,也是中国文坛上的损失,中国文坛上的女作家又弱一个了!"(1929年《真美善》女作家号:《女诗人评梅》)

    孙席珍是评梅的诗友,他们在北京相识,"情同姐弟"。那时他正半工半读,白天在北京大学学习,晚上在(晨报副刊》工作,与赵景深、焦菊隐、于毅夫、蹇先艾等组织绿波社,负责编辑《京报·文学周刊》,其间常在北京、上海的报刊上发表诗歌。对于评梅的为人,他说:"她性情很活泼,但是不涉浮躁;富于感情,而尤重义。"他还回忆起这样几件事:1925年,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即北京女高师的改称)风潮发生后,"她只要一提到这事,就会无限伤心,每次见了她的同学的面,总是禁不住捶胸痛哭。她一星期中总要到女师大去看几次的。她说女师大是她的娘家,女儿虽然嫁出去了,娘家的事情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如今娘家给强盗狗贼们糟蹋到这步田地,怎么不叫她伤心彻骨呢?"

    "去年春间(1927年),我客居在江城。有一位某女中学的校长因打算单请她来当教务主任,要求我代为写一封请托信。我喜欢庐山和鄱阳湖的风景的,便给她寄了一封信去,那时我因到安庆去,所以只约她到江城来,并不要她回信。后来从另一位朋友处得知,她因为北京方面已订了约,为重义的关系,一时不便离开。她并要我常常给她写信去,相期于新秋时节的庐山聚首。"(以上均引自《女诗人评梅》)

    评梅生前最好的同性朋友是陆晶清,她们同在女高师读书,陆晶清学的国文科,年龄比评梅小。凡她们的朋友都知道,她俩是一对同命运的小鸟。她们的交好逾乎普通友谊,她们能互相了解到彼此隐藏在心底的苦情,她们曾约定了要相伴着、相慰着,走完崎岖的生命旅途。她们不仅是生活中的姐妹、伴侣,也是文学事业上的并肩战友。她们曾一同继北大学生欧阳兰之后,编辑《京报》附印的《妇女周刊》,大约在1926年还一起用"蔷薇社"之名,编过《世界日报》的周刊之一——《蔷薇周刊》,那时评梅住在西城辟才胡同南半壁街十三号。

    高君宇去世后,评梅完全走上了悲惨的道路;那时候,陪她痛哭,能安慰她,使她得到刹那间快乐的只有陆晶清。陶然亭那块地方,不惟在评梅的生命里占了重要位置,就是陆晶清也是永远忘不了的。她们曾经在那里洒过不少热泪。有一年元旦,她俩去看高君宇,因为彼此心里都难过,"酸泪冻成冰柱,一条条凝结在君宇坟前的白石碑上。"

    评梅去世时,陆晶清正在南方流浪,听到噩耗,她茶饭不思,日夜兼程赶回北京,亲自料理评梅的丧葬,安慰远在平定山城的亡友的老年父母,并整理出评梅的日记遗稿拿到上海印行。"蔷薇社"还专门刊行了《石评梅纪念册》。

    评梅的好友还有著名女作家庐隐,她们也是女高师的同学。为了怀念评梅,她把评梅在女高师的一段真实生活经历,写成著名的长篇小说《象牙戒指》(盛京书店出版),其中评梅和高君宇为主人公外,涉及到的真人还有陆晶清、作家自己、高长虹、于赓虞、吴天放、向培良……

    今天的读者知评梅者无几,然而老一代,怀念、追忆她的还大有人在。女作家颜一烟就曾不只一次的满怀敬爱思念之情,向我述说过她的中学老师石评梅。

    解放初期,周恩来游陶然亭,曾经到评梅和高君字碑前凭吊过,表示了对亡魂的忆念。1956年6月3日,他审查北京城市规划总图时,看到陶然亭,便讲到这一对墓碑,说:"革命与恋爱没有矛盾,留着它对青年人也有教育。"

    十年灾难,天地翻覆,举国没有一块平安的土壤,这对石碑也在劫难逃,荡然无存。现在国家正拟修复,终于又到了记起它们的时候。

    石评梅是个有才华,肯努力,有成绩的女作家。她的一生如朝霞、春花、流水、行云,来去匆匆。

    文坛上曾有过一个小星,一个过早陨落的星,然而她确实存在过,发过光……

    1981年4月二稿

    1995年3月27日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