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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浪荡子痛改前非(1/2)

    胡适在中国公学读了两年,因为学校闹了一次大风潮,他跟大多数学生退出来转入新成立的中国新公学。一年多后新公学解散,胡适不愿回老公学去,家里的经济状况又一年不如一年,上海的店铺已经转让给别人抵了债,兄弟分了家,母亲靠他赡养,他哪能回家去?只好仍寄居上海,想寻一个吃饭养家的差事。正在这前途茫茫、忧愁苦闷的时候,他遇上一班“浪漫的朋友”,跟着他们堕落了。

    这班“朋友”是些什么人呢?一个是德国人,名叫何德梅(Ottomeir),原是中国新公学的教员。他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他会说上海话、广东话和官话,中国上流社会那些吃喝玩乐的事他全会。胡适搬出新公学,就与何德梅做了邻居。另外几个都是留学日本回国的学生,都与革命党有些关系,也都是胡适的邻居。

    那时反清革命屡遭挫败,死了不少人,他们心绪很不好,常常发牢骚。何德梅便常邀这班人打麻将,胡适也跟着学会了。他写道:

    我们打牌不赌钱,谁赢谁请吃雅叙园。我们这一班人都能喝酒,每人面前摆一大壶,自斟自饮。从打牌到喝酒,从喝酒又到叫局,从叫局到吃花酒,不到两个月,我都学会了。幸而我们都没有钱,所以都只能玩一点穷开心的玩意儿:赌博到吃馆子为止,逛窑子到吃“镶边”的花酒或打一场合股份的牌为止。有时候我们也同去看戏。……我那几个月之中真是在昏天黑地里胡混,有时候整夜的打牌,有时候连日的大醉。①

    胡适跟着何德梅等一班酒肉朋友胡混,把旧社会那一套堕落行径——吃喝嫖赌——都学会了。这种种情况在他的日记里也有所反映,据现存59天的《藏晖室日记》粗略统计,有明确记载的:打牌15次,喝酒17次,进戏园、捧戏子11次、逛窑子**女10次,共计53次。几乎每日里不是打牌,便是喝酒,不是与戏子往来,便是逛窑子。有时日记上写着“连日打牌”,有时牌局“至天明始终”;有时在这家妓院出来,又进别家妓院,妓家关门睡觉了,甚至“敲门而入”。②这样放浪颓废的生活自然使他的精神也极灰冷颓唐,常写一些悲观颓废的诗。如己酉除夕(1910年2月9日)所写的《岁莫杂感一律》:“客里残年尽,严寒透画帘。霜浓欺日淡,裘敝苦风尖。壮志随年逝,乡思逐岁添。不堪频看镜,颔下已 。”③刚过18岁的年轻人,壮志没了,愁思多了,胡须也稀疏了,连镜子也不敢看了——活画出一个颓废文人的酸像。他有时也写一些极无聊的诗词,捧戏子,赠妓女,真是花天酒地,嫖赌逍遥,堕入浪荡的深渊了。

    本来胡适也有一些正经朋友。如他的老师王云五当时仍在吴淞的中国公学教书,曾多次来看望胡适,劝他搬家,离开那藏污纳垢的地方,又为他找正经差事,介绍他去华童公学教国文,④还劝他课余翻译外国小说——庚戌(1910)正月十三日,胡适在日记中写道:“云五劝余每日以课余之暇多译小说,限日译千字,则每月可得五六十元,且可以增进学识。此意余极赞成,此后当实行之。”⑤又如绩溪的同乡好友许怡荪见胡适这般跟人浪荡堕落,也来规劝,但许怡荪那时也远在吴淞的复旦公学读书,不能常来,而身边这班酒肉朋友却是天天见面的,语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胡适于是沉溺愈深,终于闹出乱子来了。

    2月12日晚上,⑥他们这班酒肉朋友在一家“堂子”里喝了不少的酒,又到另一家去“打茶围”,鬼混到半夜,还要打牌。胡适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但第二天要去华童公学教课,便独自雇人力车走了。那一晚下着瓢泼大雨,胡适一上车,冷风吹来,酒劲上涌,就烂醉如泥,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竟睡在租界巡捕房的地板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沾着许多污泥,一只脚上的皮鞋不见了,脸上也沾了泥污,有些疼痛。胡适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问门外的人,那人大笑,说他昨天晚上住进“外国旅馆”了!后来,他看见门外有铁栅栏,又有巡捕看守,才知道是巡捕房的监狱。胡适正疑惑不解,便有人来叫他去过堂。他自己记叙的情况是:

    在一张写字桌边,一个巡捕头坐着,一个浑身泥污的巡捕立着回话。

    那巡捕头问:“就是这个人?”

    “就是他。”

    “你说下去。”

    那浑身泥污的巡捕说:“昨夜快十二点钟时候,我在海宁路上班,雨下的正大。忽然(他指着我)他走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皮鞋,敲着墙头,狄托狄托的响。我拿巡捕灯一照,他开口就骂。”

    “骂什么?”

    “他骂‘外国奴才’!我看他喝醉了,怕他闯祸,要带他到巡捕房来。他就用皮鞋打我,我手里有灯,抓不住他,被他打了好几下。后来我抱住他,抢了他的鞋子,他就和我打起来了。……两个人在泥水里打滚。我的灯也打碎了,身上脸上都被他打了。他脸上的伤是在石头上擦破了皮。我吹叫子,唤住了一部空马车,两个马帮我捉住他,关在马车里,才能把他送进来。……⑦

    会审公堂讯问的结果,胡适以酗酒闹事、殴伤巡捕,在监狱里关了一夜不算,还被罚款五元。多么丢脸的事啊!这都是交友不慎、跟一班酒肉朋友鬼混的报应啊!

    发生了这起丢脸的事情之后,胡适心里万分懊悔。他在镜子里望着自己脸上的伤痕,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己竟堕落到如此地步,成了一个浪荡子,怎么对得起在家中时时刻刻挂念儿子的慈母呢?他想起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名句,下决心要痛改前非,脱离这班酒肉朋友,结束他“个人历史上的黑暗时代”!⑧

    胡适决心去北京报考“留美赔款官费”。这“赔款 ”即是庚子赔款。庚子(1900)那年,八国联军侵华,打进北京,逼着清政府又订一个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仅“赔款”一项就按当时中国人口总数每人白银一两,计四亿五千万两,四厘计息,分39年本息付清,共计九亿八千多万两。后来,英美等国宣布将赔款中尚未付给的部分“退还”,用在中国兴办学校、图书馆、医院及设立各种学术奖金,或派遣留学生的经费。美国于宣统元年(1909)开始退还庚款,当年就选派了第一批留美官费生。胡适这一年准备去报考的是第二批。但胡适那时两袖清风,穷得连蚊帐也买不起,还欠了一些债,哪里有钱去北京应考呢?即使考得上,自己出洋了,哪里有钱供养母亲呢?真是困难重重啊!

    这时,他的好朋友许怡荪来了,力劝胡适摆脱一切去报考,还答应代他筹措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