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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泛言》 第68章 重印《复翁诗集》赘言(1/2)

    自初唐进士取才,重视于诗,乃使周孔以还,学养着意于诗礼之旨,成为教化之首,一脉相承,上下竞习,虽无诗人之才,而亦必学习作诗之风,千秋以后,遗绪不坠,此诚中华文化之特色,故亦有称我国为诗人之国者,誉乎,毁乎,诚难言也。

    余生当清末民初之世,科举虽废而科学未昌明较着,前朝遗老存者甚多,虽转而执教于新式学堂,而仍秉科举时代习气,涵咏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遗风,炽然如故。风行草偃,虽付竖野牧,工农技艺之暇,当自究攻吟咏者,比比皆是。余所居之乡间,有剃头司务及木刻工艺者能诗,皆所目见亲炙其实者,今虽时隔一甲子,每忆昔日风规,犹为倾倒不已。由此可见,仲尼所谓温柔敦厚,诗之教也,其盛为如何矣!

    惟余自溯平生,读书不成,习剑亦不成,学诗更无成,及今而谬随于学者之后,滥竽南郭,固有渐焉。然而能略辨平仄韵味,粗识诗学之藩篱者,允皆良师之德教,迥非吾才吾力之所及也。

    然余性喜多门,好学旁骛,数十年间,文武师友,泛泛者数当百计。但于诗学而得启迪其蒙者,首当推重朱师味渊。而余从味师游,仅为一暑假,首尾计时,不及两阅月。而蒙其亲说诗教者,仅为一日。非一长日,实乃师为余亲写竹刻笔筒“波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一联,片刻而已。何以受其滋培影响而如此亲切者,此无他,即古所谓言教不如身教,又有谓一字之师者是也。

    时余年十二,方毕业于高等小学,适值海匪洗劫我家,生计顿挫,因之辍学自修。翌年暑假,家严告以味师应王宅姨丈之聘,允任表兄世鹤等暑期家教,可往从之,余闻之雀跃,欣列名儒乡先生之门墙,是为庆幸也。同学七八人,年皆长余而学尤先进,师则每日讲解古文辞有关经史之文一篇,溽暑长夏,小楼一角,轻衫靸履,修髯清癯,把卷吟哦,声达户外。余方初喜读诗,如世俗习诵之《唐诗三百首》,早已耳熟能详,固不知其所谓名诗之好者,妙在何处!惟喜其音韵锵然,足以抒情朗诵,自畅幼怀而已。

    一日,偶过师室,翻阅案头有清人吴梅村诗集,检其律诗之什而读之,爱不忍释,师见之,乘兴为余朗吟梅村《琴河感旧》四律,然后掩卷泊然,相与一笑而退。余即取清诗一卷,由梅村而遍读集中诸家之作,情怀磊落,较读唐诗而有胜得,因而心异人言诗须先习盛唐,宗法李杜,方为正规,如清初诸家,不可学也。为此而疑情顿起,横梗胸中二、三十年。于是虽劳役四方,从事多途,行事所携,不离诗卷,迨其遍读历代诸名家之作,入乎其内而又出乎其外,会之于心,始得释然。所谓后后者未必不胜于前前也。

    厥后每告诸新进后学,欲自探研国故,有一速成而实用之路,即先读近代之作,然后反溯其源而及于上古,诚为径之捷者。例如读史,先研清史再溯明元宋唐而上之,方知后果兴衰之迹,即前因成败之遗,从之鉴古证今,乃识来者之为如何也。

    清初盛世百余年间,士怀前明胜国之思,华夏夷狄民族异同之辨,幽愤悱怨,而又不得形于言词。但处康乾承平之际,文治武功,郁郁乎似尤胜于汉唐往事,故情怀荡漾,心波起伏,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