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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驴葬(1/2)

    凶驴葬

    匈饮者,王八蛋饮也,死囚饮也。君没有见过绑赴刑场,执行枪决的场面乎?无论监斩官和死到临头的朋友,一举一动,一饮一啄,都有一定之规。先监斩官老爷摆上香案,警卫林立;然后死囚先生,腕戴手铐,胫戴脚镣,前呼后拥而来;再然后监斩官告诉他曰:“上诉已经驳回,死刑确定,现在就要动手啦,阁下有无遗言?”死囚听啦,面现阴影,答曰:“我不该一时气愤,捅他一刀子。可是有些人捅别人两刀子,也是命案,只不过判三年徒刑,我无红包,只好抵命。奉劝年轻朋友,不可学我榜样,好啦,请吧。”接着狱吏摆上一盘馒头,一盘酱肉,一杯高粱酒。该死囚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有些英勇过人的朋友,还喊一句口号曰:“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然后砰的一声,隆重崩殂。呜呼,死囚之饮,不自由之饮也,正如书上所曰:“礼席丰宴,繁文缛节。终日拘挛,唯恐怕僭越。柏杨先生平生最怕这种宴会,主人和客人之间,不过萍水相逢,说不认识吧,仿佛认识,说认识吧,筵会散后,见了面连招呼都不会打,盖主人往往是大号或中号官崽。从前皇帝赐宴,就是一个好例子,不信的话,在金銮宝殿上,打破一个杯子试试!

    驴饮,亦王八蛋饮也,反正驴子和王八蛋都是一类东面,盖王八蛋是形容其品,驴子是形容其行。台湾驴子甚少,似乎圆山动物园养有两位,从前还挂着招牌曰:“其鸣声甚为悦耳。”悲夫,真是世界大变,大变世界,驴先生的鸣声都悦起耳来,自无怪大学堂教习都说黄梅调胜过交响乐也。前天我又去动物园一游,该招牌已经不见。是飓风刮走了乎?抑是园老板不好意思,自动拿去了乎?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驴子鸣声,实在难听;而驴子的“饮”相,尤其抱歉加三级。读者先生逛园之时,不妨请园丁打桶水去表演一次,你看该驴先生和驴女士,一头插到桶里,肮脏而猥琐的尾巴,左摇右摇,前摇后摇,好不奇妙。只听它阁下的喉咙隆隆作响,一会工夫,桶水全干,得意之余,仰脖猛叫,白的牙齿连同红的牙床,在颤动的黑唇中忽隐忽现,可列为动物界十大奇观。故书上曰:“杯不厌大,酒要满斟。持筹呼马,大肆鲸吞。”呜呼,驴饮最容易发生在酒肉朋友之间,一群表面上生死弟史,或一群自称为铁肩担道义的狐群狗党,被捧着玩的人自以为全属道义之交,经常聚在一起,大吃大喝,猛赌猛嫖,想不驴饮,不可得也。

    然而驴饮和豪饮有别乎?当然有别,就跟良家妇女们和应召女郎有别一样。可能表面上没啥不同,即令有啥不同,不同之处也甚微小,但其本质固有差异,看别人喝酒看得多啦,心里便会有一个分际。这在法庭上谓之“自由心证”,有心的朋友,一观察便可知焉。

    葬饮者,更是王八蛋饮也。葬饮比凶饮程度上略微差劲。凶饮对固然衣冠整齐,正襟危坐;葬饮时也同样衣冠整齐,正襟危坐。不过凶饮如执行枪决,葬饮如下棺入土。名义上虽然是联欢宴席律、全局和局部、顺利条件和困难条件、进攻和防御等问题,却弄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