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剧毒海洛因(1/2)

    逃出学校后,只有一条路,就是回三公里外的县城。家里仅有的两个老人,表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开除,姥姥更是不知。我天天睡大觉,有时到城外“三闸”抓螃蟹。幸好,那时候的荒僻小城,还没有青少年帮派,否则的话,不可避免地我会陷进另外一个世界。我逛荡着,没有人跟我玩,也没有朋友,同年龄的孩子都在上学。我把爆竹拆成一个个纸炮,装在口袋里,一手拿着燃着的香,爬到空无一人的城墙上,掏出一个纸炮,在香头上把它点燃,扔到城外,听它们的爆炸声,心中大为愉快。事后回想,不知道愉快什么。

    被开除的消息终于从表婶的信中让父亲知道了,父亲来了一封三四张纸密密麻麻的信,沉痛地责备我的恶劣行迹。最重的几句话,我到老年的时候还记得,父亲要我跪求校长收回成命。如果在父亲的押解之下,我可能跪求校长,但靠一封严厉的信,我根本理都不理,连信都不肯看完,拔腿去玩自己的了。父亲对这个远在天边的无法无天的儿子,也无可奈何。姐姐从乡下赶到城里,除了哭泣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挽救这个僵局。父亲的信件虽然没有产生力量,但姐姐的眼泪使我有一种罪恶感,既惭愧又厌烦。最后,还是父亲让步,写信叫我前往开封。我在辉县四个年头,悄悄而来,狼狈而去。

    到了开封,本来预期父亲会揍我一顿,结果没有。父亲老了许多,而且卧在病床上。那年父亲不过五十多岁,却显得那么憔悴。而且,最吃惊的,我回到的已不是四年前离开时的东铜板街三进院子的巨宅,而是位于八府仓后街的一个大杂院。大杂院的三面都属于同一家花生行,我们家只占着东厢的三间。就在这三间屋子里,住着父亲、继母、妹妹、弟弟,再加上我,那种拥挤的情况,可以想象。而厨房就设在屋檐底下,上面搭一个遮雨的篷子,下面仅可容身。当年那种有奶妈,早上喝牛奶、吃荷包蛋,以及跑到街上喝江米甜酒的日子,都成为过眼烟云。现在的情况几乎接近赤贫,父亲靠着新组成的花生业同业公会过日子,辉县还有若干亩田地,就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卖掉,来维持这个残破的家。其实,父亲仍可以回辉县老家过一种足以维持最低生活水准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去,却在开封和赤贫搏斗。人们都以为他过不惯乡村的平淡生活,其实,父亲不回去的原因,比这个严重得多,那就是继母由吸鸦片烟,已沦落到吸海洛因。那是一九三○年代初期,鸦片横扫中国,几乎深入每一个角落。有些有钱的人家,尤其是大地主,甚至鼓励自己的子弟抽鸦片烟。那是一个只有简单而又自以为聪明的脑筋,才做得出来的评估,他们把每年抽鸦片所开支的费用,折换成田地,认为一个人抽鸦片七十年,只要消耗九十亩田就够了。如果他们家有五百亩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