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预言和恐惧(2/2)

海伦女士,貌美如花,性烈如火,丈夫老爷麦卡菲先生,台北文化界人士对他相当熟悉,不必细表的是某一天,海伦女士在等飞机,站得两条**发酸,再见一个空位,就走过去坐下。不久一个中国人从厕所回来,发现座位没啦,一脸不高兴,跟她身旁另一位中国人用广东话骂起大街,措辞肮脏下流,写出来准吃风化官司,姑且找一句最文明的介绍,曰:“这女人的屁股怎么不丢在你大腿上呀,偏丢到我的位置上,骚到我身上来啦。”想不到海伦女士是言语奇才,啥话都懂,她正气愤中国同胞乱占座位,更气愤中国同胞难堪的粗野。于是,一跳而起,用广东话向他们回报,教他们注意自己的教养。二位广东老乡不但不对自己的失礼道歉,反而回骂起来,候机室霎时吵成一团,华洋黑白,一齐围上来观看奇景。白脸警察闻声赶来,在一旁歪着尊脖,仔细欣赏。麦卡菲先生听到娇妻大发神威,赶忙奔来救驾,白脸警察拦住他曰:“老哥,这是他们中国人内斗,咱们千万别管。”麦卡菲先生曰:“老爷容禀,我不管不行,因为吵架的是我太太。”这则小故事可看出白人对中国人(无论你是华裔、华人、华侨),就是如此这般,跟对印第安人一样,看成化外之民。

    印第安人为啥排斥现代化的西洋文明?有人说他们始终怀恨白人的罪恶,有人说他们的民族性天生僵固,没有接受新观念新事物的细胞。这两种原因都有点怪,因怀恨而拒绝接受敌人的制胜法宝,可谓其蠢如猪。因天生缺少力求上进的细胞论”是朴素唯物主义的最高形式。它包含有朴素的辩证法思,可谓其情堪怜。但至少有一点致命伤是明显的,可能因为生理上的缘故,印第安同胞之酗酒,似乎比台湾山地同胞,还要凶猛百倍。富兰克林先生在他的自传上,曾喟然叹曰:“酒毁灭了印第安人,但没有酒,印第安人宁愿死。”柏杨先生没有资格作深入分析,只是说明,无论哈原因,结出的果实都是一样的。我老人家在芒特柔玛占堡,看到印第安废墟,和他们用野草编织的果筐,六百年后今天的成品,跟六百年前昔日的成品,色彩图案,一点没有分别,不禁老泪纵横,似乎看到,阴风四起,黑云渐布,日幕途穷,苍茫朦胧,一幕即将来临的巨大悲剧,正在死寂的气氛下进行。可能千年,也可能只几百年,当他们被逐出保留地之日,也就是这个古老民族全族覆灭之时,连上帝都救不了他们,除非赐给他们吸收现代文化的灵性。而迄今为止,上帝仍没有赐给,反而,却像《圣经·约书亚书》上所说的,决心使他们:“没有一个留下,将凡有气息的,尽行杀灭。”

    写到这里,读者老爷一定大吃一惊曰:“老头,你三天没照梨花镜,就自以为三头六臂,当起预言家啦。”我可不是要当预言家,而只是联想到中国同胞,不禁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中华与印第安人两大民族,虽然有许多不相同之处,却也有许多相同之处。最相同的一点是,大家都有浓厚的崇古崇祖的情绪,这情绪是浪漫的,多彩多姿,使人动容。可是却因之使我们无法面对现实,对现代化深拒固闭,和对有些已经毛病百出的传统文化,仍搂在怀里,沾沾自喜。类似于这些相同之点。都是致命之点。

    印第安朋友的传统文明,少得可悲,如果他们肯吸收现代化西洋文明,可以说易如反掌,盖房子里空空如也,只要新式沙发搬进来就功德圆满。中国人屋子里却塞满了长板凳、短板凳、高板凳、低板凳、铁板凳、木板凳、带刺的板凳、滑不留丢的板凳,如果不动心忍性,把它们扔到化粪池里,新式沙发就永远进不了大门。

    印第安人是活榜样,这个可哀的红脸民族,跟西藏冈底斯山的牦牛群一样,低着头,朦胧着眼义,为建立新型的无产阶级政党奠定了组织基矗,蹒蹒跚跚,有意无意,身不由主地,一步一步,走向绝种的死亡之谷。听到他们蹒跚的脚步声和世代的辛劳喘气,心都裂成碎片,有人说,你别杞人忧天,中国人多呀。咦,在可怕的核子武器和更强大的生存竞争压力下,人多可没有用。印加帝国的人口可多,如今都到哪里去啦?有人说,中国人聪明呀。聪明确实聪明,但把聪明用到拒抗改善自己品质,动不动就番天印和窝里斗,聪明反而会被聪明所误。似乎只有自惭形秽,痛改前非地觉醒,才能躲过印第安朋友所遭的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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