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三靠牌(1/2)

    三靠牌

    大男人沙文主,跟一○年代哈尔滨的白俄一样,在街上他是马车夫,回到家里他是爵爷,恢复宫廷礼节,仍摆出他那日落西山的贵族架子。现代社会结构,使除了少数富豪之家外,绝大多数的家庭,男人已无法一个人负担家庭生计,不得不由妻子出外工作,赚银子回来;如果稍微有点浩然之气,自命为一家之主,而今上不足以奉父母,下不足以养妻子,早就该跳井才对。可是臭男人残余的顽劣根性,不是短期可以治好的,却跟白俄朋友一样,不但不跳井,反而在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之后,仍要关门摆谱,过过爵爷的瘾。

    我们最常听到的爵爷们挂在口头上的话是:“我给你带孩子带一天啦。”呜呼,这真是新鲜,孩子是两个人生的,父母的责任当然一半一半,但在爵爷尊脑里,妻子带孩子天经地义,他阁下偶尔插手抱一抱,就皇恩浩荡,妻子必须杀身以报。前些时,一对夫妇吵架,把柏杨先生召去评理,该爵爷慷慨激昂曰:“我在外面,从不玩女人,真是守身如玉,这种丈夫怎么样?”老奶也慷慨激昂曰:“我在外面,也从不玩男人,真是守身如玉,这种妻子怎么样?”该爵爷从没想到老奶会冒出这种针锋相对的话,瞪了一会眼,吼曰:“柏老,你看这算啥话。”我曰:“这算啥话?这算人话。你说的话,才是狗龇牙话。”臭男人认为他只要不玩女人,就是恩重如山,可进圣人庙吃冷猪肉啦(其实,谁晓得他背后干啥,有些只是没有钱玩,有些只是没有老奶爱他,急得乱跳)。而妻子不玩男人却理所当然,不值一提。盖大男人沙文主义在肚子里作怪,便身不由主地露出嘴脸。这是一种自私根性,一种不把女人当人的酱缸根性。

    今年(一九七八)七月三十日,台北《联合报》载有花莲县一则新闻,恭抄于后:

    不久之前,防癌协会曾为一位妇人作切片检查,发现有可疑的病变细胞,于是通知她到医院再作检查,但没有结果。这次阳明医学院学生找到她,才知道她没有再接受检查的原因。访问的学生当着她和她丈夫的面说,很可能癌细胞已扩散到乳部,应该立刻治疗,妇人怯怯地问:“开刀大概要花多少钱?”访问的学生说:“早期的话,约三四万元。如果已经扩散,可能要十几万元。”一直闷不吭声的丈夫却大声说:“十几万元的开刀费?我宁可再娶一个!”

    下文如何,我们不知道,社会没有反应,政府也相应不理,恐怕那妻子只有辗转哀号,死在丈夫之手。如果这件事的男女主角调换一下位置,千娇百媚在旁大声曰:“十几万元开刀费?我宁可再嫁一个。”恐怕全国臭男人会一哄而上,活剥她的皮。这位丈夫的恶毒心肠,不是突发的,大男人沙文主义都具有这种心肠,不过有些修养好,有些运气好,没有露骨地这么脱口而出罢啦。

    不仅中国如此,洋大人之国也如此。美国女权运动,似乎是全世界崇拜的对象,可是就在他们国家,据参议院的调查,结婚后的老奶,遭受虐待的人数,竟高达五百万人,占美国人口四十分之一,占美国女性二十分之一,占已婚女性十分之一——那就是说,十个美国的洋太太,就有一位洋太太在经常挨揍中过日子。据参议院统计,在执行任务时殉职的警察,其中有五分之一,都是因为干涉老爷揍老奶时,断送老命的。以致参议院特地于今年(一九七八)八月一日,通过一项为期五年的一亿五千元美金的授权法案,用以防止妻子们在遭受毒打或其他家庭中的暴力事件。

    ——嗟夫,女人,你的名字是:可怜虫。无论生在中土,或生在番邦,都同样倒楣。不过柏杨先生朋友中,还没有这种开揍镜头,可能是我所见不广,也可能是诸朋友比较精神文明。不管怎么吧,这是好现象。柏老就常提醒我所认识的一些老奶,如果臭男人动粗,你就离婚,我老人家替你打这场官司,头破血流,在所不惜,硬是跟他豁上啦。

    大男人沙文主义的心理背景是,他始终把妻子当作是他一个人专用的高等妓女——这是《不结婚的女人》女主角,于结婚十六年后,沉痛的发现。爵爷只要有银子,就一以当百,自以为可以把妻子从身体到灵魂,从娱乐到奴役,从白天到夜晚,统统包啦。即令害着“钱无能”恶疾,自己收入有限,养活不了家口,必须仰仗妻子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