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一、甜蜜的孤独(2/2)

朋友也是少年大学生。你们都这么年轻……天真。你是学什么的?”

    “我在A系。”

    “A系?那么你的数学一定很好。我学生物。”爱丽丝一边说,一边呷了口咖啡。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妈妈,我们去系里看看吧——我的办公室应该能放些零散东西。”

    我们说了再见。爱丽丝和她妈妈一起往外走,爱丽丝昂着头,骄傲地走在前面。我回到房里躺下,继续琢磨刚才的梦。我肯定是在飞机上坐了太久,小窗外总有巨大的云朵掠过,仿佛触手可及,所以又梦见它们了。不过,爱丽丝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她笑起来真可爱。

    此后我和爱丽丝有些来往。我们到校早,楼层许多房间还是空的。清晨,打开房门,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爱丽丝有时半睁着眼睛,懒洋洋地走过,我就跟她问候一声。她穿着宽松的棉浴衣,提着一个装牙膏牙刷的小塑料篮子去楼上的洗手间。半小时后,她会依旧穿着棉浴衣走下来,精神抖擞,满面红光。

    有时我们靠在自己的门口聊天。爱丽丝对中国感兴趣,知道长城、黄河、兵马俑、饺子,也喜欢吃中国饭,但自己不会做。有一次她说她大学时选过一门汉语课,还和同学去过北京。我吃惊地问:

    “你会说汉语?”

    “汉语很美,不过我只学了几句话,让你见笑,”爱丽丝低下头,吃力地改用汉语说,“您好。谢谢。对不起。爱情。再——见。”

    我请爱丽丝讲讲在北京的见闻,她说她喜欢北京。北京灰蒙蒙的,但名胜古迹很多。(在美国可没有这样的历史古城——波士顿就算是历史古城了。)她喜欢某个老城门,也喜欢宽袍大袖的衣服,还对那种壶嘴极长的铁壶感兴趣——倒茶时添开水用的,飞机场的餐馆就有。

    “你对中国人的印象怎么样?”我问。

    “挺好的。我只到过北京。北京人都好客。不过他们说话太快,完全听不懂,仿佛不是汉语,倒像是别国的语言……我开玩笑,你别介意。北京的年轻人特别会骑自行车,还愿意给人指路。”

    我睁大了眼睛:“原来北京人这么好。我听同学说北京人从来不给别人指路,看来同学说错了。”

    “我们在北京时,一次不小心拐进一个巷子迷路了,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领我们出来。他说这巷子其实在闹市,旁边是北京大学,而他就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北京大学很有名望,对吧?”

    我说:“不,北大虚有其名!”

    爱丽丝轻声一笑:“你真严肃——好坚决的断语。”

    我见她手里端着杯咖啡,自在地喝着,就问:“爱丽丝,你好像挺爱喝咖啡,一天几杯?”

    “两三杯。”

    “好家伙,一天喝这么多。”

    “这算什么,”爱丽丝喝了一大口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平时所有的课都不上,每到考试前才通宵学习,一晚上要喝五六杯黑咖啡。还有,据说巴尔扎克一天要喝四十多杯,难怪他写了那么多小说。当然,这都是个别的人。意大利人才厉害,每人每天要喝八杯espresso,不喝满八杯他们晚上睡不着。”

    我皱着眉问:“喝了这么多咖啡,他们反而能睡得着吗?”

    “不知道。不过意大利人说话兴致勃发,激情澎湃,可能和咖啡有关……”

    大概是喝了咖啡,爱丽丝越说越有精神。半小时后,我得知她家在Vermont的小镇上。那里的植被还没有被破坏,有山有湖,空气洁净,人也和气。她父亲是镇上邮局的职员,在工会很活跃,母亲是图书管理员。她还有个已经嫁人的姐姐,在一个小银行工作。接着她问我初到美国,对这里的印象怎么样。我说:

    “还没什么印象。不过这里的自然环境很美,人们都见面微笑,彬彬有礼。”

    说到“人们见面微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在想爱丽丝。她用心听着,脸上洋溢着稚气而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