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餐时分,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的华译彬接到一个电话,来自走廊另一端的白羽。
“华译彬”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听起来清脆响亮,这是他们重逢以来,他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他怔了片刻,才缓缓应了一声,“嗯”相较于她,他的声音明显低沉黯哑,且中气不足。
“工作室很漂亮,我很喜欢。”她由衷地表达自己的满意心情。
“喜欢就”好。话还没说完,他就急忙转过脸,捂着唇压抑地咳起来。明翠没来,他忙活了一早上还没喝上一口水,若不是涩痛的喉咙提醒他,他几乎要忘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似乎确定他的耳朵归位后,才又响起话音,“中午一起吃饭吧,不去外面,就在办公室里吃,我让aria把饭菜准备好送过来,怎样”她轻言细语地询问。
华译彬抬手了自己烧得滚烫的额头,意识模糊之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和听力也被这灼热的温度烧出毛病了,早晨她不是还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么,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殷勤他无所适从,所以久久没表态。
“华译彬”她又叫他。
“嗯”
“你中午有没有空”她继续诱惑他。
“我”他几乎都要被吸引了,但胃里持续不断的钝痛迫使他拒绝了她的邀请,“我今天中午约了人,改天好吗”其实无论过去还现在,他都希望自己展示给她的是健康的形象,但偏偏事与愿违,每每都让她窥见自己的病态。
“好吧,那改天再约,再见。”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失落。
“再见。”他迟疑地说完这两个字,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仿佛坐了一回过山车,由高处倏地荡到低处。其实他是想抓住些什么的,但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又犹豫了,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掌心边擦过,他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羽十二点整的时候离开办公室,进入电梯间前她下意识地向长廊另一端打望了一眼,那扇深棕色的木门紧闭着,严丝合缝。
西门清云见到她很开心,胃口比昨天进步了,除了喝下一碗粥外,还吃了一些清淡的菜。
回公司之前白羽特意去了一趟陈思浩的办公室,询问了一下西门清云的情况。他微笑着说他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仍需呆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擅自外出活动。
“以他的身体状况,能够去他父亲的公司上班吗”白羽问。
“可以,但切忌太劳,一天的工作时间不要超过五个小时。”
眼看着表盘上的时针逼近两点,她缓缓起身告别,陈思浩忽然又问她,“你都不去娇韵了,他还有心思去那里上班吗”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他说跟我打擂台也是种乐趣。”
开车回公司的途中,手机在引擎低不可闻的嗡嗡声中唱起了歌,白羽并没有马上接起来,而是先慢腾腾地戴上耳机,优哉游哉的样子。
“师姐,有何贵干”清云今天表现良好,她心情舒畅,手把方向盘,语调轻快。
“白羽,你今天见过华总没有”对方目的明确,似乎没心思同她闲扯。
白羽微蹙了一下眉,她莫名地抗拒自己的好友对华译彬如此恭敬的称呼。
“见过啊,是他带我去我的办公室的。”
“他没什么事吧”
“啊”
“他没什么不对劲吧”
“”
“我早晨给他打过电话,他咳得很厉害。”
“不就是感冒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能不能帮我过去看他一下,我刚才打他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又打他手机,也没人接,这种情况极少出现。”
“可能是不方便接吧,我中午本来想请他吃饭,但他说约了别人。”
“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
白羽失笑,“你是他的助理,又不是他的老婆,他没必要什么向你报备吧”
“他的calendar是我安排的。”明翠理直气壮,“今天中午他没有任何约会。”
“也许他约见的人是许雅柔呢这也要通过你安排”
“工作日他从不跟许雅柔一起吃饭。”
“”明翠斩钉截铁的口气令白羽语塞。
“姑,你就帮我去看一眼吧,我真怕他出什么状况,上回他在办公室里吐血晕倒,发现不及时,差点就没救了,我现在是惊弓之鸟”见她不为所动,明翠索直接挑明利害关系。
“好”白羽爽快地答应了。
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她加快了车速,在法国她的出行大都依赖于专属司机,自己鲜少方向盘,所以直到现在车技也不是很纯熟,但在路况允许的前提下,她还是尽力而为。
午后的京城在烈日的曝晒下反出耀眼的白色强光,无处不透着窒息的炎热,憋闷。即便坐在冷气十足的车里,她的手心也溢出了汗水,在方向盘凹凸的表面留下淡淡的水印。
其实她如何能不焦急呢毕竟华译彬于她而言不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边的陌生人,即使他们很早以前就分道扬镳,即使他们现在形同陌路,但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他陪伴她走过的那一段青春旅程,是她二十六年记忆中最鲜活的色彩,是无论泼什么样的浓墨都无法掩盖的明亮风景。当她形单影只地站在路的尽头翘首回望,虽然前方已是夕阳西沉,秋风萧瑟,枯叶飘落,花瓣凋零的衰败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