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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金风玉露笑嫣然

    月华初上,烛光摇曳,碎金色的光芒在屋中静默流淌着漓溪靠在桌旁,双眸微垂,清美温婉的脸庞上一片专注,她雪白的手指正在绣盘上灵巧的穿梭着,温暖的烛光下,两只鸳鸯已经在雪白的丝帕上有了清晰的轮廓,,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情愫,他的生辰就快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绣帕,愿做鸳鸯比翼飞,问君归不归?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匆忙将绣帕藏在枕下,理了理云鬓角,方去开门,门外正站着一脸焦急的红芷,她见了漓溪焦急的目光透出一丝光亮,拉住她的手就像院外走。 。

    ”我们要去哪里?“漓溪不得已的跟在她身後“倾霜哥咳得很厉害,你上次给他施完针後他似乎咳的缓些了,所以我想请你再去为他扎一次”红芷疾步走着,明亮美丽的眸子满满的焦急。

    漓溪哭笑不得停下步子,拽住她的手臂:“我的银针没拿,你拉我这麽急着去了也没用”红一愣,随即神情懊悔的用力拍了两下额头,自责的骂道:“我真是个笨蛋,一着急就什麽都忘了,那你快去拿,我在‘锦月华轩’等你”

    说罢,便一溜烟跑出了院子,漓溪看着消失在夜色中那一抹碧色的裙裾,不禁摇头轻笑起来,漓溪走入‘锦月华轩’时,月华正浓,如萤的月光正落在在夜风中兀自**的曼陀罗上,墨黑色的花瓣披上了一层银霜,酴!中透着几丝清冷,人人都说,物与人呆久了便也站了自己主人的姿态习,她看着一院子的曼陀罗竟觉得它们像极了月倾霜的眸子,几声闷咳从透着灯光的红门内传出,她不禁加快了步伐朝灯光处走去。

    门是虚掩的,她还轻敲了两下,没有人开门,只有红芷的声音从屋内直率的飘出:”漓溪姐姐,不必客气,快进来吧”漓溪依言推门而入,正看见月倾霜虚弱无力的靠在床上,昔日水色的唇瓣如今多了抹嫣红,细看起来,却是牙齿咬破留下的斑斑血丝。红芷正拿着粉色的丝帕目光心疼的擦拭着。他微微转头,冲她露出风流轻佻的笑容,幽幽道:“漓溪姑娘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漓溪没有多说什麽,只是从锦盒中取出银针,用白布仔细擦净,冲红芷轻声道:“红芷妹妹,你可否先出去?”

    红芷点点头,将茶杯放到桌上,回首笑吟吟的道:“恩,倾霜哥你咳的太厉害,把晚饭也都吐了出来,我再去给你做些小点心,你想吃什麽?”

    月倾霜半闭着眼睛揉揉太阳:“不必了,我没有胃口”

    “那怎麽行,不吃身体怎麽会好呢”她一脸刁蛮的瞪视他,望着雪白的屋顶苦思了片刻,绚烂一笑:“坐酒酿圆子好了,不会太撑味道又好”边说着便向外走,月倾霜本是淡淡疲倦的目光在她身影後变得复杂而忧伤,隐藏在眼眸里的温柔在她离去的背影中渐渐凝聚,在灯光下闪烁着华美的光芒,宛若琥珀。

    漓溪走到他身边,撩起他青色的衣袖,雪白的手臂上有两条丑陋的划痕,虽然看上去已经过了很久,但是依然猩红狰狞,月倾霜看着她紧蹙的娥眉,自嘲的微微一笑道:“很丑吧,倘若不敢看就换个地方”

    漓溪摇摇头,目光平静如水,轻咬了下唇,扎了上去,虽然她的动作很温柔,但是因为刺激的都是对疼痛非常敏感的重要位,没过多久,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秘密的汗珠,本来拭净得唇瓣又被他咬出斑斑血迹,漓溪不忍的提醒道:“疼了就喊出来吧,会舒服点”

    月倾霜痛楚的眸子划过一丝倔强,柔高贵的俊颜上满是不在乎的笑容:“区区几银针怎麽难得了我”忽而他轻佻的盯着她的脸,眸中闪过一丝邪光“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孤男寡女在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她一怔,手不由得一抖,银针又深入几分,撕裂的疼从五藏六府中传来,他眉头一皱,水色的唇瓣又多了一快伤口,他咬牙喘息着道:“大夫要有医德,怎能胡乱报复病人”

    漓溪神情绯红着脸颊,眸中盛了淡淡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下头又为他施了两针,才停下手,起身用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回头问他,可需要喝水,月倾霜摇摇头,费力的支撑着身子想要下床。她匆忙过去扶住他,目光疑惑的道:“你想要什麽,我帮你拿”

    月倾霜目光顿了一下,冷冷一笑道:“想不到我月倾霜现在下床也要人扶,说出去还真是有趣”他的语气虽然很轻,但他清冷眸中的恨意却在暗淡的灯光下泛着血腥的味道。

    他忽而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钳着她的下巴,制无暇的脸上笼罩着一片霾,一字一顿道:

    “实话告诉我,我还可以活多久?”

    漓溪垂下眸子,想要挣脱他,可是虽然他已是病体,但力道却依旧比她大的多,她凝眉思索了片刻,犹疑的道:“我医术浅薄,并不确定,但是只要你平心静气,不轻易动怒,银针还是可以克制住这些毒的……”

    月倾霜华美深幽的眸子在灯火下变化着诡幻的光芒,忽而他勾唇一笑,笑容中透着几分嘲弄:“原来无论什麽样的女人都喜欢说谎,你也不例外”

    他凑近她,薄薄的水唇离她的唇很近,她隐隐可闻到他唇中清苦的药香,她想躲开却被他钳制的动弹不得“你在琅君殇面前也常常说谎麽?”

    “不,我没有”

    “那为什麽在我面前要说谎呢?”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丹唇,缓缓摩挲,他的动作很暧昧,但华美的眸中却是一片漠然和戏虐,漓溪浑身一颤,用尽力气推开他,她的眼眶在他微微惊诧的目光中变得湿红,纵使她身为低微,总是琅君殇对她晴不定,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自尊,他挑逗轻浮的神情和动作,让觉得自己真的好下贱,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便逗弄的贱婢。 。她背过身,将银针装入盒中,准备离开。

    “你哭了?”见没有回应,他扶着床头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她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她也不明白为什麽在他清冷眸子的注视下,心会那麽委屈。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素白的手指上。

    ”我开玩笑的,干嘛哭得这麽委屈?“他含着笑逗弄她,好看的桃花眸子,变成弯弯的月牙形,漓溪没有理会他,拿起锦盒就往外走,月倾霜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声音中透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你如果现在出去,我就告诉琅君殇你借给我医病之名,借机亲近我勾引我”“你!”她气恼的抬起头,正撞见他有恃无恐得意的笑容,她冷冷的扭过头,愤懑的道:“我没有,他不会信你的”

    月倾霜悠然坐在檀木椅上,押了一口清茶,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瓷身,幽幽道:“你说他是信和他一起长大患难与共的兄弟还是半路捡来来历不明的女人呢?”

    漓溪没有说话,只是步伐停了下来,拿着锦盒呆呆站在原地,如今她只盼红芷可以快点回来。 。

    月倾霜看着她娇美温柔的脸庞上的踟蹰犹豫和带着些许恼怒的神情,不禁仰头大笑起来,平素总见她一副温柔懦弱的神情,如今偶然间到她娇憨恼怒的神情不禁觉得甚是有趣。漓溪自然知道他笑什麽,但是当她看到他华灯下的笑容後,还是不由的微微一愣,暖黄色的灯光下,他一身青衣锦缎,华美无双,难掩的风流优雅,竟让人久久不能挪开眼眸。但最让她炫目的,还是他脸上的笑容,平素他虽然常笑,但是那笑容总是染着毒汁,冷嘲弄,让人见了只觉得比他不笑时还要清冷。

    而现在,他笑的如孩童般无邪而爽朗,他脸上的那只细小银蛇也没了往日的黯淡郁,在他脸上变得璀璨明亮起来。 。也许是震慑於他笑容的美丽,漓溪赌气般微微撅起的唇瓣,也不由轻轻扬起,露出羞涩清澈的笑容。

    忽而,门被用力的撞开了,一股冷风从门外吹来,一个孩童也随着冷风跑了进来,男童很瘦,衣服也残破不堪,花花的小脸上的乌黑的眸子却又大又亮,他们不禁都愣住了,男童飞快的关上房门打量了他们片刻忽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乌黑的眸中蓄满了泪水:“月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和我吧”

    月倾霜眯起眸子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淡淡道:“你是洛冰峰的儿子?”他记得当年他去拜访洛冰峰时,正是他穿着一身孝袍告诉自己洛冰峰已死。

    “是”“你让我去救谁?”“救我和爹爹”

    “哦?”月倾霜微微挑眉,唇边掠起一丝冷笑“你爹不是早就死了麽,曹地府我现在还去不得,如何去救?”

    男童哭着又将头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下,小脸上留下一串串泪珠,哀求的望着月倾霜道:“我爹爹没死,当日是爹爹不想为你医治才装死的,现在他被锁在一个庭院里”

    他懒懒的伸了个腰,似笑非笑的注视着男童道:”当日他既不愿意救我,那我今日为何要救他?“男童抬起头,眸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聪慧和沈着,朗声道:“当今世上这有我爹能医好你体内的毒,我爹若死了,你也一定会死”

    “但我并不怕死,还求之不得,有你爹这个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妙手神医’陪我,我也死的不冤”

    男童显然没想到月倾霜会说出这番话,一时竟愣住了,呆呆的跪在原地,死死地咬着嘴唇,但他们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迷茫。

    月倾霜又从壶里倒了杯茶,饮了一口,打量着男童身上一道道伤痕:“你是偷偷逃出来的?”男童不言语“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我是为了躲避刚才追我的那些人,才无意间闯了进来的,起先也并不知道你就在这屋子里”男童倒也答得爽快月倾霜幽冷一笑,目光闪过一丝诡光“那你不怕这屋子中的抓住你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会杀了你?”漓溪听着他语气中的森冷,手指不由得握紧,目光担忧的看着跪在地上不过九岁的孩童,轻声道:“月公子……’

    月倾霜置若罔闻的看着男童紧皱起的眉头,饶有兴致的笑道:“怎麽现在知道害怕了?”

    “不,我不怕!”男童坚定地抬起头道:“横竖都是死,要杀要挂随便你”

    “好,我就成全你”月倾霜站起身,抽出挂在墙壁上剑,银白色的寒光在温暖的灯光下发出凌厉的光芒,森冷的剑身渐渐近男童,漓溪再顾不得许多,挡在男童前,温柔如水的目光中带了丝丝央求:“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月倾霜不发一言的推开她,将剑架在男童的脖颈上微微挑眉道:“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就快点说,死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男童面色未变,只是乌亮的眸子中的泪水重新凝聚起来,稚嫩的童声微微颤抖道:“我只求你们找个大夫看看我,她病的很严重,而且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求求你们救救她……”漓溪看着男童悲伤无助的小脸只觉得心口一疼,也跪在了地上“月公子,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月倾霜看着面前两双泪眼朦胧的眸子,仍开剑,放生大笑起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呆呆的神情,笑的更加肆意:“你们都起来吧,否则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漓溪拉着男童站了起来,有些迷惑的看着月倾霜:“你……”

    他懒懒的斜靠在桌旁,魅惑不羁的凝视着她:“我还没有冷血无情到杀一个孩童的地步,让风瑞去请琅君殇,就说我有事找他”

    ☆、32.美味佳肴

    月光如萤,灯影绰绰。

    玫红色的流苏帐里淡淡的酒香弥漫,漓溪从桌上的青瓷盆里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端到男童身旁,温柔的笑着抚抚他的额头

    :“多吃点,是不是饿坏了?”

    男童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糯米丸子,咽了咽口水,始终没有动筷子,只是乌黑的大眼睛不安的打量桌旁的每一个人,月倾霜幽幽一笑,目光嘲讽道:“小鬼,怕汤里有毒麽,现在怎麽又贪生怕死了?

    ”

    男童眸子闪过一丝倔强,猛地低下头,飞快的吃光了碗中的糯米酒丸,重重的把碗放在桌上,昂起头与他无声的对视着。

    红芷看着他有趣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掐掐他的小脸,笑容带着几分挑逗:“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洛翠帛”男童朗声道

    月倾霜冷哼一声,**的眸中嘲讽之意更浓,叹气的摇摇头:“女娃的名字,你爹怕是打算把你当女孩养吧!”

    翠帛不服气的咬着唇,打断他道:“才不是,我爹说了是取翠如远山,心若丝帛之意”

    月倾霜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无所谓的继续叹气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才不是一个意思!”翠帛恼怒的瞪视着他挑衅的目光,可爱的小脸涨得通红“我长大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红芷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拍了怕他的头,笑道:“好了,你是小男子汉,他是逗你玩的,快吃吧”说罢又从青瓷盆中盛了两碗

    ,一碗给翠帛,一碗递给月倾霜。 。她正想收回手给自己和漓溪盛一碗,手却被月倾霜紧紧握住了。

    “你的伤口煮汤时弄伤的?”月倾霜致无暇的脸上没了先前的嘲弄和玩世不恭,眉头微皱的盯着她白皙手背上的一大片红肿,深幽的目光带了些许责备。

    “恩,没什麽啦,小伤而已”红芷脸微红的抽出手,看着他担忧责备的目光,她的唇边牵起一抹比蜜还甜的笑容,杏花般的眸子含上了点点春意,妩媚惑人。

    很久他都没有这麽关心自己了,自从上次寻医未果後,他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晦涩难懂,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人看不清

    他是开心还是难过,而对自己的关心,也越来越少,他总说,天空很宽广,何必要一直在一片天空下飞?

    月倾霜看着她红扑扑惑人心弦的脸颊,唇角勾笑着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脸颊旁轻柔一问,清凉的声音比溪水还要温柔:“下次小心点,知道麽,如果再把自己烫伤,我就再也不吃你做的东西”

    红芷弯弯的睫毛在灯光下好看的扑扇了两下,抬手捏了捏他挺直的鼻子:“遵命,月公子!”

    正调笑间,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单膝跪地。 。

    月倾霜桃花眸微挑,懒洋洋的问道:“主呢?”

    “主说他马上就来,让月公子稍等片刻”

    “你去的时候,他在做什麽?”

    “蓝调姑娘正陪主饮酒弹琴”

    月倾霜扫了一眼漓溪,淡淡挥挥衣袖,男子会意,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一时有些沈默,红芷有难得的安静下来,漓溪不禁苦笑了,为她麽,其实不必的,这一切自己早就习惯了,和数不清的女人一起分享他,她

    低下头喝了一勺汤,明明闻起来又香又甜的,可是喝到嘴里却是异常的苦涩。

    “漓溪姐姐,这汤味道如何?”红芷打破了沈默,笑吟吟的道

    “恩,很香很甜”她微微笑道

    红芷面上立时得意起来,开心地笑着:“这只是小菜一碟,我还做很多的可口佳肴,等过几日我做给你们吃!”

    漓溪点点头,笑着打趣道:“想必月公子有你在侧,平日一定都是口福不浅的”

    “那当然,本大小姐不是吹牛,普天之下还没有我不会做的菜呢!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赛蟹羹、香酥焖、丝瓜卤蒸黄鱼、三丝拌蛏、西湖莼菜汤、油焖春笋,想吃什麽尽管跟我说”

    翠帛以前从未听说过这麽多好吃的,不禁一幅嘴馋的样子,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嫩红的唇瓣。红芷见状一乐,掐掐他的脸蛋,笑道:“小馋鬼,你是不是嘴馋了?”

    翠帛本想否认,又因红芷那句‘你若想吃,我变做给你吃’沈默了片刻,老实的点了点头。

    红芷**的冲翠帛眨眨眼“做给你吃倒是不难,但是你要说服你爹给倾霜哥治病,你可愿意?”

    翠帛垂下头,乌黑的眸子矛盾的挣扎着,他很想吃眼前这个漂亮姐姐说的那些可口佳肴,可是又怕答应了爹爹会生气,可是眼前的月倾霜虽然爱戏弄自己,但也绝非爹爹和传闻说的那样坏,正犹豫间,一道低沈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丫头,你吹牛的功夫可真是越来越厉害!”

    红芷不高兴的瞪了一眼门外走进的人,撅嘴道:“哥哥,你老是扫人家的兴!”

    琅君殇笑笑没有说什麽,只是眯起邪魅的眸子打量着屋内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在漓溪身上时有些惊诧,落在翠帛身上时变得沈郁起来,他对身後的侍者冷声道:“把他给我关回去!”

    身後的侍者应了一声,刚要走过去抓人,月倾霜幽幽一笑,冷冷开口道:“琅主,真是越来越唯我独尊啊”

    琅君殇怔了一下,不甘心的冲侍者吼道:“滚下去!”

    侍者也怔了一下,但很快的退了下去,他有些不明白为何残暴冷血的主总是在手无缚**之力的月倾霜面前一忍再忍。

    琅君殇走到翠帛面前,脸上忽而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抚着男童的脸颊,浅笑道:”你本事还真是不小,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翠帛只是不发一言的与他对视着,乌黑水亮的眸中没了刚才的孩子气,幻化成了浓浓的愤恨。

    “多可爱的孩子”琅君殇轻语着,邪美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的笑容像开在黑暗中的罂粟花,虽然很美,但却冒着丝丝危险的气息。他的手指从翠帛的脸蛋上

    渐渐下移,划到脖颈,缓缓摩挲,忽而,他邪魅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握着他脖颈的手兀的收紧

    ☆、33.此时心转迷

    漓溪看着翠帛渐渐发青,却依旧不断挣扎的小脸,心疼的低下头,紧咬着薄唇,却也不敢再多说什麽。

    琅君殇面色冷的看着眼前这双毫不服输的眸子,笑容更冷,手上的劲道又大了几分,翠帛喘气越来越艰难,乌黑圆亮的眸子渐渐黯淡的垂下。

    月倾霜吃光了碗里最後一颗糯米圆子,才抬起头幽柔笑道:“黄泉路上我不想这麽多人陪”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含着毋庸置疑的倔强。

    琅君殇不悦的松开手,将翠帛扔在地上,目光恼怒的道:“那你叫我来是什麽意思?!”

    月倾霜慵懒一笑,站起身来,淡淡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放人!”

    “放人?’琅君殇的眉头拧得更紧,语气中多了一丝森冷“你让我放谁?”

    “骆冰峰一家”

    翠帛惊诧的瞪大眼睛,他断没有想到刚才处处和他作对的男人竟然要放他们一家,而且之前他们一家还对他见死不救,故意骗他。

    “你疯了?!”琅君殇神色沈郁的怒吼道

    “是啊,他们一家不能放!”红芷也撇着嘴抓着月倾霜的手“如果放了他们,谁来给你治病?”

    “我不需要别人勉强救我,也不想牺牲无辜的人”

    琅君殇冷哼一声,走到月倾霜面前,感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青缎衣领,邪魅的容颜上透着几丝讥讽:“你以为你自己是什麽名门正派麽?别在我面前装侠骨仁心”

    月倾霜淡淡注视着他,笑容宛若淬毒的银针:“其实你何必如此多管闲事呢,琅主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琅君殇神色一僵,抓着他衣领的手猛的用力,邪美的眸中几缕火苗在黑暗中凌乱的燃烧着:“月倾霜,你这麽说是什麽意思,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月倾霜低头轻咳了几声,无所谓的笑道;“琅主武功盖世,我怎麽敢惹怒你,只不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自会解决,不须旁人多费心”

    琅君殇看着他无情无绪的眸子松开手,赌气的转过身去,目光冷傲道:“好,他们怎麽处置随便你,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多谢琅主成全”

    琅君殇听着身後不卑不亢的道谢声,眸中划过一丝苦涩的黯然,他没再说什麽,只是一手拦住漓溪大步走了出去。 。 。

    红芷看着琅君殇远去的紫色身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仰头怒气冲冲的瞪视着月倾霜:“我哥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何如此说他!”

    他重新坐回到檀木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疼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站在我这边呢”

    红芷迷惑不解的看着他致华美的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呢喃道:“倾霜哥,你变了好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又重新扩大:“我一直都是这样,也许是你以前太小,认不清我的本吧“

    ”不……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刚才那样对我哥说话,你看不到我哥刚才有多失落麽,他明明好心帮你……”

    月倾霜眉头微微皱起,冷冷的打断她“我就是这种人,你不喜欢的话你也可以走”

    红芷楞了一下,眼底的怒火更旺,她叉着腰昂起头像个小泼妇似的冲他怒吼道:“月倾霜,你这个大混蛋,你竟然为了外人这样对我们兄妹,我到底是该夸你多情,还是该骂你无情!?”

    也许是怒极,她愤懑的瞪大眼睛,补充道“也许你本就是不懂情的大笨蛋”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月倾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抹忧伤和落寞悄悄爬上他的眼底,呵呵,不懂情,倘若真的不懂,反而好了,不必装的如此辛苦。

    骆冰峰诈死的伎俩又怎麽能瞒得过他,他之所以愿意放过骆冰峰也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纵使骆冰峰有医治的办法,他也不会再让他医治,因为那个治疗之法所需的药引,是心爱之人的血,日日一碗,至死方休。

    奢华冷的长廊里,琅君殇走得很快,神情还带着从锦月华轩出来时的怒气,漓溪有些怯懦的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不敢言语一句,忽而身前高大的身影停了下来,她躲闪不及,正撞在他转过来的膛上,手腕上的锁链在黑暗中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对……对不起……’漓溪看着面前有些模糊的面容,他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如水的月光,眼前是一片昏暗,只有他那双美丽危险的眸子明亮的让她的心在寂静的子夜里狂跳。

    ”你为什麽会在那里?“霸气的声音似乎还余怒未消

    “是红芷说月公子咳的厉害。所以想让我去为他扎针”

    琅君殇轻哼一声,但目光却含着些许关切:“他的毒你用银针可克制得住?”

    漓溪低下头,小声道“我医术太浅,只能延缓毒……”

    琅君殇叹了口气,沈默了片刻,忽而弯腰一把将她抱起,由於他的动作太突然,惹得她一声惊呼。

    他看着月光下她惊慌未定的眸子,扬唇一笑,笑容中透着魅惑的邪气:“今**心情不好,你可要乖乖伺候我”

    漓溪美丽的脸颊不禁升起两团红晕,她咬着唇深情的望着他,羞涩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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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幽的竹香伴着阳光涌入纸窗,霏桃望了一眼窗外翠绿的竹林,嫣然一笑道:“外面阳光不错,我扶你去外头走走吧”

    凤兮游也望了一眼窗外,点点头,扶着桌子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霏桃扶着他缓缓向屋外走去,因为身体刚刚恢复,所以他的体质还很弱,走起路来也如老人般缓慢。霏桃却不心急,她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手臂,不再那麽虚无,变得真切实在,唇边不觉漾起一抹璀璨的笑容。

    “你在笑什麽?”他歪头不解的看着她“没什麽……”她嘴上说没什麽,但脸上却笑的更欢。

    凤兮游清傲如雪的眸子看了她的如花笑靥片刻,语气透着几丝认真:“这次为我找药辛苦你了,谢谢”

    霏桃愣了一下,脸微微泛红道:“某人前几天不是还说我多管闲事呢麽,怎麽现在又要谢我啦?”

    凤兮游微微一笑,望着碧绿色清澈的江水,淡淡道:“谢总是要谢的,你可有很想得到的东西?”“想要的东西?”

    “恩,你可有喜欢而得不到的东西?”他侧过脸认真的问道,风华绝代的脸上透着丝丝温柔的蛊惑,那双美而不娆的眸子染着些许迷离。霏桃看着他,心里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差点脱口问他,如果想要一个人的心,也可以帮她找来麽。

    凤兮游见她迟迟不语,秀眉微挑,笑容染了几分趣意道:“怎麽想要的太多,不知道选哪一个麽?”

    “我才没有那麽贪心”霏桃不服气的否认,既而又仰头望着浓密的树枝思索了片刻,手指缠绕着前的青丝犹豫的问道:“真的什麽都可以麽?”

    凤兮游神秘一笑:“只要你画得出来,我便弄得到”

    霏桃看着他有成竹的样子,故意笑着刁难道:“倘若我想要当今皇上的龙袍,你也可以给我麽?”

    凤兮游倒是像是认了真,双手环臂的缓步走到江边,若有所思道:”这也并非难事,只不过你要这种俗物做什麽?”

    霏桃看着他迷惑不屑的目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打趣的看着他道:“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认为这是俗物吧,你可知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争夺你口中的俗物丢了命?”

    他清莹似雪的眸子不屑之意更浓,淡淡道:“无聊之事,不过是一片虚华”他思索了片刻,又道:“不过你若真的想要,我也可以给你”

    霏桃吃惊的看着他云淡风清的神情,怔怔道:“皇之物,你如何取来?’柔柔清风吹起他雪色长袍,飘飘扬扬慢慢洒洒,欣长的身影伴着萦绕着缕缕轻烟的娇美桃花,倘若他们是第一次相识,她定会又以为自己是遇到了误落凡间的神仙他未回答,只是从身旁的桃枝上摘下一片翠叶,放在朱唇上吹奏出一声悦耳的音符,很快那只金色的大鸟便从冰蓝色的天空飞落下来,金黄色的华丽长尾外若一团火焰,它优雅的飞落在凤兮游的手臂上,冲他温顺的鸣叫了一声。凤兮游温柔一笑,抚着它的羽毛,声音呢喃宛若情人间的低语“流苏”

    原来只美得让人炫目的大鸟叫流苏,果然是鸟若其名,她看着它华丽璀璨的羽毛,有些心痒,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期盼的问道:“我可以它麽?”

    凤兮游点点头。

    她甜笑着注视着流苏,白嫩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它的羽毛:“你的名字好美哦,我叫霏桃”

    流苏轻轻地扑扇了两下翅膀,冲着霏桃温柔的鸣叫了一声。霏桃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只要你能画得出来的东西,它都可以帮你找到”

    “真的这麽神奇?”“你尽管一试”

    霏桃笑着摆摆手道:“不必试了,它这麽漂亮一定也很聪明”

    “那你把龙袍画下来,天黑後我便让它去取”

    霏桃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忍者满腹的笑意详作郑重的摇头道:“我虽不若凤公子高雅脱俗,但也是不爱凡俗之物的”

    凤兮游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方知她之前是戏耍自己:“那你究竟想要什麽呢?”

    “我想要它把那幅醉桃源帮我取回来”她抚着它的羽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果以後要长伴梦颜夫人,那幅醉桃源应该可以慰藉她往後的寂寥吧。

    “那幅醉桃源在‘麒麟门’?”

    “恩”

    “那你为何不自己去取?”

    霏桃垂下头,目光闪过一丝心悸的厌恶:“因为那里有我不想见的人”凤兮游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头,在它耳畔呢喃细语着什麽。

    “它可帮人传送书信?”“可以”

    霏桃立时笑逐颜开,赞叹道:“它果然聪明,你等等我这就去研墨书写”

    日暮时分,嫋嫋的炊烟从竹屋中徐徐飘出,凤兮游站在门边看着厨房中忙忙碌碌的身影,苍白的脸色染了些许忧郁,曾经也是在这里,那麽多的欢声笑语,有自己的,有锦瑟的,有娘亲的,有银芦的,他们一起闹着笑着,不知道有多快乐,而如今,只剩下自己,在霏桃来之前,他只是随意的吃几个馒头或者烧饼,偶尔会去酒楼吃几个小菜,却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菜,不是他不会,而是怕想起那些让他心痛的回忆,而如今,这夕阳中忙碌的身影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当霏桃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时,正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落寞忧伤的神色,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不是饿坏了,躲在这里哭鼻子啊!”

    凤兮游牵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看着她手中的香喷喷的饭菜:“看上去很好吃呢”

    霏桃得意的昂起头,刻意忽略掉他眼中残留的忧郁,爽朗的笑道:“那快来吃吧,这可是天下第一名厨也比不上的菜肴啊”边说边向里屋走去,待她将菜都放到桃木桌上,凤兮游却依旧呆立在门外庭院里的桃树旁,神色黯淡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霏桃叹了口气,重新堆起笑容,跑过去扯住他雪白的衣袖,小嘴微撅:“人家做得这麽辛苦。快点进来吃吧,你身子刚好要多吃些!”说罢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屋子里拽。

    霏桃往他碗里加了很多菜,笑眯眯的催促他多吃些“怎麽样,好吃麽?”

    “恩,味道不错”

    “当然了,师夫说过我做的糕点是弟子中最好吃的

    “你要写的书信是写给你师父的?”

    ☆、34月下花开不记年

    “恩,我希望师父不会担心我,就跟他报个平安喽”霏桃咬了一口桃花酥,笑道

    凤兮游脸上也扬起一丝笑容:“你和你师父感情很好?”

    “恩,是师父从小把我带大的感情自然是好。流苏这个名字是你起的?”

    “恩,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是它本身的名字”

    “哦?”霏桃饶有兴趣的听着“那它原先的名字叫什麽”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侣,後来男子要去远方找一个杀父仇人报仇,而女子则留在家里等他回来,男子去了三年,女子等了三年,第四年春天男子回来了,只是身边还多了一个女人,他对等了自己三年的女子说,不再爱她,而爱上了陪了他三年,帮他报父仇的女子,并要娶她为妻。少女没说什麽,只是笑着流着泪祝福他们。从那天後,女子便在那个村落中消失了,直到男子成亲那一晚,人们才在一个山坡上的一棵凤凰树边发现了女子,女孩是割腕自尽的,她的血染红了身旁的碧草,脸上的泪痕竟无法拭干。男子知道後,疯狂的跑到山坡山,看着女子再也无法醒过来的容颜,後悔不已,那时他才知道心中最爱的还是当初和他倚床弄青竹的女子,他独自搬回到和女子一起居住的过地方,不久也抑郁而死了”

    霏桃清亮的眸子些许困惑:“为什麽人一定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凤兮游幽幽一笑,清润的眸中含着淡淡的凄凉:“传说後来女子转世成为“忘情鸟”男子转世成为“相思鸟”形似凤凰,忘情鸟为赤金色,每当它看到情侣恩爱,便会留下一颗赤红色的泪珠,感伤自己的身世。相思鸟为青碧色,每当看到一对情侣分离,便会流下碧色的泪珠,悔恨错过的真爱”

    “那这只是忘情鸟?”

    凤兮游尚未答话,寂静的山谷便传来一丝悦耳却带了些凄凉的鸟鸣,抬眸看去便看见了那抹金色的流光从天际降落下来,它嘴里正叼着一卷画卷,腿上还绑着一个纸条。

    霏桃兴奋地站起身走到落在桌旁的流苏身边:“谢谢你,流苏”边说边拿下画卷和纸条,迫不及待的展开纸条看了起来,雪白的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早些回来,勿要惹是生非,调皮捣蛋,保重身体”

    霏桃不由一笑,师父写个纸条也这麽严肃文绉绉的,笑过之後又不禁有些心酸,她只在纸条上想在山下多游玩几日,晚些回去,并未告诉师父她和梦颜夫人定下的契约,本来该亲自去和师父道别的,若不是不想梓林苦苦纠缠,她也不必要流苏去送信。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师父。

    凤兮游盛了一碗干净的米饭,又对了些水端到流苏面前,流苏似乎饿了半天,立时飞快的吃了起来,不过即使这样,它吃东西的神情还是透着女子般的空灵优雅。

    霏桃又小心翼翼的摊开那幅画卷,看着完好无缺的画纸,放心的舒了口气,自语道;“还好完好无损”

    她又转头看着他喂流苏时温柔的神情,若有所思道:“这画是桃花源中人画的吧?’

    ‘不错,是祀瑞前辈画的,当时这幅画落成时人人都赞叹不已,它上面涂着特殊的香料,香气可经千年”他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这幅画“而且遇水不湿,颜色不掉,这幅画当年也是随着那场百年不遇的洪水流出去的”

    霏桃不禁惊异的瞪大眼睛重新打量着这幅画,一时有些失神,半响才喃喃道:“好了不起,真是太神奇了”

    凤兮游温柔的摩挲着画纸,淡淡桃香扑面而来,清润如秋水的眸子陷入震慑迷醉的回忆中,那一夜的璀璨光芒,让他永世难忘“这幅画最神奇的是夜晚”

    “它晚上怎样神奇?”霏桃好奇的搔搔头,她晚上偶尔也会打开这幅画,但却未曾发现它的奇特之处。

    “每隔三年的第二个上弦月,它便会发出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芒”

    “这麽神奇”她眸子一亮,顷刻又黯淡下去,她懊恼的咬咬唇“怎麽我之前未曾发现呢,真笨”

    凤兮游淡然一笑,垂眸思忱了片刻,忽而眸子一亮,冲着依旧懊悔不已的霏桃,微挑秀眉:“再过两日正好是第二个弦月,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倒是你应该就可以看到那副璀璨的画面了”

    “真的?!’霏桃立时兴奋起来,双眸含笑的拉着凤兮游的衣袖轻晃着“太好了,兮游你好了不起!”凤兮游看着她孩子气的脸颊,无奈的摇头笑着轻拍了拍她的头。

    3

    是夜,霏桃躺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却怎麽也睡不着,凤兮游俊美忧郁的脸庞总在她眼前浮现,搅的她毫无睡意,又或许是她好奇那幅画在两日後会发出怎样璀璨的光芒,一定是极美的,否则又怎能让他幽柔清澈的眸子一扫霾也迸发出华丽晶莹的光芒呢。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正好,索披衣起床,向院外踱去,她瞥了一眼另一间屋子,没有一丝光亮,想必睡的正熟吧,不知道睡熟中的他是不是也习惯微锁眉头,还是如孩童般平和安详,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缓步走向院外。

    山谷中很静,月色如霜照在一条清幽的小路上,她寻路而去,欣赏着寂静柔美的夜色,潺潺的流水隐隐可闻,馥馥的花香清晰可嗅,这的确是比仙境还要美的地方,天地偌大,却仿佛只有她一人、待她趟过一条小溪,忽而听见一阵低幽的琴声,断断续续,虽曲不成调,但却轻柔呜咽,似是一个女子在深夜中饮泣,她脸上的惬意的笑容凝滞住,眉头微蹙,这琴声……是他。

    月华如霜流泻在他雪色长袍上,让他整个人都包融在华贵的月色中,泛着淡淡的光芒,俊美无暇的脸上带着些许凄伤,一手执酒痛饮着,一手若有似无的撩拨着朱红色的琴弦。他的两颊虽已泛起淡淡的红晕,但眸子依旧冰冷的没有温度霏桃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目光忧郁的看着他,寂静的夜色让她的心也沈寂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们就这样沈默的坐了半响。

    “你在想锦瑟姐姐麽?”许久,她轻声问凤兮游垂下头,目光含着浓暗的忧伤:“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瑟儿很痛苦,她被锁在一个黑暗的水牢里求我救她,可是无论我怎麽努力都打不开那个铁锁,她哭得的很伤心,她说她被人夺取了双腿,她求我救她,可我却无能为力……”

    “不会是真的,你只是做梦而已,不要胡思乱想……”

    “瑟儿,你到底在哪?”他仰起头喃喃自语,晶莹剔透的眸子倒映着天空中明亮的繁星,然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繁星在他眸中渐渐变得模糊颤抖起来,漫天的星光伴着他眼中的泪水一并从眼角缓缓流下。

    “兮游……”霏桃看着他的泪水,心不禁隐隐作痛起来,他脆弱迷茫的神情和他眼中陨落的星光,让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柔擦拭掉他脸上的泪痕,当她的手指碰到他脸上还带着温热的泪珠,不由的轻颤了一下

    “她会没事的,我前不久见她时,她的腿好好的,没事的”

    凤兮游神色木然一笑,重新端起酒坛向口中灌去,却因灌得太猛而用力的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唇边就溢出些血丝,她神色一慌,匆忙抢过他的酒坛,一边用袖子擦拭着他唇边的血迹,一边心疼的责备着:“你的身子刚好不可以喝这麽多酒的,不要再喝了”

    他闻着霏桃衣袖间淡淡的挂花香,定定的看着她,清莹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她单纯稚气的眸子,关心担忧的神色,和锦瑟是如此之像,他忽而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搂的那麽紧,仿佛怕她随时会如雾般消散。霏桃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他,他身上桃花的香气带着蛊惑的温柔,让她的十指不由在他身後握紧,哪怕只是片刻,就让她自私一回。不下雪的冬天我们把它当做是春天好不好,美丽的画面我们把它当做永不醒来的天长地久好不好,因为此刻她真的好贪婪他温柔的拥抱。

    “瑟儿……”他将脸埋在她青丝间呢喃的唤着,她没有听清,抬起头有些迷惑的看着他,刚抬起头,他的唇便如落花般轻柔的覆住了她的唇瓣,湿凉的吻宛若带着露水的桃花,温柔而醺醉。

    她呆呆的依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切是梦吧,颤抖的薄唇,清柔如水的目光,扑落着无数的星光,玉佩相撞似的水声击打着河岸,清凉的风送来芦苇清淡的香气,这一切如此美丽。她安静的闭上眸子,只想流连这短暂的温暖,尽管如烟花般短暂,忧郁的眸子,消瘦的肩膀,复杂流离的掌纹,温柔清润的唇,这一切此刻只属於她一个人的,没有那个如蝶般凄美的女子。

    然而再美的梦也终究是要醒的,她看着仓惶消失在桃林中的那一抹雪色,唇边不由略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一滴泪水从她眼眸脱落,他松开她时刹那间变得失望疑惑的眸子,刺痛了她的心,他之前一定是喝醉把自己当成锦瑟了吧,所以才会用那样温柔宠溺的看着自己,而如今清醒过来,便顷刻落荒而逃。

    她拾起地上的一片桃花,在指尖轻轻揉弄,清幽的目光怅然而黯淡“也许我们就像彼岸的桃花,在相遇前不曾绽放时,相遇时却已经凋零”

    天幕黯淡,霏桃苦闷的坐在房中,托着腮目光含着浅浅的水光怔怔的望着窗外,之後的一天多,霏桃几乎都见不到凤兮游的身影,只有每日日暮时分他才抱着琴回来,见到他时,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就进屋了,就连吃饭时也总是避开,,既然他如此不愿见到自己,那麽自己强留在这里又有什麽意思呢,反正他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没有自己的打扰,他也许会清净许多,只是,她的目光转向桌上的那幅醉桃源,目光闪过一丝惋惜,怕是想要看到那幅奇景,又要等三年了,因为此刻她已无心去看。

    木门被轻扣了两下,她回过头,看着门口那抹雪白的身影,有些恍神。

    “天黑了,要去看看麽?”凤兮游立在门边,目光如水般清淡,如月般温柔。

    “你……”霏桃不禁惊讶的睁大杏眼,许久才呆呆的点点头,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凤兮游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一笑,进屋拿起画卷,向门外走去“快走吧,傻丫头,再晚些怕是要看不到了”

    霏桃看着他快要消失在院外的身影飞快的起身,追了过去,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卑微,不需要道歉,不需要温柔哄诱,只要他一个清浅的笑容,就足以让她放下满心的委屈和落寞,满心欢喜的跟在他身後,如影随形。

    他们走到桃花林中的一大片寒潭边,潭水澄碧而宁静,宛若寒玉。不远处的山谷一侧勾勒出一个几十丈高的峭壁。白雾萦绕,清香浮散。嶙峋的峭壁之上,一道飞泻直下的巨大瀑布铺散整面悬壁,哗啦啦的恢弘流水声荡漾整个空旷的山谷,水声铮铮,宛若天籁。

    凤兮游将纸卷扑在柔软碧绿的草地上,让月华缓缓漫过整幅画卷,霏桃大气不敢出的盯着画卷,水亮的眸中含着浓浓天真稚气的期盼。凤兮游迷离悠远的目光也不由得聚集在铺展在月光下的画卷上。

    渐渐地,绵延数十里的桃花和欢闹的人群慢慢消失,一两滴冰蓝色如水珠般的形状出现在画卷上,缓缓蔓延,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画卷上无声的勾勒着,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画上已布满了蓝色的图案,仔细看去,似是一朵一朵开的极大极繁茂的花朵,在画的最上方,有一轮上旋月,与天上的上弦月的形状一一样。

    霏桃揉揉眼睛,她不知道这幅画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地方,画面上似有风拂过,画卷上的淡黄色月亮渐渐放出光彩,照在微垂着的蓝色繁花上,丛丛繁花似是如初醒般仰起头,绽放出花瓣,待霏桃看到那些花朵舒展出的更加饱满繁硕的花瓣後吗,

    她才知道刚刚看到的不过是待放的花苞,花瓣全部舒展後便呈现出一颗璀若明珠的雪白色夜明珠,晶莹剔透,惑人心弦。阵阵微风拂过,一抹奇特的香气扑鼻而来,桃花的香气不同,这香气香甜中透着清苦,让人欲罢不能。

    ☆、35.彩云归

    “好美的花,我从来不知道这幅画原来这样神奇”霏桃呆呆的看着画卷,舍不得将视线挪开一份

    “这花叫月世蔷薇”

    “月世蔷薇,花若其名很好听,如果真的有这麽美的花就好了……”

    “曾经这里的一个山谷开满了这种花,顾祀前辈也正是照着这种花画的”

    “真的?”她兴奋的转过头看着他“那你可以带我去看麽?”

    凤兮游苦笑着摇摇头:‘那张洪水淹没了一切,包括那些花……”

    “这样……真是可惜……”霏桃神情也不由的掠过一丝沮丧,惋惜的看着画卷中美得不似人间的繁花,倘若是在现实中,那花该有怎样的美丽。很快,她又知足的一笑,感激的看着他:“不过能看到这样美的画面应经不枉此生了,谢谢你兮游,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的……”

    凤兮游淡淡一笑,伸手扶落掉肩上的落花:“即使没有我,有一天你也会发现的,我的存在并不会改变你什麽”

    霏桃笑容僵了一下,默然低下头去,唇角不由掠过一丝酸楚的笑容,不管你愿不愿意,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已经改变了我的生活,离那个约定只有七天了。七天,可以做些什麽呢?

    凤兮游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幽幽注视着道“这花不止美丽,还可以解蛇毒,在狠命刁钻的蛇毒它都可以解掉……”

    忽而,河畔边传来一声女子痛苦的尖叫,一声接一声,凄凉而痛苦,仿若正承受着什麽难以承受的折磨。他们同时愣了一下,凤兮游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他眉头紧蹙的望着岸边,失神的喃喃着:“瑟儿,是瑟儿……”不等霏桃反应过来,他已匆匆向河畔跑去。

    霏桃提着灯盏立在门边焦灼地向远处眺望着,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为何还没有回来,那个女子真的是锦瑟麽?他找到她了麽?

    正胡思乱想间,竹林中传来簌簌的声响,她踮起脚尖,仰起脖子,将灯盏像竹林处挪了挪,小声唤:“兮游,是你麽?”

    宁静俊美的脸渐渐出现在温暖昏黄的灯光下,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视线下移,他站在她面前,怀中抱着一个昏睡着的女子,貌美如仙的女子。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清润若秋水的眸子闪烁着无尽的愧疚和心疼,华贵如鹿茸般的睫毛沾上了些许细碎的露水,半响,他抬头对霏桃温柔浅笑:“我终於找到她了……”

    霏桃怔怔的看着她紫色的裙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不禁睁大眼睛,眉头紧蹙;“她的腿……”

    凤兮游低下头目光深沈的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迹,淡淡道;我一定会治好她的”霏桃也浅浅笑了,笑容却多了一丝落寞。

    屋内,凤兮游坐在锦瑟的身边,温柔凝视着她昏睡的脸庞,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腿上的血迹,那麽多的血,仿佛怎麽擦也擦不完,他目光一直紧锁在她身上,认真耐心的擦拭着,不肯让霏桃帮忙,雪白的容颜上没有表情,可是霏桃依旧从他垂下的眸中看到刀子捅如心脏般的疼痛。

    他擦得那麽仔细,仿佛在擦拭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白皙的手指露出苍白的骨节,如绽放的白蔷薇,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药瓶,轻柔的洒在溃烂的伤口上。

    “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江边,在我常去的江边”

    屋子里又恢复了岑寂,等待,是如此的漫长,又或许漫长的等待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他紧紧握住金色的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担忧的目光再如水的眸中流转,他们的手连接在一起,竟那麽般配,仿若一块无瑕的白璧,天生就是连在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璧。

    “兮游,很晚了,你身体刚好去休息一会吧,她醒了我会叫你”

    “不必了”他摇头拒绝“我要在这里等她醒来,我不会再离开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瑟儿”

    他痴痴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绝美的面庞。霏桃没有说什麽,只是向後退了两步,关上了房门,是有风麽,怎麽她突然觉得很冷。

    手心中的手指不安分的动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眼睛缓缓睁开,凤兮游目光立时充满惊喜:“你醒了,瑟儿!瑟儿”

    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喉咙渐渐哽咽,终於他低下头将脸贴在她冰凉的手心,轻声道:“原谅我,瑟儿,对不起……”

    她亦梦呓般看着他,泪水顺着她绝美脸庞滚落,她感受到手心中的冰凉的泪滴,心微微颤抖“游哥……”她轻轻唤他,将他的脸抬起来,便看到了清润如秋水的眸中的悲伤和自责“瑟儿,原谅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你不恨我差点害死你”

    “我欠你的远不止这些,我们以後就一直住在这里,一起白头偕老好不好”他美丽清澈的眸子温柔明媚,带着温暖的期盼让人无法不沈沦锦瑟扑进他怀中,放肆用力地哭着,发泄着所有的委屈和幽怨,孱弱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她无力的靠在他怀中,宛若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为什麽你不肯早点对我说这些话,为什麽不可以早点……”

    “瑟儿”他疼惜紧紧地抱着她,仿若一松手她便会如云烟般消散在空气中“你的腿是怎麽受的伤,怎麽这麽严重?”

    锦瑟目光闪烁了片刻,仰起头露出一抹苍白调皮的笑容:“想让你心疼我,就弄成这样了啊”

    “瑟儿……”他眉头微微皱起,欲言又止。

    锦瑟收敛了笑容,垂下头,目光划过一丝抑郁的忧伤:“我们才刚刚见面,不要说这些了,以後我再告诉你好麽’“恩,好”

    锦瑟目光向四周一瞥,才看到了霏桃,目光划过一丝光亮,她堆起柔美的笑容望着凤兮游,撒娇道:“哥哥,我肚子好饿,想吃你做的桃花酥,你去做给我吃好不好?“

    “好”

    凤兮游点头,回首将霏桃拉到锦瑟身边,浅笑着:”你们应该不用我介绍了,聊一会吧,霏桃你饿不饿,可想吃些什麽?”

    ☆、36.朝朝暮暮两相欢

    “不用了,我不饿’”霏桃浅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锦瑟姐姐的”

    “恩”

    锦瑟看着凤兮游的背影全部消失门口,才温柔对着霏桃笑道:“原来你叫霏桃,梦颜妇人的条件是什麽?”

    锦瑟疑虑的微挑秀眉道霏桃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道“没什麽,只是普通的条件,很容易办到”

    锦瑟目光深幽的注视着她的眸子,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对不起,是我一时任连累了你”

    “你……”霏桃茫然的看着她,自己什麽都没有说啊,为什麽她一副什麽都知道的神情,仿佛看穿了霏桃的心思,锦瑟轻然一笑:“梦颜夫人是想让你陪她终老,对不对?”

    “你怎麽知道’锦瑟没有回答,只是转眸忧郁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幽柔:“你讨厌我麽?”

    霏桃摇摇头,目光困惑:“我为什麽要讨厌你?”

    锦瑟回过头,看着她单纯清柔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灿若昙花的笑容:“谢谢你不讨厌我,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的任,因为我任,我伤害了很多人,犯下很多无法弥补的错误”她神情怅然的注视着桌上的蜡烛,眼角一片凄伤“对不起,我真的无意伤害你”

    “没什麽啦!锦瑟姐姐,你不要这样”霏桃不忍道:“其实梦颜夫人不像传闻那样邪恶,她对我很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