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81-90(1/2)

    81、

    经水侵蚀的洞,口小而腹大,宛如一只捏扁了的锡酒壶。霍青往里爬了近十米,尽管是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凌飞寒呻吟的回声激荡,还是判断得出洞变得高大宽敞。他先伸手往上着,没触着洞顶,便慢慢弓腰站起,再走一段距离,脚底是一片干枯了的柔软苍苔,便俯身将凌飞寒放下来。

    凌飞寒喘息一声,坐在地上,嵌在股间的苦瓜便顶进进肚腹。他自摇腰臀以求快感,并喃喃道:“霍青,霍青。”像初次见着时那般,双手伸来抱住他大腿,脸蛋贴近大腿往上蹭,拨动那奔逃途中已变软下垂的东西。

    霍青心里委实煎熬难受,但他钻进这洞时,却还没能摆脱鹰眼监视。山林虽大,在鹰犬的交错追踪下,他实在没把握能带着凌飞寒顺利脱身。凌飞寒待哺婴儿般只在他身下呶呶不休,他却沉默地抬手按住在胯间磨蹭的脑袋,弯腰屈膝拉开凌飞寒的手,将之牵引去他自己腿间。

    凌飞寒腰肢摇晃,带得那物也摇摇摆摆。霍青教他以手指捻住铃口处吐露的半条珠链轻轻抽动旋磨。凌飞寒忍不住“啊”地轻呼起来,身子绵软欲倒,呻吟中带了些哭腔,道:“霍青,好舒服,又、又好难受……”

    霍青将他双手都按下来,让他自己抓住两件器物抽动,低声道:“前辈,我反正不能与你成事,在不在这都是一样。你便自己辛苦些,慢慢玩吧。”

    凌飞寒还在叫他名字,霍青真是惆怅得无以复加,又爱又恨地给他用力捣弄两下,咬牙道:“我把东西留下,你喜欢什么玩就是了,外面溪水虽不比你家寒池冰冷,洗澡还是可以的。你醒过来后……嗯,多半也不记得这回事了,总之自己小心,再遇上那家伙……可别再被骗了!”

    他抽回手去,凌飞寒顿时有些茫然,道:“霍青……”

    霍青其实不舍,但早下定决心,为了这位前辈怎么做也成,遂俯身抱一抱他,在他耳畔亲了一口,柔声哄道:“前辈,我先走了。若是……若是甩脱了那群孙子,回来时你还没好,我……我就再用用你这张嘴儿,犒劳犒劳我自己,你可别生气。”

    凌飞寒伸手去抓他,他却已挺身站起,往外走去。凌飞寒一把抓空,半身扑在地上,只抓到一团衣物与裹着的器具,一时慌乱得害怕起来,连声道:“霍青!霍青!”霍青听得简直心碎,但一声不出,亦不回顾,走到狭窄处弓身匍匐着爬出。

    那只鹰果然仍在头顶盘旋。他耳里还有凌飞寒自洞中传出的近乎哀哭的呼叫声,中对这害得自己不能与凌飞寒厮守一处的扁毛畜生着实怒火熊熊,一弯腰自水底起几块石头奋力朝天一掷,骂道:“臭畜生!有本事你下来,看我不把你毛都拔光,再废了你两只招子!”

    那只鹰飞得却是甚高,且并不受激,仍是一圈圈盘旋着。霍青气恼却拿它无可奈何,只有一埋头不去看它,背对着丢下凌飞寒在内的洞,飞快地朝别的山谷绕去。

    凌飞寒在洞内打了好几个滚,不但触不到他半点影子,便连气息也散尽了,虽是朦朦胧胧的,却也意识到他是走了,一颗心顿时委屈难过得只想放声大哭,而泪水不等他哭出声来,早已经自眼角边汹涌地奔流下来,反叫这一场痛哭完全哑了,竟除了抽气再无别的声响发出,实在是伤心得很了。

    月淡星微,蒙蒙倾洒下来,峭壁萧森,枝叶叠影,忽被飒然劲风激掠而过,直在这模糊朦胧的夜景下斩出一条新路来!

    程济方紧随那名放鹰的少年,目光也与他一道时而望着天空,追寻那只鹰的踪迹。

    他烦乱急躁的心绪已渐渐平息,从霍青第二次成为巫仙教城中搜捕的漏网之鱼始,便清楚地意识到那人对凌飞寒的了解恐怕不下于自己。正常贼人也绝不会偷走一个人,若是为色所迷的小贼,在凌飞寒赤身**妖冶扭动的诱惑下,恐怕只想找个地方狠狠干上一场罢了。那人却始终清醒得很,没有逃出他们的追捕,便绝不停下逃跑的脚步。

    是玄冰的弟子么?晓得凌飞寒的行踪,忠心耿耿,又不轻易为色所迷,倒是颇像;然而似机变百出,狡猾多端,却又不是玄冰嫡传门人的行事;这莫非也是一个记名弟子?

    转过山坞,那只鹰正在山头那边盘旋厉鸣,隐约有金铁激鸣之声。

    巫仙教人手众多,派来助他追踪的亦兵分几路,在那头猎鹰的指引下围合聚拢,已有人提前追上,与那人短兵相接了。

    程济方神一振,整夜的劳顿疲累在眼前的希望之下顿时烟消云散,不知怎生运转的功力,脚下霎时竟又快了几分,踏风一般两步将带路的少年抛在身后,自行越过山岭,果见山坡上三人翻翻滚滚缠斗不休,而巫仙教翩飞的白衣之中,一团褐色人影不时奔出两步,旋即又被白衣覆盖。

    程济方看在眼里,已有七八分确信那正是偷走凌飞寒的人。那两名教徒身手不弱,但程济方怎会捺得下子只从旁观战,一眼飘过已飞身疾而去,厉叱一声:“还我人来!”双掌推出,正对着自那两人合攻之下窜出半身的霍青击去。

    劲风凛冽,绝非庸手!

    霍青大惊失色,腹背受敌,一时进退维谷,只得钢刀反手一撩,团身再缩回那两名巫仙教徒夹攻之中。那两名教徒被程济方掌风一逼,亦不得不仓皇后跃闪避;霍青那一退便合适得很,不但没遭到阻拦,跟着就地一滚便弹身而起,斜飞向茂林之中。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程济方看得清清楚楚,并无凌飞寒的踪影。他那颗本来充满希望的心瞬间如被冰雪,好容易重构起来的理智被这一击立时又有些碎裂的痕迹。

    他瞪着霍青敏捷的动作,这个身份成谜的青年从一出现就像在嘲笑他,哪怕是在逃跑,也无一不满是讽刺的意味。他不能容许此人再度逃脱,何况――凌飞寒在哪儿,也要问他才能知晓!

    “抓住他!”

    又有几名巫仙教徒赶至,如同猎犬围捕,而霍青窜得再快,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毫无用途。

    82、

    果然,才扑至树林前,左侧一名巫仙教徒脱手飞出一道弧形霜刃,“嗡”声锐鸣,霍青若还扑向林中,便是将脑袋送过去给它切削。霍青耳听声响已急忙偏身一倒,侧翻着踢出双脚于树干上蹬踩数下,那弧光掠过他头面不止,蓦地转个半环旋回;霍青幸得还没挺身起来,左脚背忙在树后用力一勾,双膝同时一屈一绞,避开那飞刃同时身不停歇地贴树一转,钳着树干的双脚松开,竟是将自己丢入林中,接着奔逃。

    树林中本不易施展身形,然而对霍青来说,树木的阻挡总比巫仙教与程济方联手的武力拦截好对付得多。他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身后四五人追着,逃脱的几率固然极小,能多拖一刻也是一刻。只不知凌飞寒在那洞里,能否安稳躲过猎犬追踪。

    程济方两掌逼退霍青,这回心中倒真是毫无得色,亦是深知自己与巫仙教这些人全无协作经验,反而打破这两人联手制造的罗网。霍青果然借机逃遁,并接连闪避攻击,终于遁入树林。他不便逞能,只沉声喝道:“莫伤要害,活捉问讯!”

    那些巫仙教徒委实听话,齐应一声,身形参差,追入林中,只留下放鹰少年与程济方还在外面。

    霍青跑得不慢,他反应一向很快,树木不但没给他造成障碍,反成为他的助力,那些教徒人数虽众,一时没有能赶上他的,只是死命缀着。

    天晚林暗,又是荒郊野岭,自然是谁也辨不出路来。霍青虽不至慌不择路,但一心奔跑,背后人又扇形围合紧随,容不得他朝其他方向逃窜,只有选了最省力的方向――顺山势而下。半坡上传来放鹰少年的哨响与鹰的一声唳鸣,他哪有余暇顾及,只管埋头飞奔。

    坡度渐缓,树木变稀,霍青打眼一张,心头突地猛一跳,失声叫道:“哎哟!”原来几个新赶来的巫仙教徒竟正在山下候着。他此时收势,必为背后几人所擒;欲往前冲,兀自给人严阵以待;头顶苍鹰盘旋,侧畔犬只狺狺,身陷重围,真是无计可施了!

    程济方与那放鹰的少年这才自侧边下山而来,霍青陡然停在林外空地中,自林中追出的五人与本在林外的四人霎时如结大阵,一举一动皆互有呼应。虽速度降低,但一步步合拢,中余数十步距离,却似把霍青“挤”得浑身难受,左旋右转竟找不出丝毫可趁之机。

    那放鹰的少年道:“程先生要问什么,不妨此刻便问。否则刀剑相加,他不定能活。”

    程济方似是一震,目光投向霍青。霍青正自左顾右盼,手中钢刀紧握,毫不气馁,饶是月暗星淡,也看得出自有一股坚毅气势。程济方面对这许多为己亡命奔走的巫仙教徒,想到凌飞寒,一时竟有些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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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数太少……

    83、

    程济方面对这近十名为己奔忙的巫仙教徒,想到凌飞寒身份与他此番东行目的,一时竟难以问出口来。

    那少年见他迟疑,道:“此人擅闯先生府邸已是大为不敬,何况竟掳走先生房中之人,姑息不得。先生若是不忍,便交由我等,断其四肢,严刑逼供,务令他吐露实情!”

    程济方心头一震,脱口道:“什么?”

    “此人顽劣坚执,非重刑不能屈。先生背身过去,闭目塞耳便是,我等问出讯息,便即告知于你。”

    程济方简直有些惊骇,看一眼那面容平静的少年,又望一望包围中的霍青,一颗心这才直沉下去,道:“你们布道传教,网罗徒众,若是愿打愿挨,旁人也无话可说。只拿一微末小贼,手段却要如此残忍,为何?”

    那少年明眸而视,微一展颜,道:“为先生。”

    “此贼冒犯先生,便等同冒犯我教;先生医者仁心,不忍卒观,我等自当代劳,不令先生费神。”

    程济方额角背心冷汗渗出,道:“我已说过,找到他们,我自会随你们上山。你施此等大恶之恩于我,乃是胁迫,并非帮忙。”

    那少年一眼扫过愈缩愈小的包围圈,道:“那么先生意欲何为?”

    程济方道:“我……”

    一语未已,空中苍鹰忽然厉鸣俯冲而下,那少年下意识一攫程济方肩膀,背对鹰隼落处一跃而前,疾喝:“制!”

    鹰鸣戛然而止,程济方目指其所在,但见羽毛蓬飞间一道竹青色影子破空而来,势如长虹,直贯己身!他浑身血冷,原有千百个伶俐讨好那人的法子,却在看见这夭矫怒腾的身影的一瞬全然失效!

    凌飞寒!

    与此同时,九人合围之阵陡然往其中突进数步,霍青在内左支右绌,转瞬便似被一只满锋刃的铁桶箍住,动一动便要给割得四分五裂。

    他也一眼瞥见了那依旧翩若惊鸿的身影,又惊又喜,却又是赧然,当下顾不得自己,大呼道:“前辈,你快走!这些都是巫仙教的,别落进他们手里!”

    凌飞寒听若未闻,掌中掣剑如风,直取程济方而去。程济方还有些呆愣,又是旁边那少年将他一扯,转避九人阵后,喝道:“住手!再不停下,你这小辈命堪忧――”

    程济方既惊且怒,道:“你果然是在诳我!”

    霍青咬牙道:“前辈不必多虑――”

    这几声纷纷扰扰中,九人阵中兵刃再度铿锵抵紧,挟持之意显而易见。凌飞寒面罩寒霜,目似冷星,身形丝毫未缓,仍是斩破长空的气势一剑劲风激鸣直刺入前,左袖同时一翻,掌拍左侧。

    那九人反应本来不弱,然而锁住霍青乃是为了要挟,凌飞寒不为所动,掌剑而来。九个人到底不能完全同心,首当其冲的三人不由自主撤出兵刃用以应敌。

    他们阵法本来环环相扣,即便撤出几人亦能紧密如昔。孰料那三人动得迅疾,旁侧要补上阵势的两人却浑身一僵,竟未行动。那三人齐叱旋身反击凌飞寒,背后阵型已然漏出好大一个口子,霍青身在其中哪能不立时察觉,口中惊咦而身形已动,自那残缺的几样兵刃中拧腰偏身逃脱出来,钢刀迎着凌飞寒刺来的一剑,赫然将那三人夹击在内!

    剩下四人立时也察知不对,纷纷怒喝变招,齐往霍青后背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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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觉得主对他们都充满了怒火……

    84、

    剩下四人立时也察知不对,纷纷怒喝变招,齐往霍青背后招呼。霍青并不回顾,钢刀左上斜下,只朝背对自己的三人肩背狠狠一斫,鲜血怒激!

    那三人直面凌飞寒一剑已是不堪抵受,孰料变生肘腋,背后剧痛同时前方强悍无匹的一剑竟而劲道全失。那气势迫人、一往无前的竹青色身影竟懂得收敛攻势,一个身子蓦地凭空倒翻越过他们头顶,伸展至霍青后背,剑锋再出,刚一敛而回的澎湃劲力猛地一吐,正撞在那袭向霍青的四支兵刃上,铮铮铿鸣。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顷刻间二人肢体僵硬,三人肩背伤可见骨,四人给震得倒飞三尺,口角流血。

    那还只是点在他们兵刃上,倘是不顾霍青生死,一剑削下,只怕要飞起四颗头颅!

    却还未止,凌飞寒没有顺势落下地来与霍青背靠站立――他是利刃才刚出鞘,实在不必韬光养晦,困守一隅。这锋芒毕露的玄冰主脚在霍青肩上重重一踩,身姿不停,便在那放鹰少年“撤阵,回防!”的厉声喝叱中直逼程济方而去。

    程济方神色痛苦而迷惘,望着丸泻星陨般疾而来的一点锐利寒光与那冷若冰石的面容,全无趋避之意,反在眼中映出一点欢欣的,解脱的怅惘光亮来。

    其势终不可挡,那被震退的四人听话集结,却只得一招,便被凌飞寒一剑断筋、一掌截脉、一脚中腹踹飞而过,仍飞跃如前。

    那少年自不会束手就戮,携手程济方早退出十数丈外,见其畅行无阻,心中颇惊,急道:“程先生,这是你要找的人罢,如何却救那贼人,反追杀你我,你不管么?”

    程济方木然道:“他是何人,你必定早已清楚,是我管得了的么?”

    说话间又被那少年抓着几个起落,拉开与凌飞寒的距离。凌飞寒却是闪电一般,东西折向便似全不费力,瞬息又近。那少年顾不得与程济方理论,扬声喝道:“联手合力,先宰了那小子!”

    “那小子”霍青正自拿刀与三名肩背重伤教徒近身搏。他那一刀得手,实是凌飞寒在前牵制之故,且因先被兵刃钳制招式受限,没能一刀夺命。此刻同时与三人交手,那背后重伤于他们而言竟如无碍,打压得霍青叫苦不迭,只恨自己一见着凌飞寒又计算不周,落得如此狼狈。

    另四人再提兵器迫近,他心中不由一凉,只觉项上头颅这已不归自己所有了。

    凌飞寒追寻而来,首要目的乃是斩杀程济方于剑下,霍青的被围、被攻,其实都不在他眼中。所以得救,不过顺势而至,他的目光面容,没有半刻是朝着自己,落下一点关切之意的。

    恢复理智,变回冷冰冰的玄冰主,想必也记起上次与自己分别的情由。不给自己好脸色正是理所当然,况且,没在乱兵阵中顺手取了他的命,对这怒火滔天的前辈来说怕已是莫大的恩惠。

    霍青中一阵发闷,蓦地放声呐喊,掌中钢刀狂风骤雨般施展,招不成招,所取愈加凶险,亦是愈加狠厉!

    死在这些人手中未免憋屈。

    倘是死得毫无价值,岂不叫他死了也要气活过来?巫仙教想要他一颗头,他怎么也要顺走两颗才够意思。

    刃锋雪亮,鲜血暗涌。一刀换刀,公平得很。他那一刀还要更重,更疯狂,简直赚大发了!

    他愈战愈勇,浑身浴血,仍旧斗志十足,骠勇凶悍。那三名背部重伤的教徒乃以秘法止痛,他却反以伤处疼痛激起无穷战意,肆意挥霍。正赶来的四人几乎有些被震住,凌飞寒急若流星的身形霎时一顿,抬望一眼,左手一翻,袖底数道寒光疾出去,顿住的身形却同时回旋拔起,速投霍青侧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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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打我……最近就是比较废……

    85、

    霍青正杀得眼睛赤红,刀光似匹练挥洒,银光四腾,不要命地劈斫挥砍。那少年眼见诱得凌飞寒回头,尖啸一声硬扯着程济方斜飞倒纵,避开那数枚寒光“暗器”,并度量时机疾喝一声:“散!”

    那迫向霍青的四人正在被凌飞寒一掌挥去打得僵了的二人旁,得令将那二人分携手中,如烟花般四散飞掠。

    围着霍青的三人身形亦同时一快,自霍青乱舞的刀光中脱身而去,霍青仍自不觉,旋身大喝疾斩,那迅疾若风的刀刃蓦地一定,给人拿住。他臂膀肌尽皆暴起,怒喝一挣,那刀纹丝不动,而受此钳制,竟无一刃加身,不由愕然昂首,眼前却是劲竹般峭拔的熟悉身影。

    他“啊”了一声,眼珠转动,这才看清形势,巫仙教那使人远遁而去,聚合树林之前,而他这刀锋所向,赫然竟是凌飞寒的肩颈。凌飞寒单手屈指挟住刀背,静若山岳地站在他面前,容色依旧冰寒似水。他手上劲道不觉一松,凌飞寒跟着放手,看他一眼,背过身去,默然向着那被十名巫仙教徒簇拥着的程济方。

    程济方亦在遥望,容色惨淡,欲言又止。

    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能在这心如明镜、纤尘不染的玄冰主面前辩解申诉。那是徒劳无功的,光是看着凌飞寒清幽的双眼,他就只剩仓皇觳觫之感,不余半点闲雅自信。

    他那闲远洒脱的态度乃是建立在这人对他的信任之上,这信任一旦被撕碎,他便再也无法那般潇洒淡静,已失却了从容。说到底,他是喜欢凌飞寒到了骨子里,虽试图略施手段笼络讨好,终不是存着肆意践踏玩弄的念头。他之失度,也全是因为对未来的茫然,和这破裂的交情的绝望。

    他不出声,巫仙教徒束拢阵型,虽是鲜血淋淋,狼狈不堪,却还是无所畏惧。那放鹰的少年朗声长笑,道:“玄冰主,果非我等所能企及。只是程先生若不失手,便是主大人,此刻也已沦为阶下囚了。”

    程济方怒目侧视,道:“你!”

    凌飞寒的声音却已传来,远远的,淡然地,道:“是么?”

    程济方如遭雷殛,猛回头嘶声道:“不是!”

    那少年若无其事地接着笑道:“到底程先生是心疼主,舍不得与你用些猛药。否则再多点时间,我们捉住你背后这只三脚猫儿,再赶过去也不会晚。”

    霍青瞪大眼睛,挺身自凌飞寒左侧冒出,怒道:“放屁!你待捉得我时,便是拽你一道去见阎王,难道还容你再来祸害人间?”

    凌飞寒道:“霍青。”语声轻微,似有责备之意。霍青颈子一缩,几乎想退回去,但小心偷看他面色,冷冷淡淡的还是平常的样子,似乎并无怒意。何况他方才毕竟回身救了自己,这便足以消除心中所有芥蒂,霍青低应一声,值此情形下不便欢欣鼓舞,便俯首帖耳牢牢实实听训。

    凌飞寒见他立时这般乖巧听话,心中被程济方寒透的那一块,终于也受到些温暖,踏实了许多。然而大敌在前,与他却不便多言,仍只看着那边包括程济方在内的是一个人,淡淡又道:“你们教主,便是这样挟持我师父的?”

    他声音略有些喑哑,不知是纵欲还是心理的疲累,气度却分外沉稳,并无半分失仪。而口称“你们教主”,目光偏定在程济方身上,程济方但觉一丛恐慌的火苗自心头烧起,灼得喉舌发燥,好容易涩声道:“不是!”

    那少年很自然地又接过话头,道:“主此言差矣。令师为我教传达至上法旨的活巫仙,从来只受尊崇敬爱,过得很是惬意,何来‘挟持’一说?”

    霍青听出情势有异,失声道:“前辈此次异状,莫非……原来是被下了什么下三滥的药么?”至于“挟持”一事,便没曾用药,他也早已笃定。

    凌飞寒喃喃道:“下三滥。”声音虽微,夜静山空,程济方还是听得清楚,一张脸惨白而至通红,再度否认:“不是!”

    “药未必,人却是。”

    这一击委实太过沉重,程济方口如被锤中,几乎要一口血喷,仰面倒下。旁边那少年抓着他,他身形仍自摇晃,失神地瞧着凌飞寒,道:“主……”

    凌飞寒沉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你还将我当做主。”

    功行逆转,欲火焚身,被搂在怀里亲吻抚所说的话他还记得,再说出来,却充满讽刺。凌飞寒微一仰面,或许也有一些难过,却没有任何表露,只道:“我是问得错了,却不知你,把自己当做什么。”

    “你是玄冰弟子?程大夫?还是巫仙教徒?”

    “我不是……”

    “是与不是,你心中又清楚得很么?济方,你只是要我,或许还是程大夫;构陷我时,却是玄冰叛徒,巫仙教帮凶。我问你实际行止,而非虚名身份。”

    程济方沉默下去,身体的颤栗却已消失,终于自己站得稳了。

    他望着凌飞寒,那仿佛是一块通透的寒冰,澄明可鉴,不偏不废,却公正得简直可恨。他的罪状,真算起来,哪里只是构陷凌飞寒一个?凌飞寒是什么都想明白了,要他自行反省,自领责罚。

    他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然心中并不服气。倘若心服,或许一开始便不会走错。只是世事不公,却叫他怎样服得下来?

    假使一次服输,换得来凌飞寒的倾心相顾,他也并不在意跪倒在这位风姿卓然的主脚下,虔诚地乞求他的原谅,请他责罚。

    凌飞寒却是那么狠心的一个人,他就是做回他的程大夫,也是八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都攫不到他的一片衣角。那样死水般无望的生活,与这样冰窖般绝望的处境相比,谁比谁好一点么?

    未必。

    所以他默然着,终于又抬头看着凌飞寒,道:“主……”

    眼神肃然,坚执,盛着着满满的翳。

    凌飞寒触着那眼神,微微一怔,却也只是一怔。

    他其实早该清楚,这个人从来不曾变过。什么大仇已报的轻松,什么归隐市井的恬淡,仿佛只是他竭力想要融入,却始终进不去的一个美好梦境。他怕无法入梦,与众人,还有玄冰、凌飞寒的嘱咐期望相去甚远,所以把自己伪装成同样美好的梦中之人。

    这伪装若不能达成他真正的美梦,还要辛苦压抑住本做什么?

    他定定地望着凌飞寒,道:“主,你绝不纵容罪恶,对不对?”

    “我已然有罪,并罪无可赦!事已至此,求你原谅,也不能使我满足。我想要你,你不肯,我便只有巧取豪夺,来偿此愿!”

    他掌中捏着深深的指甲印痕,不理会那放鹰少年“你终于想通啦”的喜悦呼声,坚执而鸷地望着凌飞寒,怎么刺痛也不愿移开。

    假如凌飞寒是击碎罪恶的矛头,他做不成矛尖下的红缨,便索成那罪恶,与他激烈撞击,在这极度的痛楚与极近的交锋中殒身而亡。

    至少,也能一直瞧着他的面容,直烙进下一世的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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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TT_TT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我补课啊,补课啊!……话虽如此今天的成果非常可观呢!!真是好!→→大夫彻底黑化啦!……不过他本来就比较不平衡……为了主装了好久的小绵羊呢~也够辛苦的了。

    86、

    凌飞寒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面容愈加冷冽,闭上嘴唇,看来是失望地很,完全不欲废话了。

    程济方既然下定决心,对他的态度转变也还承受得起,眼底沉淀着的浓黑的哀伤也被他很好地控制住,低沉地道:“你要去仙都山么?”

    凌飞寒没有要与他多话的意思,他则对自己的多此一问嗤之以鼻,自语道:“你本就是为巫仙教而来,如今又确知你师父是在那儿,当然更要去了。主……”这个称呼出口,他自己却是一愣,跟着自嘲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无益的惆怅伤感都甩脱出去,沉声道,“我还是……将你当做我的主,也并不想令你变成第二个‘巫仙’。我的心意,你怎么也不肯明白!既如此,却也只有做出来,才能叫你相信了!”

    话音方落,他蓦地拔身而起,自巫仙教围拱中独身脱出,闪电一般向凌飞寒疾而来。

    巫仙教十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只那放鹰少年反手一抓,没有抓住,“哎”地叹口气腾跃跟上。两人先后流星一般与凌飞寒拉近至数丈内,还要再近,凌飞寒眼神一暗,左袖一展,劲风灌满袖管,看似寻常地朝前一推,那面前霎时如平地虎跳,呼啸风声席卷这数丈地表,枯草翻飞,凛凛然竟有北风飞雪之意。

    程济方欲不顾掌风劲疾强行逼近,紧随其后的少年却很懂得厉害,终于一把扣住他肩膀往回一扳,高声道:“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