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1-30(1/2)

    21、

    霍青再度回来,已是一个时辰过后。

    他仍是迂回闪躲地沿着墙角影溜进凌飞寒寝殿里,左手拎着麻绳串起的三四个白纸包,右手则托着以大片荷叶包裹的一整只烤得金黄焦酥的山**,闪身进门,觑得并无变化,便放心大胆地打直了腰腿,大摇大摆地穿进密室。

    凌飞寒没有出来。他将手里东西都放到圆桌上,很自然地俯身去旋转鼓凳打开机关,口中并若无其事地道:“前辈好些了么?我带了吃的回来,你累了许久,估计也饿得很了。”

    通往冰泉寒池的石门打开,里面还是寒气浓重,却悄无声息。霍青俯在鼓凳边好一阵,才偷眼往左看去,但见里头一片安静,并没有横眉怒目的凌飞寒走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他离去的着实久了些,唯恐凌飞寒醒过来发现被自己关在里面出不来更生气,才故意说那番话来打消凌飞寒的怒意。但凌飞寒既然没醒,他也就放心了许多,拿起那些吃的转身走进门中,想去看看这前辈究竟怎么样了。

    其实他先被凌飞寒卡住脖子几乎丧命,只因凌飞寒内息出了岔子,才不得已放他离去。他若是有些眼色,也该赶紧趁机逃脱,日后再也别与这人撞见才是。然而犯下事后撒手不管,原不符他的子,虽说不上能为凌飞寒负上什么责任,但至少也得敢作敢当。

    自然,凌飞寒的气能消一点是一点,他虽有了接受这位前辈愤怒惩罚的准备,却并不是个犟着脖颈硬扛的笨蛋。

    大约是吃得饱了力气恢复,原来几乎看不清的洞窟内部现已能清晰地辨出方位轮廓。凌飞寒仍旧赤`裸着身体浸在冰泉之中。那寒池周围岩石俱黑,泉水清澈寒冷,独有凌飞寒一具雪白躯体双腿盘坐,手捏法诀坐在池底,浑身自鼻以下皆没入水中,却似在那峭削墨黑的岩石上开出一朵洁白莲花,极不合情理又惊心动魄的美艳。

    霍青本就心念着他在床上的好处,再瞧见那副模样,两条腿便走不动了,只一口接一口地咽着唾沫,心中顿起各种不良之念。

    ――早知道就任他在床上多熬会儿,自己且玩且歇息,吃饱睡好再来,不是更将这前辈可口的身子吃得通透干净?

    若不是这洞窟内弥漫的冰泉寒气压住邪念,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跳入池中,抱住凌飞寒贴磨蹭,钻谷探再来一场鸳鸯戏水了。

    他脑中想得旖旎,面上不由露出笑容,捧着那些食物走近一步,正说细看凌飞寒的模样,池水忽微一荡漾,旋即水声“哗啦”,凌飞寒自水中长身而起,宛如白鱼跳波。他周身水花飞溅,猛地半空中一个旋身,带起气流如急雨般直卷向霍青而来。

    霍青大吃一惊,踏出去的那只脚急忙脚尖一点倒纵回去,仰身避在门外石壁处。那些水珠凌厉至,“笃笃”连声,竟是蕴含了极强的内劲,打在洞窟内侧石壁、石桌鼓凳乃至密室对墙之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凹坑。

    霍青一头冷汗,急叫道:“前辈且莫动怒,听我一言!”

    他目光及处,只见那些水珠嵌入石头里并未消失,赫然已是一粒粒冰珠。他若是给这些冰珠打中,此刻怕是成为滤血的筛子了,更是后怕不已。

    凌飞寒竟真的没了动静,也未乘胜追击,冷冷道:“你回来这里,不是寻死的么?”

    霍青脑筋急转,转眼已明了他没有出来的缘由,心中倒松了口气,道:“我恐前辈饿着,特意送些吃的来。只是忘了前辈寒冷,这便取衣衫过来。”

    那洞窟内除却寒池并无他物,凌飞寒破水而出的身姿固然优美曼妙,到底不能将那些水变作衣服。霍青逃开一劫,他若立心杀人灭口,即刻赶上来再补几掌便成。然既顾虑着被看见裸`体,那便并没有将霍青当做一个“必死之人”了。霍青心思灵敏,立即想通这点,当下将手中食物放在门口,转身去往他卧房寻找衣物。

    凌飞寒站在寒池边上,听见霍青说话,心中不怒不喜,只有些厌烦。

    霍青若是一去不返,他看不见这烦恼源,落得轻松也好。霍青偏不识好歹重新回来,他纵然借由冰泉相助压住嗔怒惧意,仅就理智来分析,也能得出该杀了这人的结论。

    师父说过,那种情形下与人交`欢,那人便会成为自己武功进路上的最难突破的魔障。

    杀了他,这魔障便会消散去除。何况他擅闯室,又肆意玩弄自己,倘不杀他,自己颜面何存?

    中蓦然涌起一股烦闷堵塞之感,凌飞寒悚然一惊,知晓自己这番思虑又违了冰玉寒功坚似石中玉,透如水中冰的意旨。霍青已然回转过来,人仍隐在石壁之后,双手将一套衣衫捧到门口令他看见,道:“前辈请着装。”

    这个人……这个人果然便是该死的魔障,倘使并无他在,自己、自己何曾会如此思前想后,顾此失彼?

    凌飞寒心中难受之极,一手按着膛,方按住那狂跳的心脏,积攒起力气往门口走去。

    他若有甚异动,便一掌毙了。

    门内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将那套衣衫拿了进去。霍青心中再松一口气,语气更柔和了,小心道:“我……晚辈知晓罪行甚重,亦有心向前辈请罪。只是前辈玉`体欠安,是以只望前辈养好身子,再来责罚晚辈,免得气坏了。”

    凌飞寒一声不发,门内暗影中只有窸窸窣窣的抖开衣物的声音,但这声音忽然一顿,凌飞寒呼吸竟而重了些,忽道:“你出去。”

    霍青一怔,道:“是。吃的我放在这里,前辈若不嫌弃还是吃些为好。”

    凌飞寒听他脚步远去,在卧房中停下来,拿着衣衫的手已有些发抖,一张脸在漆黑洞窟中羞得通红,委屈得差点要落下泪来。

    原来他浸入冰泉之中疗伤,虽说身上汗是浸泡得干净了,那体内却不知给他灌了多少`进去,方才抬起一条腿要套上裤子时,竟又从中涌出一些来。那个在他后`中肆意挞伐过的混账却只一墙之隔,叫他怎么不勾起一腔气恨难平。

    只是气恨归气恨,那体内秽物却还是要清除干净才成。他将下裳叠放在门口,明知霍青不会听见自己动静,却还是轻手轻脚走回冰泉之旁,蹲下`身掬起水来清洗后`。

    22、

    霍青听话地退到卧室,心中却不免纳闷他穿衣穿到一半,为何突然要自己离开。难道有什么事他在旁侧不便去做的事?

    他一念及此,心头不禁一震,暗呼“糟糕!”,记起自己本要为他清理身上欢爱痕迹,却因送他去寒池而中断的事来,自然也立即想到自己在他体内不知播撒了多少次的种子――不好,他此刻若自己动手去清理那些东西,只怕刚平复的怒气又要起来,自己小命难保!

    他思虑未周,身体却先一步行动起来,三两步抢进密室转入寒池洞中,道:“前辈多有不便,待晚辈效劳服侍!”

    他贸然出现,凌飞寒措手不及,只惊“啊”一声张目抬头,正对上他直勾勾瞧着自己的双眼,一个身子顿时如遭雷击,声音中已略带了羞恼哭腔,犹作厉声叱道:“出去!”

    霍青瞧得分明,但见他只穿一件小衣,倚坐在一块岩石旁,一条腿浸在池水中,另一条腿大打开屈膝竖在臂膀之下,正自蹙着眉头将右手中指入`口,自渎的靡意味却比初见时更强。凌飞寒反应虽快,奈何他这姿势却是不好遮掩,给他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喝斥声下,霍青不退反进,反直视着他双眼一步一步走过去,道:“前辈身子既是晚辈弄脏了,原该由晚辈替你打理干净。”

    凌飞寒姿势尴尬,又从未遇到过这等情状,手指半节入在`口,左腿虽抵拢口试图遮挡,偏那臀缝遮盖不全,拿出来亦引人注目,不拿出来又羞耻难当,恼得通体发红颤抖,却想不出办法将他喝退,定住了也似竟由他走到跟前单膝跪了下来。

    我……我要杀了他!

    霍青在他面前低下头,仿佛平常得很地看着他腿间风光,并握住他半掩在私密处的右手轻轻将之抽了出来。凌飞寒本来咬牙左掌凝劲,要待一掌拍上他天灵盖,让这魔障就此彻底消失,右手被他一拉,后`中立时又滑落好些粘滑体,直如失禁一般,将他羞得泪水也要出来了,哑声道:“别碰我!”左掌一推,劲力却早已消散,哪还推得动。

    霍青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清明,镇定地道:“我将前辈这儿清洗干净,便除前辈授意,绝不碰你。”心中却咋舌不已,暗道:好险,他若是不惧羞赧,我早死了十七八回了。明知与他如此接近极端危险,偏心中当真怜爱于他,有心补过,倒非刻意羞辱他。只是他接着将中指抵入那处,但觉内火热,与体表肌肤的冰凉大相径庭,还是不由怦然心动。

    凌飞寒本不至于如此软弱受欺,但他初经人事,委实心慌意乱,心神不能收摄,杀与不杀之念反复多次,只有越来越犹疑的,到被他手指入,反有种不必自己动手的轻松感,更鼓不起杀他的信念。

    霍青手指在刺入他体内,但觉绵软紧窒,壁上又附着滑腻`,舒服得很,虽觉他身体过于紧张,却不多话,只恒定地一点点重新开拓他这密道,鼻中呼吸似有若无地扫在凌飞寒大腿内侧,这无疑的撩动反令凌飞寒心乱如麻。

    我便任他一再于我身上肆意妄为么?

    不然,我杀他若只为被他强`奸……或许其实还并非如此。那时候碰着什么也只想紧紧缠上去,乃至往体内乱塞东西也是可能,这人……这人指不定还是被自己给强上了的!

    触及这个要紧处,凌飞寒不由一愣,再想到醒来时霍青一脸的憔悴无力,只觉大有可能。然而这、这却只得怪他自己擅闯室,引火烧身,须怪不得自己……陡然发现也许自己才是欺凌对方的一方,凌飞寒瞬间有些慌乱,下`体又陡然传来一种熟悉的酥麻感,令他禁不住“呜”了一声。霍青赶忙停手,抬头关切地道:“弄痛了么?”

    凌飞寒直是有些魂飞魄散,大瞪着眼叱道:“别碰那里!”

    “那里?”霍青诧异地弯了弯指关节,触到的全是皱襞柔软的肠壁。凌飞寒浑身一颤,左掌抬起,怒道:“我杀了你!”然而气短声促,面颊明霞般绯红,手掌也并未落下,却是威胁了。

    霍青顿时恍然,道:“我知道了。”心中一喜,转而却又啐了自己一口,不知将来还能否再进了他的身,这便知道也是枉然了。

    他手指抽动,果然带出许多蓄积在里头的`,就连自己也有点被吓着了,想到自己最后一次与他交`欢戏谑的“或许还不必您动手杀我,只须这儿一含”简直差之毫厘便要实现,不免心有余悸。

    凌飞寒被他唤回神,对他手指在自己体内的动作感觉得更为清晰,羞恼中又有些气恨,想到这小子手法熟练,对那里头倒似比自己还要熟悉一般,着实可恶。况他若是被自己所强,却做出这样一副太过亏欠自己的模样干什么?也不分辩情况,将罪责一概揽下,又是什么考量?

    霍青手指已齐没入,指尖隐约便触着他极深处,轻轻旋转拨弄层峦叠嶂的壁,霎时又流出一股`。凌飞寒喘了口气,咬牙道:“还不完么?”只想等里头清理干净,便一脚将他远远踢开。

    霍青缓缓抽出半截手指,将`口撑开,瞧着半透明的白色体沾满艳红洞,蓄足了劲儿的身体早暗暗蠢动,心里跟猫爪似的难过,口中却四平八稳地道:“此刻应是差不多了,不过还须蘸水洗过才好。”

    凌飞寒知他说的实话,但被他看了这么久,心里一口气出不去,左脚不觉便对着他两腿间那脆弱之处,想道你若是胆敢等我出口吩咐才去蘸水,我一脚废了你。

    他并不知霍青心思,虽确有不轨之念,但服侍他乃是心甘情愿,绝无羞辱要挟他之意,待得`流尽,自便将手探入寒池取水,还是冻得哆哆嗦嗦的,收回来便有些迟疑,道:“这水太冷,怕弄得你难受。”

    凌飞寒蹙眉道:“我不怕冷。”

    霍青运功缓解手上寒意,瞟他一眼,道:“外头不怕,里头怎能不怕?你能坐在水里练功,可有几时喝过这水?”

    凌飞寒听他竟有几分教训自己的口气,恼火得很,道:“你什么都知道,怎不知……怎不知别弄出这多余的事!”

    霍青哑然,掌中冰水已经温热,便闭嘴将拇指在掌心中蘸了水,将中指搓湿,再度送入他体内。凌飞寒那句话说出来,顿觉大失颜面,仿佛与他撒娇调`情一般。霍青若敢还嘴,他那一脚定然踹了过去。好在霍青这好歹还是懂得,只埋头干实事去了。

    凌飞寒被他数度进出,折腾得脾气也没了几分,好容易听他说声“好了”,左腿没忍耐住,果然一脚踢出,没中胯间,却劈脸踹在霍青俯得低了些的口鼻上。霍青猝不及防,“啊”地一声被踹得仰面跌倒,后脑着地碰出一块大包,鼻血双股地淌了出来,倒正对得起掩襟站起身的凌飞寒那若隐若现的春色。

    23、

    凌飞寒一脚踢翻了他,那忧虑重重的心中顿时有些畅快轻松,看也没看霍青一眼,纵身一跃自他头顶跳过去,奔向门口去拿衣服穿戴。

    霍青自己按着脑后天柱止血,仰望的眼中因含着泪水,自上空掠过的白虹般惊艳的身影便只划过一道模糊的光。他双眼循着光亮而去,但见那道虹光落在光亮最盛的门口,仍化作神姿仙态的主,正自弯下腰去捡起衣物。

    方才在自己面前羞恼不堪,百般忸怩的“前辈”,此刻的动作却舒缓从容,仿若解开桎梏,自信而强大的鸿鸟,正昂首舒颈,待振翼而飞。门外的光统统逆着他的身形进来,穿透他单薄的内衣,显出内里线条优美的身躯。

    这身影比起先前的香艳图景模糊得多,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还是看呆了,哪怕连那模糊的身躯即刻就被绵密的外衣盖住,也没有眨眼,只觉自己这才算是看到他真正属于“玄冰主”的一面。或许没有先前的艳丽可爱,却拥有俯视众生的雍容气度。

    凌飞寒系好衣带,理了理领口与袖子,转回身来看着他,面色在逆光中看不清楚,但目光却很明显落在他身上,梭巡良久,蓦地道:“把项圈从池中捞上来。”

    霍青一怔,凌飞寒又道:“用过的东西,都洗净放好了来见我。”语声平静自然,仿佛吩咐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更好像霍青理所当然就该听从他的吩咐。

    霍青鼻血终于止住,听见这两句话只觉完全出乎意料,亦无从判断这位前辈的心情是好是坏,那颗在挨了他一脚后放下的心不由再一次提了起来。

    凌飞寒却不理他答不答应,旋身拂袖,昂首阔步走向门外。

    霍青见他步子跨得太过豪迈,恐怕一脚踩中自己放在地上的食物,急忙提醒道:“前辈记得用膳。”

    凌飞寒便在门外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犹豫了一下,终于弯下腰拾起那几包食物,冷冷道:“还不动手!”自己扬长而去了。

    霍青一时有些苦笑,想不到自己当真成了他的苦工,再望向寒池,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项圈”当然是指那只缀着金莲花骨朵儿的物什,他一醒来便挣断了金钏,却没未损坏那情`色意味比金钏重得多的项圈,看来这位前辈害羞是害羞,倒并没有胡乱糟蹋好东西的习惯。

    虽然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并不是好东西。

    凌飞寒走回卧室,一眼便扫到床上也一片狼藉,心情不由又有些恶劣。他其实并非衣食住行都需他人照料之人,但此刻心情不好,便全不想去整理床铺,只等霍青在里头洗刷完毕再出来收拾算了。

    他对陷入混乱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这人拿了墨玉印要见自己,似乎还要自己答应帮他什么忙。然而那种时候自顾不暇,能见他一面就算不错了。后来……自己给他剥得赤条条的,墨玉印当然已不在身上。这家伙就是为此才闯入此间的吧?

    凌飞寒在桌前坐下,打开那些白纸包,里头不出所料果然是内常备的细巧糕点,香酥果子之类,必是霍青自厨房内偷来。这家伙跑遍中,竟无一人察觉,着实可恨,让他在寒池中吃点苦头倒是便宜他了。

    霍青哆哆嗦嗦从密室里走出来时,那几包干果点心已所剩无几,只那以荷叶包着的肥大山**一口未动。霍青走上两步,垂手道:“前辈。”

    凌飞寒道:“收拾完了?”

    霍青正要答是,眼角余光一溜,瞥见大床纱帐内乱糟糟堆放着的衣物,忙改口道:“只这房中余下一些。”走过去拿衣物与掩藏其下的铜器清洗,探手一抓,却发觉那衣衫几乎件件撕裂,再去搓洗怕便成为破布条了,不由呆了呆,咳嗽一声,轻声道:“前辈,你这衣服破得厉害,请恕晚辈愚钝,做不来针线活儿。”

    凌飞寒本来面色沉静,陡听这话也是一愕,猛然记起自己昏乱前似曾肆意撕扯衣衫,原来并非霍青剥掉的。这下那正自经脉中循环运转,清心定神的冰玉寒功内力却也压不下他的羞恼了,一双耳朵顿时红透,勉强镇定地道:“叠好就是,我自会找人缝补。”其实则想着找个机会将之一把火烧掉,否则给伺候起居的弟子看见,实在不好说明破损缘由。

    霍青自他身后看去,觑见那一头还有些湿润的乌发间露出胭脂玉琢的耳背与后颈,心头不由怦然,把那套衣服叠好放在枕边,又将揉皱的被褥铺平,把那铜器拿去清洗。

    只是他拿着那沉甸甸的铜器打开抽屉,忽然竟有些舍不得给他放回去。

    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眼看见它在凌飞寒股间闪光的震惊,那时是觉着愕然,现在回想起只觉艳丽。这东西进过凌飞寒的身体,就算洗净了,却也好像留着他的气息。

    前辈这儿东西已有这许多了,便不见了一个,他也不会发现吧?

    只是这也不一定,焉知他平日会不会以清点这东西为乐……脑海里忽地冒出凌飞寒将抽屉里的物什一件件抚过后露出一脸满足神情的模样,霍青差点没偷笑出来,手底毫不含糊褪下束袖布条将铜器缠裹住,往怀里一揣,关上抽屉,意满志得地重新踏进卧室,道:“前辈,都收拾妥当了。”

    凌飞寒“嗯”了一声,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语气恢复了淡然冷静。霍青小心走到他面前,看他面色,似乎并没有太生气,便放心得多,道:“前辈有何吩咐?”

    凌飞寒道:“我记得你之来,是为以墨玉印为挟,要我为你做一件事?”

    霍青愕然道:“晚辈确实有事相求,但‘要挟’之事从何说起?”

    “我不肯答应,你便胡乱闯入此处……”凌飞寒这句话没有说完,接着只道,“将印章拿走,却不是以之要挟?”

    墨玉印与那偷拿的铜器正一道躺在霍青怀里,顿时烫得他脸孔都有些变形,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咳嗽道:“前辈既然记得昨天的事,便也该记得我说过……”

    凌飞寒忽然皱起眉头,抬眼看着他,道:“什么?”

    霍青正色道:“墨玉印乃长辈以大事托付于我的信物……”

    凌飞寒眉梢微微一挑,道:“你说昨天――从……从那之后到现在,才只是过了一天?”

    霍青不免诧异,道:“自然只是一天,否则我不是早就累死饿死了?”他回答时心中蓦地一动,只觉凌飞寒这句问话似乎大有问题。“只是过了一天”,莫非平常他变成那样的时间竟不止一天?再看凌飞寒眉峰紧蹙,睫毛低垂,似在暗自揣度什么,面色并无大的变化,却也不敢放肆,只等他自己回神。

    凌飞寒思索了好一阵,方道:“昨天的事我记不太清,你说凭墨玉印找到我,便可请我出手为你办一件事,这个说法从哪里听来的,并无此事。”

    霍青不由有些着急,道:“前辈……”

    凌飞寒截道:“墨玉印乃外人出入此地的锁钥,这等重要之物非信人不能托付。且此物仅此一枚,上一次我看到它,乃是在我师父手中。或许便是我师父将它交予你那位长辈,然而嘱托之事,师父从未对我提起,我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

    他言辞平淡,并无丝毫责怪之意,却如兜头一盆冰水浇在了霍青头上。

    霍青心中本来轻快而得意,以为他昨日的断然拒绝乃是讨厌自己打断他的行乐,如今神志清醒,连自己对他的那般欺凌也轻易饶过,当不会太难说话。岂料凌飞寒不等他话说完,便已先条理清晰地讲明自己主张,是绝不会答应他的请求了。

    他看着凌飞寒,凌飞寒也正看着他,面色沉静,眼神冰冷,并不回避他的逼视。他艰涩地吸了口气,道:“晚辈自知冒犯了前辈,但此事关系我师门安危。我行事不周,致使前辈生气,求前辈处置责罚。便要我一命也罢,但求前辈莫要因我之过,不肯伸出援手。”

    凌飞寒微微蹙眉,道:“你当我是公报私仇,为了恼怒你胡作非为,才不答应的么?”见霍青张口欲言,又抬手制止,接道,“便是昨天未曾生事,我也并不同意。只是其时情况特殊,未向你解释缘由。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霍青心中焦躁,只想叫道:你答应过我!然而这句话如泥鳅蛇鳝一般在心里钻来钻去,将那颗心钻得千疮百孔的,却也没有说出来。

    凌飞寒没有计较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反而是霍青无法释怀。他知道于床笫间的欺凌要挟得来的承诺,对清醒的凌飞寒来说算不得数,就是他自己,也难再出口。然而他与凌飞寒曾那般亲密地纠缠厮磨,难道竟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忽视过去?

    明明……明明方才还与自己呼吸相闻,任自己将手指深入体内探索,便是踢自己一脚,强令自己去那冰冻彻骨的寒池打捞项圈清洗东西,却也比此刻冷静得近乎全无情绪好得多;便是责罚自己,囚禁、鞭笞乃至偿命也……

    他却并不生气,没有气恼,却也没有一丝感情。在他眼里,这个霍青哪怕对他做过如何过分的事,也本不值一哂。自然,霍青这个人亦无足轻重。

    最痛苦的原来并不是一场重重的惩罚,而是被对方视若无物,丝毫未放在眼中。

    霍青不觉竟丧失了再向他央求的气力。他知道凌飞寒并没有因为两人间发生的事情故意刁难自己,只是那却比百般刁难还要更叫他难以接受。他受此影响,竟连平常的半点伶俐机敏也没剩下,默望了那冰雕的人一会儿,好容易生涩地道:“不知……主尊师现在何处?”

    他从与凌飞寒欢爱过后,便一直以“前辈”称呼,此时忽然换了“主”,纵一样是敬辞,语气间却疏离了许多。

    凌飞寒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道:“师父于五年前外出云游,行踪无定,我也不知他在哪里。”顿了一顿,又道,“师父纵在,也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玄冰孤立世外,第一条门规便是不得手他派事务。”

    他几句话将霍青的出路完全堵死,神情仍旧淡然,也只是实话实说,并非刻意与霍青过不去。霍青听在而立,却更不是滋味,只觉凌飞寒越是清楚明白地看着自己,便越是离自己遥远。这种距离感倏忽间便产生了,远到他便想放弃了所有尊严与鼓起,跪在他脚下求他,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既然有违门规,他霍青何德何能,足叫身为主的凌飞寒为他动摇?

    一抹悒郁才袭上眉头,便给他摇头一晃而散。门中之事,原为家务,求助于别人不得,更为世间常态。既然求之无用,当下却该速返师门,求诸自己了。

    想通此节,霍青神色瞬间清明坚定,望着凌飞寒便也不再迷惘,抱拳施礼,道:“无论如何,晚辈在贵派行事多有冲撞得罪之处,还请主明示责罚。”

    还清了债,去得便也清爽利落,不必拖泥带水。

    凌飞寒沉默一会儿,道:“惩罚倒也不必,原是我太过急躁。你将墨玉印还我,离开之后别再回来便是。”

    霍青伸手一怀中东西,摇头道:“墨玉印乃长辈之物,既然主并非所托之人,我却不能给你。即便找不到令师,这东西也该原封不动交回那位长辈手里,望主见谅。”

    凌飞寒凝视着他,他也并不避让,竟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凌飞寒到底不能强夺,只道:“你给了我,玄冰诸多奇功异术,任你选择一种来学。”

    霍青却被他的目光激得有些狂气了,哈哈一笑,道:“罢了,我应天门武功也许浅低微,好在基扎实,不致练成妖邪鬼怪。玄冰那些奇功异术,主便留着自己慢慢玩吧。”他说罢转身要走,心头却突地一跳,只觉后脑勺一股森森凉意,似是凌飞寒被他一语激怒,挥掌拍来,命在旦夕。他默地转身,要看着这位前辈冰冷的面容赴死。

    然而背后风平浪静,便连一丝风也没有。凌飞寒还是原样坐在那里,姿势毫无变化,只用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一眨不眨。

    霍青自己却一身冷汗才知方才那份心悸,原来是为了怕自己的话伤了他的心。凌飞寒并未伤心,他也高兴不起来,开口道:“前辈……”

    凌飞寒不应。他几乎想迈步回去,请他原谅自己方才的狂妄无礼,然而凌飞寒似乎并不在意,虽见他转回身来,却连要他留下墨玉印的话也不说了。

    霍青便也说不下去,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终于再度转身,出了花厅。

    他来时本来偷偷的,唯恐被玄冰门人发现。此时却全不掩藏行迹,正大光明走出凌飞寒寝殿,穿过庭院,从正殿一路走向玄冰大门。

    玄冰门人不多,因地处偏僻少有人能到来,并无巡逻之人,他直走到正殿前方才被几名弟子发现。那几名弟子惊诧莫名,正要喝问,已闻凌飞寒声音道:“让他出去,不必阻拦。”

    霍青视若未睹,听若未闻,大步踏出大门之外,也再无回顾。

    24、

    凌飞寒走来正殿当然不是为霍青保驾护航来的,只是碰巧顺路,吩咐弟子们多加警惕,便去往东北角藏书阁查阅典籍。

    玄冰在武林中神秘而诡异,多半便来自于它收藏的诸多功法。自创立者始,便致力于搜集一些常人闻所未闻,甚至无法相信其存在的奇功异术。修习这般功法之人,往往能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波澜。有杀人如麻者,有诡计害人者,有一时惊采绝艳却英年早逝者,有舍身报仇功成自废者――种种武功虽说极端厉害,却因走了这太过奇诡偏僻的路子而无法成为正统,并多多少少有些隐患。就是凌飞寒自己所习冰玉寒功,也存在着巨大缺陷。玄冰不知为何,专于收藏这些武功秘术,藏书阁一再扩建,规模比起正殿尚要大一些,且在此处安排了专司看守的弟子。

    凌飞寒要进藏书阁,自然无人阻拦。其中藏书不下千册,从内功心法到拳脚武器,乃至养蛊制毒以增强功力的法子也有。他自幼来到此间,阁内那些秘笈大多都已烂熟于。只是对于太过偏僻的法门毫无兴趣,不曾翻看。

    他这回来,为的自然是冰玉寒功上出的岔子。按照师父所言,心法平日压抑情,能让人处于最冷静理智的状态之下,但历来堵不如疏,是以心有所欲,便会在某一特定时刻爆发出来。历代玄冰主有暴戾狂傲的,有贪图财富的,有痴迷情`欲的,并不一定。他师父原说过,他还未练习此功时已情淡漠,练过后便是每月发作时,往往也能意识到不对,尽力克制。然而十四岁那年误入师父闭关之处,瞧见师父以器具自·慰始,他却似被传染了一般,也有了与师父相同的欲`望。

    他师父为此颇为自责,怪责自己搅扰了他清静心境,自此不多在中居住,时常外出。玄冰为搜集那些功法,倒也常在江湖走动。只是他师父那种“痼疾”,一旦发作却会惹出极大的麻烦。他十八岁时,知晓师父欲壑难填,发作时竟必须同男人交`合才得缓解。二十岁时,便连平常也无法自持,终于将主之位传给他,离开了玄冰。

    他与师父感情甚笃,本来绝不至坐视师父一步步堕入深渊。然而他师父对他又何尝不看顾有加,既知自己不当行止于他有不好影响,却将他瞒得甚紧。他看过师父三次发作,最后一次乃是在外,那时师父平时也情`欲甚炽,又撞上发作之时,竟于树林中与三四名壮硕男子同时交`媾,翻云覆雨,无所顾忌。

    他第一次杀了人。没有冲动,没有意气,只在师父清醒后问过是否喜欢他们,见师父满面羞愧摇头不已,便挥剑将那些人送上了西天。

    他指望师父找着喜欢的人,怎么也不该是那些污言秽语,一边肆意凌辱,一边只顾自己享乐的蠢物。他师父却深感自己害了他,与他交代了些事情,便即悄然离去,不知所踪。

    他曾动过由自己来服侍师父的心,未料师父并不欲他重蹈覆辙,临去时半点线索也不曾留。他做了主的头一次大举行动,便是令所有门人全部出外寻找师父,却一无所获。

    他不知师父到底去了哪里,如今又过得怎样。然而一直谨守师父教诲,绝不令人在发作时近身的他,这回却也折在了霍青手里。

    他要杀了霍青,未料冰玉寒功竟因压不住惊怒之情而功行不稳,竟至昏厥。

    再度醒来,恢复冷静,分析下来那霍青却是罪不至死。与那些凌辱师父的人不同,霍青在欢爱中或许曾故意逗弄,却并未羞辱他。他虽谈不上喜欢这人,但想到霍青或许其实是身不由己,便淡了那杀他的心。

    只是与霍青交`合后,果然还有些难解之处须得深思。

    师父说此人会成为自己心中魔障,然冰玉寒功运行之下,便正面直视,也并未再起任何不妥之念。

    师父与人欢好后,欲念日益深重,交`欢时间亦变得极长。怎地那霍青却说,自己此次发作到清醒,竟比往常还要短了?

    冰玉寒功自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它所引出的人的欲念本来各不相同,前人或有注解,针对的却并非他与师父这种情况。好在玄冰异术甚多,或许可在其他功法中得到印证,找得解决之法。

    若是有办法解决,便寻遍天下,也要将师父重新接回玄冰才是。

    霍青那持有墨玉印的长辈倒算得一个线索。但括苍山应天门总不会消失,便迟些时候前去问询也没关系。更要紧的是,在情况未明之前,离那个“魔障”越远,对自己来说则应更安全。

    与欲念相关,却要找这方面的功法了。

    玄冰收录的尽是江湖正统不屑的功法,旁门左道,歪门邪术无一不包,自然也有那采补阳,阳双修之术。

    他将那些五花八门的秘笈翻遍,又找了蛊毒咒术中情`欲相关的东西,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对付自己的这种情况。

    那些东西大多均是极力提倡交`欢享乐之物,与他所练冰玉寒功本来就背道而驰。他也知冰玉寒功要诀在于压制七情六欲,总要留出空隙让累积下的情`欲发泄出去,才不会伤身。然而纵欲最终,变为成师父那样,却绝非冰玉寒功要旨。

    ……倘若情况恶化,我怕也该选择继承人了。

    确立了继承人,我便离而去,找到师父,与他终老山林也未尝不好。

    把最后一本书籍放回去,凌飞寒默默在心里想着这个可能。然而回想起于数名男子胯下承欢而甘之如饴的师父的模样,他却不禁一阵心惊。

    虽说从未嫌弃过师父的荒放`荡,但想到自己因这场意外,很可能也会坠入那种深渊,他便无法忍受。

    与霍青交`欢令自己清醒时间提前,那场交`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于欲念发作陷入狂乱后的记忆只有被不断贯穿的模糊印象。从来虽知自己为何发情,却不知如何才能醒来。

    那霍青走得不远罢,追上去问他一问……

    或许可行?

    25、

    霍青一口气自玄冰走出旷野中,仍未停下脚步,也不管天色已晚,在那几乎无路可寻的莽苍山林间大步疾走,越行越快,后来竟忍不住低啸一声,提气纵身,踩着那些碍事的草丛灌木流星也似的奔驰,只觉中到底还是郁了一股闷气,须得尽情发泄一番才成。

    玄冰所在偏僻之极,四周重峦叠嶂,山石刀削斧凿一般陡峭荒凉,山脚下树木众多,却毫无人烟。他一路飞奔,手里抓紧了腰间着的短刀,肩背臂膀乃至后颈肌尽皆隆起,却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咬牙强忍,背着那东山的那冰片般半融在乌蓝的月亮,如同背着那冷冰冰的玄冰主一般,仓皇逃离。

    既然不能留下,那便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远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