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三章(2/2)

杉木柱上的像镢柄那么粗的蛇体也在流畅地旋转着下滑,仿佛不是蛇体在盘旋,而是那根风磨的柱子在旋转蛇头在磨盘中央猛然昂起,足有一尺高,蛇头后仰,像一只并拢的手,蛇的颈子收缩变扁、变宽、绷出了一片密网一样的花纹,紫色的舌头吐得更加频繁,更加可怕,从它的头上,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咝咝声老鼠们“喳喳”地数着铜钱,身体都缩小了一倍一只老鼠,直立起来,举着两只前爪,仿佛捧着一本书的样子,挪动着后腿,猛地跳起来是老鼠自己跳进了蛇的大张成钝角的嘴里然后,蛇嘴闭赚半只老鼠在蛇嘴的外边,还滑稽地抖动着僵直的长尾

    司马库坐在一根废弃的杉木上,低垂着毛发蓬乱的脑袋〓姐躺在他的膝盖上

    她的脑袋在司马库的臂弯里后仰着,脖子上的皮肤绷得很紧↓的脸雪白,嘴大张着,形成一个黑洞〓姐死了巴比特紧靠着司马库坐着←的孩童般的脸上,满是苍老的神情六姐的上半身侧歪着伏在巴比特的膝盖上,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巴比特用被雨水泡胀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肩膀在那扇腐朽大门的背后,一个瘦人正在自寻短见←的裤子褪到腚下,灰白的裤衩上沾满污泥

    他试图把布腰带拴到门框上,但门框太高,他一耸一耸地往上蹿,蹿得软弱无力,不像样子从那发达的后脑勺子上,我认出了他是谁←是司马粮的大伯司马亭终于他累了,把裤子提起,腰带束好,回过头,羞涩地对着众人笑笑,不避泥水坐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晨风从田野里刮来,像一匹水淋淋的黑猫,黑猫嘴里叼着银光闪闪的鲫鱼,在铁皮屋顶上冷傲地倘徉血红的太阳从积满雨水的洼地里爬出来,浑身是水,疲惫不堪洪水暴发,蛟龙河浪涛滚滚,澎湃的水声在冷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喧哗我们坐在磨顶上,目光与胀进来的云雾般的红光相遇,被急雨洗涤了一夜的窗玻璃一尘不染,将没被房屋和树木遮挡住的八月的原野展现在我的视野里

    磨房前的大街上,雨水冲走了所有的浮土,暴露出坚硬的栗色土层街面泛着漆一样的光辉,有两条没死利索的青脊大鲤鱼搁浅在街面上,它们的尾巴还在垂死地颤抖着两个穿着灰军装的男人,一个高一个矮,高的瘦矮的胖,抬着竹篓子,踉踉跄跄地沿着大街走来,竹篓里盛着十几条大鱼,有鲤鱼,有草鱼,还有一条银灰色的鳗鲡←们兴奋地发现了街上的鲤鱼,抬着篓子跑过来,他们跑得十分别扭,像拴在一起的鹤与鸭大鲤鱼!矮胖子说两条!高瘦子说←们捡鱼时,我看到了他们脸的大概轮廓,确信他们是六姐与巴比特结婚宴席上的两个堂倌,**纵队的内应磨房外站岗的士兵,斜眼看着捡鱼的人带哨的排长打着哈欠,踱过去,道:“胖刘瘦侯,你们这叫裤裆里摸卵,旱地上拾鱼”瘦侯说:“马排长哟,您辛苦”“辛苦谈不上,肚了饿得慌”马排长说胖刘道:“回去熬鱼汤,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得犒劳犒劳三军”马排长道:“这么几条鱼,别说犒劳三军啦,够你们伙夫头子吃就不错了”瘦侯说:“您大小也是个干部,干部嘛,说话要有证据,批评要注意政治,可不能信口开河”“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马排长说,“瘦侯,几个月不见,你的口才见长嘛!”

    在他们的吵嚷声中,母亲披着红彤彤的霞光,沿着大街,步伐缓慢、沉重、但却异常坚定地走了过来“娘——”我哭叫着,从石磨上扑下来我想飞进母亲的怀抱,却重重地跌在石磨下的烂泥里

    等我醒过来时,看到六姐激动的脸【马库、司马亭、巴比特、司马粮都站在我的身边“娘来了,”我对六姐说,“我亲眼看到娘来了”我挣脱六姐的胳膊,往门口跑,头撞在一个人的肩膀上,晃晃身子,继续跑,费劲儿地分拨着人的密林

    破烂的大门挡住了我的出路,我擂打着门板,喊叫着:“娘——娘——”

    一个卫兵把汤姆枪黑洞洞的枪口伸进门窟窿晃了晃,威严地说:“别吵,等开过早饭就放你们”

    母亲听到了我的呼唤,加快了步伐↓淌过路边的水沟,径直地对着磨房大门走过来马排长拦住她,说:“大嫂,请止步!”

    母亲抬起胳膊,隔开马排长,一句话也不说,继续往前闯↓的脸被红光笼罩,像涂了一层血,嘴巴因为愤怒变歪了

    哨兵们匆忙住里靠拢,排成一字横队,像一堵黑色的墙壁

    “站住老娘们!”马排长捏住母亲的肩膀,使她不能前进母亲身体前倾,竭力想挣脱肩膀上那只手“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马排长恼怒地问←胳膊一用力,母亲连连倒退几步,几乎跌倒

    “娘啊”我在破门里哭喊着

    母亲双眼发蓝,歪斜的嘴巴突然张开,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响声↓不顾一切地向门扑来

    马排长用力一推,母亲便跌在路边的水沟里‘花四溅母亲在水沟里打了一个滚,匆匆爬起来‘淹到她的肚腹↓呼呼隆隆地蹦着水,爬上水沟母亲浑身湿透,头发上沾着一些脏水泡沫↓的一只鞋丢了,赤着残废的小脚,一瘸一颠地往前冲

    “站住”马排长拉动枪栓,胸前的汤姆枪口对着母亲的胸膛,怒冲冲地说,“你想劫狱吗?”

    母亲仇视地盯着马排长的脸,说:“你让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马排长问

    母亲大叫着:“我要找我的孩子!”

    我大声哭叫在我的身边,司马粮大叫着:“姥姥!”六姐高叫着:“娘——!”

    被我们的哭声感染,磨房里的女人们嚎啕大哭起来女人的哭声里,混和着男人擤鼻涕的声音和士兵们的咒骂声

    哨兵们紧张地背转身,枪口对着腐烂的大门

    “不许吵!”马排长大喊,“待会儿就会放你们”

    “大嫂,”马排长用和蔼的态度说,“您先回去吧,只要您的孩子没干过坏事,我们一定会释放他的”

    “我的孩子……”母亲呻唤着,绕过马排长,往大门口跑来

    马排长一跳,挡在她的面前,严厉地说:“大嫂,我警告您,如果您再前进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母亲定定地望着马排长,轻轻地问:“你有娘吗?你是人养的吗?”母亲抬手抽了马排长一个耳光子,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口的哨兵为她闪开了通向大门的道路

    马排长捂着脸,大声命令:“拦住她!”

    哨兵们呆呆地站着,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母亲站在了大门前我从大门的破洞里伸出手,摇晃着,喊叫着

    母亲拉着门上的铁插销,我听到她粗浊的喘息声

    插销哗啷啷响着一梭子弹从门板上方穿进来,清脆的枪声震耳欲聋,腐烂的木屑落在我们头上

    “老婆子,不许动!再动我就打死你!”马排长吼着,又对天打了一梭子弹

    母亲拔开了铁销,撞开了大门我往前一扑,脑袋扎在了她怀里【马粮和六姐也扑上来

    这时,磨房里有人大喊:“弟兄们,冲出去吧,待会儿就没命了!”

    司马支队的士兵潮水般涌出来我们被男人们坚硬的身体撞到一边,跌倒了我,母亲伏在我的身上

    磨房里混乱不堪,哭声、吼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十七团的哨兵被冲撞得东歪西倒【马支队的士兵抢夺他们的枪枝,子弹打得玻璃噼哩啪啦响马排长跌进水沟,他在水中打了一梭子,十几个司马支队的士兵像木头人一样僵硬地跌倒几个司马支队的士兵扑向马排长,把他压在水沟里〉里一片拳脚,水声响亮

    十七团的大队人马沿着大街跑步前来←们边跑边呐喊开枪【马支队的士兵四散奔逃,无情的子弹追击着他们

    我们在乱中靠近了磨房的墙壁,背靠着墙,往外推着挤向我们的人

    一个十七团的老兵单膝跪在一棵杨树下,双手托枪,单眼吊线,他的枪身一跳,便有一个司马支队的士兵栽倒在地枪声噼噼叭叭,滚热的弹壳跳到水里,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那个老兵又瞄上了一个,那是司马支队的一个黑大个子,他已往南跑出了几百米,正在一片豆地里像袋鼠一样跳跃着,奔向与豆地相接的高粱地老兵不慌不忙,轻轻一扣扳机,叭勾一声,那奔跑的人便一头栽倒了

    老兵拉了一下枪栓,一粒弹壳翻着筋斗弹出来

    在杂乱的人群中,巴比特引人注目,他像羊群中一头傻乎乎的骡子羊群咩咩叫,拥拥挤挤←睁着大眼,撩起长腿,沉重的蹄子啪唧啪唧踩着地上的乱泥,跟着羊群跑凶狠的哑巴孙不言,像黑虎一样,挥舞着嗖嗖溜溜的缅刀,率着十几个挥舞着大刀片子的敢死队员,呼啸着,迎头堵住了羊群←们躲避不迭,便有几颗头被劈破惨叫声响彻原野群羊折回头,失去了方向感,哪里方便往哪里钻巴比特愣了愣,有一个四处张望的短暂时刻哑巴扑上来,巴比特猛醒,跃起蹄子朝这边飞跑←嘴里吐着白沫,大声喘息树下的老兵瞄上了他

    “老曹!不要开枪!”人群里蹦出了鲁立人,他大喊着:“同志们,不要射击那个美国人”

    十七团的士兵像拉网一样往里合拢俘虏们还在做着短距离奔跑,就像网中鱼儿的蹦跳拥拥挤挤地渐渐被拢在磨房前这段坚实的街道上

    哑巴冲进俘虏群,对准巴比特的肩膀打了一拳巴比特身不由己地转了一个圈,再次面对哑巴←大声咋呼着,完全是洋文,不知是骂人还是抗议哑巴举起缅刀,刀光闪闪巴比特抬起胳膊,好像要遮挡那刀的寒光

    “巴比特——!”六姐从母亲身边跳起来,跌跌撞撞往前扑去,但只跑了几步,便跌倒了↓的左脚从右腿下伸出来,身体歪在烂泥里

    “拦住孙不言!”鲁立人大声发布命令哑巴身后的敢死队员拧住了他的胳膊

    他暴躁地叫唤着,把扯着他的胳膊的敢死队员甩得像稻草人鲁立人跳过水沟,站在路边,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招呼着:“孙不言,注意俘虏政策!”孙不言看到了鲁立人,停止了挣扎敢死队员放开他的胳膊←把缅刀缠到腰里,伸出铁钳般的手指,抓着巴比特的衣服,把他从俘虏群里拖出来,一直拖到鲁立人面前

    巴比特对鲁立人说洋文鲁立人简短地说了几句洋文,并把手掌往虚空里劈了几下,巴比特便安静了六姐对着巴比特伸出一只求援的手,呻吟着:“巴比特…

    …”

    巴比特跳过水沟,把六姐拖起来六姐的左腿像死了一样巴比特抱着她的腰吃力地提拔她,肮脏不堪的裙子像皱巴巴的葱皮一样褪上去,白里透青的腰臀却像鳗鱼一样滑下来↓搂住了巴比特的脖子,巴比特架住她的腋窝,这对夫妻终于站起来巴比特忧悒的蓝眼睛看到了母亲,于是他便架着伤脚的六姐,艰难地移过来

    他用中国话说:“妈妈……”他的嘴唇哆嗦着,几颗大泪珠子从深眼窝里流出来

    路边的水沟里浪花翻腾,马排长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司马支队士兵的尸首,宛若一只特大的蛤蟋缓慢地爬上来←的雨衣上沾着水、血、泥巴,像癞蛤蟆身上的斑点~腿弯曲着他站起来了,抖抖颤颤既可怕又可怜,马虎看像个狗熊,仔细看像个英雄←的一只眼珠被抠了出来,像一只闪着磁光的玻璃球儿悬挂在鼻梁一侧,嘴里脱落了两颗门牙,铁的下巴上滴着血水

    一个女兵背着药箱冲上来,扶住了前仰后合的马排长“上官队长,这里有重伤员!”女兵喊叫着,她的单薄的身躯被马排长沉重的身体压得像一棵小柳树一样弯曲着

    这时,胖大的上官盼弟带着两个抬担架的民夫,从大街上跑过来一顶小小的军帽扣在她的头上,帽檐下的脸又宽又厚,只有她的从二刀毛中挑出来的耳朵,还没丧失上官家的清秀风格

    她毫不迟疑地摘下了马排长的眼球,并随手扔到一边那只眼球在泥土上噜噜转动着,最后定赚仇视地盯着我们“上官队长,告诉鲁团长……”马排长从担架上折起身,指着母亲,说,“那个老婆子,打开了大门……”

    上官盼弟用纱布缠住马排长的头,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缠得他无法张嘴

    上官盼弟站在我们面前,含糊地叫了一声娘

    母亲说:“我不是你的娘”

    上官盼弟说:“我说过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出水再看脚上泥!’”

    母亲说:“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上官盼弟说:“家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娘,你没亏待我的女儿,我会替你开脱的”

    母亲说:“你不用替我开脱,我早就活够了”

    上官盼弟说:“我们把天下夺回来了!”

    母亲仰望着乱云奔腾的天空,呢喃着:“主艾您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个世界吧……”

    上官盼弟走上前来,冷淡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嗅到她的手指上有一股令人不快的药水味儿↓没有摸司马粮的头,我猜想司马粮决不允许她摸他的头

    他的小兽般的牙齿错得格格响,如果她胆敢摸他的头,他一定会咬断她的手指

    她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对六姐说:“好样的,美帝国主义正在向我们的敌人提供飞机大炮,帮助我们的敌人屠杀解放区人民!”

    六姐搂着巴比特,说:“五姐,放了我们吧,你们已经炸死了二姐,难道还要杀我们?”

    这时,司马库托着上官招弟的尸首,从风磨房里狂笑着走出来适才他的士兵如蜂拥出时,他竟然呆在磨房里没有动弹一向整洁漂亮、连每个纽扣都擦得放光的司马库一夜之间改变了模样,他的脸像被雨水泡胀又晒干的豆粒,布满了白色的皱纹,眼睛黯淡无光,粗糙的大头上,竟然已是斑驳白发←托着流干了血的二姐,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的嘴巴歪得更厉害了,她的下颚骨剧烈地抖动着,使她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泪水盈出她的眼↓伸出手,摸了一下二姐的额头↓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困难地说:“招弟,我的孩,人是你们自己选的,路是你们自己走的,娘管不了你们,也救不了你们,你们都……听天由命吧……”

    司马库放下二姐的尸首,迎着被十几个卫兵簇拥着正向风磨房这边走来的鲁立人走过去这两个人在相距两步远时汀了脚,四只眼睛对视,仿佛击椒刀,锋刃相碰,火花进溅几个回合斗罢,不分胜负鲁立人干笑三声:“哈哈!

    哈哈!哈哈哈!“司马库冷笑三声:”嘿嘿!嘿嘿!嘿嘿嘿!““司马兄别来无恙!”鲁立人说,“距离司马兄驱我出境不过一年,想不到同样的命运落在了您头上”

    司马库说:“六月债,还得快不过,鲁兄的利息也算得太高了”

    鲁立人道:“对于尊夫人的不幸遇难,鲁某也深感悲痛,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革命好比割毒疮,总要伤害一些好皮肉,但我们并不能怕伤皮肉就不割毒疮,这个道理,消您能理解”

    司马库道:“甭费唾沫了,给我个痛快的吧!”

    鲁立人道:“我们不想这么简单地处决你”

    司马库道:“那就对不起了,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他从衣兜里模出一支精致的镀银小枪,拉了一下枪栓←回头对母亲说:“老岳母,我替您老人家报仇了”

    他把枪举起,对准了太阳穴

    鲁立人大笑道:“终究是个懦夫!自杀吧,你这个可怜虫!”

    司马库握枪的手颤抖着

    司马粮大叫:“爹!”

    司马库回头看一眼儿子,握枪的手慢慢地垂下来←自我解嘲地笑笑,把手中的枪扔向鲁立人,说,“接住”

    鲁立人接住枪,在手里颠颠,说:“这是女人的玩艺儿”他轻蔑地把枪扔给身后的人,然后,跺着被水泡胀、沾着泥巴的破皮鞋,说:“其实,把枪一缴,我就无权处置你了,我们的上级机关,会为你选择一条道路,或者上天堂,或者下地狱”

    司马库摇摇头,道:“鲁团座,你说的不对,天堂和地狱里都没给我留席位,我的席位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到头来你会跟我一样”

    鲁立人对身边的人说:“把他们押走”

    卫兵上来,用枪指着司马库和巴比待,说:“走!”

    “走吧,”司马库招呼着巴比特,说:“他们可以杀我一百次,但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

    巴比特搀扶着六姐,走到司马库身边

    鲁立人说:“巴比特夫人可以留下”

    六姐说:“鲁团长,看在我帮助母亲抚养鲁胜利的份上,你成全我们夫妻吧”

    鲁立人扶了扶断腿的眼镜,对母亲说:“你最好劝劝她”

    母亲坚决地摇摇头,蹲下,对我和司马粮说:“孩子,帮帮我吧”

    我和司马粮拖起上官招弟的尸首,扶到母亲背上

    母亲背着二姐、赤着脚,走在回家的泥泞道路上我和司马粮一左一右,用力往上托着上官招弟僵硬的大腿,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母亲残废的小脚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的深深的脚蝇几个月后还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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