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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哀怨地看着我,声音大了几度,“……我饿了。”

    我忍住笑,很遗憾地说道,“怎么办?没东西能给你吃了。”我指了指桌上剩下来还热乎乎的饭菜,很挑衅地说,“这些都不是人吃的呢。”

    他笑了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不是人,我是白马王子。”

    被他打败了,我翻了翻白眼,将一勺饭菜狠狠塞进他那张欠扁的嘴,而他笑容放肆地盯着我看,像是只成功偷腥的猫。

    一勺接一勺,我气急败坏急了,他却笑得得意洋洋,真让人气闷。

    “哟,还真过二人世界呢?”身后门边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我转头一看,是林白岩的合伙人老韩,他的女助手,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宋兰也在其中。

    我慌忙起来微笑点头,四五个人携风走进来,还都是嘴角凌厉的好手,插科打诨,安静的病房瞬间闹腾起来。

    “白岩,伤手了?还得人小姑娘喂你吃,”老韩笑得狡诈,“不愧是咱们所里最聪明的人,敢明我也这么骗我老婆去。”

    我讪讪脸红,退到了一边,林白岩淡瞥了我眼,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面瘫表情,“医疗纠纷的案子你接手吧,我怕是要多躺几天。”

    “老韩你多放白岩几天假,也放所里其他几个人一条生路,这工作狂……”宋兰插嘴进来,嘴角带笑。

    老韩点点头,对林白岩说道,“白岩我告诉你,一听你住院了,小赵她们几个小姑娘在厕所里乐了半天呢。”他摊摊手,“要学你老哥我怜香惜玉啊。”

    林白岩倒是不恼,笑道,“女厕所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老韩愣了楞,好在反应快,应道,“我贴着男厕所的墙壁听到的。”

    “难怪你长着一对招风耳。”林白岩淡淡揶揄。

    所有人都笑作一团。

    而我捂着嘴,悄悄溜出了病房。

    笑着出了门,我的笑僵在了脸上,盯着前方两米外。

    师兄侧靠着墙壁,吸着烟,被青灰色的袅袅烟雾包围着。

    走廊上人来人往,而烟雾中的他安静站着,一双哀伤的眼穿越了人群,远远凝望我。

    落花时节,这个男人曾是我伤痛的一部分,我猜,我也是他伤痛的一部分,而我在想,究竟是我痛一些,还是他痛一些?

    31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阳光驱散了前些天的阴霾,就连心上的阴暗角落,也一一扫过。

    我感谢这样一个阳光普照的一天。

    悲伤似乎走远了一些,生命中鲜活的一些东西似乎又跳了进来,那是重生的感觉。

    此刻我和师兄并肩坐在医院的花园长凳上,远处草地上一个孩童正蹒跚学步,一位母亲紧随其后,身旁清瘦的男人穿着病号服,套着蓝色大衣,笑得慈爱。

    我和师兄望着这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子,在阳光的沐浴中,谁也不说话。

    经历过述衷肠的那一晚,就像抽丝剥茧以后剩下的残藉,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那晚的事。

    还是我先开口的,“今天不上班吗?”

    他懒懒靠在椅背上,目视远方,“上,到医院来查案。”

    “什么案子?”

    “车祸。”

    “哦,来抓人吗?”

    “抓个闯红灯的小家伙。”师兄转头笑眯眯看我,眼中绽着温柔的光。

    他眼中的光束,媲美缕缕阳光,给人无尽的温暖。

    我张大嘴巴,手指了指自己,“该不会就是我吧?你什么时候成交警了?”

    师兄笑容扩大,揉了揉我的短发,宠溺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傻丫头。”

    我本来在笑,可听到“傻丫头”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听到这“三个字”的机会不多了。

    我们再度陷入长长的沉默,我想了又想,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刻实在难得,趁此机会把想问的都问了吧,这种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实在糟糕。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观察了眼他的神色,还是决定问早就盘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师兄,当年你为什么上山?”

    师兄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望着远方,“想知道?”

    “嗯。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值得听的。”

    “嗯?”

    “有些故事不太美好,应该藏起来。”

    听起来有些悬。

    而且我听出苗头来了。

    我紧张兮兮,挠挠头发,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不安又怯怯问道,“师兄,我不会因为你以前是不良少年就看不起你,真的。”

    师兄竟然笑了,眉稍稍挑了一下,“不良少年?我?”

    “嗯,你以前在哪个堂口混的?有绰号吗?”我又觉得有丝不对劲,“不对不对,你是警察,对了,你一定是卧底在黑帮的警察,被发现以后逃上山的。”

    我为我有这样编剧逻辑而沾沾自喜。

    师兄展颜哈哈大笑,又揉乱了我的头发,“小东西,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有些不服气,“你还别说,你刚上山的时候,我就猜你是哪个地方来的小混混,到师父这躲警察呢。”

    我扫视周围有些萧索的冬景,其实已经陷落在那如风的陈年回忆中,“那时我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心里很高兴,心想要是警察来了,我就把你藏到这个山洞里,谁也找不到。”

    回忆到了这里已飘出一丝感伤,师兄又猛吸了两口烟,“我也曾经想过带你逃跑。”

    “你有想过吗?”

    “嗯。”

    我欣慰一笑,“原来你有想过,这就够了。”

    “师兄,你究竟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我只告诉你为什么来,至于为什么走,你不用知道。”他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两口,之后就由着它静静燃烧烟丝,回忆在一阵烟雾中徐徐拉开。

    “为什么不用知道?”

    “我说过,有些故事不值得听,我也不太想回忆。”

    他的表情严肃凝重,想必其中故事十分纠结,就连他自己都不忍撕开伤口,我又何必苦苦追寻其中真相,往事如风,至少他曾经有带着我浪迹天涯的疯狂想法,至于后来为何放弃,其中原因我不知道也好。

    知道了又怎样,徒留伤感罢了。

    “那一年我刚从警校毕业,最血气方刚的时候,老爷子官当得大了,什么都要干涉,要我马上出国,甚至连我以后要结婚的女人也安排好了。”

    我动了动嘴,很想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方菲,但我忍住了,只是静静做一个倾听者。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般接近师兄,真实的师兄,他剥去了他厚厚的保护色,将他的灵魂血肉坦露在我面前。

    “那时想法很简单,不想出国,不想结婚,只想和几个兄弟一起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自然不屑老爷子的安排。”

    “那是我最叛逆的一年,我烦透了到哪都有特殊照顾,就好像身上贴着高干子弟的标签,有些人当面奉承背后挖苦……所以我喝酒打架,除了玩女人,荒唐的事干了不少,但是无论我做什么,老爷子总有本事把我的不良记录消除掉,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怕,**蛋碰石头而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麻烦的还是老爷子那边,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只能走他给我安排的路,不管我走多少弯路,他总有本事把我揪回来,他等着我闹够,荒唐事做尽后向他妥协,我最不甘心的就是这点。”

    “毕业前有场武术比赛,那时我已经郁闷到极点,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准备比赛,想法很天真,我想,终于有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赢了这场比赛。”

    说到这里,师兄苦笑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可是我太天真了,我还没比赛,老爷子的人就已经替我安排好名次了。”

    我心一沉,“他们……他们干涉的会不会太多?”

    他无奈摇头,“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巴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却不要,但是……身在我的位置,我也有我的痛苦。”

    师兄笑着转过头望我,那寂寞的笑令人心发酸,“莫愁,你知道吗?我还没比赛,老爷子就安排我当第二名了。他说我再怎么出色也得不了第一,因为我的背景,得第一容易让人说闲话,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第二名。你能体会我那时满腔热血却无处使的绝望吗?”

    我想我根本不能体会那时师兄绝望的心情,哪怕他外表风光,好似拥有了全世界,我却能想象孤单少年眼中深敛的绝望,本来自由不羁的人生,却这样被重重束缚,成了父亲手中的人偶,无论怎么剧烈摆动,始终找不到脱线的机会。

    原来高头马大的师兄曾有过这样难以反抗的时刻。

    “我跟老爷子吵了一架,差点把他气出心脏病。然后我安安静静比赛完,领完第二名的奖,直接就去了火车站,”说到这里,师兄的脸放松下来,言语间流露出少年得意,“莫愁,师兄跟你说个笑话。”

    “啊?什么笑话?”

    “我本来想去少林寺出家当和尚的。”

    “啊?!!”我惊得咋舌,下巴快掉下来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不吃肉的日子,就改变主意,上山找师父去了。”

    我松了口气,鬼马竖起右手做了个和尚常做的动作,“阿弥陀佛,总算少林寺逃过一劫。”

    “啊?”下一秒脑袋瓜就被轻轻拍了一下,我挠挠微痛处,瞪着师兄表示对他暴力行为的控诉。

    好像又回到了旧时美好时光,我傻傻的,做一些无厘头的事,还贪玩,犯了罪嘴皮子死硬,死不认错,闹到无法无天的时候,师兄就在我的脑壳上轻轻弹一下作为惩罚,然后我就会挠着头气鼓鼓瞪着他,直到瞪得他笑着无奈走开。

    年少时的我浪漫纯真,还有不知打哪来的强烈自信,就坚信师兄总有一天会喜欢我,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塞满了欢喜。

    梁展就不会这样看着我,因为他喜欢的是陆丝。

    年少时分的猜测终于证明我的直觉没有出错,但是又能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落得“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一场空。

    我提醒我自己:莫愁啊,醒醒吧,那一年只是一个镜花水月,一场虚妄,放过自己,放过师兄吧。

    我于是安静下来,过了好半天,师兄悠悠唤我名字,“莫愁。”

    “嗯?”

    “你……喜欢他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兄,喜欢林白岩吗?有喜欢吧,他的好我都看得到听得到,哪怕来得有些快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骗人。

    我已经决定走出过去,于是几乎执拗地相信林白岩。

    也许他是我的未来。

    “他对我很好,他跟师兄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低头这样婉转回答,“你们都是好人。”

    师兄不说话了,用脚碾碎了地上的烟蒂,“那就好……是该有个人照顾你。”

    他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背影投射在地上,他面向我,居高临下,阻挡了我身上的阳光,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师兄保证,会让他给你幸福。”

    我抬起头愣住了,觉得有些古怪,喊了一声,“师兄?”

    “我走了。”

    “你不进去看看他吗?”我站起来喊住他,而他已经站在我两步外。

    他转过身,“不了,有你照顾,他会没事的。”

    “师兄,你和他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兄弟做不成了?是因为我吗?”我鼓起勇气追在后面问。

    这次师兄没有转身,背对着我,沉默了好半响才说,“跟你无关。”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仍旧一头雾水的我,沐浴在清朗的日光中。

    我回林白岩病房的时候,他的同事们已经走了,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接了个电话,见我进来,三言两语挂了电话,然后一脸阴郁地看着我,口气也不善,“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笑笑坐下来喝了口水,“到花园坐了会,碰到个爱聊天的老奶奶,聊了会。”

    “真的?”看他那神情,看起来不相信。

    “你不相信啊?老太太还聊得意犹未尽呢,要不我请她过来跟你聊聊?”

    他一脸嫌恶,嘴里嘟囔,“算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敲晕她。”

    他嘟嘟囔囔的模样实在可爱,像个闹别扭的大男孩,我扑哧一笑。

    他瞪了我一眼,脸色微愠,“你人缘怎么这么好?昨天我见到的两个男人又是谁?”

    这个男人……

    气色稍微好转些就朝我吼上了,我记得他以前都对我温言细语的,我存心逗他,说道,“哦,那两个啊?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大哥哥,年纪小的嘛,他跟我搭讪,问我要电话号码认识的。”

    “什么?搭讪?”林白岩有些气急败坏,生气了,“他问你要你也给?”

    我倒是有些委屈了,据实回答,“我没有啊,但是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学生,号码是我高中同学给他的。我很无辜的。”

    “麻烦精。”林白岩又开始头痛了,恼怒瞪我,像是要把握吞吃入腹似的,但是因为他病恹恹躺着,使得他的威胁缺乏说服力。

    我拿起热水瓶站起来,挑衅问他,“你说谁是麻烦精呢?”

    他收起难得的神神叨叨,拉着我的手,痞笑冲我挤眉弄眼,“我未来老婆。”

    这回轮到我气急败坏了,脸红了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没想到你是这个德行。”

    我红着脸落荒而逃,而他在后面呵呵直笑。

    我算是有点看清这个人了。

    坏透了,真的坏透了。

    我灌开水经过护士站前台的时候,一个高挑婀娜的女郎正站在前台问着什么,手上一个色彩斑斓的水果篮。

    吸引我的倒不是她有多美,只是大冬天的她穿了一身黑色套装,里面是白衬衫,一身清凉,使得她在臃肿的人群里格外扎眼,再仔细看,她气质优雅,应该是个白领丽人无疑。

    我于是多看了她两眼,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心里只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你不冷吗?

    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位优雅小姐端坐在林白岩的床边,笑盈盈为他削着苹果,“我就说嘛,你怎么就没有为我英雄救美过?我多亏啊。”

    林白岩也不看她,“我也没看出你多美。”

    这个毒舌男人……

    我对那位优雅小姐又升腾起一丝同情,心里又在啧啧感叹:冻伤了吧?

    优雅小姐倒也不生气,削完了苹果,顾自啃起来,很畅快地笑道,“是,我很欣慰,你也不过是一只狗熊。脑震荡的狗熊。”

    “你吵死了,吃完就走吧。”林白岩开始赶人。

    “那不行,我还没见过那美人情敌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林白岩的过去有了交集。

    32

    我讪笑着有些尴尬,就这么走了进去,对于应付这种场面,实在是不适应。

    “你好。”我冲她笑了笑,迅速放下热水瓶,然后手足无措地瞥了眼林白岩。

    他指了指优雅小姐,“这是涵雅,我以前的同事。”

    又朝她指了指我,“莫愁。”

    “你倒是挺会省略重点呀。”优雅女郎嗔怪,放下苹果,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你好,莫小姐,白岩应该没有提起过我这个前任同事吧?”

    这位金小姐特意把“前任同事”四个字说得重了些,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没有。”但是我也猜到了,这位金涵雅小姐是林白岩的前女友,因为方菲曾经提过她的名字,而我记性不错,记住了。

    “意料之中。”金涵雅脸上也没什么恼意,浅笑伸出手来,我受宠若惊也伸出手与她握手,从而也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我微愕,她结婚了。

    “很高兴见到你,莫小姐。”

    “我也是。”

    我们客套寒暄着,而林白岩在一旁淡淡对我说,“盐水快好了,叫护士过来吧。”

    “哦,好。”他的吩咐堪比天籁,我如获大赦,瞥了一眼盐水后对金涵雅笑笑说了声,“你们聊。”

    然后我就溜出门,直奔护士站。

    其实平时是不需要家属亲自去找护士的,按下床头按钮就行了,但显然林白岩看出我不擅长于应付陌生人,这才找了借口支开我。

    何况是个身份特殊的陌生人,虽然她没有对我横眉竖目,也没有电视剧里常演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但对我来说,依然浑身不自在。

    我歪头想了想,或许他有什么话要对金涵雅讲,我在他们讲话不方便。

    叫完护士,我晃到了医院幽静的休息区,站在落地窗边俯视外面的繁华世界,有一瞬的惘然和迷茫。

    对于我和林白岩之间的关系,我有时会有雾里看花的感觉,所以我抗拒过,但他太强势,也够坦白,我的抗拒转变为一场灾祸,我糊里糊涂地就与他走近,近到我开始有些害怕。

    我终究是不太相信他。

    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见钟情的事我不太信,我只信时间的积累,而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还太短。

    我回病房的时候,金涵雅已经走了,我无事人一般地走进坐下,而林白岩蹙眉看我,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

    我翻着金涵雅带来的水果篮,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金灿灿的梨出来,林白岩动嘴要说话的同时,我也张了口,“你等等,我去把梨洗一下。”

    等我把梨洗好,坐下,林白岩又要张口,我又自顾自翻着水果篮说话,“那我就吃个苹果吧。我去洗洗。”

    不理他,我又站起来起身去洗苹果。

    等我从洗手间洗完梨,他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等我坐下,他就发飙了,“给我老实坐着。不许动。”

    我很无辜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我举起手来吗?”

    林白岩笑了,笑得赏心悦目,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生什么气了?嗯?”

    我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想抽回手,他却不让,牢牢抓在手心里,眼神灼热,“该不会是因为涵雅吧?”

    我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突然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安着,于是很无助地看着他,希望他温暖的笑给我继续的勇气。

    “傻瓜。”他又亲了亲我的手,眼中的光亮如宝石,“胡思乱想什么呢?”

    今天是第二次有人点出我在“胡思乱想”了,我决定将我的“胡思乱想”坦白告诉他,而不是憋在肚子里让自己内伤。

    “那个,那个金小姐不仅是你的前同事,还是你的前女友对吧?”我开门见山问他。

    “对。”他点点头,眼神也不闪躲,“问吧,我有问必答。”

    既然已经开陈布公到这份上了,我也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有问题就问,有疑惑就说出来,也好不再胡思乱想折腾自己。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和那位金小姐完全不一样……”我犹豫再三,“我想不出自己哪里吸引你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你从哪看出来她跟你不一样?”

    “直觉告诉我的,金小姐看起来成熟稳重,跟你还是同行,没道理啊……”没道理他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笨手笨脚的小女孩啊,他的审美也变得太快了吧?

    “原来你的小脑袋瓜在想这个。”林白岩嘟嘟囔囔,又朝我勾勾手,“耳朵凑过来。”

    前车之鉴在前,我死也不会再上当,向后缩了缩,警觉地问,“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不会再上当的。”我气鼓鼓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点,悄悄话只能在耳边说。”

    我内心思想斗争再三,可是好奇心战胜了警觉心,于是又一次颤颤巍巍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因为距离的拉近感到有些紧张,“说,说吧。”

    他的温热气息让我的耳畔痒痒的,像是有羽毛在搔动着,嗓音低沉迷人,“我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喜欢不太聪明的女孩子,就好像你一样。”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轻轻的,眼睛里全是傻乎乎的我,我又羞又恼,“你,你竟然说我笨。”

    “是,可爱得要命。”他笑呵呵的,趁我气恼不备时,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伸出来,把我的后脑勺一压,又浅浅啄了我一口。

    他说对了,我是笨,真的笨,他同一个花招我竟上当两次,两次都脸红心跳,由他摆布。

    我羞得想直起腰,他却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我轻声讨饶,“待会有人来……”

    “让我抱抱你,就一会。”

    我安静了,不说话。

    “你去你叔叔家以后,我每天都会想你。”

    “你那晚拒绝了我,回去的路上我撞到树上去了。”

    我屏息愣住了。

    “所以为了我,还有可怜的树,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我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他,“我算是看透你了,就知道装可怜博同情。”

    “我确实很可怜啊,那么辛苦地追着你跑,你还不让我追。”

    听他那委屈的口气,确实挺可怜的,我偷笑,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抬起头来,“那个局长最近有来找你麻烦吗?”

    他脸色凝重,“有,那棵树就是他安排的。”

    “啊?”我怔愣了下,才缓过神来他在耍我,“坏透了,你真的坏透了。”

    “来,叫一声大坏蛋。”他嘴角弯着。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林白岩终于坦白从宽,老老实实全都招了,“其实我跟你说的事是真的,只不过时间不对,这事发生在一年前,我受到威胁也是一年前,但是还没等到他动手,反贪局就先找上他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刑入狱,步儿子后尘,简直是众望所归。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入狱而那么高兴过,还喝了两杯算作庆祝。”

    “原来你也是胆小鬼呀?”

    “我也是普通人,当然也会怕死啊。”

    “坏人,害我每天一见你出门都提心吊胆的,骗得我一愣一愣的。”

    “谁叫你当初那么可怜兮兮的来找我,还说什么要住地下室,我除了骗你回家,还能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情很酷,爱理不理的,我差点想走人了。”

    “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我要是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着你跑呗。”

    我们絮絮叨叨聊了半个小时,他毕竟是受伤了,我看得出来他头依旧晕,刚才强打起精神接待了来客,早就露出疲态,我也没再烦着他,让他闭上眼睛睡一觉。

    他很快就入睡了,我昨晚没睡好,困境也上来了,趴在他床沿打了会瞌睡,不过睡不深,二十来分钟左右就清醒了。

    我想了想,决定回趟刘叔叔那里拿床被子,顺便给林白岩烧两个清淡小菜,医院的饭菜确实挺难吃的。

    林白岩醒了以后,也没阻挠我,就是嘱咐我带上手机,昨天他收到前台小姐拿来的手机时,差点气疯了。

    不过他聪明,存了田**的号码,打去田**那边问我行踪,结果田**说我过两天就走人了,他又一次气疯了,二话不说就冲过来了。

    而等他心急火燎追到A大,见我身边围绕着两个男人,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

    再然后我大声拒绝了他,他已经气得无话可说,所以林白岩说,“所以昨天你给了我四重打击。怎么补偿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吧,他天生就是靠嘴吃饭的,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是他的强项,我忍着,不跟他吵,所以我转身跟他说“拜拜”去了刘叔叔家。

    “六点前回来。”他在我后面喊,我不理他,潇洒的走了。

    我的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和短信,田**,夏捷,刘叔叔,还有三四个陌生号码,我坐在公交车上简单告诉田**自己还会再A城多呆两天,田**大概在忙,没多问就匆匆挂了。

    夏捷问我昨天去哪了,想请我吃饭,我也简单回复了短信,大抵的意思是感谢他的好客,但是我最近没空,委婉地拒绝了他。

    至于其他几个陌生号码,我就有点心烦意乱了,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但我还没做好心平气和坐下来戴上面具说客套话的心理准备,这几天有点累,想清静些,和老朋友叙旧显然不能让我清静,只会火上添油,让火烧得更旺。

    到了刘叔叔家已经四点多,婶婶来开门的,见是我,眉开眼笑,带着我指了指客厅,轻言细语,“莫莫,你妈妈在,好好跟她说说话。”

    我不吭声,婶婶见我沉默有些急,脸上有些担忧,“听婶婶的,别这样,你妈妈要求也不多,你跟她说个几分钟她也高兴,她这两天身体不好。”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婶婶我知道了。她毕竟是我妈。”

    “这就对了。”婶婶释然一笑,拉我进去。

    我妈正坐在客厅里跟刘叔叔聊天,见我来了,慌忙站起来。

    “月枝啊,莫莫回来了。”婶婶热情招呼着,把我拉到我妈面前。

    “莫愁。”我妈有些游移地直视着我。

    我点点头,很生硬地说,“你来了啊。”

    “哎。”我妈不自然地应了下,然后我们相顾无言,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跟叔叔婶婶聊吧,我先去洗个澡吧。”

    然后我在三个大人复杂又无奈的眼神中转身走向房间,咚的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