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1/2)

    兴许是离开得太久,这个我土生土长的城市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灰头土脸的模样,它是崭新的。坐在公交车上,我睁大眼睛望着城市忙碌的公路,林立的高楼,以及时髦的男女,恍如隔世。

    我在想,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我爸会以什么眼光去打量呢?

    他准会说:莫愁,城市是现代工业社会的缩写,我们该庆幸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桃源里。

    想到我爸永远安睡在那片绿意盎然的桃源深处,我感到稍许的欣慰。

    中间转了好几次公交车,城市公交网络太过交错,我有些晕头转向,中间还坐错了一次车。

    等到我到达名片上的公司地址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我还没吃饭,早上只是胡乱啃了个馒头,不过现在这时候,倒不觉饿,只是头痛,头痛欲裂。

    只要一想到即将见到的男人,我就觉得头更痛了。

    我尤其不喜欢他的眼睛,深邃却凌厉,不苟言笑,常常紧抿唇看着你,却不多说话,冷冷的气质硬是毁了他那张英俊的脸。

    这个男人是英俊而不可亲近的,就像我遇到的另一个男人一样。

    我皱着眉仔细一比较,发现两人的气质竟出奇相似,似乎从小就是在冰窟里长大成人的。

    都爱用没有温度的眸子看着我,让人浑身不舒服。

    抬头仰望面前高耸的玻璃大楼,进出大门的无不是精英打扮,我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突兀。

    此时此刻处于穷山恶水的我,内心泛起怯意。

    但来都来了,我没有忘记这次回来的使命,为了我爸,再难再不堪的事我都要忍受,我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深呼吸了几次,寒冬的冰冷空气让我浑身一震,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一丝清明,我走到路边的电话亭,塞进一个硬币,一个键一个键的重重拨下号码。

    听着电话的“嘟嘟”声,我的手心不自觉泌出汗,心跳也渐渐加快。

    其实只是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五天的路人,而将那五天放到人生的漫漫长路上,微小到不值得回忆。

    他确实欠我,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还。

    我想,如果重新选择,即便知道他不会回报我什么,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背起受伤昏迷的他,走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死也不放手。

    “喂?”电话那头那声沉沉的“喂”,让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我握着电话筒,紧张到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出奇漫长,但我还是决定说话,不知不觉咬着唇,“你好,林……先生。”

    “……莫愁?”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这一次倒不像以前那样礼貌唤我“莫小姐。”

    “是我,林先生,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死死握住电话柄,用我以为镇定的声音说话,可是因为我不常求人,也不懂怎么开口求人,所以我的声音在发颤。

    他那头似乎有人说话,而且是女的,我依稀听到他交代道,“等会再说。”

    “你在A市?”

    “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来电显示了。”

    “嗯,是的……”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下去,死活不知道怎么吐出“借钱”两个字,于是就此沉默打住,在寒风中等待凋零。

    也只过了几秒,兴许两秒,兴许三秒,他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哪里?”

    “……林先生,其实,其实我在你事务所楼下。我想……”

    我再度语噎,实在开不了口,不过他很快说道,“在楼下等我。”

    之后挂了电话。

    撂下电话,我心事重重地踱步到路边人行道,有些阴郁地看着路边谈笑风生的两个时髦女郎,察觉到我的打量,她们扫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转头望向其他,不太自在。

    天开始起风了,更何况天寒地冻,风吹来,脸上微微刺痛,双手双脚已经冰冷僵硬,我搓了搓手,听着妖娆女郎们银铃的笑声,瘪瘪嘴。

    低头瞄了一眼表,我把头转向大楼门口,猛然间身体僵硬了。

    他来了。

    完全不是我印象中苍白虚弱的样子,向我走来的他,黑色西装蓝色领带,英气勃发,像是从哪个广告里走下来的完美模特,周身笼罩着耀眼的光芒。

    是啊,他那天醒来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耀眼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粗野山村见到如此一个令人窒息的男人,我的心,当时微微颤了颤。

    他的脚步稳稳的,节奏有些快,即使穿着不同,有些东西却不会改变。

    比如他凌厉的眼睛。

    我们已经相隔十几米,光用脚趾头我都能猜出,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冲他傻笑。

    其实我的笑容有些僵滞,眼神飘忽,颇有些狼狈,于是不安地挠了挠短发。

    我爸说过,每当我心虚的时候,就会折腾我的头发,直到他原谅我为止。

    我爸还说过,我必须少犯错,要不然我迟早是个秃头。

    他终于站定在我面前,他很高,紧抿唇,他俯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