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6 部分阅读(1/2)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请不要再搬出那套歪理,她受够了。

    “我没答应要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仍是未婚夫妻。”真正不讲理的人才是她,为何她总是忽略他的心意?

    数学中的并行线,永远不可能交集。

    沈海贝和魏昕磊,虽然不活在数学算式之中,情况却和并行线没两样,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样都串不起来。

    “所有该做的事我都做了,再也不欠你什么。”她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又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帮他守住遗产,如果他还嫌不够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不,你还欠我一样东西。”他承认,他是个贪心的人,还想要更多。

    “我还欠你什么?”沈海贝觉得很荒谬,几乎大笑起来。

    “你还欠我『爱』,这就是你欠我的东西。”

    魏昕磊突如其来的告白,不仅让沈海贝的笑容冻结,就连于城邦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爱你,海贝。”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倾诉对她的爱意。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请你留下来,不要走,让我们重新开始。”

    这原本是在她梦中才会出现的话,如今却跃入现实中,震撼她的心弦。

    沈海贝扶着车门的手因此而定住,表情因此而僵直,眼睛因此而泛出泪光。

    她该相信他吗?

    她能相信他吗?

    这些话她等了十几二十年,在她梦中回响过百万次千万次,就在她已经绝望、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却又意外说出这些话,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更糟的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也许眨眨眼,就会发现那只是个幻影,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见,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认真的,海贝。”

    这时,于城邦自愿主动充当她的眼睛。

    “我跟Ray认识了一辈子,还没看过他这么赤裸的表情,他是真的爱你。”

    晶莹的泪珠,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滴落,滴在车窗上,也滴在她久旱不雨的心土上,慢慢汇聚成河。

    他是真的爱你。

    这句话听来是如此陌生,简直像梦幻一样,她该接受这个梦境吗?会不会一觉醒来,梦境又消失不见,她又回到当初那个被未婚夫当面遗弃的可怜虫?

    肩膀上传来一阵轻拍,彷佛在向她保证:不用怕,她会得到幸福的。

    沈海贝转头面向于城邦,于城邦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仅是将她的手从车门上拉下来,对着她摇头。

    她没办法反应,因为她看不见,但她可以听见后车盖被打开的声音,他正在把她的行李搬下来。

    “勇敢一点,海贝。”临走前于城邦对她说。“Ray跨出他的第一步,你也该跨出你的,别让无谓的自尊心阻挡你的幸福。”

    而后,他的车就开走了,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一如他的为人那般潇洒。

    沈海贝仍旧站在原地,既无法往前,亦不知道如何回头,只是孤独的站着。

    “海贝……”

    离她几公尺远的魏昕磊开始走向她,一步、两步……跨越更多障碍。

    “海贝。”

    这些障碍不存在于现实,但存在于他们的心里,将两人阻绝于宇宙之间,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曾经经历过的伤害,堆积成这条银河。

    他们不是牛郎织女,随时可以走近对方、拥紧对方,然则横亘在他们心中的瞋与怨,比真实距离还要遥远,几乎遥不可及。

    “原谅我,海贝,原谅我。”

    若说有谁该承担这个责任,当是魏昕磊。

    “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忘记过去的哀伤,与我共创未来?”

    最深的悔恨,随着最强力的拥抱,融入沈海贝麻痹的躯体。包围着她的体温是如此温暖,吐出来的气息是如此芬芳,像是寒冬后的暖阳,融化她心中的冰雪,却也使她不住溃堤。

    起初,她的心是冰山,随着他的话一块一块剥落。

    再来,剥落的冰块落入他的拥抱中融化成水,朝她心中的闸门涌去。

    最后,她内心关闭已久的门终于打开了,对他的怨气及恨意也在同一个时间涌入,随着她的眼泪一起奔流。

    “我恨你……”这是她最想说的话。

    “我恨你。”再多的拥抱,都无法弥补她内心受到的创伤,和无止尽的孤寂。

    “海贝……”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沈海贝呢喃。“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傻瓜,可是你总把我当成傻瓜对待,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受伤?”

    “海贝,我——”

    “我不是傻瓜,更不是你眼中一无是处的笨女孩,我只是在忍耐,难道你看不出来?”

    是的,他看不出来——不,不能说是看不出来,而是故意忽略,他对待她的残忍,连他自己看了都会不忍,何况她本人?

    “我只能说对不起。”他愿意说一千次、一万次相同的话,只乞求她能原谅他。

    “你是该说对不起。”她不原谅他,无论如何都不原谅。“你的行为使我成为笑柄,你知道有多少人背着我指指点点,说我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才坚持解除婚约?”

    “海贝……”魏昕磊苍白了脸,他一点都不知情。

    “还有,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走掉,你晓得当魏爸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竟然指责我没有想办法把你留下来,不配当人家的未婚妻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之举,竟会对她造成这么剧烈的伤害。

    “最可恶的是,我没有辩解的机会,魏爸爸就过世了。”她的痛,全反映在她破碎的语气里。“我被迫一夕长大,被迫承担原本不该属于我的责任,被迫独立,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应该,当然应该。

    直到今天为止,魏昕磊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痛。她的转变不是偶然,而是经过淬炼后的结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走掉,她可以少受点折磨,多保留一些天真,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使她无法飞行。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要折断她的翅膀、不是故意要伤她的心,他只是……

    “请原谅我的犹疑。”他心中的悔恨不下于她。“我早就爱上你了,却因为内心那份该死的骄傲而蒙蔽住眼睛。我以为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不愿意人生受到操纵,却忽略了内心真正的感情。”

    他内心真正的感情是爱她、保护她。她不仅是他父亲的天使,更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从他着迷地看着她的小脸那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此生分不开的命运,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要挣扎。

    “其实犹疑的人不只是你,我自己也很彷徨。”不只他挣扎过,沈海贝也是。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真的爱你,还是一种盲目的习惯?毕竟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一时之间很难区别。”人的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思考,她也不例外。

    “最后我说服自己这只是个习惯。”她幽然苦笑。“既然是习惯,当然可以改变;或者说,必须改变,因为这种习惯只会带给我痛苦,没有什么好处。”

    “海贝……”

    “可是,该死的!”她忍不住啜泣。“当我亲耳听你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我才发现,我戒不了这个习惯,我又开始动摇了。”

    倾倒在魏昕磊的怀里,沈海贝放声大哭。

    “我是不是很没用,磊哥?”她的哭泣中有深深的无奈。“嘴上说要独立,其实心中还是渴望一座城堡。”

    城堡里面有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最重要的是,国王疼爱皇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天冷了加炉火,天热了为她变出特大号的冰淇淋。凡是她爱的,他都想办法做到,俨然是天地间最幸福的私人城堡。

    “不只是你没用,我也没有比你坚强多少。”听了她的话以后,魏昕磊微笑回道。“我一样渴望那座城堡,一样希望我的皇后陪在我身边,毕竟那是我亲手为你打造的城堡。”

    他们都没有忘记,童年时许下的承诺;没有忘记,那年的海滩是多么美丽,阳光是多么耀眼,一如他们合力堆出来的城堡……

    “看,城堡快堆好了!”十岁大的魏昕磊,带着一脸得意的表情,跟沈海贝炫耀。

    “真的耶!”六岁大的沈海贝睁大眼睛,看着高高矗立的沙堡,总觉得小磊哥哥好厉害,可以去比赛了。

    “我打算明年报名参加沙雕比赛。”他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已经跟Jeff他们约好报名少年组,不久以后就会开始练习。”定要为他们这些华人子弟争一口气才行。

    “小磊哥哥一定会得冠军的。”她对他充满信心。

    “嗯,我一定会把冠军奖杯抱回家。”魏昕磊对自己也相当有自信,认为一定没有问题。

    沈海贝甜美的笑一笑,嘴角上的梨涡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明显,笑容更加出色。

    “你想要什么?”看着即将成型的沙堡,魏昕磊随口问道。“是要烟囱呢,还是要电梯?我帮你做。”烟囱方便让圣诞老公公进出,有了电梯以后就不必爬楼梯爬得那么辛苦,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两样都要!”她想要圣诞老公公,也不想爬楼梯。“我还要壁炉,还要荡秋千,还要用来储存冰淇淋的冰库和种一大堆草莓,那样我就可以每天吃草莓冰淇淋了。”

    “你真贪心。”魏昕磊闻言瞪大眼睛。“做那么多东西要花很多时间耶,而且我也不知道草莓园要怎么做,沙子做不出来。”

    “我不管啦,你自己说要帮我做的,你不能黄牛。”一听见他不帮她做了,沈海贝开始呜咽。

    “好啦好啦,你别哭,我做就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海贝哭,只得硬着头皮堆草莓园。

    沈海贝反正也没去过草莓园,他怎么堆,她都相信草莓园真的就是那个样子,不久城堡上方就放满了一颗颗特制草莓。

    “长大以后,我也要建一座像这样的城堡给我的新娘住。”魏昕磊堆出兴趣来了,边做草莓边兴奋的嚷嚷。

    “哦?”她两眼一直盯着长满了草莓的城堡,不太注意他说什么,和话中的意思。

    “嗯。”魏昕磊认真的点头。“我以后帮我新娘建的城堡就像这个样子,有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

    “哇!”听起来很不得了,还有呢?

    “然后我的城堡里面一定有电梯、有荡秋千,还有……”他耸肩。“我想不出来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会有草莓园吗?”当他的新娘真好,什么都不缺。

    “你想要吗?”这简单,又不难做到。

    “想要!”她好兴奋。“我喜欢草莓,也喜欢吃草莓冰淇淋!”

    “我倒比较喜欢壁炉。”可以一起趴在前面看书,魏昕磊耸肩。

    “冬天还可以生火。”夏天吃冰淇淋,冬天烤火,好棒哦!沈海贝兴奋的补充。

    “我们可以一面烤火,一面吃冰淇淋,味道一定很棒。”他有更好的主意。

    “而且还可以看书!”沈海贝很贪心,什么都要,魏昕磊也承诺他每一样都会做到。

    “没问题,全看我的。”他一定会建造出一座她理想中的城堡。

    “磊哥好棒。”耶,万岁。“……不过,你的城堡要给谁住啊?”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给我的新娘。”真是,都没仔细听他的话吗?他都说过好几次了。

    “你的新娘是谁啊?”她知道他建好的城堡是要给他的新娘住,她疑问的是人选。

    “是你啊!”魏昕磊奇怪地看着她,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人,新娘子当然是她。

    “真的吗?”听见他这么说,沈海贝的小脸都亮起来了。“那你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能赖皮哦!”一定要做到。“我的城堡里面一定要有国王、皇后、一大堆仆人,还要吃特大号的草莓冰淇淋……”

    幼年时的童言童语,跨越时空,来到二十年后,回荡在他们的耳际。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不是童年时堆砌的沙堡,而是魏昕磊的个人公寓,像座山一般的矗立,同时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

    “对不起……”真正压住她的是他的骄傲及怒气。“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承诺。”他承诺要建城堡保护她,要当她的国王,到头来却成了囚禁她的狱卒,他真该死。

    “你还答应过要把那座城堡建得很牢固,因为是我要住的。”他或许被骄傲及怒气阻断了记忆,她却从没忘记,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底。

    魏昕磊无话可说,只能紧紧抱住她。他无知的举动不但伤害了她,也使自己变成一个傻瓜,实在没有权利多说什么。

    “你怎能如此对我?怎么能……”沈海贝嘴巴上说不能原谅,但实际上已经原谅了魏昕磊,她还倚偎在他的怀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风扫过温哥华的街头,吹冷了他们的面颊,却也带走了他们的眼泪。

    也许悲伤依旧,伤口无法很快复愈,但至少是一个开始。

    第九章

    鹅黄色的灯光,从公寓的窗户透出来。

    由于还不到冬天,魏昕磊和沈海贝两人只能窝在沙发,面对空无一物的壁炉缅怀童年时的誓言,也许有些牵强,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他们都有共识要一步一步来,毕竟一路走来,有太多的误解和伤害,无法说忘就忘。但也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够长,他们消除歧见的速度也比一般的恋人快,但无论如何,这都需要时间,他们不急。

    “你的眼睛,真的完全没有复愈的机会吗?”相较于他们的感情,比较让魏昕磊着急的反而是沈海贝的生理状况。

    “有啊,百分之三十的机率,就看我敢不敢赌。”沈海贝轻松的态度,好像眼睛不是她自己的,看得魏昕磊好想K她。

    “又不是在玩俄罗斯轮盘,还赌博哩!”她话虽说得轻松,但他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像赌博,需要好好考虑。

    “我失明很困扰你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沈海贝的外表或许轻松,语气或许轻佻,但她的内心其实很在意,尤其在意他的想法。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轻轻的敲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无论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感到困扰,我只是希望能在你眼中看见自己。”而不单纯只是影子。

    “据说我的眼睛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清澄透澈。

    “表面上是。”他不否认。“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它们只是两面镜子,映照不出灵魂。”

    眼睛是灵魂之窗,人们透过这个窗口捕捉讯息以及释放讯息。既是感情的交汇处,也是最容易泄漏出情绪的地方,她却把它关闭起来,单纯成为镜子。

    “也许我没有灵魂。”她开玩笑的说,又招来一顿毒打。

    “胡说。”打死她这个小王八蛋。“不过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的确是太低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一旦确定了她的感情,魏昕磊大男人的心态又回来了,动不动就说“能不能”、“让不让”的浑话,不过沈海贝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反而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她小猫似地赖着他,完全沈浸在小女人的幸福感之中,气氛好不宁静。

    “……磊哥,有一件事情,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沈海贝不想破坏这份宁静,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

    “什么事?”他也注意到她不寻常的表情,口气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失去记忆,不,应该说是短暂失去记忆,我记不起车祸前后发生的事。”

    “医生怎么说?”魏昕磊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这不是什么新闻,许多发生过重大车祸的患者,都有这个现象。

    “说我可能惊吓过度,下意识地排斥这段恐怖的记忆,所以才会记不起来。”医生的诊断和魏昕磊的看法差不多,都归纳到心理层次。

    “那种可怕的经验能忘就忘,干嘛非要记起来不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于此事,甚至提起。

    她却摇头。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单纯。”沈海贝迟疑的说。“一般人顶多是下意识的排挤这类记忆,等事情过后,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来一些。我却是忘得一乾二净,好像中了魔咒似地记忆一片空白,但若认真去想,好像又能看见一些影像,但究竟是什么影像,我说不上来。”太模糊了。

    “你的意思是,这场车祸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安排?”魏昕磊想起刚回加拿大时曾产生的怀疑,又回头想。

    “我不确定,磊哥。”沈海贝的表情十分茫然。“我只知道,我发生了一场重大的车祸以后失明,之后我的脑海里面不时会呈现模糊的影像,其余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魏昕磊低头沈吟。

    “就你一个。”

    “连昕浩也没说?”他满惊讶她居然如此会保守秘密。

    “没有。”她笑笑。“我没告诉浩哥,反正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事,不必多此一举。”

    她话说得很轻,语气很淡,不知情的人往往会被她这种表情骗过,但他可不,之前被她骗得团团转,现在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魏昕磊想起老律师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太相信他弟弟。

    “没有啊!”她的表情没变,仍是微笑。“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还怀疑什么?”

    连她自己也说不来,她为什么不信任魏昕浩,还要她怎么解释?

    魏昕磊仔细端详她的表情,发现她是说真的,她没隐瞒任何事,这才搂住她的肩膀抱怨。

    “谁要你那么会骗人?”他越想越气。“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