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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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平安

    接生属于妇孺的事,而医术高明的大夫通常是男,他们对接生这种事,向来不屑一顾。

    君盼吩咐人把扬州城医术最好的大夫“请”来。

    沈妮儿不知道,君盼已经养了自己的手下,那些人属于打手的质,帮着他为非作歹。要账的时候,抢夺地盘的时候,这些人都很有用。沈君盼为了养他们,费了不少银子。

    现在,他们最大的用处,就是把所有的好大夫都请来。他恨恨想着:如果沈妮儿有事,所有人都一起死!小妮儿怎么能那样残忍?!要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她太残忍了!

    小妮儿依旧在头顶虚弱地说着话:“君盼……如果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孝儿……希望他孝顺自己的爹,同我一样心疼他……”

    “我不要他!”他掰着沈妮儿的腿,眼神鸷。

    如果那个该死的孩子害死了小妮儿,他会把他掐死的!

    “你活着,我们全家便都活着,你若是不在,我们一起死。”他冷冷地说。

    沈妮儿怎会舍得丢下君盼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

    房间外有些嘈杂,变得机灵的婆子跑进跑出的传达消息。

    有几个大夫来了,要求进来诊治。

    君盼便坐回沈妮儿身边,握着她的手。

    小妮儿出了不少汗,他用空下来的手给她拭汗。

    婆子在他耳边低语道:“十一少也来了,带了自己的贴身大夫,说是先给夫人用点这个药,能恢复些力气。”

    君盼便看了婆子递上来的药丸,他知道这东西是能让人上瘾的毒,他也曾用过,确实能够去疼和振奋神经,不过只服用一次是不会上瘾的。况且要想帮小妮儿挺过这一劫,他别无选择。

    那大夫竟然是帮衬阮夫人玩弄他的长须老者,两人彼此匆匆对视,君盼冷冷别过来脸。

    “妮儿,”他同沈妮儿说着话,“吃了药是不是好些了?”

    沈妮儿虚弱地抬起眼皮,嗯了一声。

    他低头吻着她的额头,不停地。

    **

    孝儿出生了,母女平安。

    君盼看着那团皱皱的小东西,满心厌恶。

    他曾如此期待她的到来,然而此时,他太后悔了。

    能伤害小妮儿的人,统统是他沈君盼的敌人。

    “再也不生,咱们咱也不生了。”他给虚脱的小妮儿擦身,吻着她说。

    “我看看……”沈妮儿身上却散发出母的光辉,她伸手同接生婆要孩子,“我的孝儿……”

    她以为自己看不到她,没想到居然能抱一抱,真好。

    沈妮儿吃了那种药,神经还很振奋,她把小东西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亲着,心疼地说:“她太小了,君盼你看,孝儿好可怜。”

    “妮儿,她一点都不可怜,她可恶。”君盼瞥了那团连眼睛也没有似的,那东西真的很丑,胳膊腿儿蜷着,只会张大嘴巴哭。

    想到就是因为她,沈妮儿吃了那么多苦,他就无法不恨。

    他不去看她,专心伺候沈妮儿。

    已经恢复安静的门外,又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沈妮儿刚刚入睡,憔悴的脸上浮上一抹烦躁。

    沈君盼蹙起眉,快步走出去,就看到几个下人抓着一个脏兮兮傻大个儿,推推搡搡着。

    沈君盼冷下脸,眼里闪过一丝鸷。

    他认得这人,曹松。

    沈妮儿早产的罪魁祸首。

    他没空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死活,自动送上门来。

    曹松嚷嚷着说:“妮妮!我要看妮妮和小宝宝!让我看!”

    “看?”沈君盼冷笑一声,冲过去一脚踢中曹松的肚子,他怕给沈妮儿吵醒,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我让你看!”

    曹松被他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沈君盼就吩咐手下:“把这傻子给我关起来!”

    这时门内传来沈妮儿虚弱的声音:“君盼?谁在外面?”

    曹松闻言就要挣扎,被沈君盼又一脚踹在口,旁人捂着他的嘴,他只能发出吭哧吭哧的闷哼。

    沈君盼拍掉衣下摆沾染的尘土,不再看曹松,转换了下脸色,转身推门进去。

    “妮儿……”他小声唤了一声,见沈妮儿虚弱回头看她,便柔和道,“没事,你睡吧。下人做错事,被我训了一顿,现在没事了。”

    沈妮儿看着他,冲他勾了勾手指,喘息着说:“君盼,你过来,我有话讲。”

    “嗯,”他乖乖点头,走过去抓着沈妮儿的手,睁着纯净的眼微笑看着她,“有什么事嘛?”

    沈妮儿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放在颊边贴着,轻声道:“这件事与小松无关,他不懂事,定是被人下药陷害了。你不要伤害他。”

    君盼漂亮的脸划过一丝霾,他认真盯着沈妮儿,忽的微微笑开,轻声说:“好。”

    沈妮儿这才稍稍放心,叨念着说:“其实他是个好孩子,你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逗我开心。再说,咳……君盼,只要你不怪他就好……”

    君盼亲着她说:“我以后都会陪你,妮儿,你放心。”

    沈妮儿被他吻着入睡,紧紧握着他的手。

    君盼这才卸下微笑,定定发呆。

    妮儿,我怎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不管是曹松,还是下药的那一个,都会不得好死。

    你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虽少,也算二更……君盼不再受欺负了,以后就是他欺负别人。嗯,这孩子不是好人嘛?

    ☆、甘心逊色

    由于早产和失血过多,沈妮儿的身体渐渐开始不好了。大夫叮嘱君盼,沈妮儿月子里不能生气,不能受风寒,更不能行=房。

    不然以后非要留下诸多病不可。

    君盼谨遵医嘱,把手头上的生意都搁下,专心照顾沈妮儿和孝儿。

    孝儿不是足月生的,因而天生体弱。

    生下来好几天也不会吸=,只能用小勺一点点地喂,沈妮儿急得直哭。其实很多孩子也并非一开始就会吮=吸的动作,不过沈妮儿在月子里情绪不稳,很容易就掉泪。君盼怕孝儿惹沈妮儿激动,就给孝儿请了个娘专门照看。沈妮儿不依,非要自己孩子,她说否则孩子长大了跟自己不亲。

    她生下孝儿就已经耗尽心力,平日里给孩子喂总要个把时辰,君盼哪舍得她吃苦?

    没法,只好君盼来喂。

    沈君盼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手长脚长的。那孝儿软乎乎的小不丁点儿,他开始本无从下手,总怕把孩子的骨头给弄折了。后来想到个办法,找了块孩子大小的软木,用褥子包着,垫在孩子身后,这样抱着,就不怕出意外了。

    这几天孝儿会使劲儿了,挓挲着小手,逮着头发就拼小命地薅,君盼被她生生扯掉过几撮头发,疼的脸都皱了,导致一看见她的小手,头皮便不由自主地发麻。他只好用头巾把头发包起来,免受其害。

    赵梅儿来的时候,君盼正坐在椅子上喂。左手抱着孝儿,右手捏个小小的软木羹匙,边喂边哦哦哦地哄着。

    头上包着个皱巴巴的方巾,因为怕孝儿吃着吃着就发水,他还在腿上垫了块厚厚的花布垫子以防万一。那模样,活像个品位奇烂的老妈子。

    没想到他会如此喜欢孩子,赵梅儿突然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希望全无。她了自己隆起的小腹。

    沈君盼略微抬头瞥了她一眼,尽管家丁已经提前通报,他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寒光。

    沈妮儿月子里不能受刺激,如果小梅在此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沈妮儿定会心情抑郁,连带着身体也不能很好的恢复。他不想因为这个女人,让沈妮儿再受半分伤害。

    他又低下头去,颠着腿哄着开始不好好吃的孝儿:“哦哦哦,乖哦……”

    腿上的孝儿被他颠地嘎嘎直笑,边咕哝着吐,边挓挲着短小的胳膊,四处挥着。她薅不到头发,改抓着爹爹露在外面的手臂,晃着小脑袋儿发狠地抠,两只乌黑黑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赵梅儿笑着走过来,低头捏了捏沈孝的小脸蛋:“呦,这孩子长得真像沈妮儿,连头发都是一样的卷呢!”

    君盼没有看她,只低着头,沈孝的小脑袋。

    小家伙力气用尽了,声气不知所云地叫了两声,方松开手,张了张小嘴儿做出嗷嗷待哺状。

    君盼被她抠的胳膊上净是血印,还得对她惟命是从,忙把尚还温乎着的喂给她吃。

    小家伙闭上眼吃得吧唧吧唧的,感觉到身下的腿不颠了,不愿意地哼唧着,君盼又忙颠了起来。

    一边喂一边颠腿,他已经逐渐掌握好了规律,协调地不错。

    赵梅儿不被察觉地冷哼了一声,看向倚在床上的沈妮儿。

    她生完孩子憔悴了很多,脸上颜色灰白,头发也似君盼那样胡乱地包着,再加上产后没有运动,她整个人显得浮肿,好像突然便老了好几岁。

    同眉目如画的君盼相比,更是如同尘土了。

    容颜褪色,又只生了个既不像君盼又无法传宗接代的女儿。这个女人还有哪里值得人留恋?

    听说她可能再也生不出来了,赵梅儿冷笑一声,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赵梅儿越发地自信起来,她看向不远处的铜镜,那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走起路来依旧是步步生莲呢。

    “妮儿,恭喜你生了个女儿!”她有意把女儿儿子咬重,坐到沈妮儿的床边,背对着君盼,眼神如芒的盯着沈妮儿,她掩着唇说,“有经验的老者都说,我肚子里的十之八=九是个男孩呢!从走路的身形就能看出来,再说酸儿辣女,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嘛?我就不同,天天就想着吃酸呢!”

    沈妮儿看了她一会儿。

    曾几何时,她把眼前这个女人当做一辈子的挚友,掏出心来对待。如果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她沈妮儿的敌人,那么就算她此时的言语再恶毒,沈妮儿也不会有半分心寒。

    “君盼,”沈妮儿没有回答赵梅儿,忽的伸头冲君盼道,“外头日头很好,别总在屋子里闷着,抱孝儿到外面晒晒太阳去吧。”

    君盼闻言看了沈妮儿一眼,又望了望赵梅儿的背影,半天点头道:“嗯,知道了。”

    他把孩子裹好,开门走了出去。

    沈妮儿听到哄孩子的声音渐渐远了,才坐直了,平静看着赵梅儿。

    赵梅儿也渐渐冷下脸来,先发制人嘁了一声道:“怎么,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吗?但你把君盼支走是什么意思?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凶相毕露的丑态吗?”

    她想到这儿,越发觉得沈妮儿虚伪,眯起眼冷笑着说:“呵呵,沈妮儿,你的虚伪只有我赵梅儿知道!告诉你,不要妄想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他可是君盼的骨,若是让他知道了你的恶毒,他定不会饶你!”

    沈妮儿微微闭了眼,她什么没有经历过?

    她十四岁就独自上门向那些无赖讨债,十五岁就拿烛台把王庆脑袋砸出个窟窿,后来,她与舅母吵架,同君盼私奔……她甚至眼睁睁看自己的男人被人……她觉得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人、任何事伤害。

    可她真是没用,居然还是难受。

    觉得心寒。

    “小梅……”她仰脸看着义愤填膺的赵梅儿,一字一顿地说,“我当你最好的朋友。”

    赵梅儿一愣,她未想到沈妮儿会突然这么说,她本来做好与沈妮儿大吵一架的准备的。她避开沈妮儿的视线,看着地面心虚道:“那又如何?”

    “如何?”沈妮儿苦笑一声,幽幽说,“是啊?如何?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沈妮儿有哪里做错?有哪里对你不住?值得你如此恨我?我想不透,我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想不透。不如你告诉我罢,好让我安心。”

    连曹松那般的痴儿都懂得知恩图报,甚至压抑着药物的控制,硬是不愿伤害沈妮儿。为何她真心对待的挚友,会对她这般横眉冷对,如同不共戴天的敌人?

    赵梅儿盯着地面,忽的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她看着沈妮儿,摇晃着头道:“是!你沈妮儿是个大善人!大好人!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坏的是我赵梅儿!我忘恩负义!我不是东西!”

    她睁圆眼,神情渐露狂态:“我向你借银子,你二话不说把所有私房钱统统塞给我,你够义气!我爹爹欠下赌债,你就算没有钱,也愿意冒着危险陪我去赌场,你够朋友!在赌场里,你大出风头,将那些凶神恶煞的恶棍辩地无还口之力,最后阮十一少为了讨好你,连银子都不要!你够伟大!你善良本分,从不卖弄风情,却照样有漂亮如同沈君盼、优秀如同阮玉楼那样的男人趋之若鹜,微小如蝼蚁般的赵梅儿,又怎敢不对你感激涕零?!”

    赵梅儿闭上眼,苦涩地说:“可你呦没有想过,做你的朋友,太累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能到绣坊里做工,赚些银子过活,假以时日,再找个本分老实的男人嫁了,这就是我的心愿!可你的出现,让我的美梦显得那样的不堪!第一次看到那样俊美的掌柜,居然是你的夫君。第一次看到那样冷漠的君盼,唯独对你柔情似水。第一次看到如同神话的阮玉楼,一心想要讨好你……我忍不住想,你比我好在哪里?!你有的,我为什么没有?!我不想让自己如此狭隘,可我无法控制自己!因为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

    她的声音越发尖锐,到最后高亢地颤抖。

    赵梅儿忍不住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她太不甘心了。

    是啊,谁能够甘心逊色呢?

    **

    君盼为了照顾她们母女,整个人都瘦成了竹竿。

    好在沈妮儿和孝儿,都愈发健康了。

    他渐渐开始重新着手生意上的事情,还有赵梅儿。

    她快要临盆,不能再等了。

    那日沈妮儿出了月子,到家里面的园子里晒太阳。彼时孝儿已经学会吃,沈妮儿刚完孩子,一个人出来活动筋骨。

    她慢慢走着,感受着略微有些刺目的阳光。

    她听到不远处,有嘈杂的人声。

    她寻声走过去,就看到几个下人在往外推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身体伛偻。

    沈妮儿见那身形略有些熟悉,因问道:“发生何事?”

    几个下人一见到沈妮儿,便都不敢再往外轰人。却也拦着沈妮儿往这边走:“夫人莫要靠近,是一个肮脏的乞丐。”

    那人一见到沈妮儿,忙打算扑过来,吓得沈妮儿向后退了一步,便听他道:“沈夫人,您难道不认得老朽了吗?老朽是赵四五啊!梅儿的爹!”

    沈妮儿一愣,立刻问:“伯伯,您怎么在这儿?”

    她知道这赵四五嗜赌成命、人品不好,因而心里对他有防备,并不靠近他。

    那赵四五被人拦着无法靠近,因而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哭着说:“求夫人救救我那个不孝女,她快要死了!”

    沈妮儿心里一惊,正要走过去,却又有了防备之心。

    这赵四五和赵梅儿,都是需要她防备之人啊。小松被下药的事情,虽然尚未查清,不过,沈妮儿已经在怀疑赵梅儿了。

    此刻,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了……睡觉去了

    ☆、空气窒闷

    沈妮儿镇静了一下,冷冷问他道:“赵梅儿发生了何事?你说清楚。”

    赵四五抬起被泪水冲出沟壑的脸,仿佛有些愣怔,沈妮儿被这神情刺的心虚,微微错开了视线。

    那赵四五无法,只好边哭哭咧咧边颠三倒四地说了事情的大概。

    赵梅儿被人袭击,肚子里的孩子非但不保,现在又出现了血崩,产婆束手无策,赵梅儿危在旦夕。

    沈妮儿见他神情悲痛不似装模作样,因而信了几分,心中忐忑起来。

    若他所说是真,那人命又岂容得半分耽搁?

    君盼此时不在家,沈妮儿咬了咬牙,派人请了大夫,又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护身,就朝赵梅儿家出发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纠结。

    她的私心是不希望赵梅儿平安顺产的。

    哪个女人能真心祈祷相公的另一个女人平安诞子?

    然而,她又以为赵梅儿只是一时想不开,才走上这条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赵梅儿还会选择同她争抢君盼吗?

    她其实罪不至死。

    而除此之外,那妮儿心底里还有一个隐隐的预感,更让她不敢往深想。

    那就是赵梅儿出的意外,实在太过蹊跷。

    到赵梅儿的家时,沈妮儿心里就酸了一下。

    她沈妮儿虽然吃过苦,但即便和君盼过得日子最艰辛的时候,也从未住过这样寒酸的地方。

    家徒四壁,连张椅子也找不到。

    赵梅儿躺在一张破床上,血已经把床单染红。

    同来的大夫给她把了脉,而后默默摇了摇头:“太晚了,给耽搁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沈妮儿愣住了,她觉得不可信。

    就在前些天,赵梅儿还趾高气扬地去探望她,坚信自己会生下个儿子的。

    赵梅儿此刻尚还清醒着,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沈妮儿。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她很少如此平静过。

    沈妮儿就走过去,握着她想要抬起来的手。

    她的手冰凉彻骨,沈妮儿的心也跟着凉了。

    沈妮儿不是没有恨过,她是个害怕背叛与欺骗的人,她不会背叛任何人,也同样不允许任何人的背叛。而赵梅儿于她,是彻底的背信弃义。

    沈妮儿也会恶毒地想过,如果这个女人消失了,该有多好?

    然而她此刻,心里突然间便什么都没了。

    女人间的那些嫉妒与恨,同死亡对比,实在太过无足轻重了。

    “我输了。”赵梅儿看着沈妮儿,重复着说,“我输了,我死不足惜,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他死啊,我不想……”

    她紧紧握住沈妮儿的手,睁大眼睛竭力地说:“求求你饶了他,求求你饶了他!”

    “小梅……”沈妮儿只念了一声,赵梅儿便又嘶声打断她,“沈妮儿,我给曹松下药害你是我不对,可你并未有任何损失啊!你已经报复回来了!我拿命赔给你!现在我成了这个样子,你应该解气了吧?你解气了对不对?求你饶了孩子,他毕竟也是君盼的骨啊……”

    心抽疼的同时,沈妮儿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你以为是我害你的?小梅,我承认我不希望你生下孩子,可我不曾……”

    躺在床上的赵梅儿奄奄一息,她竭力吊着一口气的模样,让沈妮儿再也无力为自己辩解。是啊,有何可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真的因我而死。

    沈妮儿渐渐冷静下来,她扭头问大夫:“孩子可还有救?”

    “有救的,有救的!”赵梅儿大口喘着气,她一手捂着鼓涨的肚子,一手撑着手臂半坐着,“他还在我肚子里动呢!他还在动!他不想死,他想活啊!你救他,你救他啊!我求求你……”

    同样是做母亲的,沈妮儿怎会不了解赵梅儿此刻的心情?

    大夫说,若是剖腹把孩子拿出来,孩子还有有活下来的希望的。可如此一来,赵梅儿便必死无疑。

    沈妮儿看着赵梅儿的脸,那已然呈现出死亡灰白的脸上,有种赴死的凛然,她朝沈妮儿点着头:“妮儿,我谢谢你。”

    沈妮儿别过脸,转身走出门外。

    外头阳光依旧刺目,沈妮儿却觉得手脚冰冷麻痹,耳朵嗡嗡响着,她听不到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到脆亮的婴儿啼哭如旭日破晓般倏地刺入耳膜,她才恍然醒来。

    阳光恰好的刺进她眼里,逼得她生生滚下泪来。

    大夫抱着男婴从破败的门里出来,沈妮儿闻到里面刺鼻的血腥味道,胃部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忍者不适,伸手接过男婴,小婴儿闭着眼,此刻已经不哭了,安静得窝在沈妮儿怀里,细细地呼吸。

    沈妮儿发觉他的眉眼轮廓,竟然与君盼分外相似。

    沈妮儿抱着婴儿浑浑噩噩走了一段路,见到赵梅儿的老父哭喊着跑进门里,又惨呼一声冲出来,似乎要与沈妮儿拼命,却被人拦住,最后只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沈妮儿抱着孩子走出门外,不远处有人影晃动着走来,似乎很急切,沈妮儿看不真切,睁大眼睛分辨着。

    那人走过来,不由分说抱住她,扑面而来的满是沈妮儿熟悉的味道。

    “君盼……”沈妮儿把额头抵在他的口,低低念了一声他的名字,闭上了眼。

    赵梅儿死了,她还保住了你的孩子。

    **

    可能意识到母亲被另一个孩子霸占,沈孝哇哇大哭着。可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心疼地抱起她,而是仍旧低头着怀里一团小小的东西。

    沈孝推开爹爹送上来的一羹匙,更剧烈地哭着,还挓挲手脚,非要从爹爹怀里滚出来。

    两个大人都沉默着,爹爹也不再哄她,任由她用力拉扯着头发。

    还是君盼先动了,在沈妮儿面前,他向来是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他把沈孝放在摇篮里,然而走过去按住沈妮儿怀里的孩子,孩子正用力吸着,被他这样一动,打了个小小的嗝。沈妮儿拍打着孩子软乎乎的背,向旁边扭了扭身。

    摇篮里的沈孝哭得更厉害。

    君盼抓住男婴的两只胳膊,用力往外扯。

    沈妮儿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放手!”

    君盼居高临下看着沈妮儿,神情有些鸷:“你的孩子在那里,她在哭你听到没有?你应该抱她!”

    沈妮儿怀里的男婴被他的手劲儿捏痛,哇的大哭出来。

    “你捏疼他了!你抱着孝儿不也是一样的吗?”沈妮儿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知道君盼的不满,可孩子的娘已经死了。难道真要把君盼的骨扔给那个老赌徒吗?她不由得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冷血的可以。

    “我、我要你、松手!”君盼盯着沈妮儿,他不习惯同任何人争吵,更舍不得违背小妮儿的意思,可现在不同,她抱着这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她怀里抱着这么个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管不顾地拉扯着,痛得男婴哇哇直哭,沈妮儿不忍心,只好松了手。

    君盼拎着男婴,既气愤又无措地站在地上,他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东西,男婴一直哇哇哭着,同沈孝一起唱着二重奏,刺激着他的脑膜。他快要疯了。

    她喝令他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便望着沈妮儿,满腔复杂的情绪,只化为干巴巴的一句狠话:“我不要他!”

    他不要他,他不要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他只有沈妮儿一个,他只要沈妮儿的孩子。

    明明就快要好了!沈妮儿孝儿母女平安,赵梅儿不再碍眼,阮夫人亦快要控制不住他。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为何要凭空多出这样一个意外?

    “可他同孝儿一样,也是你的骨。”沈妮儿吸了口气,妥协地轻声道。

    如果可能,她愿意装傻一辈子的。

    果不其然,沈君盼便如闷雷轰顶,脸色慢慢惨白起来。

    他微微低了头,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在心里否定久了,就生出些恍惚的错觉。

    “妮儿……”沈君盼把男婴随手放进摇篮里,同沈孝并排躺着,而后向沈妮儿慢慢靠近了些。他抬起脸来,黑漆漆的眼仁清澈见底,他小声问沈妮儿,“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走过去,蹲在沈妮儿的床前,执着地问:“你骗我的,对不对?”

    沈妮儿咬着唇,盯着君盼。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若说是欺骗,到底是谁骗了谁?

    君盼把头搁在沈妮儿的前,认真地说:“他不可能是我的孩子,因为我只有你一个的呀!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他不可能是我的什么骨,你明不明白?你明白的,对不对?妮儿?”

    沈妮儿身上原本淡淡的香味混合着香,令他恍惚痴迷,他真的好久没有同小妮儿做过了,从她怀孕到坐月子,都快要一年了,他不敢碰她。

    他真的好想她。

    他把沈妮儿按在床上,拉扯着沈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