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就像飘在云朵里一样,晕晕的,一片混沌。
过了好久,周遭终于安静下来,我歪歪脑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嗓子发干,我闭着眼睛,费力地从被子下抽出一只手,想招呼小多帮我倒点水。
冷不防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抓住,我有些吃痛地皱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青蝉左手紧紧扼着我的手腕,满面寒霜,眸光摄人。
“青蝉?”我疑惑地看着她。
“于心洛,你昨天带公子去了哪里?”声音了隐含了极大的怒气。
“昨天……”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不记得啊?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喝了好多酒,然后……去了哪里?”
我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她气恼地把我的手甩开,那张原本冰冷而面无表情的脸,因掩饰不住的怒气而变得生动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刚推开门的小多一见屋里的情形,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一脸戒备地瞪着青蝉,嘟起嘴不满地说:“你没见小姐生病了吗?”
我在小多身后配合地吸了吸鼻子,咳嗽了几声。
“哼!”青蝉的脸瞬间又恢复冰冷,“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病了吗?”
“呃?”我从小多身后探出脑袋她,“还有谁病了?”
“是公子。”她垂下头,声音有些无力,“公子今日,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咦?你家公子,不是本来就有病么?”我斜睨她一眼,“有病还不在家呆着,跑来合州做什么!”
我忍了忍,“活该”两个字没说出口,满意地看着青蝉的脸色由青转白,又渐渐泛红。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夏氏来看我了。
青蝉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正迎上刚要进来的夏氏,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径直擦身而过。
夏氏看了看她的背影,眼睛不悦地眯了眯,又一脸探询地看向我。
我瓮声瓮气地打个哈哈,只说是她来探病,夏氏也不深究,进来在床边坐下,埋怨我不该贪杯夜出,受了风寒不说,还耽误了祭祖的大事。
一声不吭地听她数落了一阵,我嚷着头疼,倒头要睡,夏氏无奈地停了口,叮嘱我按时吃药等等,也便自行离开了。
见夏氏离开,我又坐起身来准备穿衣下床。
“小姐,这个可是你的?前院的小豆子早上捡到的,问了很多人,都说不是自己屋里的东西,我看着倒像是小姐前段时间丢了的手炉,但好像又新了些。”小多拿起桌上的铜手炉问我。
“这个?”我看了看,果然是韩文护送的那个。
“我又让人买了个新的。”我穿上外衣准备梳洗,“我收拾一下,咱们去看看韩文护。”
“小姐……”
“给手炉里添点炭火吧。”我吸吸鼻子,声音有点闷。
28、探病
让厨房帮忙煮了姜汤,想了想,又带了点平时喜欢吃的瓜子酥,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带着小多出了门。
因是新年,且祭祖的事情也已忙过,外院的家丁大都回家省亲了,剩下的人大都聚在内院的几个房里,韩文护房间所在的院子显得有些清冷,院墙外孩童的喧闹、爆竹清脆的炸响,更突出了这里的寂寥。
秋虎正在院里练刀,彪悍的身形,动作却异常迅捷有力,见我进来,有些诧异地挑挑眉毛,简单一抱拳,并不说话。
我径自推门进去。
房间了多加了个围炉,炭火正旺,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韩文护正斜靠在床上,半合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红晕,用丝帕掩着嘴,咳嗽声时断时续。
青蝉坐在他旁边,一脸担忧,也只有在韩文护面前,她脸上的冰霜才得以融解。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看我,都似有些意外。
“嘿嘿。”我摸摸鼻子,声音浑浊,“听说你受了风寒……”
“还不都是因为你!”青蝉瞪了我一眼。
“哎!我家小姐是好心,真是不知好歹!”小多睁圆了眼睛,不甘示弱。
我撇撇嘴,不理她,让小多把食盒放在桌上:“喏,我让厨房煮了姜汤。”
青蝉轻哼一声,别过头,韩文护狐疑地瞟了我一眼,垂下眼睛。
“喂!”我有些火大,“怎么,担心我下毒吗?”
“青蝉,端过来吧。”韩文护咳了两声,淡淡地说。
“公子……”青蝉欲言又止,低了头,端了姜汤,递到韩文护跟前。
他伸手接过去,轻轻闻了闻,仰头一饮而尽。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喝完,又从食盒里拿出几块瓜子酥:“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那是什么?”青蝉一把要夺过去。
我连忙闪开,带着浓重的鼻音嚷道:“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哪!小多,你把她带出去!”
“于心洛!”青蝉脸色铁寒,说话有点咬牙切齿。
“青蝉,你先出去吧。”韩文护看了看她说。
青蝉一甩袖子,忿忿地跟着小多退了出去。
喉咙有些干,我自己倒了点水喝,拿起一块瓜子酥放进嘴里,又递了一块给韩文护:“很好吃的,瓜子做的。”
“咳咳……听说过,合州的于家小姐种了一种奇怪的花,还有奇怪的果实。”他看了看我手中的糕点,又咳了几声。
“咦?你也知道了,看来你来合州之前还真做了不少准备。”
他没有回答,接过我手里的瓜子酥,咬了很小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嗯,有点甜……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我歪头看着他,吸吸鼻子。
“于心洛,你不怕我吗?”韩文护的眼睛彷佛两泓无法见底的深潭。
“以前,怕过。”我点点头。
“现在呢?”
“觉得你可怜。”我说完马上一顿,紧紧地盯着他,之前的可怕经历让我有些紧张。
“咳咳……”韩文护一阵咳嗽。
我站在一边,无措地看着他。
“为什么来看我?”许久,他喘了喘气,声音有些低哑。
“同病相怜呀,你受了风寒,我也受了风寒,所以就来看你啦。”我拉了个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他眼中精光一闪,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你又想问些什么?”
“呃……”我笑笑,“我想问,你到底有多少侍妾?”
“嗯?”他扬扬眉毛,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到底有多少?”我一脸兴趣。
“不知道。”他冷冷地说,“没数过。”
“没数过?那就是很多了。你有那么多的侍妾,娶了我,她们怎么办?”
“你若不喜欢。”他睨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呵呵……”我依旧笑眯眯的,“杀了她们,你喝谁的血?”
“你……”韩文护脸色大变,低头猛咳,嘴角渗出些血丝。
“公子!公子!”青蝉闯了进来,看见韩文护的状况,一脸焦急,然后竟一把拖起我,直接把我了推了出去。
“小姐!”门外的小多连忙扶住脚步踉跄的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摇摇头,神情黯淡。
29、青蝉
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于呈和夏氏都黑了脸坐在那里等我。
我不敢多说,乖乖地爬回床上,一便听着于呈的训斥唠叨,一边龇牙咧嘴地喝着汤药。
“爹,韩文护也病了,你找人去瞧瞧吧。”我突然说。
“洛儿,你……”夏氏神情稍顿,疑惑地看着我,目光里多了一份审视。
“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我望着床上方的纱绫,闷闷地说。
“唉!”于呈叹了口气,“我已经吩咐给他的房间多加了围炉,厨房也安排过了。”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睡着了。
差不多七、八天的样子,我的感冒就全好了,期间有阮天恒差人送过信来,说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没回信,只让送信的人带回个一切安好的口信。
我刻意避免听到韩文护那边的消息。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种状态的韩文护,像极了前世的自己,明明有着至亲的家人,却始终孤独孑立,但我痛恨这种让人可怜的境地,或许就像他讨厌被别人同情一样,我也在恨着前世那个可怜兮兮的自己。
直到青蝉来找我的时候。
她仍然穿着暗淡的黑衣,头发盘成简单的式样,神情有些萧索。
“于小姐!”当我遣退小多、关上房门时,她大步跨到我面前,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
“青蝉!”我吓了一跳,“你赶紧起来!”
“于小姐,青蝉求你,跟公子一起回京城吧!”她泫然欲泣。
我抚抚额头:“你起来吧,我不习惯别人跪着。”
她低着头,不动。
“青蝉,你若想我帮你家公子,就站起来回我的话。”我有些烦躁。
她犹豫了一下,站起来,眼眶晶莹。
我转过身,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青蝉,你来找我,我就当做你愿意相信我,那么,你愿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吗?”
“嗯。”她点点头。
“你是从小便跟着韩文护么?”
“是。”
“你先告诉我,韩文护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是先天不足么?”
“公子确实身体不好,不过不是生病,是中毒!”青蝉抬起头看着我。
“中毒?什么毒?谁下的毒?”我有些讶然。
“这要从公子的身世说起。”她双手绞扭着,关节微微发白,“公子的母亲,不是府里的夫人。镇平王年少时常流连勾栏之地,并包下了一位当时有名的舞伎梅娘,后来梅娘有孕,本以为可以凭此进入韩府,却不料王爷竟逼她打掉胎儿。梅娘不肯,偷偷藏起来并生下了公子,谁知公子四岁的时候,王爷便找了来,强行带走了公子。”
“那梅娘呢?”我禁不住问。
“死了,公子走后的第二天,被人杀死在一座破庙里。”青蝉语气悲伤。
“后来呢?”
“王爷把公子带回府中,请了人教他读书,教他习武,教他如何与人争斗。表面上,公子是风风光光的韩家大公子,实际上,王爷只是把他当做为自己铺路垫石的工具而已。公子十二岁的时候,王爷派他去刺杀一个朝中大臣,公子不肯,被狠狠地打了五十大板,差点丧命,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后来,王爷为了控制他,给他下了一种毒。”
“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毒名叫‘百年噬心散’,属阴寒之物,对身体伤害极大,而且必须每隔一月便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咳血而亡。还有——”她顿了顿,慢慢捋起衣袖,上面赫然爬着几道狰狞的伤疤,“解药必须有特殊的药引才会有效,这药引便是女子的鲜血!”
好毒的毒药啊,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侍妾枉死。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彻底的解药吗?”
“没有。”青蝉摇摇头。
“那么,如果韩文护完不成这次的任务,会怎样?”
“王爷会直接杀了公子,或者停止给公子的解药。”
我默然,沉吟半天,问道:“青蝉,你是王爷从小派在韩文护身边的吧?”
青蝉身形颤了颤,脸色有些苍白:“是的,但是……”
“我知道。”我轻轻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你爱他。”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凛冽的风顿时吹乱了头发,双颊有些微微的痛。
“青蝉,我会想办法帮你们,但是——”我看着她已经充满泪水的眼睛,“我不能跟你回去。我不能用于府和合州所有人的生命,去成全镇平王的野心!”
青蝉不再说话,眼泪终于留下来,在脸上成两道冰冷闪亮的轨迹,有种苍白的绝望。她默默地走出房门,脚步凌乱。
“青蝉。”我在身后轻声说,“他心里未必没有你,把你带在身边,是保护你的最好方式。”第二书包网
30、谁是谁的情敌?
我帮不了青蝉,也帮不了韩文护,我甚至帮不了自己。
自私也好,冷血也罢,我只知道,只有呆在合州,我才是安全的。
青蝉自那天以后再没有来找过我,依稀听小多说起过韩文护的身体已经渐渐有些好转,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拖着。
过了正月,阮天恒来了。
想起于呈之前说起的婚约,见了阮天恒,我总有些不自然。
他现在已经是合州营里的参军,自然也成了于呈的左右臂膀,看得出,于呈对他相当倚重,除了军中事务,也让他协助处理一些合州的政务。
阮天恒在离于府不远的地方置下一处院子,我去过两次,简单的几个房间,两三个家丁,很是清静。
天气渐渐转暖,我又开始经常往校场跑,有时会碰见正在练兵的阮天恒,神情专注,精神抖擞,赫然一个英姿盎然的将军。很多时候,我望着阳光下他的背影,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东西,并非我看到的那样真实。
韩文护似乎很少出门,也不曾听于呈或者夏氏再提起韩府提亲的事,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他们主仆三人悄无声息,安静得有些异常。
终于见到韩文护,是在于府的家宴上,同时到场的,还有阮天恒。
韩文护照例一身黑色,目光冷峻,面无表情,阮天恒则是一袭月白,笑容可掬。
“听说韩公子前几日得了风寒,天恒公务缠身,一直未能前去探望,还望见谅。”阮天恒作了个揖,言辞谦恭。
“无妨,身体已无大碍。”韩文护淡淡回应,随即低下头,似不愿多谈。
“文护,你父亲镇平王来信了。”于呈看了看他说。
韩文护执着竹箸的手微微一滞,又即刻恢复正常。
“我已复信,并将洛儿已有婚约的事情陈述清楚,你不必担心无法向王爷交代,尽可放心回去。”于呈继续说。
“爹……”这么直接的逐客令,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于呈瞟了我一眼,目光严厉,除了韩文护,其他人都看向我,有疑惑,有惊讶。
我摇摇头,看向韩文护,他像没听见我们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喝汤。
在这里,他始终是个不受欢迎的人,那回到韩府,迎接他的又是什么呢?
想起青蝉说的话,我心里有些怅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大家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阮天恒就坐在我的右手边,不时地为我夹菜添饭,夏氏和兰莹一脸暧昧地看着我,窈娘也安静地冲着我笑,笑容似乎比平时还要妩媚许多。
我把自己买在饭菜堆成的小山里,尝不出嘴里的味道。
韩文护始终没有说话,甚至不曾抬眼看别人,于呈的神情有些忐忑,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一顿饭,大家各怀心事,匆匆结束。
“洛儿。”我刚起身要走,阮天恒在后面叫住我,“我有话和你说。”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韩文护有些萧索的背影。
“洛儿。”阮天恒突然出现在面前,挡住我的视线,“在看什么?”
“啊。”我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张一如既往温柔的脸,笑容有些刺眼,我慌忙低下头,心中莫名地烦躁,“有事么?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他细心地帮我系好斗篷的带子,“走吧。”
天色已转黑,火红的灯笼,顺着小路蜿蜒而去,向一条红色的龙。
两人静静地走了许久,阮天恒终于打破沉默:“洛儿,婚约的事……”
“天恒哥哥……我心里清楚阮天恒要说什么,但是仍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洛儿,可喜欢过我?”他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我。
以前的于心洛,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吧,现在呢?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很多人,韩文护,阮天恒,还有拓跋璟,每个人都会给我异样的感觉,但似乎与爱情相距甚远。
阮天恒是我来到这里以后遇到的一缕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我对于陌生世界的惶恐与疑虑,更多时候,他像一棵挺拔的树,而我,只是靠着树小憩的路人,我不知道,我会在这棵树下停留多久。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怔怔地望着他。
“哎!洛儿长大了,心事也难猜了!”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我的脑袋。
“天恒哥哥以后也会像爹一样,娶很多的女子么?”我突然问。
阮天恒愣了愣,却没有直接回答:“洛儿不希望我娶很多的女子么?”
我笑了笑,我想要的,他并不明白。
“如果洛儿不喜欢,我就只娶洛儿一个!”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我,一脸郑重。
“我……”我急着想要解释。
“谁!”阮天恒突然对着前面一声厉喝。
“咯咯……”窈娘从树后走出来,腰肢轻摆,一脸娇笑,“瞧你们小两口,在这儿打情骂俏,我都不好意思出来了。”
阮天恒脸色一暗:“三姨娘好兴致,大冷的天,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里闲逛?”
“我要到前院去陪夫人说说话,可巧碰见你们了,瞧你!”窈娘嘴角含着笑,有些嗔怪地挥着手帕向阮天恒拂过来。
阮天恒微微闪身,不着痕迹地躲开:“那不敢耽误三姨娘了,天黑,小心脚下。”
窈娘抿嘴一笑,低头与他擦肩而过,经过我的时候,突然抬头冲我一笑,意味深长。
作者题外话:火火今天左%B
31、谁是谁的情敌?
“窈娘有些奇怪呢。”我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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