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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之七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2/2)

好老婆,如今被这奴才挟制也算值得了。她当初在蔡通判家,和大老婆合谋养汉,坏了事,才被打发出来嫁给了蒋聪。岂止见过一个汉子儿?有一拿小米数儿,什么事儿不知道?贼强人瞒神唬鬼(指欺骗人。),让玉箫送缎子给她做袄儿穿。那是去年冬天的事儿,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应该是大家只有风闻,而孟玉楼也未必是真的毫不知情,但只有潘金莲掌握了真凭实据。通观潘金莲的行事风格,她极有可能不会告诉任何人,倒不是她对西门庆有忠贞之心,而是她要信息独享,以便控制和要挟西门庆。)。他们如何在假山底下行事,我如何发现了这个秘密,宋惠莲后来如何下跪讨饶,就是如此这般,我今天都对你说了吧。后来正月里,他爹要把淫妇安排到我屋里过一夜儿,被我和春梅顶撞了两句,他也只有算了,什么时候容她傍个影儿了(潘金莲这是在为自己做无罪辩护,同一件事,每个人的描述不尽相同,这里面都是主观主义在作祟。如果你要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有不再偏听偏信。)?不光是我,就是春梅那小肉儿,也绝不会容忍这事儿。贼万杀的奴才,平白无故把我牵扯到里头。”玉楼道:“怪不得贼臭肉坐着的时候,见了我们,似有意似无意,待起不起的,没个礼数,原来背后有这本账儿?论起来,他爹不该要她,哪里找不到老婆来,叫奴才在外边宣扬,成什么样子(当初孟玉楼未嫁之前,不在乎西门庆寻花问柳,不知现在的她做何感想?是不是仍然如此大度?)?”金莲说:“左右的皮靴儿没反正(当时的靴鞋,不分左右脚,可以换着穿。),你要奴才老婆,奴才暗地里偷你的小娘子,彼此换着做!贼小妇奴才(话锋顿转,指向孙雪娥。她的思维跳动得很厉害。),整天只知道背后讲究人,今天自己打了嘴,看她以后还怎么议论人?”玉楼道:“这件事,咱们对他爹说好,还是不说好?大姐姐又不管(孟玉楼又把火药和铅弹装好了,然后交给潘金莲。“大姐姐不管”,那让谁管呢?二当家的潘金莲管吧。)。如果那小子真安什么坏心,咱们不说,他爹又不知道,一旦遭遇黑手怎么办?六姐,你还是该说说。”金莲说:“我若是饶了这奴才,除非是他操出的我(这话极其粗俗,不过是市井中的真实语言,小朋友千万不要模仿。成人嘛,一定不能自欺欺人,要了解真实,哪怕真实是血淋淋的。)。”正是: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西门庆晚上回家,只见金莲又是云鬟不整,两眼哭得像个桃儿似的,一如当年要整治孙雪娥时的故事。问其为何如此,金莲便把来旺儿醉酒之后扬言要杀主一事诉说一遍:“来兴亲耳听见的事儿。想起来,你背地图人家的老婆,他便背地要你家小娘子(金莲和雪娥的积怨很深,即便主攻方向是来旺儿夫妻,依然不忘一石两鸟,把副攻方向对准了孙雪娥。),你的皮靴儿没反正。要说那小子想要杀你还算该当,可这事儿与我何干?为何也要杀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就是长着后眼,也难保不遭遇他的黑手,还是要提前防备。”西门庆问:“谁和那小子有关系?”金莲道:“你别问我,只问小玉便知。”又说:“这奴才欺负我,不是一遭儿了。他说我当初怎的用药摆杀汉子,多亏了他托关系、寻人情搭救出我的性命来,这才让你娶进门来,而且当着众人宣扬。好在我现在没有一男半女,如果要有,他以后再对着我儿女说:‘你娘当初不得志时,也亏得是我寻人情救了她性命。’让奴才如此宣扬好听?就是你的脸上也无光。你不怕羞耻,我还怕哪,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西门庆听了妇人之言,把来兴儿叫到无人之处,问了个备细,然后又去小玉那里核实情况,与潘金莲说的没有差别,他一怒之下,打了孙雪娥一顿,被月娘再三劝住,但还是取消乐她侍妾的身份,让她只在厨房里上灶,不许出来见客。

    接着,又让玉箫把惠莲叫出来,亲自问。这婆娘便道:“哎呀,爹,他肯定没说这样的话,我就替他赌个大誓。他酒肯定喝了两钟,但他有几个脑袋,敢在背后骂爹?又吃纣王水土,又骂纣王无道(一边喝水,一边骂掘井人,形容下人不忠诚。不过这个比喻挺符合西门庆的实际,他就是一个商纣王。)!他靠谁过日子?爹,你不要听人的谗言。你到底听见谁这样说了?”西门庆刚才还气势汹汹、雷厉风行的,如今听了这一番话,闭口无言,这人愚蠢至极,没有一点明断是非的能力。被问得急了,他才说是来兴儿说的,惠莲道:“因为爹让俺家的代替来兴儿做买办,他就说是我们夺了他饭碗,不能够再赚钱使,结下这仇恨。他血口喷人,爹就信了。俺家的要是有欺心之事,首先我就不饶他。爹你依我,不要让他呆在家里,给他几两银子做本钱,让他了无牵挂地远走他乡,出去做些买卖。他出去了,爹和我早晚说话儿也方便些。”最后这句话起到了奇兵制胜的效果,一下子攻入了西门庆的心坎儿,他对“早晚说话儿之事”极其感兴趣,于是当场表态道:“我现在要替盐商王四峰去东京托蔡太师的门路(扬州王四峰被投入监狱,愿意拿两千两银子,请西门庆托蔡太师的人情。),接着还要给蔡太师送生辰担,我早就有心让他上东京,只因他刚从杭州回来,不好再次差遣他。本来我想让来保去,既然你如此说,我明天就打发他走。等他把这两件事办好,我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负责来往杭州做丝绸、丝线生意。你意下如何?”老婆也心中大喜,说道:“爹若这样做,感情儿是好。”正说着,西门庆看左右无人,就搂过她亲嘴,妇人赶忙(这个动词是一个关键点,这极有可能是对金钱和好差事的迎合。)递舌头在他口里,两个咂做一处。

    如此谈判确实爽快,双方开出的谈判筹码都可对方的心,生意的成功是水到渠成的。谈完丈夫的生意,惠莲又开始提自己的生意,她说:“爹,你答应给我鬏髻,怎么还不替我编?现在不戴什么时候戴?只叫我成天戴这头发壳子儿?”西门庆道:“小意思,明天我拿八两银子去银匠那里给你打,但是如果大娘问你,你该如何回话?”妇人说:“小意思,我自然有话回复她,我就说是从姨娘家借来戴戴的,怕什么?”当下二人密谈完毕,各自回屋了。

    第二天,西门庆把来旺儿叫来说:“你收拾行李,明天动身,到东京蔡太师那里走人情(本来以前这样的事儿,都是来保在做,即便来旺儿两口子这次没什么事,也要又得罪一个人,不敢担保以后没有是非。生活啊,太难了,没有想得那么容易。)。回来,我再打发你去杭州做买卖。”这来旺心中大喜(可见他就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咬人的狗不叫,他叫出来也就是发泄一下,毕竟美差和金钱更让人心情舒畅。只不过潘金莲不会饶他了。),应诺下来,回房收拾行李。哪知道来兴儿打听得知,又来向金莲报告。金莲又从陈敬济嘴里打听到确实是派来旺儿去东京,于是一直找到西门庆,就问:“明天派谁去东京?”西门庆说:“来旺儿和吴主管二人同去,因为有盐商王四峰办事儿用的一千两银子(对方开价两千两,他只拿一千两银子去东京,净赚一千两,这回知道他怎么赚钱了吧。),因此多派两个人去。”妇人道:“随便你。我说的话你不听,只信那奴才淫妇的一面之词,无论怎样,她还是护着自己的汉子。那奴才放出这样的言论,不仅仅是这一次(上次孙雪娥攻击潘金莲时就提过毒杀武大一事,也应该是来旺儿透露的。),他豁出去自己的老婆,宁可丢给你,想要拐跑你这银子那是稳稳当当的,再到哪里不能过舒服日子?这银子在你手里没了,不怕你不赔给人家,到时你恐怕要两手空空了。我说这些是为你好,听不听随你。他老婆还是向着他,人家是正头夫妻。如果你真想要这个老婆,把他放在家里不好,打发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在家里,需要时刻防范他;你打发到外边做买卖,你理亏在先,他即便有什么不对,你也不好说他。你如果要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他打发得离门离户。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那样的话,你就不担心有人算计你,老婆也死心塌地了。”一席话说得西门庆如醉方醒。

    就这样,几经周折,矛盾的双方彻底开始对决了。

    结局必定是你死我活。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收场?整个“宋惠莲事件”究竟能让我们吸取什么?在这起事件中,究竟有多少对儿矛盾呢?又有多少无法用道德大棒或者一刀切的方式来理解的辩证点呢?

    请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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