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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之七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1/2)

    快要出人命了。

    催命鬼回来了。

    来旺儿回来了。

    就是宋惠莲的丈夫。

    在霸王别姬之前,先是虞姬与霸王诀别,据说她作了这首诗: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自从来旺儿回来之后,宋惠莲就处在危机四伏的境遇中。

    当初西门庆发现了宋惠莲这只猎物,为了吃得痛快,调虎离山,把来旺打发到杭州督办给蔡京准备的礼物。前后大约有四个月的光景。

    来旺回到西门府中的时候,最先遇到了孙雪娥。双方寒暄了几句,来旺就问自己的老婆怎么不在厨房。雪娥冷笑(笑得不怀好意。)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子,可不是那时的媳妇了。她整天陪着娘们下棋、打牌的,还肯在灶上干活儿?”

    双方正说着话,只见月娘过来了,打听了一下他在路上的情况,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家了。惠莲先开了门,舀水给他洗脸,换洗衣服,准备饭菜,并且说:“怪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这对贫贱夫妻还是很有一点温馨的。

    来旺一觉儿睡到傍晚,西门庆也回家了,他就过去回话,说给蔡太师的生日礼物准备齐全了,通过水路搭载在官船上运过来的,省了纳税钱,明天早晨就可以到码头上提货。西门庆十分高兴,赏了他五两银子作为出差补助,或者说是对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做些补偿也可,并且让他以后主管买办东西。看在他老婆曾经做出巨大贡献的面子上,这明显是重用他了。

    就在宋惠莲进门之前,来旺就和孙雪娥有种密切关系,两人有没有实质的性关系不十分清楚,不过来旺这次出差回来,偷偷地给孙雪娥买了许多女士用品,包括汗巾、脂粉等物,我想这似乎证明着什么。雪娥也趁机对来旺说:“你走的这四个月期间,你媳妇怎么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样拉皮条,金莲屋里怎样做淫窝,先是在假山底下,后来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你媳妇得到一些首饰、花翠,整天把大包银子带在身边,让小厮在门口买东西,一天怎么也要花上二、三钱银子。”来旺说:“怪不得箱子里放着衣服、首饰,我问她,她说是娘给她的。”雪娥道:“哪个娘给她的?倒是爷给的她。”来旺听记在心。

    到了晚上,来旺灌了几碗黄汤,回到家中,借机打开箱子,看见一匹蓝缎子,花样奇异,就问老婆:“是哪里的缎子?谁给你的?趁早实说。”老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怪贼囚,问什么?是后边看我没有个像样的袄儿,给了这匹缎子,我没有功夫做,这才放在箱子里。还能有谁给我?”来旺骂道:“贼淫妇!还在这里捣鬼!究竟谁给你的?还有,这些首饰是从哪儿来的?”妇人道:“呸!怪囚根子,谁没有三亲六故的,就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也有个窝儿,这些是我从姨娘家借出来的。谁能给我这些?”被来旺儿一拳,差不点儿打得摔一跤,说:“贼淫妇,还狡辩哩!有人亲眼看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这个称呼,西门庆当得起。)有见不得人的关系!玉箫怎么做牵头,送缎子给你,在前边花园里两个干,后来勾引你到潘家那淫妇屋里明着干,成日操得不值了。贼淫妇,你还在我面前花言巧语。”那妇人便大哭起来,说道:“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凭什么回家打我?我做错什么事儿了?丢块砖瓦儿也要有个下落,是哪个嚼舌根子的,无中生有,调唆你来欺负老娘?说话要有根据,怎能随便乱讲。你这贼囚根子,听风就是雨,人让你杀人,你也去杀?”

    几句话说得来旺儿不言语了。当然,老婆越是硬气,他越高兴,可是他哪知道“有理不在声高”,有时越是嘴硬,越是死不承认、心虚气短的表现。惠莲说:“既然你有疑虑,我就把这匹蓝缎子的来历说清吧。去年十一月里三娘生日的那天,大娘看我上面穿着紫袄,下面穿着从玉箫那里借来的裙子,说道:‘媳妇子怪模怪样的,成何体统?’这才给我这匹缎子。谁有时间做它?这才把它放在箱子里,谁知有人背后乱嚼舌头?你错认了老娘,老娘不是好惹的,明天我拼了命,就不信找不出背后说话的主儿了?”来旺说:“既然没有事儿,平白无故和人惹气干什么?快些打铺我睡。”妇人一面把床铺铺好,说道:“怪囚根子,喝了黄汤,就赶快去睡得了,非得惹老娘骂。”来旺睡得还算踏实,鼾声如雷。

    看官听说(原作者的话,并非贫僧的观点。):但凡世上养汉的婆娘,不管她男人如何精细,怎样刚强,如果女人使用小巧手段,绕着弯儿说话,男人十个有九个着道儿。正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宋惠莲安抚住来旺儿。第二天一早,她就到后边问玉箫,是谁透露了此事,最后终究找不出这个告密者,于是她只顾海骂,这场波澜算是告一段落。其实,要说别的事儿还可能掩人耳目,至于男女关系之事,如果自认为会做得天衣无缝,那就是掩耳盗铃了。不知道宋惠莲在当初有没有考虑如何向丈夫交代这个后果?还是她认为以自己之聪明才智,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一天,月娘派小玉叫雪娥,可是一直找不着,走到前边,才看见雪娥从来旺屋里出来,小玉以为她是去和宋惠莲说话,哪知回到厨房之后,发现惠莲正在切肉。事有凑巧,西门庆召唤来旺要安排事儿,来旺就从自己屋里跑出来。从此,大家都知道雪娥与来旺有关系。

    又过了几天,来旺喝醉了,在一群家人小厮面前恨骂西门庆,说怎的趁他不在家,西门庆派玉箫拿一匹蓝缎子,到他屋里骗他老婆,把她勾到花园里奸耍,后来潘金莲怎么做窝主,并说:“算了,千万别撞到我的手里,我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若是不好的话,把潘家那淫妇也一起杀了,反正怎么都是一个死。你看我说得出也做得出来。潘家那个淫妇,想当初她在家摆布死了汉子武大,她小叔子武松来告状,多亏了谁替她上东京打点,暗中做下手脚把武松充军了?如今她两脚踏住平川路,享受生活,倒来挑拨我的老婆养汉。我的仇恨,与她结得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破着一身剐,便把皇帝打!”

    来旺只知道路上说话,不知道草里有人,不想被同行的家人来兴儿听见了。本来这个来兴是采购科的,在买办食物和日用品的过程中能捞到油水儿。谁知道西门庆勾搭上了宋惠莲,不知是为了拉拢,还是为了赎罪,反正来旺儿这次从杭州回来,就让他顶替了自己的买办一职,于是,打了饭碗的来兴儿就怀恨在心。如今听见这样的话,赶忙跑到潘金莲那里告密。

    当时金莲正和玉楼在一起,只见来兴儿掀帘子进来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老人家,您只放在心里,休说是小的说的。”金莲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不妨事。”来兴儿说:“来旺儿这个混账东西,昨天不知道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在前边大呼小叫,指猪骂狗,骂了一日。他找茬要和小的厮打,小的走过一边不理他(添枝加叶,这是所有谗言的共同特点。),谁知他得寸进尺,甚至骂爹和五娘。”潘金莲一直就在挑事儿,想要主动进攻时,即便对方一再忍让,她都要赶尽杀绝,如今听说有人敢对她递挑战书,她有一种久违了的兴奋,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赶忙问:“贼囚根子,骂我什么了?”来兴儿道:“小的不敢说。不过三娘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那小子说爹怎么打发他不在家,耍了他的老婆,又说五娘怎么做窝主,容留他老婆和爹在屋里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他准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要杀了爹和五娘。他还说五娘当时用毒药毒死了亲夫,多亏是他上东京打点,这才救了五娘一命,他说五娘恩将仇报,挑拨他老婆养汉。小的作为下人必须忠于主人,这才先来告诉五娘一声儿,千万别被那小子暗算了。”潘金莲听了,气得粉面通红,银牙咬碎,骂道:“这该死的奴才!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是他主子要了他老婆,他怎么纠缠我?若让他再呆在西门庆家,我可真就白活了。怎么我还多亏他才保住性命了(来旺儿说这话确实不自量力,把自己当盘菜看待了,他顶多就是跑跑腿而已,没有他事情一样办。)?”并且吩咐来兴儿道:“你先走,等你爹回来问你,你也如此这般说。”来兴儿说:“五娘说哪里话?小的又没有诬赖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随便爹怎么问,我也是这样说。”

    来兴儿走后,玉楼便问金莲:“他爹和这媳妇真有关系?”金莲道:“你问那没廉耻的货(西门庆当得起这样的评语,受之无愧。)!要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