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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上)宇给事劾倒杨提督(2/2)

。外族侵略,自古有之,不足为奇,然而“若无家贼引不来外鬼”。就好像人生病一样,先有腹心之疾,日积月累,这才导致元气大伤,风湿邪病纷纷而至,四肢百骸,不能幸免,最后整个身躯变得千疮百孔,腐烂不堪,即使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一筹莫展而已。事情如果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指望长命百岁吗?如今天下大势,就和这个病人一样,虚弱至极。

    亲爱的皇帝陛下,您就像个脑袋,股肱大臣就像肚子和心脏,文武百官就像手臂和大腿,如果“脑袋”不是只知吃饭不知思考,如果“肚子”不仅仅是酒囊饭袋,如果它们能够各司其职,发号施令,那么您这颗尊贵的“脑袋”即使身居皇宫之中,官僚机构也会正常运转,属下无不尽心尽责。如果元气充盈,肌肉强健,四肢茁壮,又有哪个不怕死的小子敢于把您这颗尊贵的“脑袋”当成老虎的屁股摸上一摸呢?可如今金国这个无知的小子,不但摸您华贵的屁股,甚至于敢笑嘻嘻地踢上两脚。他们为何如此胆大妄为呢?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金国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呢?究竟是哪些家贼引来了这些个外鬼呢?

    我认为首当其冲的罪大恶极者,莫过于崇政殿大学士蔡京了。他天生就是奸险小人,进献谗言,阿谀奉承,以寡廉鲜耻为荣,既不能坐而论道,辅佐您这个“国家的脑袋”,也不能率领群僚,治国安邦。他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生哲学,贪财好利,争宠夺权,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瞒天过海,指鹿为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忠直之士,扼腕切齿,四海之内,为之寒心。祸国殃民者确实是以蔡京为罪魁祸首。

    王黼(就是上文提到的王尚书。)贪婪平庸,无赖至极,愚蠢可笑。就是这样的跳梁小丑,因为有蔡京的举荐,得以执掌兵权。他只知贪恋权位,苟且偷安,对于国家大事,一问三不知,如同行尸走肉,酒囊饭袋。更为可恨的是,他胆小如鼠,畏敌如虎,一旦遭遇战事,仓皇失措,草木皆兵,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不思励精图治,只知带领家小,狼狈逃窜,一心想要保全狗命。误国误民至此,即使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天下人之恨。

    杨戬本是纨绔子弟,资质平庸,胸无点墨,靠着祖宗庇佑,得以决策军国大事,其实他大奸似忠,怯懦无比。

    这三人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实在就是陛下的心腹大患。自这三人当政以来,百姓受罪,国家遭殃,天灾频发,盗贼猖獗,外患不断,这三人的恶行可谓罄竹难书。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此等魑魅魍魉的罪行放任纵容,实在是有负生平所学。恳请您老人家乾纲独断,将蔡京等一干恶党绳之以法。这样才是尊重天意、挽回人心的必然之路。果真如此,国法得以彰显正义,边患自然消除。真所谓天下幸甚!国民幸甚!

    这个奏章果然起到一定效果,批复下来的意见是:蔡京暂且留下辅政。王黼、杨戬作为军事主管,荼毒百姓,放任外敌入侵,以致损兵折将,城池失陷,以玩忽职守罪把他们缉拿归案,按律当斩。把其手下干坏事的家人、亲家和工作人员,统统用锁枷枷上,标明罪状,示众一月,日期满后,充军边疆。

    其中就包含这个陈洪。在前面我们说了,陈洪和杨戬是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又娶了西门大姐,所以陈洪和西门庆又是亲家,这样杨戬和西门庆的关系就叫“四门亲家”。当西门庆去为花子虚摆平事儿的时候,曾经豪气万丈,因为他“上边有人”,可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儿,他则不住跌足,深感万事皆休,吓得魂魄自己跑了。正所谓:惊伤六叶连肝肺,吓坏三毛七孔心。

    所以我说人际关系是把双刃剑,就是这个道理。人世没有永远的赢家。

    我曾经看过好多有关对《金瓶梅》的评论,总是指出兰陵笑笑生把讽刺和斗争的矛头对准了封建皇帝,不像《水浒传》中“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可是很少有人举这个例子。

    其实在宇文虚中的奏折当中,明确指出了“蔡京就是罪魁祸首”,可是“英明”的皇帝却把“蔡京暂且留下辅政”了,把始作俑者、万恶之源放了一马,还肃反什么贪官?整顿什么吏治?

    让小角色充当大奸臣的挡箭牌是中国封建政治的特色,这是为了平衡关系,这是为了平息民愤,这是为了制造舆论,这是为了给鞠躬尽瘁的清官们一点心理安慰。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政治作秀而已。

    当然以我们现在人的眼光来看,罪魁祸首就是皇帝,所以我们对秦桧要有“历史的同情”就在这里。岳飞要“痛饮黄龙”,把宋徽宗、宋钦宗接回来,那作为儿子和弟弟的宋高宗该摆哪里?没有宋高宗的授权,十二道金牌如何发出的?在这种军国大事上,秦桧敢矫诏吗?谁才是导致岳飞死亡的真正凶手呢?不言而喻。

    有的人提出过“高明”的观点,认为皇帝留下贪官是为了牵制清官,从“矛盾论”的角度来看,这话有合理性,凡事都有对立面,没有高山显不出洼地。从封建皇帝的私心出发,这种“高超”的御下之道会让老百姓生不如死。确实如此,如果满朝都是“魏征”,那他还如何纵情于声色犬马呢?

    这是题外话。且看西门庆如何处理危机的,他赶忙打点好金银珍玩,把大家人来保、来旺叫到自己的卧室里悄悄吩咐,告诉道:“雇上牲口,星夜不停地赶往东京打探消息。不要到陈亲家的住处。一有不好的消息,见机行事,打点明白,并且要火速回报情况。”又给二人二十两银子作为路费,一大早就起程去了东京。

    西门庆一晚上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就把来昭、贲四叫来,让他们停止修建花园工程,把工匠都打发了。每天大门紧闭,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谁也不准出门,西门庆只在房里走来走去,忧上加忧,愁上加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宁,把迎娶李瓶儿的事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

    吴月娘看他愁眉不展,就宽慰他说“冤有头债有主”,陈洪那面出事,也未必牵涉到这里。可西门庆不这样认为,他说:“你们女人家懂什么?陈洪是我的亲家,女儿女婿两个孽障又搬到咱家住着,平时街坊邻居恼恨咱们的极多(他还算有自知之明,只不过社会的黑暗保护伞让他平时有恃无恐,“上头有人嘛。”),倘若他们中有人揭发,寻根究底,你我身家不保。”

    原作者在这段话后面又加了一句画蛇添足的话:“正是:关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其实不是什么“祸从天上来”,而是事情发展的必然,就连西门庆自己都很清楚,自己平时作孽多端,再加上和奸党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如今“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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